"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001】相亲宴 一大早,温蔓出家门的时候,母亲许玉娥追到门口说: “蔓蔓,媛媛需要两支画笔和一盒水粉颜料,你下班时,绕道到美术学院隔壁的文具店买回来吧。” 说完这话,许玉娥没有等大女儿答应,也不会塞钱,折回了屋里。 自小到大都是这样,温蔓是家里的老大,什么都让着妹妹温媛。这条定律,似乎被她父母,被她妹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温蔓打开钱包,翻翻里面,不到一百块钱。想到美术院隔壁那家文具店,是全城最贵的一家美术用品文具店。她折回自己房间里,取出前天刚拿到的工资封,从里面再抽出两百块钱。这样一来,除了缴纳给父母的养家费用,她这个月又没有零花钱了。 到了公司,大学同学加死党的初夏揽上温蔓的肩膀:“今晚我老公不在家,我不想煮饭,一块去吃日本寿司,怎么样?” “没钱。”温蔓老实说。 “你前天才拿工资。”初夏略表惊讶,紧接明了,吁叹,“蔓蔓,伯父伯母真偏心。你也不反抗一下?” 温蔓唇角微抿,噙的微笑若电视连续剧里的大家闺秀,笑不漏齿。 初夏知道这位死党平日里貌不惊人,唯有在笑的时候,两只乌亮的眼睛像月牙儿似的,能男女老少通杀。只是,温蔓的笑,只有对信任的人展开。一般人看到的温蔓,一张瘦瓜子脸,乌大的眼镜遮了大半张脸,喜欢躲在角落里,像隐身人一样。 记得有一次同学会,她和温蔓一块到场。结果,到了快散场的时候,主持人清点到场人员名单发送礼品,叫道:“哎,今晚温蔓没有来吗?” 温蔓在角落里默默地举起只手:“在。” 主持人羞得差点儿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 “初夏。我听说你要陪你老公一起去北漂。”温蔓一句话,打断了死党的神游。 温蔓的声线是天生的,像小绵羊一样,软绵绵的。她的声音,有人讨厌,有人喜欢。初夏喜欢,但是温蔓的家人尤其是温蔓的妹妹很讨厌姐姐这把声音。 初夏经常是在听完好友的声音后惊艳了一下,才道:“怎么了?你想通了?终于想到离开那个家了?” 温蔓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初夏揽了揽她肩膀:“如果你想的话,跟我们一块去,三个人互相照应,也好。” 傍晚,在公司准时打卡下班。初夏陪着温蔓,绕道到了那家全城最昂贵的文具店,给温媛买了两支画笔和一盒颜料,都是上好的牌子,结账时去掉了两百三十几块钱。温蔓想:幸好,多带了两百块。 初夏又替她发牢骚了:“你赚的钱都投资在你妹妹身上。到时候她出了名,是不是会回报你?” “我们全家人都投资在她一人身上,不止我一个。”温蔓用这话搪塞死党的关心。 “切。以她那种本事,我不信她能考得上中央美术学院。”初夏抬杠上了,实在看不过眼了。 “比我好吧。我只是个二本生。她是重点高中,一本应该能上的。”温蔓温吞吞地说。 “我还真想诅咒她上不了一本。”初夏誓死两肋插刀。 温蔓抿了抿嘴:“不道德。” 温蔓经常在默默之间,冒出一句妙语如珠。 初夏觉得,交往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看不透温蔓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人刚想搭上公交车,去市中心一家日本寿司店,由初夏请客。温蔓的手机铃铃铃响了。 “妈,有什么事吗?我今晚——” “你现在赶紧到你二叔这里来。今晚全家聚会,女孩子全部都得参加。”许玉娥发完话,不需女儿答复,“啪”挂了电话。 “怎么了?”初夏问。 “我妈让我去我二叔家。今晚我们大家族聚会。”温蔓做了个苦脸,“对不起,初夏。” “没事儿。我少出顿饭钱,开心还来不及呢。”初夏大方地咧嘴一笑,继而看了看温蔓身上的衣服,“你们大家族聚会,你穿这样去可以吗?” 温蔓在装裱间工作,经常在衣服上沾染一些颜料什么的,所以,都是以最普通的衣服上班。像今天,一件圆点衬衫,衣摆处已经沾上了些带色浆糊,是洗不掉的,下边的牛仔裤更是抹上了两处墨迹。 “不碍事,只是家里人聚会。”温蔓瞅瞅自己身上,摇摇头,“回去换的话,迟到会被家里人骂。” 因此,在公交车站与初夏分手,温蔓搭乘上另一辆公交车。 温蔓的二叔,叫做温世荣,在市政厅任文职,是温家里面混得最好的一个。温世荣的房子位于盛唐花园,市价是万元每平方米,落在小区一层,五房三厅,再有一个小花园。 但是可以的话,温蔓从来都不想踏进二叔家的门。 这要说到温蔓的爷爷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个奶奶一个人住在老屋。温蔓的父亲温世轩是温家的长子,本该在父母去世后,成为温家老大,主持全家族的大小事情。可是,温世轩混得不好,自己和老婆开了一家杂货铺,勉强维持生计。所以,一家族现在能主事的老大,变成了二弟温世荣。 温世轩在家族里抬不起头,许玉娥被人称为大嫂同样受辱。两人没能生下儿子继承香火,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两个女儿身上。然而,温蔓年纪在温家这一代七个女孩子中最大,却是最没有出息的。重点高中上不了,考了个二本,出来参加工作的公司一般般。今大龄二十九了,连个对象都没能谈上。 许玉娥感觉大女儿丢脸,更把一副心思全灌注在二女儿温媛身上。至少温媛上了重点高中,目标是北京的重点大学。 温蔓摁下了二叔家的门铃。 滴答一声,给她开门的是二叔的女儿温皓雪。 温浩雪今年二十二了,在本市的一所传媒大学就读,外貌偏向她妈妈张秋燕,圆圆脸蛋,烫了个波浪长发,有一双略像丹凤眼的美目。 温蔓微讶的是:温浩雪今晚在家,怎么脚上穿了双高跟鞋,脸上抹了红妆,一副像要外出赴宴的装扮? “蔓蔓姐,你妈妈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似乎,该表示惊叹的是温浩雪,在打量到温蔓玷污到的衣服和裤子时。 “什么事?”温蔓问,手里拎的塑料袋里,还兜着给温媛买的笔和颜料。 温浩雪一看她表情,就猜到她什么都不知道,先把她拉进了门里,再细细说:“我爸,带了两个同事的儿子过来。” “哎?”温蔓被她径直拉着,一直走到了客厅。 里头,内外三层温家男女眷,男的统一正式西装打领带,女的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这么大的阵容,把温蔓吓得不轻。 “蔓蔓,你怎么穿成这样?!”许玉娥头一个看见女儿,跳起来指道。这一叫,所有人听见声音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温蔓身上,许玉娥后悔了,丢脸丢大了,猛地坐回位子上。 温浩雪的妈妈张秋燕走过来,像是关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浩雪?” 温浩雪当着客厅里的所有人说:“蔓蔓姐不知道今晚的聚会是做什么的。大姑妈好像没有告诉她。” 温蔓眉头一蹙,正欲开口。 许玉娥已抢着说:“我有告诉媛媛让她打电话告诉她姐,记得回家换衣服。” 温媛见母亲把皮球踢到自己头上,面色不改:“我有打电话给姐姐,可姐姐没有听。不信,你们可以问舒雅,我还让舒雅打过一次电话给姐姐。” 接到温媛的眼色,与方芸芸一块在翻杂志的廖舒雅听到这话,同样面不改色:“我打给蔓蔓姐了,蔓蔓姐肯定在车上,没有听见。” 责任几个人一滚,滚回到了温蔓自己身上。温蔓温吞吞地一笑,笑而不露齿。 许玉娥见大女儿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头真是恨铁不成钢。 “既然是这样,大嫂,让浩雪借套衣服给蔓蔓穿吧。”张秋燕开口,语透大方,亲切之间便把一家之母的风范展现无遗。 许玉娥揪着眉头,是想:如果接受了,心里这口气吞不下。如果不接受,其他人会说她只顾自己面子不顾女儿。说什么,这个委屈自己还得吞了。 温浩雪接到母亲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要将温蔓拉到自己房间去。 温蔓却是一脱手,面对众人说:“谢谢二婶的美意。可是浩雪的衣服对我来说大了点,不适合。” 哧—— 最先笑出来的是温家孩子里面年龄最小且唯一的男孩,可惜是个外孙,叫汪少涵,今年十三岁,就读五年级,像小皇帝一样被父母捧在掌心里,向来没心没肺,要笑就笑,要哭就哭,你说他不懂心机却很机灵。 众人一见,也是知道汪少涵笑啥。几个女孩子中,属温浩雪最丰满,温蔓最苗条。若不是张秋燕花大钱给温浩雪买名牌衫,以温浩雪的身材,穿温蔓那些没牌子的统码衣,肯定比猪还难看。 温浩雪母女俩同时面色一降。 温蔓一点都不以为她们借她衣服能存有什么好心。从某方面来讲,自己父母只是有勇无谋,二叔一家却是极品狐狸。早看透了这点的温蔓,从各色各样的目光中,走到了靠近阳台的一张凳子边,习惯地把自己隐没在暗影里。 这场相亲宴,说白了,温二叔找这么多女孩子来,不过是为了衬托自己女儿温浩雪。其她女孩子呢,不是不知道二叔一家的心思,但是都不愿意失去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但她温蔓有自知之明,如果这世界处处都有灰姑娘和白马王子,就不会叫做灰姑娘童话了。 咔嗒——门开,温世荣在前,后面两个英俊挺拔的身影,牢牢地吸住了女孩子们的目光。 “第二个长的明显更帅气啊。” 【002】只有帅的破落户 更新时间:2013-1-11 8:44:47 本章字数:3527 “走在前面的那个,斯斯文文,和颜悦色的,是我爸同事的儿子,叫做莫文洋。后面那个,是他带来的朋友,叫做蒋衍。”温浩雪向众姐妹们进行现场直播解说。 由于蒋衍长得比莫文洋更帅气,所有人一拥而上。 一个钟头后,所有的人咬牙切齿、嘟着嘴巴、灰头丧脸地退了回来。 “得瑟什么?不就是个破落户!” “他今天来我们这里穿的这套衣服,还是他朋友借给他的。” “没有钱,只有帅屁用。” “别说房子和车,照他不稳定的工作和工资,不是公务员,要养家糊口都难。” 温蔓后来想,如果蒋衍不是破落户,她大概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主要是他能把她一群姐妹们、姨妈、婶婶气成这样,足以让她另眼相看了。 离开手上的书页,从阴影里伸出点脖子,温蔓隔着大眼镜的目光小心地落在破落户王子那里。 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以上,银条纹衬衣,蓝黑西裤,擦得程亮的皮鞋,衬衣最顶上的扣子拨开了一颗,露出小截优美的锁骨。 五官眉清目秀,鼻梁英挺,眉梢里带了一抹倨傲,唇角边带了一抹冷肃。 不小心的,两人眼珠子碰了一下。 温蔓的头立马耷拉下去,眼睛对向腿上摊开的书本。因着客厅里嘈杂的声音愈来愈大,她是把凳子挪到了阳台图清净。 没想到阳台的落地窗户哗地推开,一个身影闪到了她旁边。 温蔓柔美的眉尖小簇,小抬起的眼角能见到那个破落户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像是吹风应景似地叹了句: “这景色是很美,但风大了点,肚子都饿了。” 咕噜噜,饥肠辘辘的声音,从这个长得英俊帅气的男人身上发出来。 破落户,还真的是破落户,被温家一家人说中了,只有帅没有用处。 问题是,温蔓听着这声音,自己因为被母亲的急令没能来得及吃上晚饭,饿到现在也快撑不住了。 把头小心地往客厅里探视,温家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能攀上这门亲事使尽浑身解数,这时候如果自己喊饿,不止煞风景,必定会被许玉娥再骂一顿丢脸。算了,算了。温蔓轻手轻脚搁了书本,站起,准备偷偷溜出门给自己找吃的。 然而,那个破落户居然回了头,盯向了她。一双糅杂了各种颜色的眼睛,把温蔓的脊梁骨看得有些发毛:这人明显饿得快不行了,而且有些怨气的,可能是被拉来温家时想着能被请吃上一餐,结果没有吃上免费饭食,还得饿肚子。 “如果你不介意吃泡面的话——”温蔓再小心不过地打开唇口,一边注意客厅里的情况。 不过,这破落户是破落户,可是这么傲气,能接受吃泡面的建议吗? 挺拔的身影快速一闪,捉住了她的一只手,捣蒜似地点头:“没有问题。只要是能吃的。” 这可怜的人,不是连泡面都吃不起吧。 温蔓不知如何形容心头一时这种复杂的感觉:同病相怜? 趁着客厅里的人统统移驾到了书房,要看莫文洋表演书法。温蔓带着破落户蹑手蹑脚走到了门口,打开门,两人顺利地溜了出去。 屋外,如他说的,夜景美好,一轮月光照射在小区的路上,打着两人的影子。风略大了些,能听见小区里的绿植沙沙沙地作响,显得地处幽静。 走到路口的拐角,便有一家小卖部。 温蔓摸了摸牛仔裤裤袋里,刚好有给温媛买画笔后找零的十几块钱,便与小卖部老板商量:“要两个康师傅牛肉面碗,能帮我们冲上热水吗?面料我们自己放。对了,我还要一包榨菜。” 小卖部老板收了钱,按照她的叮嘱,帮她把东西都准备好。于是温蔓开始拆开面碗的包装,给两个面碗放料。在别人的眼里,她这个放料的方式有点儿怪,不是按照说明书把全部材料一块放了后泡上热水。小卖部老板和蒋衍看着她一双小手在两个面碗上面忙个不停,都感到惊异:吃个泡面需要这么麻烦吗? “好了。”在几分钟后,温蔓一双月牙儿眼满意地笑开。 蒋衍接过她递来的面碗时,在她那双笑起来像月牙儿的眼睛停顿了会儿,俊朗的面孔仿佛闪过了一丝怔。 “我们坐到那边开饭吧。别阻碍人家做生意。”温蔓只顾低着头,捧着自己的面碗坐到了街道两边的石墩上。 蒋衍两条修长的腿一迈,几步便坐到了她身边,学着她掀开了面碗上那层封盖。迎面扑来的香气,像是寻常方便面的味道,又夹杂了一丝更引人胃口的感觉。低头看,面碗上漂浮的面条与菜干,看起来浸泡的程度刚刚好,也不见有浮油。把塑料叉子在面里头搅了搅,捞起来吸进嘴里,双目愣是一怔:好吃! 这样泡得刚刚好的方便面和菜干,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温蔓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斯文的程度达到,没有发出一丁点吃面条的声音。 蒋衍肚子是很饿,这面条真的很好吃,举起面碗咕噜噜,一口气把面碗里的汤都喝得见底了。吃得干干净净后自己也有些怔:从不知道方便面能这么好吃的。 温蔓只吃了半碗,从上衣袋子里摸出了包纸巾,抽出一张给他。 蒋衍叠了叠纸巾后拿来慢慢地擦拭嘴角,迟疑了一下后才问:“你,是经常吃泡面吗?” 她泡方便面和吃泡面的功夫上乘一流,应该是经过许久的锻炼。一般的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 温蔓愣了下后,感到好笑似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蒋衍见着她笑,这回没有怔,看着她的眼睛里浮现了丝复杂的沉意:“你——很好。” 温蔓更愣了:“哎?” “你家里人都知道我的处境,只有你愿意请我吃东西。”蒋衍说出这话时,俊脸上可没有一点儿为自己的穷酸感到羞愧的。 温蔓眨了眨微翘的眼睫毛:这破落户还真是非比寻常的傲气。 ! 【003】一碗泡面酿造的悸动 更新时间:2013-1-11 8:44:48 本章字数:4025 “浩雪姐,我给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汪少涵溜进书房里面,在人群里面把温浩雪拉了出来。 莫文洋此时还在书房里表演书法。 被一个小鬼头扰了兴头,温浩雪忍着脾气,走出书房后立马瞪了眼:“什么事?” 汪少涵拉着她来到阳台,指向路口处:“你看,那是谁和谁坐在一块呢?” 见到了温蔓旁边坐的是那个破落户,温浩雪的双眼亮了,抚摸一把汪少涵的脑袋瓜:“你这小子,火眼金睛,值得褒奖。去,把你爸妈都拉出来看看。” 汪少涵嘟嘟嘴巴,不大情愿的,把温浩雪拉出来,就是不想自己去告密。 温浩雪哪会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揪他一把脸肉,道:“去把另外几个姐姐拖出来。” 汪少涵笑了,嘻嘻嘻跑进了书房里头。 于是在一分钟后,没有女眷在书房里看莫文洋了,一个个都溜到了阳台。 “蔓蔓姐也该出嫁了吧。她再不嫁,我们这些做妹妹的怎么办?”妹妹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虽然这破落户是不怎么样,但是以蔓蔓的大龄,有人要就很不错了。 长辈们也都这么想:“是啊。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女人终得找个男人过日子的。” 这一个个不是借机嘲讽吗?说自己女儿不行,是没人要的破鞋,刚好配个破落户。许玉娥噎气的同时,抓住自己小女儿:“你赶紧跑下去,把你姐姐叫上来。” “妈。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会做呢。”温媛与母亲一样憋气。她早就觉得,有个不能让自己在同学面前炫耀的姐姐很没用,现在温蔓既是嫁不出去又只能挑个破落户,更丢脸了。 “说来说去,大嫂真是的。现在的女孩子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家里人都得安排相亲了,免得晚了嫁不出去。” “大嫂和大哥给蔓蔓起的这名字真是的,蔓蔓,听起来不和晚晚一样吗?” 不止许玉娥难堪,温蔓的父亲温世轩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这个中年汉子的老脸一样黑了。 所以说这女儿嫁不出去,外面的人都不责怪本人,矛头先对向了孩子的父母。有些父母自己忍着,有些父母平常在社会上被他人说话已经够忍耐了,回到家没法忍,怒气都发泄到了孩子上。 温蔓倒霉一点,遇到的是这种喜欢回家迁怒的父母。 阳台上的唧唧喳喳。温蔓和蒋衍距离远,没有听见,两人刚垫饱了肚子,在原位坐会儿歇会儿。 “你的名字是——”蒋衍问。 “温蔓。”温蔓道,很平常的语气。 蒋衍看着她小巧的鼻梁上搁的乌大眼镜几乎垂到了嘴唇上面,她不是那种长得很漂亮的女人,鼻梁小,嘴唇小,眼睛也有点儿小,脸蛋瘦小,手指瘦长,算不上瓜子脸美人,但是,看久了会觉得顺眼和舒服,因为她的神情始终淡淡含着微笑,像是天空中的一朵云,无忧无虑。 “你的名字呢?”温蔓是被他的眼神盯得有点儿不自在了,明知道他的名字还是问了一声。 “蒋衍。衍是衍生的衍,行字中间加三点水那个衍。”像是担心她弄不清楚他的名字,他是拉过她一只手,在她小掌心上划着比划。 温蔓属于第一次被男人用力握着手,眼皮子惊讶地微眨,想把手缩回来,又怕失礼,只得默默忍受着。 “知道是哪个字了吗?”蒋衍见她低下了头,有些担心地把脸凑近点问。 “知道。”温蔓趁他稍微松点力度的时候,立马缩回手,然而手上有他的余温,有他刚刚接触过的感觉,陌生的,却让她记忆深刻。他的手倒是不像他本人那么傲气,有一层厚厚的茧,能让人感受到这人长得斯文但其实很有力气。 “真的知道?” 温蔓忽觉他的热气快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不觉地抬起视角,发现他近在咫尺,正用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看着她。微揪下眉头,她迅速低下脸,并收拾东西要离开。 见到她瞬变的神色,蒋衍心头讶异时,跟着起身,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和多少女孩子开过这样的玩笑,但我并不习惯。”温蔓说这话时始终望着路边的花圃,不会再去看他那张迷惑了多少女孩子芳心的俊脸。 长得愈好看的男人,愈是容易风流,这几乎是一条不变的定律了。 蒋衍马上意识到她误会了,而且这令他很在意,前所未有的在意。于是在她要迈开脚步时,他冲到她面前,挡住她。 温家的阳台上,温家人看到蒋衍把温蔓拦住的那一刻,都把眼球瞪出来了。 “天啊。这破落户看上蔓蔓姐了。” “大嫂,恭喜你了。” 许玉娥听众人冷嘲热讽的恭维,黑着脸转身出了阳台。 “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蒋衍两只手手舞足蹈,又拍了拍额头,“真的,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温蔓怔怔地眨着眼睫毛看他此刻手足无措的模样:莫非,他不是傲气,只是不善言辞,所以干脆装深沉不说话。 “哎——”蒋衍两手抱住了头,从指缝里头露出双孩子一样无辜的眼睛。 温蔓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是被逗笑了,唇角微微地扬起一个弧度。 这时候,许玉娥杀了过来,远远喊道:“蔓蔓,你过来!” 蒋衍听到这个冰冷的高傲的并且含着愤怒的女人声音,眉宇间划过丝不悦,在温蔓要擦过自己身边时握住了她的手:“那人是谁?” 感觉到他握自己的手稍微用上了劲头,温蔓些愣之后,道:“我妈。” 是她妈?一点也不像!蒋衍遥远地看着许玉娥那张把什么情绪都挂在上头的脸,深深地皱起了眉宇。如此嚣扬的女人,怎么能养得出温蔓这样富有内涵的女儿? 温蔓挣开他的手,低着头向母亲走过去。 于是蒋衍看她走到了许玉娥那里时,应是被许玉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心里蓦地起了躁意,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打同伴的电话:“莫文洋,你想在那群猴子面前耍多久把戏?” 莫文洋早把书法表演完了,趁温家人都跑到阳台上看热闹,接了他的电话,答:“随时可以走。要不是你这个蒋家大少还想演戏,我舍命陪君子——” “去你的!还不快走!” 听出蒋衍的语气很不悦,莫文洋收了线后,立马向温家人告辞。 “这么快啊。”温世荣当然舍不得放走乘龙快婿,陪着莫文洋到门口,还热切地揽着这小伙子的肩膀问,“今晚感觉怎么样?” “叔叔阿姨们都很好客。”莫文洋以三好学生的口吻答。 这答非所问啊。温世荣正想再继续从旁敲击,莫文洋又接到蒋衍催命的电话,因此不再看任何温家人的脸色径直走了。 ! 【004】想要认真对她 更新时间:2013-1-11 8:44:48 本章字数:3815 “你气什么?”莫文洋开着刚入手十万块的东风风神小轿车,神清气爽,一只手拨一拨刘海,嘴边上噙着抹侃笑说蒋衍,“这个破落户是你自己要装的,别人惹了你生气,你怨不得人的。” “我不是生气人家看我是破落户。”蒋衍英拔健硕的身躯,些许懒意地卧在车椅上,双手交叉枕着后脑勺,微勾的嘴角带足了男孩子的顽皮味儿。然而,想到许玉娥那把生气的面孔,他英挺的眉宇微蹙成一小团,恣意的嘴角平了下来说:“你呢,在温家里呆这么久,看上哪个女孩子没有?” “唯一看得上眼的,不是被你先抓住了吗?”莫文洋挺了挺眉毛,知道温家人全跑去阳台目睹这一男一女的幽会了,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着,现在正好问问当事人。 车子刚好路过一盏路灯,眼前随着灯光一晃,闪现出温蔓那张小小白润的脸蛋儿,像盏温暖的小灯在自己面前晃着,蒋衍心里头暖呼呼的,忽然是一种家的温馨溢满了心间。 莫文洋见他完全走神的模样儿,不由缩圆了口要吹起口哨来:“喂,你真的看上人家了?” 蒋衍却是因这话一怔,眉宇再簇紧了半分。没错,温蔓是个很好的姑娘,性情好,心地善良;可她的家人,真是够极品的,他蒋衍进入社会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多着呢,但从没有见过像温家这样极品的拜金主义者,葛朗台也得甘拜下风。因此只要是正常点的男人,都不会想和温家的女儿们有接触的。 莫文洋仿佛猜得到他的心思,看着前面的路况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和我爸说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一点都不像。或许温世荣和他老婆女儿装的比较像,但是,其他长辈,一眼看上去都很庸俗。至于那几个女孩子,其实长的都还可以。” “听到我是破落户,一个个都跑光了。”蒋衍不想他为温家狡辩,冷冷地道出事实。 莫文洋看他摆明了厌恶温家人,无奈地耸肩蹙眉:“好啦,哥们,我们这次就算是出来玩一趟。大千世界嘛,无奇不有,什么人都有,当做看看热闹看看新奇。” “也是,不出来这么一趟,还不能见识到这世界上有温家这种人呢。”蒋衍耸着俊眉,倨傲的嘴角勾起了玩味。除去郁闷,今晚被请客又差点被饿晕的经历,真算是长见识的奇闻了。况且,正是有这种极品的温家人,才能让他发现了温蔓这样一个奇女子。回想到那碗泡面,他舔起了嘴角,仿佛品的不是那碗美味的泡面,而是温蔓的滋味。那一夜,温蔓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几乎占据了他一夜的梦境。 ——《大婚晚辰》—— 温蔓第二天到公司,与初夏说起昨晚的相亲宴,也是摸着肚子说:“差点被饿死了。” “谁让你不和我去吃日本寿司呢?”初夏挑着细挑的眉毛,不准备同情她,“怎样,牺牲肚皮瞄到帅哥没有?” “帅哥是有。”温蔓琢磨着昨晚上这个破落户,唇间扯出了一丝叹气,“可惜是个没钱的。” “没钱没有关系,有车有房就行了。”初夏为死党分析,现在人民币贬值,买房子保值最好。 “他也没房没有车,反正我们家里人都看不起他。”温蔓深深地“哎”。这叹的不是破落户没有钱,是叹这个破落户怎能傲成那个样子。 三无贫民啊。初夏也深深地叹气,手搭在死党肩膀上:“蔓蔓,听我一句,这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嫁了真的不行。” “你胡说什么?我又没有看上他。”温蔓说完,把她的手挪开,系了条围裙进装裱间工作。 同一天下午,蒋衍打听到了温蔓在哪家公司就职后,催促莫文洋带自己去看。 莫文洋昨晚上被一群人围着,没空往温蔓身上瞄两眼,早就想看一看这位抓住了蒋大少的女子长什么样,为此内心里对温蔓是装满了好奇。一口答应了蒋衍,匆匆开着车来到温蔓所在的公司,先是在门口遇上了抱着文书往外跑的初夏,于是表明了身份后打听温蔓的下落。 初夏见他们两人穿戴不凡,且开着小轿车过来,“咦”了一声:蔓蔓不是说是破落户吗?莫非这不是温蔓昨晚上说的帅哥? “温蔓不是在这里工作吗?”莫文洋看她始终不发一言,不禁感到疑惑。 在这个时候,蒋衍目晃到了佳人的踪影,抛下了哥们莫文洋,径直向着写字楼通道里的另一边走过去。 隔着写字楼安装的室内落地窗里,温蔓纤瘦柔媚的身影趴在工作台上,在日光灯下宛如不动的雕塑,小巧的鼻尖早已泌出了层细汗。 装裱的工作难度最大的地方在于耐心和细心,稍微一不小心,会毁掉原作者的心血。因此装裱是门单独的技艺,好的装裱师傅,与出色的画家书法家同等价值。只可惜,一般人,都不懂得这个行业的高深。 温蔓是在大学毕业后四年,才决定转进装裱间工作的。她原先学的是美术设计,后来发现自己的个性并不太适合这项工作,因为现在的广告公司追求时髦,行业气息比较浮躁。而温蔓的性子,向来慢条斯理,喜欢专心致志追求一种极致的细节,与装裱师的要求比较符合。可是,她毕竟是装裱这个行业晚入门的新手,初到工资不高,以致毕业这么多年,一直工资还拿着两三千的幅度,在大城市里算是低水平的粉领了。 蒋衍对于装裱是懂得一点点的,因为家里有长辈擅长书法。今看着温蔓那双小巧的手在拷贝桌上一点点地修复残画,乌墨的头发盘在小巧的头顶上扎了个温婉的髻,柔美的影子拉成一条斜照,本身已是一幅水墨般的古典仕女图,令人怦然心动。 莫文洋不知几时走到了他身旁,与他一同眺望着装裱间里的温蔓,笑侃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 蒋衍不与他辩驳,一双星辰般的俊逸眸子,是在温蔓的身姿上留驻了许久。 初夏因好奇,走到了他们背后,听他们两人谈话,顿生疑虑:真的是破落户吗? 蒋衍眼角眯到了走过来的初夏,回身后先是打量番她,见不像温家人那般世俗,才问:“你是温蔓的好朋友?” “是。有什么问题吗?”初夏始终是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帅哥,明显这个人比莫文洋显得更英姿一些。 “是多长时间的好朋友?” “从大学到现在,有十年了吧。”初夏不自觉地把语气放缓,始因这个帅哥问话时带了一般人没有的傲气,好像喜欢压着人说话。 莫文洋见到了初夏稍显的畏惧,笑着插话:“不要误会了。他不是那种人,只是习惯了发号司令。” “什么意思?”初夏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双目发出了一闪一闪的光亮。 蒋衍担心温蔓发现,把她叫到角落里头,含下俊脸,却以眼角边观察她边说:“可否请你,帮我先在你朋友和你朋友的家人那里保个密。” “我为什么帮你这么做?”初夏必须考虑到这人是想对蔓蔓抱有什么企图,针锋相问。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的是,我会对你的朋友蔓蔓很好。” 初夏抬起头,在这个男人的眼中读到了一抹清晰的亮光:他是认真的。 ! 【005】故意的相逢 更新时间:2013-1-11 8:44:55 本章字数:3195 蒋衍来过的事,温蔓不知情。她每次工作的时候,哪怕天打雷劈,都不会分神。 下班的时候,温蔓在洗手台洗手。初夏走过来和她说:“蔓蔓,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 “有事吗?”温蔓问。 “我老公出差回来,想吃顿大的。”初夏说着这话时,眼皮子一直在眨。 温蔓歪着头看她:“初夏,你眼睛怎么了?” “没有。可能刚刚从外面跑回来时进了点沙子。眨一眨便没有事了。”初夏拿手佯装揉一揉眼睛,说。 “好吧。既然你老公回来,你想犒劳他的话,我建议你在这个时节还是搞几盘家常菜。因为在春季,饮食清淡些比较好。”温蔓清楚好朋友说这个是什么原因,便替好朋友筹划道。 “蔓蔓。你知道的,我炒菜什么的,没有你熟手,不然你过来帮我吧。”初夏拉住她的手,诚恳地请求。 温蔓笑一笑:“行。” 初夏是温蔓最好的朋友。记得温蔓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大病,不敢向家里说,是初夏在医院日日夜夜照顾了她一周,并且拿自己的奖学金帮没钱的温蔓支付了大笔医药费。从那个时候起,温蔓认定了,无论初夏有什么请求,自己都绝不会拒绝的。至于初夏的老公杜宇,是她们两人在大学里认识的一位师哥,大她们两岁,虽然相貌不怎么样,但性子敦厚老实,最重要的是很疼老婆初夏,主张家里的开支全部由男人来支付。因此,初夏拿到的工资,从来不用交家,自己一人用。得夫如此,妻复何求?因此温蔓向来找男人的目标,也是这种性子好的其它都是次要的。可惜,一直没有遇上一个。 到了周末那天,温蔓拎了袋苹果,上初夏家里。 初夏与老公两个人住,几十平方米的房子,还是租的。并不是初夏和老公不想买房子,只是一直不知道想在哪里正式落脚。这个城市不能说不好,但是初夏和杜宇的老家都不在这城市里,两夫妇都还年轻,整天想打拼出一片更好的天地,所以在很久以前,两人便有了北漂的想法。到了今天,杜宇在北京找到了份更好的差事,想在近段日子准备带老婆一块北上。初夏也与公司里说好了,随时走人。 温蔓在去初夏家里的路上,脑子里便都绕着北漂的事儿。她很想随初夏去外地闯一闯,北京是全国文化中心,她这个搞艺术的,自然很想到北京。这是一,二是正如初夏说的,温家里人多事杂,她在家里嫁不出去,被人看见只会让她父母难堪,不如到外地避嫌。 想走的话,随初夏一块走,是最好的,有个照应。 按了下门铃,初夏过来给她开门,说:“进来吧。我老公要在外头顺便带个朋友回来。” “吃四个人?”温蔓问。 “是的。” 把拎来的苹果放进了冰箱里头,温蔓洗洗手后,进入厨房帮初夏准备午餐。有了蔓蔓后,初夏在厨房里帮忙一会儿,就走了出来,负责摆桌子摆椅子,放碗筷,顺便四处打扫一下,毕竟有客人要过来。 到了差不多时间,听见门锁咔嗒的声响,初夏立马走到门口处。门开后,对着门前立的两个男人,她拿手指头贴着嘴唇嘘一声说:“蔓蔓她还不知道。我没和她说。” “怕什么?”杜宇捉下老婆的手,以男子汉的风格爽朗一笑,“蒋衍他现在确实是我们的朋友了。” 所以跟在杜宇后面的人,是蒋衍。 说起来,那天蒋衍在温蔓的公司里遇上初夏,表明自己的心意后,便向初夏打听起蔓蔓的事。初夏得知这男人不是真正的破落户,而且对自己死党挺上心的,就多少透露了点蔓蔓的爱好之类。有了那夜在温家的遭遇,蒋衍知道温蔓绝不是个随便就能约出来的轻浮女人,于是要初夏支招。初夏立马说:一块吃顿饭吧。 初夏打的主意是:如果这男人真能从蔓蔓一顿饭里品味出蔓蔓的好,那么,把蔓蔓交托给这男人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自己和老公,当初就因为蔓蔓的一顿饭,做了蔓蔓最死心塌地的死党。当然,也有蔓蔓那群极品家里人,整天吃着蔓蔓做的饭,还嫌三嫌四的。 两个男人进了门后,问:“需要什么帮忙的吗?” 初夏想了下后,道:“你们喝酒吗?家里剩有一瓶红酒,把它开了吧。” 因为没有红酒的专用开瓶器,两个男人钻研着用其它工具撬开酒瓶的木塞子。 温蔓突然在厨房里叫道:“初夏,过来帮帮忙!” 刚好初夏进了房间里不知翻找什么东西,没能听见。杜宇小心思一转,向蒋衍努努嘴示意。蒋衍笑着接受了这个好意,一个人走进了厨房里头。 初夏家的厨房,格局是长条形的,通道有点儿狭窄,勉强两个人并排站立。蒋衍走进去的时候,见着温蔓脑勺后面的马尾盘成了个小小的发髻,用个绿色的发卡夹住,小女人的韵味十足。他脚步一滞,顿在了门口,羹汤的浓郁香气迎面扑来令他精神一晃,眼前的佳人宛似氤氲在一片云雾之中。 “初夏!”温蔓是两只手端起火炉上汤煲的耳朵,叫道,“戴我抓菜板上的生葱,快点!” 被这声音惊醒了,蒋衍这会儿定睛一看,发现她两只抓汤煲的手被烫得通红。这可把他吓得,一个箭步过去后,抢过她手里的汤煲搁回到火炉上,接着握住她两只手手腕拉到水龙头底下。 哗——水浇打到虾红的皮肤上,在顷刻之后变为了白皙。 他深长地吐出口气:幸好,没有事。然而,很快,他脊梁骨嗖的发起了冷,眼看温蔓那双月牙儿的眼睛盯在了自己脸上。那冷丁丁的眼睛像是抓住了贼一样,或许是他做贼心虚吧,才这么想,头发竖立,慌忙地松了她的手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温蔓没有理他,而是在闻到焦味的一刹那立马先关了火炉,揭开锅盖见着烧焦的菜后,蓦地转身对住他:“出去!以后不准进我的厨房!” ! 【006】小满意 更新时间:2013-1-11 8:45:10 本章字数:3585 别看温蔓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一旦像这样较真的时候,乌大眼镜背后的两只月牙儿眼能把人生生地唬住。 蒋衍反正在这时候是不敢吭半声。煲里散发出来的焦味,让他意识到自己多少犯了错。可是走出去之前,还是不忘四处找到双手套,递到她面前,慎重地说:“戴着,小心别烫到手了。” 于是,温蔓提了提俏眉,终是把他给认了出来,没有接手套,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蒋先生?” “我是杜宇的朋友。”蒋衍听到她念蒋先生,知道她记住了自己,俊朗地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你怎么会和杜宇认识?”温蔓眼睛尖着呢。 “我本来和杜宇就认识的。”蒋衍被她盯得脸上快要戳出了个洞,保持住风格,笑一笑。 温蔓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这人,说是破落户,但这种举手投足之间带有的魄力,一点都不似平凡家庭的人。于是她稍微拧了拧秀眉,小声说:“如果你真和我师哥是朋友,那真是我误解你了。毕竟你上回到温家,好像你的朋友都是有钱人。” “我的朋友怎么可能都是有钱人呢?尤其像我这种收入。”蒋衍听她这么一说,俊眉上提,略有不悦。 温蔓想了很久,在他的话语里捉不到可疑的地方,带了丝长长的叹息说:“这么说来,你真是杜宇的朋友了?” 蒋衍见她是相信了自己,点着头:“既然我们都是杜宇的朋友,也算是朋友了。” 如果温蔓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那就怪了。因此她尖尖的小脸蛋那层白嫩的皮肤微微地虾红起来,紧接在想到母亲许玉娥那晚上对她训斥的话,又黯淡了下去。 自己虽然年纪这么大了,也不该随便把自己嫁掉。当然也不是看对方有没有钱,但男人人品最终是最重要的。可这人,是破落户不提,最糟糕的是,貌似只有长得帅气一项可取。 蒋衍见她小脸蛋一红一白,低低声问:“怎么了?” “蒋先生,有句话我得先说明白。我想我和你不合适。你的世界肯定比我的世界精彩。你应该有过很多女朋友。” “是谁说我有很多女朋友的?”蒋衍在打断她的话时,似乎是稍微生了气,眉宇微蹙,脸朝向一边声音微沉地说,“我原先以为你和你那些家里人不一样,不会用有色的眼光看着我。” 温蔓饶是被他后面这句稍重的话堵住了口,而见他眼前这副神色,一点都不像轻浮纨绔的气息,再有今日他不像那晚赴宴穿戴时髦,和杜宇一样穿的是普通衬衫和蓝黑裤子,显出些儒雅的学生气来。 蒋衍把手伸进了裤袋里,眉宇稍微动了动之后,摸出了一个简易牛皮信封,啪地塞进了她手里后,掉头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头,杜宇见他出来,问:“怎么了,你不是在厨房里帮忙吗?” “我,不小心把菜烧焦了。” “烧,烧焦菜了?!” 杜宇骤然加大的嗓门,令蒋衍微微一惊。 “哎呦。蔓蔓煮的菜道道是精品,特好吃。”杜宇摸着胸口某处,心疼中午的美味佳肴少了一道菜。 蒋衍第一次见有人因为菜肴而心疼,再度微微一惊:“很好吃吗?” “非常好吃。”杜宇神秘兮兮地举起一只手指,“只要吃过一次,你保准迷恋上。” 说到非常好吃,蒋衍的舌尖舔到了嘴角,回顾起温蔓那夜给他弄的泡面,味道无与伦比。 可杜宇接着把手搭到他肩上,问:“你让蔓蔓生气了?” 蒋衍低低地嗯了声,想的是温蔓生气的时候,那双眼睛挺骇人的。 “你怎么惹她生气的?”杜宇一方面安慰他,一方面问仔细整个过程。 “我是担心她的手。”蒋衍徐徐道出缘由来。 杜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呵呵地要他根本不用担心,“论厨房活,蔓蔓比我们懂得多了。这么多年,她从没有烫伤过。她很清楚,在哪种程度的热度以下,自己是不会被烫伤的。” 蒋衍听他再三保证,一双俊目依旧往厨房门口再三眺望。 杜宇见他这副样子,不禁回忆起当年陷入对老婆初夏一片迷恋时的自己,于是对于他说的话又信了几分。 半个钟头后,正式开饭了。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小四方桌。初夏将最后一道菜摆到正中间后,拍拍两手道:“来,大伙儿都别客气。” 话是这么说,杜宇与初夏心有灵犀,都没有立即动筷子。杜宇是勺了碗汤搁到了蒋衍面前,说:“尝尝看。” 温蔓小簇着眉尖,手往下一摸,便能摸到口袋里的牛皮信封。 坐在她对面的蒋衍是端起了小汤碗,慢慢地喝了一口后,一双清亮的眸子隔着碗口的雾气,看过来。 温蔓在接到他目光的刹那,猛地含下头,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揪紧那个信封,眉头尖利地蹙着。 初夏和杜宇看他们两人安安静静像是在对视,相视一笑,举起筷子。 “蒋衍是在哪里工作?”初夏算是代替死党打探对方情况。 “我上学工作都在北京。”蒋衍答,“所以这回你们要去北京的话,我可以当导游。” “具体的工作呢?” “暂时在部队的单位,打打杂。”蒋衍道,“因为是不稳定的公职,所以赚钱没有其他朋友多。” “但也不怕。最少你现在是有工作。我对我老公的第一要求也是,不要懒就可以了。”初夏笑着道。 温蔓听到此话,眉毛挑了上来。是谁在前几天还向她耳提面命,找男人不能三无,现在呢? 而且,别看这三人说说笑笑,筷子绝对没有停止一刻,整整的八菜一汤,十分钟内已经被这三人横扫了一半。当然,初夏和杜宇每次轮到她煮饭时都会吃得特别多,今天不例外,但是,这个新来的破落户,竟然像那天夜晚一样,好像饿了八辈子,在第一口小尝后,立马一口气喝了三碗汤。 为此,她小满意地弯了弯月牙儿眼,扶了扶鼻梁上的乌大眼镜,盖住自己。 ! 【007】情书 更新时间:2013-1-11 8:45:12 本章字数:4819 夜晚,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温蔓趴在被坑里头,悄悄抽出了牛皮信封里的信纸。 暗条纹的红杠线上,飞扬洒脱的钢笔墨迹一如他的人: “嗨,蔓蔓,亲爱的蔓蔓, 怎么办呢? 因为你那碗方便面,我日思夜想,天天想着你那碗方便面。 想我蒋衍三十个年头,从没有这样思念过一样东西。我害怕我这是中毒了,犯毛病了,跑到医院,医生给我下诊断说:你惨了,你这是中毒了,这毒若是找不到解药,会侵入到五脏六腑。 我一想,这医生的话怎么像天龙八部里面武侠高手中毒的症状,分明不可信。 但是,在想着你的时候,我这心窝里面疼了。 哪怕痛不欲生,我从没有想着我会要死,这可能是我蒋衍最自豪的地方。可是,我却会害怕,你讨厌我—— 被人讨厌的滋味我蒋衍不是没有尝过,但是,如果被喜欢的人讨厌的滋味,我蒋衍是第一次尝到了,那就是你,蔓蔓。 蔓蔓,我喜欢你。 你会不会为这句话脸红呢? 我每天幻想着这个问题,如痴如醉,又很生怕如果我当面问你这个问题时,你会不会讨厌地对我说: 蒋先生,我多么讨厌你英俊的那张脸。” 看到这句话,温蔓嘴角一咧。 睡在下铺的温媛翻了个身。 温蔓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扫着信纸,一字一字地读: “其实你不了解我。 蔓蔓。 我脖子后面,有块伤疤,很丑呢。 蔓蔓, 不要那么讨厌我好吗?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我蒋衍向天起誓, 我对女人表白, 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光荣, 神圣, 伟大。 所以,想了解我并不难,蔓蔓,让我们再再再……N次方见面吧。 到时候,或许你会对我说: 蒋先生,固然你那张英俊的脸能让我生气,但是,我并不讨厌你。” 看完整封信,嘴角的笑意都笑进了心窝里面,暖烘烘的。 如果他存心是要她笑,要她欢心,他办到了。 折叠好信纸重新放回到牛皮信封里,下面的温媛忽然一声:“姐,你没睡吗?” 手电筒一按,立马关了。 然温媛已经发现到她没有睡,出口便是一串不饶人的埋怨:“你每天上班九点,我上课要七点半,你知道不知道?!” 温蔓微皱那两条纤长柔顺的眉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说:“对不起,媛媛,我刚刚有点睡不着。” 嘭一声,温媛在下铺剧烈地翻个身,这一震,让整张鸭子铺上下抖动,伴随着怒火冲天的咆哮:“你考不上好大学倒好,还想我考不上好大学吗?!” 下唇紧紧地咬住道痕,温蔓压住胸口的起伏:“媛媛,如果你真有本事,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再和姐说这话!” 等了许久,下面的温媛再没有敢发出声音。 温蔓嘴角上浮显的笑意,一点点地掉了下来,沉入黑暗里。想到他那封信,她忽然在心里想: 蒋先生,你明知道我们这个家是这样的话,还会喜欢上我吗? ——大婚晚辰—— 蒋衍在那封平生第一次写的情书送出去后,心里快乐得像只飞翔的小鸟。当晚他失眠了,打电话给杜宇,问可不可以再把蔓蔓约出来。 “今天才见面,明天又见面?”初夏吃惊。 “我看他这样热忱,倒有几分真心。”杜宇对蒋衍很有信心。 初夏回想后,说:“你这话说的倒没有错。至今嘛,我从没有过有人这样追过蔓蔓。” “我看啊。”杜宇侧过身,与妻子面对面商量,“不如我们找个时间,四个人到郊外游玩吧。一方面,我们两个很久没有浪漫了,另一方面,给他们制造点亲密机会。” “好啊。”初夏真心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就应该让蔓蔓多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闷在那个温家,早晚得被气死。 温蔓再听初夏约自己周末出来,有些戒心了:“除了你和我,还有谁?” “你负责准备郊外的野餐,其它由我来安排。”初夏耍赖。 温蔓真不知道怎么说,或许是那封信在她心里扎了根。在见到蒋衍如期出现的时候,她心里并没有排斥。 蒋衍借了莫文洋的东风。杜宇要开,初夏陪着老公要坐前座,余下的两人只好坐后座。 行李拎上了车,是在公司门口汇合出发。 坐在后座靠着车窗的温蔓,几乎是把自己的脸都贴到了冰凉的窗面上。 她第一次和男人挨这么近,心里燥,脸皮子燥。 蒋衍见她局促拘谨的样子,在心里一直笑,手偷偷摸摸地伸过去,指尖摸到她葱白的手指末。 温蔓一惊,刚要缩回手指,却被他的指头给夹住。 紧接,他手指沿着指缝插入到了她的五指间,宛如蔓藤一般缠绕起来,温暖的热流通过指尖,流入到心窝口里。 车窗里的茶色玻璃,映出自己嘴角边上的笑,温蔓看见,内心里仿佛打翻了坛子什么滋味都有。 “在想什么?”蒋衍发现她脸上的怔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温蔓那小心肝儿,又是砰砰跳了好几下,他身上的味道一点点地漫入到鼻间,是清新干净的皂香,好比刚切开的柠檬。她的小脸蛋,被这柠檬给熏的,像水潮漫上了通红。 在蒋衍眼里,眼前这张佳人的秀容,像是秀色可餐的红苹果,惹得他喉咙里一痒,连带小腹热了起来。他干渴地舔舔嘴唇,却见佳人这般羞涩,不敢越轨。 这十只缠绕的手指,一路缠到了终点。 春天的气息正浓,天气不凉不热,踏青刚刚好。 沿路见着不少结伴踏青的年轻人,情侣也多。 上山的时候,杜宇与初夏握着手。 蔓蔓跟在后面,心里很紧张。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大学那时。 太青春,太恣意飞扬,她觉得梦幻,不实在,想她今早上还在家里数钱怎么给上北漂存钱。 “蔓蔓?” 一个声音缠过来在她耳边低下去,浓浓的温热气息撩着人。 蔓蔓如惊弓之鸟往旁边一小跳。 蒋衍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拘束的女孩子,心里面的笑不由自主地挂在嘴角,指着路旁边的花:“喜欢吗?” “喜欢——”见他做势要摘,急忙“哎”,阻止,“摘花不好。” 羞答答的秀手这会儿倒是挺有勇气的,抓在他卷着半截袖子的胳膊上。 等意识到了,小手又忽的收了回去,触电都没有这么快。 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 一把将她的小胳膊肘一抓,他向她挑着英挺的眉,眼睛亮得像星光:“蔓蔓同志,要相信解放军同志是不会耍流氓的。” ! 【008】只要她 更新时间:2013-1-11 8:45:17 本章字数:4308 当时一惊,蔓蔓没来得及体会他话里的意思。等意会到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拽着走了一段路。 小脸被阳光晒的一片红,低下来的影子与他高大的身影叠在一块,光线斑驳得让她刺眼。 一行人到了半山腰。初夏率先找到一张石板凳,招呼其他人来坐。见到蔓蔓被蒋衍拽着胳膊肘慢步上阶梯,初夏嘴角弯弯地笑了,侃道:“你们老牛拉车啊。” 喝水的杜宇一口喷了出来。 蔓蔓眼皮子一抬,从不知道初夏这么能说会道的,干瞪着眼。 怕她真是会生气的初夏,先拉着她坐下,递上一瓶矿泉水,悄悄声贴近她耳边说:“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放开一些。” 指头使劲拧住矿泉水瓶盖子,没能拧开,蔓蔓浑身出的这汗,不知道是因初夏说的话,还是在想他刚才说的话。 蒋衍与杜宇肩膀挨着肩膀,坐在树下乘荫。 “蔓蔓以前没有男朋友吗?”蒋衍咬文嚼字地问起,蔓蔓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与男人接触过。 按理来说,蔓蔓今年都二十九了,不可能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吧。 杜宇说起这事,都为蔓蔓心酸:“别提了。她家里那个环境,你应该知道吧?就她那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妈妈,都得让多少好男人望而却步。” 拧开盖子的蒋衍,忽然没有心思喝水了。 “如果是她妈妈一个倒也算了,主要是她那群妹妹。”杜宇说到这,真正的气,“一个个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蔓蔓要是谈的对象好了,她们觉得自己委屈。蔓蔓要是谈了个不好的,她们觉得蔓蔓给她们丢脸。” 只要是正常一点心思想过好日子的男人,听到杜宇这么说,都不会想接近蔓蔓了。 杜宇敢说,也是赌在蒋衍对蔓蔓有丝真心的份上:“蔓蔓她长得一般,工作又不好,家境更不怎样。”搭到蒋衍的肩头上:“我说哥们,你喜欢蔓蔓哪一点,我给你参考参考。” “我喜欢蔓蔓。但喜欢这事儿,真是说不清理由的。”蒋衍说着自己都尴尬了,眼角不自禁地往蔓蔓那里瞟。 蔓蔓一直在和矿泉水盖子做斗争,小脸蛋绷得紧紧的。 由内自发的清澈气质,是没法掩盖的,像是一束清亮的光,一刹照煞了他的眼睛。 蒋衍想:这么好这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怎样都得有一个好男人疼着的。 飒飒,沙沙,风作响,觉着他两束视线穿过枝丫子间隙如聚光一般落到自己脸蛋上,蔓蔓轻轻侧过脸。 她该有多久没有接触过男孩子了。 记忆里,接近她的男生,当知道她家里人后,一比较,长相上她连没有近视的媛媛都比不上,家境里头,她家是最差的。 因开始都没有,甚至没有一个男孩子曾经告诉她喜欢她。 心逐渐对这个事冷了,偶尔想着自己过一辈子也不错。然而,为什么到现在忽然有个男人冒了出来说喜欢她? 心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 望天空万里无云,山中空气清新,凉风习习,上山游玩的游客愈来愈多,愈年轻化,不乏有组团来玩的。 一组年轻人十个人左右,三三两两爬上来。 蔓蔓手里的瓶盖子未能拧开,一个抬头,与人群里面的温浩雪撞上了脸。 躲不及了。 “蔓蔓姐?”温浩雪的圆圆脸向来表情丰富,惊讶到亲人的微笑,中间不过三秒钟时间,照相机咔嚓都不能给她的过渡表情留影,“蔓蔓姐你一个人来的?一个人来玩多没有意思。早说一声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来。” 谁想和她一起来? 稍拧眉头不及发出声音的蔓蔓,与坐在旁边替朋友抱不平的初夏:“蔓蔓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一个人? 扫见大树底下坐着的杜宇和蒋衍,喔,那个破落户,温浩雪的眼笑成了两个括号。 不说蒋衍破落户,杜宇和初夏,据温浩雪的了解,也是属于月光族之类的白领,没钱的。所以说,蔓蔓啊,你这交友要慎,交了两个没钱的朋友帮你牵线破落户,不是被坑了吗?念到此,温浩雪真心是“同情”蔓蔓了。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欲言又止的姿态,温浩雪果然引起了同伴的注意。 “浩雪,是你姐姐?” “是啊。我堂姐。” “一个人吗?如果是一个人,和我们一块玩吧。人多好玩。” “我也想啊,可我姐姐不愿意。”温浩雪无限惋惜地说道。 “怎么不愿意?” 一个两个眼光看向蔓蔓,接着不无意外看见了初夏、杜宇、蒋衍。在见到蒋衍的刹那,不少女孩的眼睛哗的亮了。 长得唇红齿白的帅哥,最可贵的是不娘娘腔,微微挑衅的长眉富有阳刚气质。 见众人的反应与自己想的一样,温浩雪放出炸弹:“别看他这样,实际上是有其它本事。” 不需说的仔细,众人已能想象。 小白脸? 专吃软饭的? 女孩子们嘻嘻笑笑,不再拘束,拿起指头对帅哥指指点点。 杜宇恼火,想站起来,被蒋衍按住肩头。 “别气,宇哥。我都不气。”蒋衍斜勾嘴角,眉角上挑,尽显戾气的倨傲,令一群小女生唰的全红了脸皮。 不是说破落户吗? 傲成这样? 温浩雪抵挡不住了:这男人,哪一个表情哪一个眼神,会像是破落户?不会是自己和家人哪里弄错了吧。 见连小堂妹都怀疑了,蔓蔓心里对此的疑问更大了。 一团小女生哇的一片低呼的惊叫。 迈开长腿的蒋衍忽然坐到蔓蔓身边,大手一揽,把蔓蔓像小鸟一样搂进怀里,蔓蔓的小脸来不及红,忽听他衔着嘴角轻轻悠悠一句: “你们说的没错,我只要她养我。” 轰。 蔓蔓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 温浩雪等一群女生,全速败退。 “我说,浩雪,你姐真可怜,居然摊上个厚颜无耻声明要吃软饭的。” 小指头往耳洞里勾了勾,蒋衍只在意杜宇与初夏两个笑得前倾后仰的,随时都可能泄他的底细。 怀里娇小的身躯动了动,蒋衍才意识到越轨了,急忙将手松开。 可蔓蔓已是脸不红心不跳了,声音冷清又自然:“蒋先生,我们果然是不合适。” 哧——蒋衍倒抽了口凉气。 ------题外话------ 潇湘抽的很厉害,好像都看不见更新,囧囧~ ! 【009】我们结婚吧 更新时间:2013-1-11 8:45:19 本章字数:3770 非嫌他穷,是听得出他一直在开玩笑。她没有这个时间和一个男人玩感情,她也玩不起。 “蔓蔓。”见她站起来,他伸出的手将她的小腕一拉,虎口如钳子般扣着她的腕儿。 回头,隔的大眼镜镜片看着他:“放手吧。” “不放。”斩钉截铁。 解放军同志还会耍赖? 蔓蔓慢慢地如教育小孩子的语气说:“为什么不放?” “你肯定又误会我了。”再次斩钉截铁。 初夏与杜宇在旁一看急了。你说这两人还没开始,怎么变成闹别扭了? “蔓蔓。”初夏来劝,“你别急,先听他把话说完。” “我要听他说什么。”蔓蔓就是这样一个人,事情看得很分明,“他满口是谎言。能跟一个善于撒谎的男人过一辈子吗?” 初夏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蔓蔓要么不说话,要么是一针见血让人无地自容。 杜宇向蒋衍眨眨眼示意。 然蒋衍的举动仍让他大吃一惊。 伫立在她面前,高出一个头,挺拔如松的身影,罩着她的小脸。倨傲的嘴角平了下来,英眉入鬓,如星的眸子往下一低,几乎低到了她白净的额头上。浑厚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像是含着她耳垂,一句话简短有力: “我们结婚吧。” 身边的人、物,都如烟般朦胧了,飘远了。蔓蔓看不见杜宇与初夏,大眼一瞪,瞳里只有他英长的眉,他熠熠如星的眸光,胸口里死寂的心被点燃了般,死灰复燃地蹦跳。 粗糙的掌间沿着她柔嫩的小指头往下扶着,接着再上扣住她的一只指头,做了个像是誓约的动作:“等我。我是军人,结婚要打报告,但不要急,应该两个月左右能批下来。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可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地要和你在一起。” 男人的绵绵情话。 大庭广众下,蔓蔓如果不脸红,初夏和杜宇听着都脸红。 心口里的那颗心,像是被他伸来的掌心托在了上面,太快,快得想要逃,因为不真实。 如果他不是破落户,她蔓蔓凭什么能进他的眼里? 蔓蔓总是实际的,在四周人都脸红心跳的时候,自持着冷静的声音带着一股苍凉飘了出来:“我需要考虑。” “需要考虑什么?”初夏当着蒋衍的面,抢着帮蒋衍把话先问出来。那股子着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哪怕他再好,这婚能随便结吗?中国的婚姻又不像外国,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你情我愿,不止男女双方,还得有男女双方的家庭。 “等他报了他爸妈,同意了再说吧。”蔓蔓想把两人之间的伤害降到最低。 说到家人这个坎,初夏与杜宇两颗为蒋衍求婚燃起来的火也都灭了。 “没问题。”蒋衍信誓旦旦的,“我今天就打电话让我爸妈过来。” 小脸一抬,他倨傲的嘴角,充满着自信与飞扬,令她再次迷茫了。 “来来来,该吃午餐了。”初夏忙招呼大伙围过来吃东西,怎么说,蔓蔓被人求婚都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野餐篮子打开,一片片清洗好切开整齐的蔬果,搁在保鲜盒里的米团子,裹着紫菜,夹着肉馅,飘香四溢。蒋衍只要看到这美味的吃的:说什么都得把这个媳妇拐回家。 回去,马上打电话与父母一说,说是自己找到个绝对令他们满意的媳妇。人品好,厨艺更好。 于是说到这蒋家,蒋衍年纪是最小的,却年过三十大关了。因是小儿子,从小被蒋母放在心头上疼惜,什么都纵容。儿子考大学说要当兵,当了兵又说要闯事业,要留学深造,因此恋爱婚事一拖再拖。蒋母这个心里急,不趁着儿子放假这会儿,本想带儿子去见几个老战友的女儿,督促婚事。结果一放假,儿子跟着莫文洋跑去南方度假了。蒋母本想这下完了,这婚事得拖到何年何月。没想到忽然接到儿子这么一通急电,当晚应了儿子一声好,与丈夫商量,隔天两个人急匆匆搭上飞机赶来见未来儿媳妇了。 蔓蔓一点都不晓得未来公婆会来的这么快。蒋衍那丝孩子气她看在眼里,他的话她觉得只能信三分。而且,不管他爸妈怎样,她以为自己家母亲这一关已经挺麻烦了。 许玉娥第一天便讨厌蒋衍的事,家里人众所周知。 那天野餐回到家,晚上温家一家四口人吃饭,蔓蔓做的菜。 温媛只扫了一目桌上的四菜一汤,眉头一皱:“姐,你这菜是什么时候买的?昨天买的吧,都不新鲜了。” “早上五六点钟去市场买的。”蔓蔓用筷子夹着碗里的米粒,说话依旧慢条斯理的,对任何挑衅都不愠不火。 每次听到姐姐这把软绵绵却始终没能抓住一点把柄的声音,温媛心里恼火,“嘭”搁了筷子:“姐,浩雪姐说今天在山上遇到你了。你五六点钟去买菜,怎么上山玩?” “五六点钟买完菜回来,我们八九点才出发的,和人家借了自驾车,很快。”蔓蔓道。 “你去玩了?”许玉娥清楚小女儿气什么,这不气姐姐出去玩都不带自己妹妹,话说,连自己父母都瞒着,这事有点蹊跷。 “妈,我是大人了。想去哪里不用说吧。”蔓蔓如果听不出母亲帮腔妹妹生气才怪,只捡道理说话。 “可媛媛现在是紧张时期。你这个做姐姐的,要体谅下妹妹。”许玉娥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将来会变凤凰的媛媛,没有这个放在自家仓库里发霉的蔓蔓。 “好了。吃饭吧。”老实巴交,向来在妻子小女儿面前都只能埋头苦干的温世轩,即使觉得大女儿没有做错事,也说不上话支援。 听父亲开口有帮姐姐的意思,温媛不高兴了:“爸,你是不知道,上回丢了你和妈面子的那个男人,姐今天是和那个男人一块去玩了。” “什么?”温父温母齐齐把筷子一摔。 “浩雪姐亲眼见的,那个男人亲口说要蔓蔓姐养他。浩雪姐在一群朋友面前丢光了面子,可尴尬了。我想要是我在场,肯定想一头撞树上了,怎么有这样一个没有骨气的姐姐?”温媛说完这话,理直气壮,心里头舒缓了,夹起的菜往嘴里满口塞,完全忘了这菜是姐姐依照她的口味做出来的。 蔓蔓一小口一小口咬着米饭。 “你还吃得下去?!”许玉娥一巴掌扫过去,蔓蔓手里的碗落到地上摔成了八块。 ! 【010】未来公婆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1 本章字数:3542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哪个不好挑,偏偏挑一个没钱的小白脸,到时候苦头有你自己吃。”许玉娥吐着这些话,感觉是在骂自己,想当年自己就不知道怎么挑的,挑了温世轩这个没钱货,结果倒好,婚后生儿育女吃苦耐劳,没有享过一天的福气。 母亲的脾气蔓蔓清楚,顶一句嘴只怕母亲往死里飙,只等着许玉娥发完火,。 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不见大女儿半点动静,许玉娥自己骂累了,坐回椅子上休息,扶着额头,想了老半天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生的是不争气的女儿。生个儿子多好,温家的独苗子,还会怕那老二一家爬到自己家头上吗。 媛媛见蔓蔓半天不开声,没趣,一边嚼饭一边说:“姐,好还是不好,你好歹回妈一句话啊。” 还是小女儿贴心。许玉娥抓起筷子给小女儿碗里再加块肉:“吃饭要吃饱了。你每天用功要用脑子的,不能想着跟你姐一样。你姐太瘦了,之前说了几个人家,就是看你姐瘦成这样,嫌没有福气不要。” 听到这话,温世轩一口饭都吃不下了。老婆偏心他明白,明白老婆这不是针对蔓蔓,是针对他。 许玉娥和媛媛一块仰起头,看着站起来的温世轩。 “爸?”媛媛问。 “你们吃吧。我下碗面条。”温世轩离开饭桌,头低着避开老婆的眼睛。 果然,他一走开,许玉娥又在饭桌上发牢骚:“别理你爸。他以为现在家里很有钱吗?吃顿饭都嫌东嫌西的。如果有本事,就不吃这顿饭,带老婆孩子一块上馆子吃鲍鱼鱼翅。” 轮到蔓蔓呆不住了。趁母亲和妹妹两个人吃得正欢,她悄无声息地走开,钻进厨房里。 坐在厨房门坎上的温世轩,点了根卷烟,抽着,两只眼珠子像是木的,一动都不动。 “爸。我给你煮面吧,你想下鸡蛋?或是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个番茄。”蔓蔓走进来,拉开冰箱门,拿出番茄,在洗菜盆子里面洗干净了,用刀板切成八片。 等煤气炉的火点燃啪的一声响,温世轩方是回了神,说:“你也没有吃,下两个鸡蛋,煮两碗面吧。” “不了。妈发现少几个鸡蛋,会说的。” “她能说什么?她要问起,就说是我吃两个,吃两碗。”温世轩就只有在老婆看不见听不见的时候,敢这样硬气说话。 蔓蔓不做声,放了面条进锅里沸腾,拿了支长筷子利索地在里面搅着,这搅一搅,面条散开,形成花儿绽放的模样,看着人都胃口大开,赏心悦目。 大女儿一点都不差,光说是这个温和沉静的性情,温世轩觉得只要是个男人都能迷上。所以,他说以下这话不是站在老婆这边,只是感到替女儿不值:“蔓蔓,听爸一句。你很好,爸觉得你比媛媛、浩雪都强多了。暂时找不到对象没关系,爸再帮你到处去问问。爸不信,你会嫁不好。所以,咱们不用委屈自己,不要以为自己嫁不出去,非得挑一个让自己受苦受累的。” “爸——”蔓蔓庆幸锅上面的蒸汽将自己的小脸蒙上了团雾气,可以隐藏眼下自己两只红眼眶。 “你也别怨你妈。”温世轩把话说回来,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希望家和万事兴,“你妈那是和我一样,就怕你像她,嫁了个我这样没本事的,你最终自己受苦。” “我知道,我懂。”蔓蔓应道,父母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父母,生子之恩,养育之恩,都是她要还的。因此,母亲再气再火,她都不会顶嘴。母亲也是被生活给逼的,她明白。 面条捞起两碗,父女两个各端一碗挨着吃,心里的闷气总算是离开饭桌,散了。 晚上,抓了把扫帚打扫地上那几块碗碎,蔓蔓眼前蓦地浮现出蒋衍信誓旦旦的样子。 不会有问题的。 他斩钉截铁,充满自信,仿佛已胜券在握。 哎~ 她只感觉他像个孩子。 ——大婚晚辰—— 蒋父蒋母下了飞机,并没有告诉儿子自己到了。他们先秘密住进酒店,招了莫文洋的爸妈过来问话。 小儿子度假几天,立马称自己对一女孩子一见钟情,非她不娶。做父母的,心里听到这事,一方面高兴儿子有结婚的打算了,一方面自然忧心是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做到让男人一见倾心,不会是狐狸妹吧。 蒋父蒋母,尤其是蒋母,此刻便是这般心境。 好在莫爸莫妈对这回事,也有听儿子莫文洋说过,莫爸作为那场相亲宴的始作俑者之一,如此回答蒋氏夫妇的疑问:“温世荣是我在市政府里面的一个同事,熟倒不是很熟。其实那天,温世荣邀请我儿子过去,只是看看他家里那辆新入手的车。没想到,温世荣居然叫了那么多女孩子过去。蒋衍只是跟文洋去玩玩,就这样遇上那个女孩了。” “那女孩是你同事的女儿?”听说是女方父母有可能在市政府工作,是官家子女,蒋母心里安实了。 可莫爸哪敢对这事打谎,澄清:“不是。是我那同事的大哥的大女儿,年纪倒是和蒋衍差不多,比蒋衍小一岁。” 既然如此,蒋母问:“你那同事的大哥做什么的?” “这个我不清楚,得去问问我同事。”莫爸道。 蒋母想,既然这做弟弟的都在市政府里面混了,这做哥哥的必定混得不差吧。心头急,当即央求莫爸带着自己一块到市政府问温世荣。 走到市政府办公楼,莫爸带着她走走走,走到了挂牌子的办公室门口,蒋母抬头一见,写着保卫科,立马将莫爸拉住:“你这同事,是什么官来着?” “他是车队的头。现在年纪大了,给他挂了个文职,让他坐办公室。”莫爸说。 蒋母一听青了脸,还以为女方的小叔是多大的官,原来是个开车的司机。 见蒋母脸色不大好,莫爸不敢随意踏进温世荣的办公室了,迟疑住:“这——” “回去吧。”蒋母轻飘飘一句话,步子却毫不犹豫地往回走。 ------题外话------ 好像抽的厉害,又看不见目录了……肥妈吼一句,在日更哦,(*^__^*) ! 【011】又一个提亲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3 本章字数:3769 蒋母回到酒店,与蒋父说:“我看这婚事不成。” “怎么不成?”蒋父问。 “我们儿子心性幼稚,不懂。这婚姻要门当户对的。” 说到门当户对,蒋父懂了:“现在什么时代,还讲求门当户对?” 蒋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以前自己当兵,追求蒋母时,家境比蒋母差,怎不见蒋母嫌弃。 “现在是凤凰男时代。多是有钱的女人嫁没钱的男人。要有钱的男人娶没钱的女人,二婚男人都挑剔。我们儿子不是缺胳膊断腿的,事业有成,未来一片光明,怎么挑,也不需要挑到这没人要的大龄穷女。”蒋母一段话,将现在的婚姻流行趋势都阐明了。 蔓蔓有三点致命的,一自己事业不成,二家境不好,三大龄。 “你见过女方了?”蒋父听蒋母说的煞有其事,想是仔细调查过。 “问清楚了。在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工作,月薪两千不到,小职员,主管都混不上。我不明白我儿子看上她哪点,家境差点没有关系,如果是出得了厅堂的媳妇我照样能接受。可我们儿子现在是校官了,要进国防大学深造的军官。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吗?带出去都得被人笑话。”蒋母说。 这话倒是说进蒋父心坎里头了。富穷是一回事,文化水平社交水平能不能配得上,又是另一回事。谁说当兵的不用社交了,尤其是当军官的,都要在社会里头混的。 将心比心。蒋父迟疑不定。一方面和蒋母一样不想让儿子娶错媳妇后悔,一方面不想用旧时代的观念束缚儿子的婚姻大事。 再深明大义的父母都是私心的。 蒋父蒋母这般。 在温家,张秋燕上门找到许玉娥,说是给蔓蔓找到了一门合适的亲事。 蔓蔓那天在公司,与往常一样做完白天的工作,出来洗了手,翻开包里的手机查看来电和短信。短信密密麻麻来了好几条,基本是一个小时一条短信,来信人同是一个人——蒋衍。 溜过来的初夏,往她手机屏幕上望,窃笑:“情书是不是?” “没看。”蔓蔓不敢打开,家里闹成那样,她现在没有半点把握。 “打开来看嘛。或许有什么惊喜?”初夏抢过她手里的手机,按下。 一串子短信展开,虽然没有像初夏希望的蒋衍能点明自己的身份,但都是一片情意的真话,让人看了也觉得心暖。 “回复他吧。”初夏都觉得这样冷漠对人过意不去,劝蔓蔓,“无论说点什么都好。” 蔓蔓背过身,往手机上按了几个按键。初夏垫着脚尖硬是瞧不到她写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回头她让杜宇问蒋衍。 蒋衍在杜宇家里呆着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发了一天的短信见蔓蔓不回话,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刻都停不下来。 杜宇说:蔓蔓的性子是没干完活不会看手机的。 终于等到下班时间,哗——短信到了! 展开一瞧,写着:让我们多相处些日子吧。 不管怎样,有回信是好事。再连发几条短信过去。 蔓蔓回家一路上,不停地收短信写短信,下公交的时候差点绊到脚,恼道:蒋先生,如果我摔倒了你怎么负责? 哗,不到几秒钟回复——我照顾你一辈子。 蔓蔓赶紧关了短信,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姐——”媛媛刚好从学校回来,在门口撞到她。 幸好是背对着说话,蔓蔓深吸口气,没话找话说:“爸妈回来了吗?” “喔。浩雪姐有电话告诉我。说今天二婶来找妈了。”媛媛兴冲冲的,拽紧蔓蔓的胳膊。 被妹妹拉着,蔓蔓毫无防备地踏进自己家门,进到客厅里,忽见二婶在,爸妈在,还有一个男人,年纪看起来稍大一些,穿西装打领带的,坐在家里最好的那张长条沙发上,尤其是那坐姿,典型的中年男人坐下来马上双腿分开。一刹那,蔓蔓原以为是父亲的朋友,叫了句:“叔叔。” 客厅里,本是眉开眼笑的许玉娥和张秋燕同是僵了脸。 低头抽烟的温世轩抬头对老婆说:“我就说嘛,这不合适。” “你少说话!”许玉娥斜眉一瞪。 温世轩又低了头。 蔓蔓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媛媛是有听温浩雪在电话里说了,亲热地推着她要她坐到那男人身边,说:“这是二婶给姐介绍的新男朋友。” 耳朵嗡地响。蔓蔓的目光定在许玉娥、张秋燕与媛媛三张笑颜如花的脸,手摸着放手机的包,呼吸都要滞住了。 “蔓蔓,这位是金大哥,与你二婶的同事是朋友。”许玉娥当大女儿是在害羞呢,又推女儿坐长沙发上。 可老半天蔓蔓脚步不肯动一寸。 张秋燕见着不对,赶紧让许玉娥别推了,这做的太显眼,让坐在长沙发上的金若文都觉不好意思。 蔓蔓刚挣开母亲的手,立马闪进房间里头。背靠在门板上,她心口跳得厉害,咚咚咚震到鼓膜上。 “蔓蔓。蔓蔓。”敲了几下不见女儿开门,要不是那男人在场,许玉娥早开骂了。 张秋燕出来打圆场,对金若文说:“不好意思。她人害羞。” “看得出是个好姑娘。”金若文说,语气里没有一点在意,而且面戴微笑,不像是故意说谎。 竟然满意了? 许玉娥与张秋燕面面相觑。 “这样吧。下次约到外面饭馆吧,我请客,去华盛酒家。”金若文站起来说,口气里习惯了不给任何人拒绝。 华盛酒家,全市有名的五星酒家,鲍鱼鱼翅不在话下。许玉娥两眼星星闪,感觉在做梦。 张秋燕把金若文送到门口,回来向许玉娥讨功劳:“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自己是公司老板,年纪虽说大一些,也才四十几,女儿和媛媛差不多大而已。他前妻早出国了,和他没有半点瓜葛。在男人里头,算数一数二了。” “什么数一数二?”温世轩起来用力踩烟头,“让蔓蔓去当后妈,当一个和妹妹一样年纪女孩的后妈,有你这样当婶婶的吗?” ! 【012】我不嫁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4 本章字数:4140 听温世轩这么骂,张秋燕一点都不生气,只顾和许玉娥说:“大嫂,如果你觉得行,劝劝蔓蔓。下次穿得好看一些,上华盛吃饭。我这先走了。” 提到华盛,许玉娥走回来推老公的肩膀:“你劝劝蔓蔓啊。” “我怎么劝?!”温世轩想发火,对上老婆那双凶悍的眼珠,又没了声音,干脆钻进厨房当鸵鸟。 “爸怎么这样子?也不替姐想想。”媛媛扬眉,向父亲的背影说。 蔓蔓坐在房间里,外面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当一个和妹妹一样年龄的女孩的后妈,她自己想都觉得羞愧。 二婶够毒辣,竟出这样一步棋。 反正不管蔓蔓接受不接受,张秋燕做足了当婶婶的人情面子:你们怨我和我老公没有给侄女的婚事出力,现在我介绍了个有钱的好对象,是蔓蔓和你们自己不要。 女孩子嫁的好不好,不是看对方男人长相,是看对方男人能力。至于人品,婚前婚后两个样,谁都无法保证。 世俗是把双刃剑,可以像条绳子,把人勒死。 蔓蔓躺平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额头很热,脸颊很烫,心口很冷。她终于明白到,不管自己怎么挣扎,在这个家她和父亲终究是没有地位的,因为一个现实——没钱! 只要像母亲说的,嫁个有钱男人就能把自己挣脱出去吗,蔓蔓看得很明白,一点都不这么认为。钱是那男人的,对方甚至可以拿钱来羞辱你。娘家人没钱没势,只能当你是泼出去的水,又怎能护着你。 女儿家果然是廉价的,尤其是穷且没有能力的女儿家。 “蔓蔓,吃饭了。”许玉娥在门口叫大女儿的这一声,不比往常,温柔多了。 蔓蔓爬起来,拉整齐了衣服,拿把梳子梳整齐头发,将人收拾得整整齐齐再走出去。 房门打开,一家人都坐在饭桌前等她。 许玉娥眼里有太多的期许。 媛媛笑得很开心,有个有钱姐夫的话,她未来学费都不用愁了。 温世轩愁眉苦脸。 蔓蔓坐到桌边,拿起碗筷:“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许玉娥忍,现在蔓蔓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了,不能像以前动不动家教。 一家四口这顿饭吃得默默无声,暗潮汹涌。 刚吃完饭,许玉娥忍不住了,催小女儿收拾饭桌,逮住大女儿问:“蔓蔓,你给妈个回话,妈还得赶着答应人家。” “妈,华盛不会飞。再说华盛若没了,有其它更好的酒家。”蔓蔓难得今天不用收桌,给父亲饭后沏茶。 一时听不出蔓蔓话里的意思,许玉娥愣着。 “姐,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了。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媛媛收碗收筷子铿铿锵锵,替自己和妈妈着急。 经小女儿提醒,许玉娥拉住蔓蔓:“什么?你不满意?” “妈,我不嫁。”蔓蔓定住脚,三个字铁的。 “为什么?”许玉娥简直要佩服起自己这会儿还能平心静气地问。 “我不会为了结婚委屈自己。” 许玉娥瞬刻从一只斗志昂扬的母鸡,变成了块冰:“行。你要怎样就怎样。你大了,妈也管不到你了。” 听到母亲轻易投降,媛媛抬头,不可置信:“妈——” “你少说话,赶紧收拾完饭桌去学习。别像你姐。妈终究要比你们先走一步的,以后你们孤单下辈子,没人陪,妈没办法。妈尽力了!”许玉娥没有咆哮,一个个字像是从恨里咬出来,甩了门出去。 自己被牵连,媛媛不干了,收到手里的碗筷齐拉拉扔回桌上,随许玉娥一般,火箭式冲上小阁楼。 “蔓蔓。”见家里闹得四分五裂,温世轩这根烟抽不下去。 “爸。”端着杯茶奉到父亲面前,蔓蔓蹲下来问,“你也怪我吗?” 温世轩对住她大而亮的眼睛,仿佛看到她小时候求他买棒棒糖的样子,摇头:“不怪。” “爸。我想我在这个家是待不了了。我想随初夏和杜宇去北漂。” 一阵无语,长久之后,温世轩咳了两声:“你想做什么去做。爸没有别的本事,只能不反对你去做你喜欢的。” 有父亲这句话,蔓蔓心里头踏实了,和父亲说老实话:“如果媛媛要去考美院,艺术要烧钱的,我想赚多点钱。这样,到时候爸和妈不用去求其他人。其他人自然不会说我们家,不会说妈和爸,不会说到我。” “蔓蔓,你不要想多了。媛媛的事是爸的事。”温世轩道。 “爸——”蔓蔓被父亲的话触动了,眼前浮现蒋衍那些话,轻轻咬了咬唇,“如果我自己看中一个男人,是不是可以由我自己主意。” “你自己有对象了吗?”温世轩激动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有这事你早说嘛。你妈和你妹也不用闹了。” 她是想说,可家里上回不是个个表示反对吗。 蔓蔓的沉默以对,让温世轩意识到了,一股冷汗从他脸上唰下来:“不会是上次那个——” “爸。这事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蔓蔓急忙打断父亲。 温世轩木然地点了头。他诚然是没有主意了,只知道一点,自己既没有办法让妻子不闹,却也不会阻止女儿找自己的幸福。 ——大婚晚辰—— 酒店里 蒋父坚持亲自见了女方及女方家长再说。蒋母拗不过蒋父,但怕失面子,决定避开莫爸莫妈等人,问到蔓蔓家的住址预备偷偷过去。 那天傍晚,蔓蔓要加班,蒋父蒋母不知道,径直去到温家的杂货店。 温世轩临时去加货。许玉娥留守铺面,张秋燕被金若文催得紧,赶过来问蔓蔓的答案。许玉娥心里烦着呢,自己不能说服蔓蔓,又担心这趟婚事真是告吹了,对张秋燕不能摆起冷面孔遣人,只能不冷不热招呼。 张秋燕大鼓大吹:“昨晚金先生又给了我趟电话,因为怕直接打给蔓蔓会吓到她本人。他自己对蔓蔓是很满意的。你大概不知道,他前妻是给他戴绿帽跟人跑掉的,所以就想找一个忒单纯的姑娘。外貌,家境什么,他都不在意。聘礼呢,能给足这个数。” 数见张秋燕举起的八个指头,许玉娥问:“八千?” “人家是当老板的,怎么可能八千,少说也得八万。这八万里头不包括打一套全新的新娘金银首饰、摆宴一百桌、照婚纱、新婚旅行等其它消费。”张秋燕笑得合不拢嘴,好像这些钱都是兜进自己口袋里的,“大嫂,蔓蔓若能嫁给他,是当富家少奶奶了。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许玉娥也想,这钱若能兜进自己口袋里,每个月再从女婿那里支点钱,自己也是半个少奶奶了。 两个妯娌坐在铺面对富裕的聘金正交谈甚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铺前的水果摊子。一边作势挑水果,蒋父蒋母是把她们刚才的对话都收进耳朵里了。 ! 【013】婚戒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5 本章字数:3833 蒋父蒋母回到酒店,没有亲眼见到蔓蔓,但是,不用说了,就那样的家那样的妈和婶婶。 “八万首期聘金,一百桌宴席。”蒋母愈说愈觉好笑,“真是金贵的女儿,要当富家少***,我们家当真要不起。” “不要说了!”蒋父恼火,火的有自己儿子和自己,瞎了眼睛。 蒋母见好就收,关于怎么把儿子的心从蔓蔓那里收回来,还得与老公协商:“我看,你打个电话去部队,要求他们部队领导给我们衍儿提前销假。” 也只能走这样一步棋了。 蒋父长叹一声。当晚蒋氏夫妇乘坐飞机回北京。 第二天,蒋衍收到了部队的电话,被要求提前返队。 作为军人,对此没有违抗的权利。 蒋衍当天在军人招待所收拾完衣服,预备搭乘当天下午的特快专列回去。时间紧迫,但他很想去看一看蔓蔓,并且有一些话想和她说。 最可惜的是,没能让父母见见她,亲口品尝她做的菜。他相信,如果父母亲眼见到她,吃过她做的饭,肯定很满意。 他蒋衍不需要一个漂亮的能干的老婆,只需要一个能持家的性情温顺的妻子。 作为军嫂最需要的是能忍受住寂寞。 蔓蔓正是最合适的。 去蔓蔓的公司之前,他先打了电话给初夏。 匆匆忙忙从公司里跑出来,初夏见到他就问:“你在电话里说你要走?不是说要提亲吗?” “我爸妈没到。”蒋衍亦觉惋惜,“时间太紧,只能等下次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初夏心里隐隐不安,不会婚事这样又飞了吧。 裂开的白牙,笑得开朗阳光:“不要乱想。——蔓蔓呢?” “真得说好了。”初夏把丑话说在前头,蔓蔓年纪大不能等一个没影的,“我再把她叫出来。” “哎。我婚都求了。初夏姑奶奶。”蒋衍求爹爹拜奶奶地求着初夏,生怕初夏不答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锦盒子,“瞧,我这把婚戒都准备了。” 见此,初夏不再疑心,进去叫了蔓蔓,没有告诉蔓蔓他要走,只说他有急事找。 一听急事,蔓蔓这颗心吊起来,穿着工作的围裙走出来。 春日明媚,他立在一条桃花枝下,颀长提拔的身,是天生的衣架子,浅灰的长风衣仅到他膝盖头。这么一看,更觉得他高。今天他将一只手插在裤袋,大拇指露出在袋逢,另一只手稍微拢了拢风衣。帅气依然,比往日多了股成熟男人的魅力。 “蔓蔓。”见她来到,他英俊的眉眼一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在他眼里,白嫩如水的脸,小小的眼珠大大的眼镜,不仅不丑,沉静与温婉抿在玫红的唇角,纤细的体态固有一股古代仕女的风流。 修长的腿迈开,两个大步立在她面前,大手迫不及待抓起她一只小手,另一只手露出掌心的戒指往她的无名指上戴。 蔓蔓囧了,这是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呢。 紧接,更令人尴尬的是,那尺寸明显不对。银戒往她的无名指上挂上去,立马又滑落下来。尺寸大了整整一圈。可见她的手指骨有多么小多么嫩。 粗糙的指腹揉捏她如水的手指,一刻春心荡漾,说什么都舍不得放开了,喉结连续翻滚两周下。 “蒋——衍——”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蔓蔓小脸红得像艳日,“这里是公司,有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样?上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都说了要娶你。”微翘的嘴角带了丝孩子气的纯真与俏皮,他还是他,没有变。 羞的,直把小头低下去:“这戒指不合适。” “谁说不合适了。我马上过去换。”蒋衍掌心拽着她手指,拽着戒指,说什么都不会放。 “哎。我在上班呢。”见他要拉起自己走,蔓蔓打住步子,喊。 事到如今,他只得实说了,颀长的眉毛皱了又皱,实属无奈:“部队给我打了电话。我下午得出发回北京。” 心头被震,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急着给她买戒指。 见她忽然默下来,他急了,怕了:“不要担心。我回去后,找到机会请假马上回来接你,这回一定带我爸妈来看你。然后,我婚求了,戒指给你戴了,他们不能拿我们怎样。” 说实话,她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仅看他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什么话都在眼睛里写得清楚明白。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她信得过他每一句话。 是时候该自己鼓起自己的勇气。 小手掰开他的手指,将戒指抓回自己掌心里,温温的小唇笑成亮丽的弧线:“行。我等你。” 激动,像是打圈儿从他心头伸展到四肢百骸,指尖哆颤,嘴唇舔了又舔:“蔓蔓,我想抱你。” 抱?下意识地左右望,不见有人,小头点了点。 这一刻实在等得太久了,她刚点头,他的两只大手环上去,一条长臂只半截,都能将她的小身圈进自己怀里。 力度太大,她猝不及防,头直线撞到他胸膛上,两眼冒了会儿星星,一想起自己身上还系着脏兮兮的围裙,低喊:“脏——” “什么脏!你身上全是香喷喷的。”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凑到她头发上吸了又吸的。 于是,她的脸都贴到他胸口上面,丝帛的衬衣下面,结实的温暖的肌肉蹭得她脸皮益发薄嫩,两只小手不知往哪里摸,是最尴尬的。 风暖暖地吹,伴随自己像是要冒出芽儿的心跳,蔓蔓想,一辈子都会记得今天。 蒋衍离开时则后悔了,早知道不要求抱要求吻。回头,看她立在门口,心头微疼微痒,想走回去,无奈电话响了。 望着他走开,一点一点消失在人海中。蔓蔓的目光动也不动,好想把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蔓蔓。”初夏按时出现,握紧她的手。 “没事的。我相信他。”蔓蔓笑,转身,利索地回工作室继续工作,至于那枚过大的银戒,被她珍藏在自己缝制的布袋里,天天带在身上。 当晚,他在火车上给她发短信:我回去了,记得等我! 隆隆的火车带走了她的恋人…… ! 【014】去见他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5 本章字数:3359 蒋衍离开后一周,因为一些事的缘故,杜宇与初夏决定提前北漂。时间定在四天后。 初夏与蔓蔓商量,考虑到蒋衍在北京,蔓蔓又在之前已有北漂的意愿,不管怎样,这次蔓蔓随他们上北京,只呆上几个月也好。刚恋上的男女,如果搞远距离恋爱,很容易冷掉的。 时间紧迫,蔓蔓当晚回到家,进门见母亲和媛媛不在,马上和温世轩说这个事。 温世轩听她说四天后就要走,舍不得:“你行吗?北方天气不比南方。” 做父亲的,生怕女儿到外比家里更受苦,蔓蔓人瘦,就怕身体受不住,如果做好充分准备再走是不是好些。 “现在天气暖,而且初夏他们现刚上去缺人手,我刚好可以帮忙。”蔓蔓真心想帮朋友创业多,方选择了与朋友一块走。平常初夏帮自己的不是一丁点。 见女儿决意已定,温世轩不二话:“行。你走了,我再和你妈说。” 两父女这样协定了先斩后奏。毕竟,对金若文求婚的事,许玉娥没有死心,天天在饭桌上拿这个说事。温世轩也怕,蔓蔓在家里再呆下去,迟早得被许玉娥逼嫁。对女儿嫁个有钱老板来支持自己娘家,他这个做爸的看不惯。 蔓蔓担心露馅,趁媛媛不在家的时候,只偷偷收拾了一些最常用的东西带上。至于储蓄,全都带上,几年工作下来,因家里支出多,积累不到一万块。幸好杜宇与初夏说包她吃住交通费,去到那仅需买些日常用品,开销应该不大。 纵使如此,温世轩在她临出发的那晚,给她偷偷塞了笔钱。一捆厚实的人民币,把蔓蔓给吓的。 “爸?”蔓蔓保守估计,这里面至少有五千。这个数目令她内心小惊,家里的经济状况她不是不知,马上要推回去给温世轩。 “爸瞒着你妈,给你和媛媛存的。你一份,媛媛一份。”温世轩不准她塞回来,千叮嘱万叮嘱,“如果去到那里缺钱花,打个电话给爸。爸勒紧裤带都会给你寄过去。” “爸——”蔓蔓语音里含水,心里默念无论如何都要在北京赚到一笔大钱回馈给父亲。 温世轩抽抽鼻子,这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势必要比女儿坚强些:“你虽与初夏情同姐妹,但终究不是家人。记得,出了什么事的话,一定要打电话回家。家里人再怎样,如果你有事,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我记得。”蔓蔓再三点着头。 温世轩搜肠刮肚想还没交代的,说:“你明天要走之前,去和你奶奶打声招呼吧。” 温世轩是个孝子,虽然没能给老妈子大富大贵享受,但不忘教育孩子孝顺老人。 满口应下,蔓蔓第二天早上行李送到初夏那里后,先去了趟奶奶家。 温奶奶一个人住在市郊未开发的牛田村。这里是温家的故居。蔓蔓每年春节,都会随温家一大家子回故居与奶奶吃团圆饭,听父亲说小时候的事。温世轩常对她说的话是,小时她与媛媛不同,是在奶奶家出生的,奶奶很疼她,在她脖子上系了块灵通宝玉保她一生平安。 今这块玉蔓蔓从出生戴到现在,片刻不离身,用红绳系戴,平日里都藏到衣襟内。父亲也不在他人面前说起,主要是担心小女儿媛媛看见会生意见。 推开木栅门,老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春节温家的团圆饭,如果天气好,桌子摆在这槐树下。今春天回暖,槐树的枝丫多出了些青绿的嫩芽子,看着特别讨喜。 温奶奶一个人坐在槐树下的小板凳上,手里抓了把野菜挑拣。 说到温家老人家的性情,孤零,古怪。不喜欢搬去城里和子孙享福,只喜欢守着这发旧的老屋。现老人家身体还行,一个人吃住没有问题,温世轩等儿子女儿,也就不勉强母亲非得和其他人一块住。 如果不是有父亲的话和那块玉,蔓蔓觉得自己和妹妹一样,无法喜欢上如此孤僻的奶奶。 “奶奶。”蔓蔓亲热地喊,将手里拎的一袋苹果搁到木桌子上。 温奶奶慢慢地抬头,慢慢地看她,又把头低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老人家这幅谁来都不搭腔的样子,是蔓蔓自小已有的记忆。父亲说是因奶奶眼花耳朵背的缘故。手心摸到衣襟内的那块玉,蔓蔓相信父亲说奶奶一直是很疼她的。 陪老人家坐了许久,温奶奶始终不答不睬。饶是蔓蔓这般对谁都客气温顺的性子,自己说到最后都撑不下去了,只得起身,尴尬地说:“奶奶,我这回去了。” 温奶奶依旧没声。 蔓蔓拎了随身小包,走出温家故居。出到门外拉门时,骤然听到老人家一声重兮兮的鼻哼:死丫头!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奶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弄不清奶奶话里的意思,蔓蔓皱了眉。不过倒是记得母亲和二婶都在私底下发过老人家的牢骚,说温奶奶是典型重男轻女的婆婆,所以生不出蛋的两个儿媳都被温奶奶嫌弃。 重男轻女这回事儿,蔓蔓知道在这地方上到了至今仍是老一辈根深蒂固的想法。她只能希望将来自己的公公婆婆不像温奶奶这样。 于是想到蒋衍了。大概是因想着他,感觉离开家去远方,并无漂泊异乡的忐忑和孤苦,心头的跳跃,像是星星的火苗,仿佛见上他后能一点即燃。 与初夏杜宇三个人在下午搭上火车,给他发了短信,也不知道他在部队能不能收到。自从他在一星期多前最后条短信说他归队了,再无消息回来。 “到了北京,找人打听到他所在的部队,去部队看他。”初夏替她主意。 蔓蔓笑:“急什么?他的戒指在我这里呢。” 初夏翻个白眼给她:死妮子,我不信你不急。 把头靠在车窗上,倾听耳畔隆隆的火车声音,这回,火车要把她带到他身边,蔓蔓的笑意漫到了眼角上。 ------题外话------ 下一章,重要的人要登场了…。(*^__^*) ! 【015】拦军车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5 本章字数:4113 蔓蔓他们是在石家庄下了火车。因杜宇之前在石家庄订了批装修材料和货,并且买了辆小货车准备自己拉到北京。石家庄这些东西要比在北京便宜一些,包括一些日常用品。沿路在石家庄的批发市场里,蔓蔓与初夏又买了些东西,顺便扔到小货车上。 这样,在石家庄宿了一夜,三个人养精蓄锐,第二天大清早出发往北京,预计要四五个小时的车程。 早出发,找了个熟路的当地司机王司机在一块回北京时给他们带路。千算万算,算不到遭遇大堵车。 “说是几块地方地表干裂塌了,在抢修路段。”王司机走去前面问人后,回来说,“从昨晚半夜开始堵的,本来说是今早可以通路,但到现在还没缓解。今天上路的人都不知道,所以堵死了。” 堵车最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这都走了全程的三分之二。 王司机不知上哪拎了几个塑料饭盒回来。三个人在车上简单地吃了午饭。下午,小货车紧跟前面的车,乌龟似地蹭路。到了五六点钟,连饭盒都买不到。 初夏在包里搜了包康师傅蓝莓夹心饼干,分给蔓蔓吃。 蔓蔓整个人蜷在座位上像条软下去的虫,摇摇头:“我吃不下。” 摸蔓蔓的额头有些烫,初夏探头往前座上的杜宇说话:“中午的饭盒我吃着也不对劲。蔓蔓的胃比我弱,恐是不行了。” 他们两人与蔓蔓相处时间这么长,都熟知蔓蔓的胃病发起来是一发不可收拾。初夏很记得,大学时候蔓蔓每次发胃病上医院,不折腾几天没法出院。这一想,两人都吓出了身冷汗。 杜宇赶紧下车,跑去和王司机商量。本想找到个交警说明情况给他们开路,两人走了许久一段路,都找不到一个警察。 王司机建议:打急救电话吧。 蔓蔓坚持着坐了起来:“不用了。我过会儿就好。” 见病人好像能撑住,王司机对他们三个说:“说实话,如果能不去医院就别去了。北京的医院最烧钱的。我一个亲戚,住十天医院,用了七八万都不见好,抬回家反而自己治好了。” 三个人听他这样说,尤其是蔓蔓,死活都不愿意上医院了。 可堵车照样堵,要是能找家药店买两颗便药,都能帮病人把病情缓解。按着这想法,初夏在见到一辆绿色的越野大巴像是军车擦过小货车旁边的急救车道时,当机立断,带了蔓蔓下车。 说是急救车道,在大堵车的情况下,一些不管交通规则的车辆都往急救车道上塞。然执行公务的军车有优先行驶的权利,只要拉了警报,其它车辆都得给它让道,如此一来,军车定是比其它车快得多。 趁前面有几辆车挡住,军车停的那一刻,初夏拉蔓蔓疾走赶上,拍打军车的车门。 车门打开,初夏见司机穿军装,心想真是解放军同志,应该很好说话,道:“同志,我朋友病了,现在大堵车走不动,能不能帮我朋友先送进城里去。” 司机可能只是个小兵,不敢抓主意,寄望地看向后面:“陆君,有人想上我们的车。” “什么人?”伴随浑厚有力的男性嗓子,一个高挑的兵哥亮相在车门口。橘色的车内小灯啄出他两道浓而刀削般的眉,脸廓线条优美却带足十足的硬朗,墨染的眼睛像刀子似的,直直戳到人脊梁骨上。 如初夏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乍然触到他眼神时,都得打一个寒战。 蔓蔓直觉这人不好惹,低声说:“初夏,我们走吧。” 走?何必走?解放军不是救人民群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初夏站住这条理,非得让蔓蔓上这趟车。 “病人?”陆君漠漠地斜视到蔓蔓半藏在黑夜里的那张小脸,见也不是那般苍白,说,“我们这不是救护车。” 硬线条的身影一转,车门要关。 初夏挤上车门,怒喊:“你这人怎么不讲理的?是不是解放军?” 被迫转身,浓眉一挑:“都说了,是军车不是救护车。我可以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们现在就是不想叫救护车。这车堵成这样,救护车来到这里要多久。”初夏咬住不放。 “陆君——”开车的小兵觉得吵下去无止境的,他们又不能真把这女人推下车,不如算了。 “军车可以随便让人搭的吗?”轻然厉色的一句话下去,小兵立马闭了嘴。转头,漠然的唇角勾上来,抹出一弧讥诮:“该不会是想,让救护车过来得花钱,搭军车不用钱。” “你说什么?!”初夏被惹毛了,针锋相对斜眼瞪着他,“我看你才是钱迷心窍了!你开价,要多少钱让我朋友上车?” 刀尖的眼色在她们两个简单的棉衬衣牛仔裤上扫过去,启口:“五百。” 蔓蔓的小脸由白变黑。初夏捏的拳头在打颤。 那人却是把一只手搁在了车椅上,用一种似乎早知如此的目光俯瞰她们。 骑虎难下 这会儿真是顺他的意思离开,恐怕一辈子都会被他这种人瞧不起! 咔打开钱夹,搜出五张一百块的红色纸张。 “初夏——”蔓蔓忍住胃内的绞痛,急迈开大步跳上车,仍来不及阻止。 五张人民币“啪嗒”狠甩到那人头上,那人一动不动的,在她们愤怒的注视下,一张人民币都没有捡,只轻轻侧脸,对开车的小兵说:“让她上车。” 蔓蔓着急要把手伸进裤袋里,准备拿钱还给初夏。初夏一把按住她的手,叮嘱:“钱你自己留着,进城里买药要花钱的,不知道城里这药店有多贵。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初夏。”蔓蔓欲言又止。 拍下她的肩膀,初夏下了车,看车门关上。 穿过咖啡色的车窗,蔓蔓见初夏的影子没入了车流中,一会儿站立没法动,周身乏冷。仅刚见那叫做陆君的态度,都不见得这车上的人会有多好。眼角望过去,刚好和那双冷峻的墨瞳对上,贝齿咬下唇。 那人果真是连理都不想理她的,指了另一个兵哥说:“高大帅,给她找个位坐。” 这新来的兵哥对她似乎客气些,有些笑脸:“过来吧。” 跟着往前走,方发现这军车上基本是满员的,一个个军人,要么着长袖浅绿军队衬衣,要么在外面再披一件军装外套,头互相靠着打瞌睡,每一个都是满脸倦色。 走到车末尾最后一排座位,见一个人平躺在四五个人的座位上。高大帅一脚踢在座椅上,叫道:“姚大爷,快起来!” 喊了两声,这位兵大爷没有动弹,像睡死了一般。 高大帅只得俯下身,贴紧他的耳朵大喊:“姚子业,快点给我起来,有美女来了!” 或许是“美女”两个字起了效果,死鱼般的兵大爷霍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仰头,与蔓蔓戴眼镜的小脸对上,眯起狭长的眼:“这是美女?” ------题外话------ 对我们蔓蔓不好的这几个人呢,到某天要后悔的…。(*^__^*) ! 【016】军爷们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6 本章字数:4549 蔓蔓知道自己称不上美女,对于这人这句质问,当做耳边风吹过。 “姚大爷,我们现在这车上五十个汉子,上来一个女的不是美女是什么?”高大帅侃。 “像你说的,五十个汉子来一个女的是美女,就不能是丑——”拌嘴说到半截,意识到这话未免太直率了忒瘆人,姚子业打住口。 柳叶长的眉斜飞到鬓,望到蔓蔓那张文静如水的脸,像是天打雷劈都不动。 高大帅贴到他耳朵:“瞧,这貌虽不怎样,但气质不一般吧。” 一拳捣到高大帅胸上,抓了刚刚当被子的陆军服披到肩,姚子业挪开些位置露出个当口。 兵大爷,真是兵大爷,连站起来给她让一下都懒得。 如果是美女肯定不同待遇。 蔓蔓向来对这种人是不屑一顾的,只是这些人身上的军衣看得她刺眼。她喜欢的男人也是军人,相比之下,她觉得这些人穿着军衣侮辱了军衣。 胃内的绞痛让她微弯着腰走到里面,坐在窗边的座位,头一靠,挨住冰凉的窗玻璃,好比块冰块捂上发烫的额头。 闭上眼不过几分钟,发现这车子不断停停开开,让不舒服的胃益发翻腾,而且耳边一秒钟都不得安宁。 “姚大爷,打牌不?” “都醒了?” “来了个美女,这不都醒了。” 这些兵大哥们,一听有乐子凑,一个个的瞌睡虫都跑光了。 “高大帅,她是怎么上车的?” “君爷收了人家五百块的上车费。” “五百块?富家女?!看不出来,这小妞——” 蔓蔓的眼睛打开,乌黑的大眼镜盖不住下面一双水灵的眸子,此一刻像在审视他们的军衣。不止那说错话的兵哥,其他的兵爷们都感到了一股骇人的气势。 “什么小妞?人家是美女同志!说话注意一点啊,同志们。”高大帅咳咳。 “散吧。散吧。人家美女同志不高兴了。”姚子业即是姚大爷,一发话,比高大帅厉害多了,一群围上来的人立马散了。 仅这句话,高大帅又见着蔓蔓的目光像是在姚子业的背上戳了下,说:“你说话小心些。她瞪着你呢。” “瞪我?”姚大爷优长的眉眼斜飞到了蔓蔓那双乌大的眼镜。 镜片下的墨瞳,像是一滴墨滴在宣纸,富含水韵的美。 这女人,真如高大帅说的,外相不怎样,灵气非一般,竟是让他吸牢了视线。即是军中第一美女白露,都不曾让他这般失态过。 一刻默停,两人的视线在狭小的空间里胶着。 蔓蔓本是觉得这人说话口无遮拦的,毫无素养,不悦时多看他两眼,却发觉这人长得挺特别。尤其是眼睛,以她这学画画的画家分析,从没见过现实里人的眉眼能长到将近太阳穴的位置,这样的眼,不是丹凤眼,内含双眼皮,让她想起古代水墨画中的白衣将军,美却不失英气。 胃内又一阵绞痛,蔓蔓盖上眼皮。 “姚大爷,你看美女同志看花眼了?”高大帅在适当的时机,适当地插入揶揄。 “开口闭口美女同志,没个正经的!”低喝一声,像是发泄郁闷,姚子业收起了前面的半吊子,肃起嗓子问,“陆君怎么把人家收上车的?” “这——我还真不知。”高大帅痛苦地回想自己错过的精彩片头,“我去到那里,只见到五张人民币好像彩票甩到君爷头上,君爷不愧是君爷,沉得住气,要是我,早甩回人家十张。” 说曹操曹操就到,君爷走过来了。 “君爷,您老来视察俘虏了?”高大帅一个劲儿地发挥赖皮似的笑侃。 结果不无意外遭到君大爷很不客气的一个厉目雷扫。 高大帅忙改了口:“美女同志好像睡美人一样,刚又睡着了。” “把她推醒,我有话问她。” 冷冷的声线落入到蔓蔓的耳畔。蔓蔓在某人要把手触到自己肩膀前,先啪的打开了眼皮。 姚子业的手收了回去,作势拉拉自己肩膀的衣服。 蔓蔓抬起眼,触到那双冷得像冰的眼,轻轻咬住唇。 可以的话,她也一句都不想和这个人说。 “我问你,你想在哪里下车?”陆君问。 “在最近的药店放下我。”蔓蔓开口,却是没有想到在这车上一折腾,连声音都变哑了脆了。 三个人看着她,有一分钟的怔疑。 蔓蔓来不及缩头,一只掌心贴在她额颊上。 柳叶眉皱成了座大山,姚子业回头对向另两人,质问:“她这是生病了才上车吗?” 高大帅忙撇清自己的责任:“她上车时自己能走。” “高烧吗?”陆君反问,声线冷虽冷,却有一丝起伏了。 “岂止是高烧!”姚子业不悦地这么说,手又掰着蔓蔓的小腕上摸了脉搏,这一摸,让他变了脸。 “怎么了?”推开高大帅,陆君靠上去。毕竟人是他带上来的,有责任。这一回,近看,发现了眼镜底下的小脸上满是虚汗,嘴唇要不是用牙齿咬着些红,早是白得没有血色了。 “不舒服怎么不说?!” 忽然一句怒吼,差点将蔓蔓的耳朵掀飞了。 蔓蔓睁大点眼睛,不可置信与这位君大爷的眼对上。 不是不管人家是死是活死不让人上军车的冰大爷吗? 君爷这时这双气怒的眼睛,只是怕自己担上责任吧。蔓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别担心,放我到药店行了。” “去药店做什么?你这样的情况能上药店吗?”狠狠地刮她一目,或许是习惯于发号施令了,君爷回身对高大帅说,“让车转去医院。” “我都说了去药店!”心火怒起,站起来却脚底浮虚。 哎~ 一串惊叫。 两只大手抱住了她倾倒的身体。 “喂,美女同志,美女同志——” 蔓蔓最终挣扎的那条眼缝,见到一些绿色的影子,想到那个人,闭了上去。 疾驰的军车拉响警报,一路狂飙,终抵达最近的一家二级地区医院。 本是清冷的急诊室,忽见一辆部队大巴冲到门口,几个兵抬着病人冲进急诊室里头。 见这一行人来势汹汹,医院里头不敢怠慢。马上给病人上吊针,抽血,检查,因为涉及到一些比较昂贵的检查项目,又因这病人情况看来凶险,值班医生找到送病人来的那群兵哥,说:“这病人要下病危通知书。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们——”几个兵哥全望到君爷一人。 陆君被众人的眼神推到了最前面,提起笔杆。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值班医生又问。 陆君那笔迟迟下不去,说:“我们只是在路中间见到她病了,送她过来。” 原来是过路学雷锋的解放军好同志。值班医生似有所悟。 高大帅在君爷背后撇了嘴:得了吧,收了人家五百块才让人上车。 ! 【017】吹悲的军爷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7 本章字数:4174 护送病人去照了CT回来,姚子业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歇口气。 一只小手滑出了被单外,轻手轻脚地将这只小手抓起来,要放进被坑里面,手一翻,看见她柔嫩的掌心,肤色苍白,蝉翼般的透明。 一刻,他犹如被什么操纵,拿起指头在她掌心中央轻轻地按~ 薄白的掌间忽现一朵红烟,如湖中投石,泛开的涟漪,看起来像是忽如一夜绽放的红梅苞蕾,美得极致。 心中被这异象震撼,竟是久久抓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高大帅掀开医院急诊室的挂帘走进来,见他这幅模样,笑话他:“姚大爷,你嫌人家丑?你看你现在这样子。” 很冷静地把她的小手搁进被窝里头,姚子业转过身问他,语气正正经经的岔开了话题:“你们不是被医生抓去问话了吗?怎么说来着?” “陆君被医生威胁了签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上病人的家人。”说到此,高大帅拨着额顶上短小的寸头,像是悲秋的勇士喟叹,“我看这五百块收的得不偿失。” 吹悲的当然不是他自己,而是君爷同志。 姚子业也觉得好笑,但不敢真的笑。 眼见君爷应该是刚被医生叫去训话了一顿,脸色极其不佳地阔步走进来。 高大帅立马闭上口:君爷此刻的脸色像阎罗王。 “她现在这样一睡,可能要过夜了,医院里不让我们走,怕出了人命不好交代。”陆君情绪归情绪,公务上一丝一毫不敢怠慢,“你们先坐车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她到她亲人来接她。” 高大帅和姚子业对一眼:一致认为接下来的这戏肯定很好看,没有理由不留下来看,想必车上的兄弟都这样认为。 反正,他们这是出完公务回来,迟一晚上回校没有关系。再说部队里如果听说他们是学雷锋的行为,定是更要他们留下来。 于公于私,都偏向了留下,高大帅代表全体车上的官兵哥们,假惺惺地搭上君爷的肩:“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下阵亡?” 君爷就是君爷,被人侃也面无改色:“要留就留吧。”说完,自己到外头另找地方过夜。 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姚大爷,你是想留下陪美女吧。我去陪君爷。”高大帅想留下看戏,可不是真想在这里守病人过夜,预备找个地方打瞌睡。 “你不要走的太远,有什么事我叫不到你。”姚子业交代。 他们出公务在外,私人手机都没能带。 “行。”一口应了,高大帅飙出去找人继续侃。 望回床上那张小脸,没有丑脸的大眼镜覆盖,灯光下看得到皮肤的纤细,五官的精巧,不是最美的比例,却另有种动人之美。 姚子业盯着这张脸,像是要把它凿进脑海里。 ——大婚晚辰—— 一夜,蔓蔓睡的很沉,没有知觉。醒来的时候,所见之处都是白的,马上猜到自己在医院里。与以往不同的是,四周冷清清的,没有人陪她,连初夏都不在。想到父亲在她临走前叮嘱她的话,这人真是出了外地,一旦出了事,举目无亲,落得个孤零零的处境。 初夏拉她赶军车时,她出来得急,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只有裤袋里塞的几百块钱。她想着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初夏,至于家里,不要让父亲担心了。 爬起来,感觉人好了不少,胃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不知是打药的关系,或是下车睡一觉养足了精神。 手背打吊针,往挂液体的铁杆子看,有两三瓶液体之多。身上贴胶布连三条电线,接到床头桌上搁的台小机器。 蔓蔓被吓到了。不是被自己像是病重吓到,而是据她以往住院的经验,知道这种叫做监护仪的小机器很能烧病人的钱。 刚好,一个护士走过来,见她醒了问她情况,给她量体温。 蔓蔓问:“我昨晚上花了多少钱?” “什么?”年轻的小护士先是愣,接而醒悟她这是问医药费,说,“我帮你在电脑上查查。” 过了约十分钟,小护士来给她拿体温计,顺便告诉她答案:“到今天早上为止,三千六百多。”说完不忘叮嘱:“你的住院押金没有交。除了结完余款,要再补交五千块押金。” 三千六百多? 仅一晚上烧了三千六百多的人民币? 怎么烧的? 以前自己在急诊室挂三天药水都花不到一千块。 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肯定花不了这么多。 蔓蔓脑子里被这个惊人的数字震得当机了。 见小护士白色的身影要飘出挂帘外,蔓蔓追喊:“我现在要出院。” 护士小姐利索地转过身,骇人地瞪她:“出什么院?你现在是下了病危通知书的病人。出院我们医院不负责的!” 这出院还不让人出的? 心思王司机说的丁点都没有错,医院是一台整天转的赚钱机器,北京尤为可怕。 蔓蔓当机立断,扯掉身上连的电线,拔掉手背上的吊针,跳下床,幸好医院的人没有给她换掉衣服裤子,裤袋里的钱在,取回床头桌上的大眼镜戴回鼻梁。刚好桌上有笔,捡到地上一个烟盒,拆开纸板,她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和自己手机号码,声明自己不是逃路不给药费,是去取药费来还钱,押在监护仪下面。 趁着清早护士忙碌,蔓蔓溜出了医院。 拦辆车,送自己到最近的公路出入口,找到公共电话拨给初夏,说了昨晚上的事。 初夏听说她被人送进医院去了,而且被“宰”了一顿,与杜宇急着往她说的地点赶。可大堵车没有完全通,初夏他们的小货车停停开开,赶到蔓蔓这里,需要时间。 在这个时候,因为替姚子业守病人的高大帅离开上了趟厕所,回来时才发现病人不见了。 于是,医院里像炸开的锅。 偏偏早上的清洁工阿姨清理桌面时,把蔓蔓留下字的烟纸清扫进垃圾袋了。 病人没有钱付医药费逃路不是没试过的事,三千六百多不是小数目。 一群医护人员只好死活抓住送病人来的这群兵,要他们交代。 陆君的黑脸在半夜缓解些,到了大清早被人叫醒说是病人逃路要他还债,他顶着黑锅冲了出来。 现在不止高大帅了,所有兵哥都一致认为:这五百块收了,亏的不是一丁点。: ------题外话------ 有亲说到更新,这文之前是占坑,现在另一篇文快结束才来写这篇的。肥妈自认坑品,没有断更过。 肥妈更新都是在晚上,亲们习惯早上来看也没有关系,反正肥妈天天有更。(*^__^*) 话说,这收藏涨的……可能书院是抽了~ ! 【018】喜欢上他是骄傲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7 本章字数:4171 出来是为公务,兵哥们身上连手机都没有带,怎么可能兜银行卡。 陆君摸完全身上下口袋,数出来的人民币,共两百零六块。离蔓蔓欠下的债务总数3689。2元整,差的不是一丁点。 君爷的眼不客气地斜飞到高大帅处:“你昨晚上说什么来着?” 说,车上全体兄弟有难同当。 泼出去的话如水收不回来。 高大帅此刻哭爹的,摸完自己身上三百二十块钱,全数献上帮君爷还债。仍不够的情况下,在场的姚子业同样翻口袋掏钱。 结果,动员车里的兄弟全部摸完自己身上的钱支援。其中某位兄弟口袋里只有五毛钱,说:“你我看这五毛钱就不要了吧?给乞丐人家都不要,嫌少。” 高大帅二话不说,抽走他指间的五毛,扬起眉教训:“我们现在是砸锅卖铁,一分钱都得拿出来,只差脱了这身部队给的军装——卖肉。” 卖肉? 这些兵哥或许是穷,可一身结实,底下的肉都是诱人的一块块。 当场的小姑娘们都脸红了,却抗不住以色迷迷的眼光往兵哥们身上瞄。 这种困境,君爷从来没有遇过,脸黑得不能再黑,先是冷眼往高大帅瞪上:“你要卖肉是不是?” 全部人凑上的钱,离债务总款,差24。9元整。 其他兵哥立马围住高大帅,动手拨他衣服上的扣子:“大帅,要不要我们给你吆喝一句,看一块肉多少钱起价拍卖。” 高大帅抵不住这么多手,干脆卷起两个袖筒得瑟儿:“这有什么?爷不是没有在太阳底下打过赤膊,劈砖块!” 真要脱了? 小姑娘们兴奋的~ 负责收款的人员早收到兵哥们一个个冰凉如水的眼神儿,急忙喊停:“算了,这24。9元我们医院自己贴了。” 这像点话。 学雷锋只准兵哥学,你们白衣天使不能学吗? 一群兵哥捐出全部家当后,坦坦荡荡准备走人。 背后,医院的人大概是好心,对他们说:“以后,看这种病人没有什么钱,就不要帮他们做主张用好药做太多检查了。” 兵哥们标准的军姿,“唰”,回头,目中齐箭射放,万箭穿心。 “你、说、什、么?”陆君这会儿的眼神不叫冷,叫寒,四周温度整齐降到零度下,没人敢对上他的眼,更别提出句声了。 说错话的人把头低到衣领下画圈圈反省。 陆君是恨不得把那个逃路的女人抓回来给毙了!可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活鲜鲜的生命死掉。昨晚要不检查清楚对症下药,以那女人天生比常人虚弱的身体条件,一旦延误治疗命在旦夕。 这群人枉称白衣天使。怪不得外面现在称医院的人叫做白眼狼。 话说回来,他连那个逃路的女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军帽端正地戴上头顶,旋转五角星对齐峨眉中间,浓眉英气十足,却忍不住一揪。不是在意那三千六百多,是想到那女人在那样的身体情况下,居然能一醒来赶着逃路。 不是轻松拿出五百块甩他的脸吗? “陆君。”姚子业在他上车的背后低叫了声。 “什么事?”陆君回头的动作迅速,因姚子业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有别于往常。 “我记得我们这次出发前,你说家里人找到囡囡了是不是?” 两双一样掺揉了太多复杂情感的眼睛对上。 陆君低声的:“具体是什么情况,要我这次回家后才知道。” 姚子业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斜飞入鬓的长眉藏入了浓思,戴军帽登上军车,走到车尾,见到她昨晚坐的地方,心神不禁一晃。 眼前晃然浮现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墨般水韵的眼珠子,昨夜里,轻轻一按,她柔嫩的掌心浮现出那朵美到极致的梅花,怦然心动。 他坐了下来,却惟独空出她坐的地方,手掌在她坐过的椅子皮上摸索,像是在感受她留下的余温。 ——大婚晚辰—— 终是等到了初夏杜宇的车。 初夏跳下车,急急忙忙朝蔓蔓跑过去。两姐妹面对面,经历一夜的仿若生死隔离,千言万语涌在喉咙口,反而都默了。 “哎——”初夏叹,“是我不好。早知道不把你一个人推上车了。” “走吧。”蔓蔓摇摇头,拉起她的手,同样叹口气,“得赶着回医院还钱。” 两人边回车上,话匣子打开,边不停地说起来。 初夏骂这医院不是东西,宰人也不带这样宰法,三千六百多一晚上,烧钱都没有这么快,感情医院觉得病人都是印刷钞票的。 “不过,这次好的挺快的。”蔓蔓把话说回来,好奇这三千六百多花在什么地方,究竟值不值。 驱车到达医院。 三个人走进急诊室,此时此刻,离陆君他们军车的离开时间有大半个早上了。 医院里的人看到逃路的病人自己折了回来,都大吃一惊。 “我是来还医药费的。因为今早上你们不让我出院。我留了张字条在桌上。”蔓蔓简单明了表示回来的来意。 医院里的人都愧疚了,这可好,把人误会光了,尤其是那群兵哥。 话说,那群兵哥学雷锋学的够彻底,走时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更衬得出,压根不贪图这笔钱。 听说兵哥们把医药费都给垫上了,而且做好事不留姓名。蔓蔓等三个人面面相看。 初夏最终叹出一句:“看来我那五百块甩的挺值的。” 蔓蔓心里头的感情挺复杂的,如今回想昨晚在军车上的遭遇,觉得那群人不是那般可气了。 恰是如此,蔓蔓他们愈发认为不能让医院“坑”了这群兵哥,非要医院详细道清楚这三千六百多怎么烧出来的。 医院的人急忙撇清责任:“给你做这些检查用这些药,都不是我们的主意,是送你来的那群解放军同志里面,有两个医生。” 这么说,是解放军同志自己给她烧的这三千六百多? 蔓蔓他们三个人,忽然在脑子里蹦出一个不道德的词:自作孽。 呸呸。杜宇率先拍打自己的脸。 蔓蔓吩咐医院里的人:“如果他们有打电话回来,务必通知我们。”说着再次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走出医院急诊室,不禁拿出包里的手机翻出短信来看,不见有他的来信,不过,昨晚上和他一样穿军装的人救了她的命,她益发有话想和他说,说出骄傲:我喜欢上的男人是个军人。 ! 【019】与他说上话了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7 本章字数:3574 蔓蔓,你在哪里呢? 初到北京第一个晚上,蔓蔓做梦,忽然好像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从被窝里爬起来。 睡在她身旁的初夏咕哝:“做噩梦了?” “没有。”蔓蔓说,爬下床,喝口水压压惊,拿出包里的手机点按,还是没有他的短信。 她也想问,他现在在哪里? 现实中的蒋衍挺郁闷的。 被部队叫回去,到领导那里说想打个电话,居然有人盯着他,说只能打给家人。 这——分明是出了什么问题。 熬着,终熬到这一天可以调到国防大学进修。刚来到大学,当然不能急着声明请假,会被领导怀疑上的。 蒋衍动了个小脑筋,就瞅着,看班里有没有人一伙儿出去的,自己混上个份,出了门定能打上电话给蔓蔓了。 话说,他进的这一期指挥官训练进修班,全班学员的年纪都偏年轻,与他差不多,而且多与他一样,为技术军官。部队近来一直注重培养复合型人才和中青年骨干。这班学员可以说是部队期待的明日之星。自己本身没有点能力,没有点背景的,真的进不来。 不无意外,班里藏龙卧虎,太子爷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论红色社会里阶级分层,第一层太子爷,叫做爷;第二层蒋衍这种红二代并且家里军人忒多的,被人称为大少;第三层是莫文洋之类,家里有点背景,非一定是军人世家背景,称为小少爷。再往下数的,如果自身有点本事的军人都得靠巴结上面三层的子弟往上爬。 部队里是个小社会。论单纯,真有点单纯,军人进部队每天接受各种部队红色道德文化的教养,在思想上大多偏向正邪分明;论复杂,真有点复杂,部队的人事系统,一层层的,比社会里头更讲究背景清白这一玩意儿,毕竟绝不可能让一个非红色思想的人担上指战员,半路在战场上反了怎么办。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与组织上看重的红人接近是很正常的一种手段。 蒋衍与莫文洋刚进班上时,有人来搭讪。不过很快的,事实证明大伙儿都更喜欢围绕爷们转悠。 莫文洋看着兴致勃勃,但不敢随意和蒋衍提这个事。素知蒋大少的脾气是很傲的,不屑于阿谀奉承这类。 要是往常,蒋衍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可是为了爱情事业,他十分愿意屈下这个腰身。 耳听太爷党们忽然一阵喧哗,闹哄着周末学校放假外出,一块去帮某位太爷挑选回家送未婚妻的礼物。 机会来了,蒋衍在莫文洋看傻眼的情况下,火箭般挤进了人群里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架势颇有点像五四运动的学生,高举拳头喊周末外出万岁,心里头念着:可以打电话给蔓蔓了。 或许他装的不像,也或许他揭竿起义太快有让组织怀疑的动机,坐在中间被众星捧月的君爷犀利的一个眼神儿,像狙击枪上的小圈儿锁住了他。 蒋衍迅速地抓起军衣领子,若无其事地抖了三抖。 君爷嘴角淡淡冷傲地一笑,大致是猜到他滥竽充数的动机,眼神收了回去,算是卖给了他一个人情。 这一幕,让隔山观虎的莫文洋看得心惊胆战的。 蒋衍一回来,莫文洋立马搭住他的肩:“你知道君爷的未婚妻是谁?” 不出意外,蒋大少回他一句不着边际的:“他未婚妻是谁关我屁事。” 如今,蒋大少心里头只装了蔓蔓一个。 “君爷的未婚妻是全军第一美女白露!”莫文洋恨铁不成钢的,“人家怂恿君爷买礼物,是想看传说中的第一美女,你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弯起嘴角的蒋大少,抛出句高傲的:“我去看我心里的第一美女。怎么?第一美女非得你们指的,不能是我自己想的。” 原来是想蔓蔓了。莫文洋若有所思的,有听父母说过,蒋父蒋母偷偷去过温家一趟,似乎不是满意。但这事儿自己父母严格警告过他,说什么都不能告诉蒋衍知道。 现实中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啊~ 莫文洋好心地拍拍蒋大少的肩膀:“周末我和你一块出去,帮你望风。” 到了周末,一帮学员蹭着君爷的光,顺利地溜出了校门。到了百货大厦,像蒋衍这种浑水摸鱼的,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大众,找到个公共电话亭,迅速拨起蔓蔓的手机号码。 蔓蔓的号码早已被他背烂了,可拨过去,对面沙沙沙地响,把他一颗心给吊的。 蔓蔓不是应该在安静的装裱间工作吗? 接到电话的蔓蔓,在杜宇与朋友合伙新开的画廊内外,跑出跑进,指挥搬运工人小心各种画具画板。街道上车水马龙,蔓蔓不得不往手机话筒里提高音量:“谁?是谁?!” “蔓蔓,是我!”蒋衍跟着往电话里急,抓下头顶的军帽扇风。 “你是谁?”蔓蔓捂住另一边耳朵注意再听一遍,手机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也生怕是哪里的陌生人打来欺骗她钱的。 “蔓蔓,我们才分开两个星期,你不会把我忘了吧?”蒋大少这会儿一急,像小媳妇叫屈了起来。 刹那,天地万物仿佛变了种颜色,万花齐放,春烟飘渺。蔓蔓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他这个电话。 “蔓蔓,你听我说,我之前被部队禁了电话。你别急,我一定抽时间去看你。”蒋大少以为她不吭声,是因之前一直没有联系气恼了,再三打包票,就只差将胸口剥开把心献出来。 “我都知道的。”蔓蔓的嘴角慢慢地喜悦地展开。 呼——揪起领子,兀是发现在她这句话之前,自己已出了身热汗,蒋衍轻松下来与她聊天说地了,据说聊天说地可以知道彼此的爱好增添彼此的亲密:“蔓蔓,你在哪呢?我听你那边沙沙沙地响,不是在公司里吗?” 蔓蔓心里忽然很不道德地得意了,得瑟地给他一个惊喜炸弹:“我在北京!” ------题外话------ 亲们别急,公共章节一章两千字…。(*^__^*)肥妈尽可能保持一章一个看点。 ! 【020】去见她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8 本章字数:4107 这炸弹把他炸的,蒋衍张大的口可以塞进一只鸭蛋。 莫文洋溜达到他背后,拍拍他背:“好了没有?君爷的人起疑心了。” 打开他的手,蒋衍只管瞪他眼:“只准他拐老婆,不准我拐老婆是不是?” 莫文洋这个苦悲的,这不好心被狗咬了似的,说:“你们现在相隔两地,着什么急?你要去看她也得找到长假吧。” “什么南北两地?她都到北京了!”说到后面,蒋衍学着蔓蔓一个得瑟。 这炸弹同样把莫文洋给炸的,头发惊悚地竖起:“她到北京?她怎么到北京的?用机器猫的任意门都没有这么快。” 总之一句话,蔓蔓忽然杀到北京这事儿,太诡异了。不会是知道蒋父蒋母拒绝她这个未来儿媳的事吧。 早从杜宇口里听说他们一行预备来北漂,蒋衍对蔓蔓突然杀到,倒是没有什么疑问,回身赶紧仔细地先把蔓蔓的地址记下来,往地址纸上猛亲一口:“蔓蔓,你等我,我马上去看你。” 莫文洋没有多想,伸手急着把人拦住:“衍哥,你听我说,你现在这样走不行的。” 俊眉上挑,大手揽住他肩膀,往他肚子里先捣一拳,蒋衍毫不客气的:“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哥告诉你,对待叛徒,哥可没有留情的份!” 这一拳被挨的实在,莫文洋苦拉长脸:“是,是我错了。” “说吧!” “你爸妈去过温家,见过蔓蔓的妈了。” 如实地将事情交待完,莫文洋心里担着害怕,抬眼角小心往蒋大少脸上一瞅。 蒋衍的脸是雷雨交加之前的黑。 别看蒋大少平日里喜欢吊儿郎当的,在部队里能混到比同期军官升职快,在部队领导面前是个小红人,定有两把刷子。 没忘记温家那群人包括许玉娥鄙视自己的那副眼神儿,一抹阴森寒色的笑从倨傲的嘴角勾出来:“我以为是多大的事,这点小事。” 莫文洋听他口气都觉害怕:“怎么说?还要去见蔓蔓吗?” “当然要去。”把地址折了塞进口袋里,蒋衍走去街边拦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杀在百货大厦门前,从后车座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军官。 蒋衍冲上去拉车门。莫文洋跟在后面,看见这年轻的军官,一愣:“姚上校?” 姚子业狭长的眼眯了眯:“你认得我?” 谁不认得,这班上就两个爷,一个君爷,一个姚爷,而且是形影不离的两个爷,听说两家是世交。 “一个班上的。”莫文洋说。 “喔。”姚子业很随意地应他一声,注意力放在急着进车里的蒋衍,道,“他都要走了,你不跟着去?” “对不起,有急事。”莫文洋歉意道。 姚子业绅士地让开位子。 莫文洋急匆匆钻进后车座。 目送出租车离开,姚子业转了转头顶的军帽,迈开大步走进大厦。在周大福专柜前找到陆君的影子,他走过去稀奇道:“不是一票人跟你过来的吗?” 陆君早是一个人逛了,淡淡地笑:“都是用我名义出来找乐子的,我不放他们走,一路看他们拉着苦命媳妇的脸跟在我后面?” “这样我们也清闲啊。”姚子业站在他身边,低下头看他在挑什么。 玻璃橱柜里,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女子手镯,有金有银有玉。立于橱柜后面的售货员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善于推销的嘴巴一刻不停的:“现在我们搞活动,满一千送千足金一根,累加没有上限。两位同志,是买给老人家祝寿,还是买给女朋友过生日的?说出来我帮你们参考。” 姚子业笑眯眯的眼带丝狡猾:“不能买给妹妹的?” 售货员一怔,反应过来:“当然可以。我们这里有针对学生女性设计的款式,既潮流又新颖,最重要的是一样买了可以保值。” 姚子业笑着任她说,对向陆君:“你给白露的礼物买了吧?” “我买给她做什么?我们出任务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陆君的答案果如他所想,“不过,她倒是打过电话给我,问我如果她这次见囡囡是不是该准备初次的见面礼。” “你怎么答她的?” “我说,都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囡囡,礼物先搁着吧。”陆君语气淡到能见一丝的冷酷。 囡囡,是陆君失踪二十多年的亲妹妹。陆家一开始落力找这位宝贝千金,结果短时间内冒充囡囡到陆家认亲的人不计其数,让陆君一家尝透了从惊喜到失望到愤怒。后来陆家干脆把这事向外盖住了,只暗中寻亲,效果颇丰。如今,能带到陆家求确认的囡囡,都是身带了可考的证据。 陆君表面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希望这次真能找回妹妹的,所以在回家前心痒痒地跑到了百货大厦想买样东西。 “我这回不先和你去见了。”姚子业低声说。 姚家与陆家是世交,两家孩子向来都是一块玩的。囡囡失踪时,姚子业和陆君是最后见证的人,虽然当时他们两个年纪很小,可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是他们好玩,把囡囡抱出去囡囡才不见的。固然,因出事时他们是年幼不懂事,大人们从没有责备他们半分,但他们都惦记上了这是他们一辈子的责任。 陆君看他一眼:“怎么说?” 自出任务回来后,姚子业的心事重重,陆君都看在眼里。 “这件事之前我想和你商量的。”姚子业艰难地开口,“我们小时候玩囡囡的手掌心,不是一按,有一朵梅花浮现吗?” “什么意思?” “那天你收那五百块收上车的那个女人,那晚上我按她掌心,也一样浮了朵梅花。” 陆君愣了一阵,继而说:“这不能确定什么——” 话虽是这样讲,陆君心里明白,妹妹这个特性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不禁和姚子业一样犯起疑问:快要来到他面前的这个妹妹,真是她? ——《大婚晚辰》—— 蔓蔓接到蒋衍的电话后,没有忘记望表,见是近中午了,他赶来的话八成没有吃饭,于是琢磨着走进画廊里与初夏说:“我想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点菜。” “怎么了?”初夏问。 这几天东西刚搬进画廊里,忙进忙出的,他们吃的都是大排档里的饭盒,没空自己弄吃的。 初夏担心她胃病又犯了:“是不是吃的东西不干净?” “没有。是他来了。”蔓蔓轻轻地说。 “他?” “蒋衍。” 初夏与杜宇一对眼,“哇”双双跳了起来:看来他们这对媒人当的虽是辛苦,但值得! ! 【021】准备户口本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8 本章字数:4124 初夏立马收拾了手头上的东西,带上钱包和蔓蔓一块去市场。 杜宇留下来守株待兔,生怕蒋衍来到找不到人。 过了近一个小时后,蒋衍和莫文洋来到了杜宇新开的“本站”。 与杜宇见上面,两兄弟使劲儿拥抱了下,两两相看,都很兴奋。 一起走进画廊里头,莫文洋对画廊的名字好奇:“不是画廊吗?怎么叫书院?” 画廊的正式取名立名有杜宇的小心思在里面,在杜宇的理解里,中国的书法也叫做画。世界上没有一种文字能比汉字,能自成为画,形成一门独特的艺术。 画廊的主营项目是国画书法装裱,以及年轻书法国画家的原创画作,同时会结合业务需要,给人做相关的广告招牌。 古色古香的装潢,洋溢水墨的韵味。蒋衍走在其中,四处寻望蔓蔓的佳影,回味之前在装裱间蔓蔓那一抹惊艳的侧照。 走了一圈,不见人,心里火燎火急的:“蔓蔓呢?” 杜宇故意卖个关子,招呼他们坐下来喝茶:“她和初夏出去一趟。” 莫文洋对杜宇拿出来献宝的龙井挺感兴趣的,拉着蒋衍坐下:“都到这儿了,人不会丢的。” 蒋大少坐卧难安,非要走到门口等佳人。 其他两人看着他这幅猴急样,笑在眼里。 在最近市场逛了一圈的蔓蔓,与初夏拎了大包小包下计程车。远远见一个年轻军人站在画廊门口,笔挺的绿色陆军服衬得他益发挺拔,肩坎上的两杠两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初夏与蔓蔓同时一怔。 撞蔓蔓的胳膊肘,初夏调侃她:“你家男人越看越帅气,军人就是不一样。” 蔓蔓是第一次见他穿军装,挺觉不好意思的:人家都说肩章代表军人的军衔,她硬是没能看出点门道,对部队和军人的了解甚少。 把她手里东西接过来,初夏先进门时擦过蒋衍的身边,向他努努嘴示意。 蒋衍早等不及了,奔到蔓蔓面前。 蔓蔓微低下头,大大的乌黑眼镜从小巧的鼻梁往下滑,指尖举到眼镜底下扶起,忽见他弯下腰,竟是从下面往上打量她。他乌亮的黑瞳看得她脸皮子薄,她故着镇定地说:“怎么了?” “好像瘦了。”蒋衍左看右看,是真觉得她小脸的下巴尖了些。 “是瘦了,在来北京的路上病了。”初夏走出来帮蔓蔓答腔,意图让男人心疼一把。 蔓蔓不高兴地向初夏抛去一个眼神儿:这事她本来想瞒着他的。 “病了?!现在怎样了?”不负初夏的期待,大手将蔓蔓削细的肩膀揽进怀里,自然而然把佳人占为己有,心窝里自然是心疼的。 身子靠到他结实的胸膛上,似能听见他突突突的心跳,蔓蔓似是一惊,嘴角恣意地微翘。 进了门里,不由分说让他坐:“我和初夏去厨房给你们下面条。” 听到她说要做吃的,蒋衍方是不舍地放了她,回头立马拉了张凳子坐下问杜宇详细:“怎么病的?好点没有?用不用我带她去医院再看看?” 说到那晚上的惊险,杜宇话匣子打开了,大都是听自己妻子转述蔓蔓的描述:“拦了军车,一群你们的战友把她送进医院急诊,又给垫付了医药费。你们这些解放军同志做好事不留姓名,到现在仍找不到人还不上钱。你们在部队里的,不然帮蔓蔓问问?” 听是自己部队上的人学雷锋,蒋衍和莫文洋同做了个摆头的动作:“不用问了,应该的。”心里却是蛮好奇究竟是哪支部队的军人做的,一夜出手三千六百多的医药费对于军人来讲不是个小数目。 小待客厅紧挨厨房,不会儿,厨房里飘出的阵阵香味,让三个大男人都叫起了空肠计。 蒋衍心痒痒想跑进去陪佳人,但想到上回在杜宇家里被蔓蔓喝道不准进她的厨房搞乱,生怕又惹佳人生气,只好按捺下来。 幸好下面条快,不到半个小时,初夏端个大盘子,先后搁了五碗面条汤送出厨房。 “蔓蔓呢?”虽然闻香味都想开筷,但蒋衍心里念着佳人只怕蔓蔓饿到。 “你们先吃。她怕你们不够,再蒸了盘肉饼。”初夏说。 莫文洋看着都是很大的大碗装的面条,不以为意:“绝对够了。” 初夏笑笑,给他递上筷子:“先吃吧。” 没有客气的莫文洋,在尝了一口面条汤后,立马惊得再连喝三口,紧接那筷子一如十几天没吃上饭的人,不断地打捞面条。他这幅饿死鬼的样子连蒋衍见着都怕,帮他拍背:“你小子明明早上刚啃了两个包子三个馒头和两碗豆浆!” 总算将碗里吃到见底了,莫文洋接过初夏递来的纸巾一抹嘴:“我说衍哥,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想金屋藏娇了。” 给他一记白眼,蒋衍不客气的:“是,我是金屋藏娇。我警告你,你以后不准到我家里蹭饭!” 民以食为天,莫文洋将他威胁的话全当做耳边风,只问初夏:“还有吗?” “面条没有了,不过蒸了些肉饼。你等等。”初夏答。 莫文洋锁住余下的四碗面条汤,两眼露出饥饿相。蒋衍立马把他一脚踹到了一旁,远离饭桌,两手先护住蔓蔓那一碗。 蔓蔓把蒸好的肉饼端出来,见着这一幕,嘴角微展小满意。在家里头给家里人做饭时,除了父亲,哪有人这样夸过她。每个人辛辛苦苦付出辛劳时,都是希望有人赞美的。 拉她坐下,给她小手里塞进筷子,蒋大少这会儿不急着自己先吃了,盯着她吃:“你胃不好,要慢点吃。过两天,我请个假,带你到我们部队里的专家看看,开几服药调养。” 暖暖的风吹过心头,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蔓蔓含笑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 因是一群人一块找借口出来的,要回去也一起约好了时间。吃完中午饭不久,莫文洋接到了电话,与蒋衍说:“君爷的指示,得回去了。” 借了人家的情出来,蒋衍不能给人家再添麻烦。要回去前,把蔓蔓拉到一边,说两人的悄悄话:“你先准备好户口本,我们到时候结婚登记要用上。” 蔓蔓扶着眼镜,他婚都求了,她也答应了,小头点了点:“我让我爸寄过来。” 听她答应,他大力地把她一抱,像是要把她的身子都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刚毅的嘴唇抿成条绷紧的直线:其他多余的事他不会对她说,他自会帮她解决掉。 送他们离开,蔓蔓回到画廊,感觉脸上发烫,嘴角的笑都停不下来。期盼已久的幸福,现在离她真的很近,近到她以为在做梦。 手机铃的作响。 “喂?是谁?” “蔓蔓姐,我是浩雪。我听大伯说了,你上来北漂了。我现在也在北京呢,暂住明珠姐家里。” ------题外话------ 亲爱的亲们,记得给肥妈点动力,\(≧▽≦)/ ! 【22】真的是她? 更新时间:2013-1-11 8:45:29 本章字数:3830 温明珠,蔓蔓堂叔的独生女。蔓蔓的这位堂叔温世同一家三口,在十几年前迁到北京,靠炒房发迹。对待温家亲戚,因只有温浩雪一家不属于贫困阶级,特别给予了另眼相看,对待其他温家人温世同都避而远之。 蔓蔓很记得,以前自己家的杂货店周转不灵,当时温浩雪一家还没有这样有钱,父亲向温世同借钱,温世同在电话里敷衍了事,后来他们家打给温世同的电话温世同一概不接。 蔓蔓从此明白一个道理:人穷,个个都当你是病毒细菌,亲戚都做不成。 找温世同做什么? 她蔓蔓和父亲温世轩一样,借不到钱靠自力更生,不贪图自己得不到的那一份。 温浩雪想炫耀,蔓蔓只管左耳进右耳出的:“是吗?明珠家环境好,你在那里住,相信二叔二婶也放心。” 温浩雪和其她姐妹一样,就不信,蔓蔓一点贪荣慕利的心都没有,灵机一动,说:“蔓蔓姐,你什么时候有空,一块出来玩吧。或是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现在在北京就只有我们几姐妹,不来回走动生疏了怎么成。” 不用想,这妮子肯定是刚到北京,哪里都不熟,没的玩,想找蔓蔓寻乐。 蔓蔓不想睬她,道:“我现在都居无定所,等安定了再告诉你。” 这样挂了电话。但蔓蔓清楚,以温浩雪的本事,真要查到她在哪里,也不是没有办法。 ——《大婚晚辰》—— 蒋衍回到学校,想着该怎么给蔓蔓找个专家看胃病。蒋家在医院里是有认识的人,他二姐蒋梅就是部队一家医院里的财务科科长。但是,如果找二姐帮忙,这事儿肯定得穿帮。 莫文洋帮他出主意:“不然你找姚大爷给你开封介绍信。虽然君爷人脉也广,但君爷那脾气,我们不找了。姚爷的脾气还是挺好的。” 两个爷都是部队卫生系统里面的,找哪个只要开封介绍信,到医院里找哪个教授格外开恩都是绰绰有余。 为了蔓蔓,蒋衍什么都愿意干。 第二天见君爷不在,蒋衍在中午食堂排队打饭时,故意走在了姚子业后面。 姚子业见他鬼鬼祟祟的,大致猜得到他这是想做什么,狭长入鬓的眉一挑,眼睛惺忪地眯着:“蒋中校,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个朋友病了,想找个治肠胃的专家。”既然人家都这么开口了,蒋衍没有客气。 “肠胃病?有看过医生吗?是胃,还是肠?” 专业人士反问,蒋衍三不知。 姚子业倒不是想为难他,说:“肠胃专家各有专长。你若想找个专业对口的好专家,了解清楚了再告诉我。最好有病人以前就诊的病历拿过来看,更清楚。” 蒋衍无奈,只好让莫文洋代自己打电话问初夏要蔓蔓的病历。 初夏想着是个机会,送病历到部队学校里,可以顺便制造两人见面,硬是拉上蔓蔓一块走。 学校里,午饭后,陆君正式向学校请了假有事要回家两天,姚子业送他到学校门口。 两人边走边说话。 陆君问:“你真不和我一块去看看?”心里是想,见到囡囡时,身边有个人可以帮着看提点意见做参考。 低着头,姚子业似在看自己的影子:“不去了。反正是不是,最终不是需要做完亲子鉴定才能确定?” 本来听他这话没错,但陆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想都是因那个用五百块上车的女人,刚想动嘴说点什么。 前面,一辆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车门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两个女人。 看到这两个化作灰他都认得的影子,陆君猛地刹住脚。 头一个钻出车门的初夏,抬头扫见前面的军人,也傻住了,两只眼睁得大大差点瞪出来。 冤家路窄! “初夏?”蔓蔓见好朋友站着没动,扶了扶眼镜看过去,先是看到怔了下的姚大爷,然后见到了那个冷得掉渣的君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陆君冷冷的声线打破了炙日的沉默。 回神的初夏,听到这话冒火:“我们怎么不可以在这里?” 明显两方是误会了。姚子业走出来,视线自然落到蔓蔓那张戴眼镜的小脸上,见小脸已不见上回的病色,俊美的眸子里荡起笑意:“病好了吗?” 这军官,比旁边那个冷冰冰的,不知要好多少。初夏哼一句:“她病好了,一直想找机会答谢你们。” 听这答谢的口气,陆君冰着脸:“不用了。” 蔓蔓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仰起脸。 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女人,那夜在军车里陆君只记得一个印象——倔强。后来姚子业和他说了那些话,眼下他不禁在这张脸上搜索着,想找到一丁点有关囡囡的迹象。 纤细的眉,小巧的鼻子,密刷子似的眼睫毛,神情中是淡到如烟,仿若与世无争的仙子。 心头不由一动。 忽觉姚子业的话有些道理:自己的妹妹若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非是美若天仙,但定有别致的动人之处。 记忆里的囡囡,一出生,不是最美最可爱的女娃,却是浑身充满了灵气,精灵剔透,令人移不开视线。 蔓蔓正努力地说清楚这个事情经过,不想被对方误会:“当时我不是想逃路,是去取钱还药费。你们可以把银行账户给我,我把钱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你今年几岁?” 一愣,纤巧的眉微拧,蔓蔓仰头,触及的眼神犀利如刀锋上的尖光,骇人的气势紧逼到她面前。 “你今年几岁?”同样的话,同样急迫又骇人的语气,从紧跟上来的姚子业口里吐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莫名其妙的问题,又是这样两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蔓蔓的嘴唇咬了咬。 初夏唯恐他们这是为难蔓蔓,走上来要说话。 伸手挡住初夏,蔓蔓从来以为自己是大龄剩女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微微扬眉,轻描淡写的: “二十九。” ------题外话------ 此文为先占坑,所以错过爬榜的机会了。(*^__^*)偶尔亲们记得给点动力啊,O(n_n)O哈! ! 【23】不是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0 本章字数:3813 不是 再怎么相差,也不该超过两岁之多。囡囡若是活着,今年年芳二十七。 妹妹要是一遇能遇到,怎会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个音信。 最怕的是,没有找到人之前,囡囡已香消玉殒。 失望,在两个年轻军人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初夏看着都气:什么意思?嫌弃人家年纪大是不是? 这种像是找到亲人,却突然间希望破灭的痛楚,是没有经受过的人无法理解的。陆君此刻也无暇顾及他人的感觉,在脸上冷酷的面具未崩溃之前,迈开大步离开又一个带给他失望的女人,截车离去。 “没礼貌!当初甩他五百块应该甩得更狠些。”初夏跺脚,嘴里小声咕哝。 蔓蔓只在意这欠了人家的钱得还上,冷酷的君爷不知什么缘故走掉了,幸好留了个姚大爷。 姚子业此刻的心境,比陆君更失望。因为之前他怎么想,都觉得蔓蔓是最符合他心里面所想的囡囡,不然不会告诉陆君知道。哪怕蔓蔓现在报了29,他依旧在蔓蔓的眉眼中想找寻撒谎的痕迹。 “请你把银行账户给我。”蔓蔓这次认真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纸笔。 “你不会对我们说谎话吧?你真是二十九岁?”姚子业向着她再踏前一步,湖面微澜的羸光从他那双英气狭长的眼瞳里流露,是水漾的温柔。 微拧眉,蔓蔓知道这个话会让他再度失望,清晰咬道:“我没有原因要欺骗你。” “就是。”初夏走上来插话,免得蔓蔓一再被人欺负了去,蔓蔓是好性情不计较,但她初夏早看不过眼了,一手有力地指住他身上的军装,“你是军人,更应该懂得礼貌!知不知道一再追问一个女人的年龄是极不礼貌的一件事!” 长指尖戳到肩坎上的五角星,姚子业恍然被这话点醒,嘴角裂出一丝哭笑不得:“对不起。我和我朋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初夏怒吼,追问蔓蔓年龄不是想追蔓蔓,难道是想借机故意嘲笑蔓蔓。 越描越黑了~ 姚子业聪明地绕开这个话题,只问她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我想你们不是专门找到这里来还钱的吧。” 初夏和蔓蔓被这一反问,反倒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蔓蔓道:“我真是想还你们钱。” “还钱的事你不需计较了。”姚子业见此,与她实话实说,“当时车上五十个兄弟一块捐的,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到一百块钱,钱很少,不用还了。” “钱少也是钱,怎么可以不还?”在蔓蔓勤工俭学的观念里,几十块钱怎能不算多。 看她轻轻咬嘴唇倔强的模样,姚子业又回想到上回在车上刚开始的那场误会,俊朗地笑一笑,“问题是这五十个弟兄,大都是出完任务后分头回各部队去了,有些在外地不在这个省这个市。你若真是一个个跑去还钱,交通费,银行手续费,都不止这个还钱的数目。” 听是这样复杂的情况,初夏和蔓蔓都无话可说了。 “那——”这钱还不上,欠下的人情怎么办。 姚子业狡黠地对她们两个眯眼睛:“如果你真想还这个人情,不如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人家都是救命恩人了,怎么可以继续当外人,再计较下去反倒显得她们心胸狭窄。 初夏豁出去:“我们来找个朋友的,给他送东西。他是个军人,近来在这所学校里进修。” “原来是这样。”姚子业吁叹,带她们走向大门口的门房,一边问,“不知道我这位战友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上的?” “他在哪个班上没来得及问,但他名字叫莫文洋。”初夏说。 世界真小! 姚子业嘴角的笑容愈展愈大,道:“若不是同名同姓,莫少尉刚好与我同一个班。要是你们早说是莫少尉的朋友,我战友陆君也不会拦你们上车了。” 莫文洋=莫少尉? 初夏与蔓蔓面面相觑,同叹这世界真小。 到了门房处,姚子业本想直接带她们进去找人,然考虑到现在是午休时间,唯恐惊扰到其他战友影响不好,便借了门房的电话打进去通知莫文洋出来。 接到电话的莫文洋,只注意听是初夏和蔓蔓来了,跳下宿舍的铁床,跑出去敲蒋衍的门。 隔天又能见到蔓蔓了,蒋衍兴奋到赤脚套军鞋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躲着纠察队的人系衬衣上的扣子。 两人跑向门房的路上,远远看见门房处站了姚子业的背影。 话说这姚子业长得风流倜傥,是班上外相最俊的军官,连一些向来以外貌自傲的学员都自叹不如。 蒋衍这会儿见姚子业与蔓蔓面对面站着,心里头不由犯嘀咕了:“怎么没有听说姚上校找女朋友?” “姚爷眼光高呗。”莫文洋同样嫉妒,两个爷都是长得好家世好又有本事的,倒追的女人一大车,“不过,听说他小时候订过亲了。” 原来是订过亲的。蒋衍跑到门房面对姚子业的时候,卸下了心防。 “蒋中校也来了?”姚子业对蒋衍一副打量下来,看见他没穿袜子的脚,再顺着他眼光望到蔓蔓涨上虾红的脸,水样的眼眸于微沉中闪过一抹深思。 一对情侣几步之遥面对面,却因中间隔了个半熟悉的人不敢轻易动弹。蒋衍火燎火急的,向莫文洋使个眼色。 莫文洋接到指示,意图打发走姚子业,说:“姚上校,你怎么会在这?” “刚好,她们两个也是我朋友。”姚子业双手环抱,背靠在墙上,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从不知道姚大爷是不知趣的人。 四个人一同犯急,互相交流眼色。以蔓蔓他们的了解,想必这姚子业是观察出什么,故意留下来的。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他吗?”姚子业衔着嘴角的悠闲自得,问初夏。 咕咕哝哝的初夏拉开包链,取出里面蔓蔓的病历要直接交给蒋衍。 蒋衍在伸出手去接病历的时候,注意到姚子业的目光盯在自己手上,方想到一个大乌龙。 “怎么了?”初夏看他老半天手伸在半空没有接,疑问。 “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蒋衍指着她们和姚子业。 ! 【24】囡囡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1 本章字数:3603 初夏没反应过来,蔓蔓却是先联想到了,一时为难,轻咬贝齿。 见蔓蔓为难的神色,姚子业舍不得,替她把话说了:“蒋中校,如果你是想帮她找医生,病历你不用给我了。那晚上,是我和同车的兄弟送她上医院急诊。” 乌龙! 其余四个人一同在心里感慨。初夏收回手,忍不住要拿手挠耳洞,怎么觉得遇上这两个爷后尽是遇到这种乌龙事,像是冤家路窄。 姚子业这会儿电灯泡当足了,入鬓的长眉淡淡一撇,说:“蒋中校,先这样吧。你们约好时间再来找我,我再带你们上医院找我一位老师给蔓蔓看。” 众人目送风流倜傥的姚大爷离去,一身午日的金光雕琢出姚子业的背影,硬朗中不失柔和。 蔓蔓收回视线,对上蒋衍的眼睛。 初夏和莫文洋赶紧避开。 姚子业走到拐弯处,转身,手指抬起帽檐,望见那一男一女站立在太阳底下相视而笑,蔓蔓脸上的笑容,好像盛开的向日葵,充满了幸福的温馨。 心口某处的酸涩泛开:如果是囡囡的话,会不会像这样幸福? 低头,复杂的思绪一直在心头盘旋,刚踏进学员宿舍门口,有人叫他:“姚上校,有电话找你。” 过去将电话筒接过手,里面传来陆君无奈的声音:“我有东西落在宿舍了,你帮我送来吧。” ——《大婚晚辰》—— 温浩雪在昨天打电话给蔓蔓遭到蔓蔓的拒绝后,心里不甘,一天十几次电话打给温明珠和明珠的妈妈邓晓羽,结果那对母女死活都不接她电话。 温浩雪在电话里对蔓蔓撒了谎,这次到北京没能如愿住进温世同一家,而是在外自己租了房子。因此,温世同现在应该是更发达了,连温浩雪一家都看不起。 “我听说,你堂叔靠明珠,攀上皇城里的太爷党。”张秋燕在女儿出发去北京之前,已经先打听好状况,“蔓蔓那边如果你只是寻乐子,可以去找。但你堂叔与明珠,你一定要交好,将来你若能留在北京,就靠你堂叔和明珠提携了。” 两天内打了上百通电话温明珠都不接,温浩雪再厚脸皮也恼了,摔了手机怒骂:“有本事,你一辈子不接!告诉你,不是只有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能!” 似乎能听见温浩雪气急败坏的骂声,温明珠轻松打开手机,将温浩雪换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再次拉入黑名单。 邓晓羽走进女儿的房间,眉头一皱:“又是浩雪打来的?” “我们现在忙着呢,她也不体贴我们。”温明珠对这个妹妹摇头唉气的,“过几天,我再去找她,这会儿顾不上。” 温世同一家现在是顾不上招呼温浩雪。自从一个月前,温明珠在公司里被一个中年男子找上,说是她和某个阿姨失去的女儿长得像,希望她能帮助这位病中的阿姨恢复健康。 这种陪护的工作,以温明珠本来小资家的家境,怎么可能答应。但是,那中年男人对她说:这不是个普通的家庭,如果她做的好,能让对方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她与她家里绝对是攀上富贵了。 温明珠回家与父母商量此事,在半信半疑之下,温世同再派人去查,得知到招呼女儿上门照顾陆夫人的这陆家,在皇城里势力不小。温世同出社会混这么多年,就只差亲戚中能生出个达官贵族,扶持他一把。在中国不同外国,做什么事都好,官场里没有可靠的人没法混的。 以着尝试的态度,温明珠上陆家,每天陪陆夫人聊会儿天,任务一点都不重。她听那中年男人的话,尽心去做这份工作。 相处久了,陆夫人性情温和,对她极好,连带陆夫人身边的人对她都客气。 好处接踵而来。陆夫人身边一位夫人给她介绍了位年轻才俊相亲,竟是刚考上北京市政府厅的公务员,叫李振伟,外相英俊,家里父母是温家老家的海关官员。 温世同一家尝到了攀上陆家的甜头后,意识到非得抓住陆家不可。 就在上一周,陆夫人告诉温明珠,今天她大儿子要从部队回来,想要见见她。 据闻陆家这位大少爷,是陆家的主心骨,话一出,说一不二,陆家夫妇都得听儿子的。至今为止,明珠能见的陆家人,只有患上思女忧郁症的陆夫人一个。只有通过陆家大少这关,她才能真正获得在陆家的通行证,继而见到陆太太的老公陆司令和其他陆家人。 可以说,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戏。 出发前,温明珠再三将衣襟里的玉佩拿出来仔细瞧了再瞧。据那中年男人说,这块玉佩与陆家当年失去的千金所戴的一模一样。然这块玉佩怎么到她手上的,她和父母都想不起来,应该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走吧,明珠,你爸开车在楼下等了。”邓晓羽心里比女儿更紧张,一家的未来都在女儿这次赴约上了。 温明珠深吸口气,与母亲一块下楼。父母两人一同送她来到陆夫人近来定期做心理治疗的疗养院,这里同时是她和陆夫人见面的主要场所,至于陆家住的大院,她现阶段没有机会进入。 乘坐电梯到达陆夫人治疗室的楼层,梯门打开,走出去,见安静的走廊里立着两名军人,一名冷面俊玉,一名风流貌美,好比一幅画般,看得她眼睛一晃,痴住,心头嘭嘭嘭,脸蛋染红。 忽见一个年轻女性出现在这安静的走廊里,姚子业马上意识到这人是陆家要认的囡囡了。狭长的眼斜眯过去,见这女人瓜子脸略施粉黛,一身裙装身材窈窕,五官比蔓蔓长得漂亮多了,然美则美矣,他却没能从她身上找出半点感觉来。不像蔓蔓,一眼之间,那双水灵的眼神把他紧紧吸附过去。 感觉到两双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温明珠微微含头,做出一副含蓄的大家闺秀模样。 仅她这个像是装模作样的动作,姚子业眉宇微皱,按低帽檐:“我先走了。” 他大踏步擦过温明珠身边,温明珠回头去看他,益发觉这人比李振伟帅气有型多了,不知是什么人与陆家又是什么关系。 陆君在她转头去看姚子业的那张脸,像是刀剐般深深地盯上一目。 ------题外话------ 蒋大少:君爷,你太不厚道了,抢戏~ 肥妈:蒋大少,你再不努力,蔓蔓要被人抢了的。 (*^__^*) ! 【25】亲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3 本章字数:3586 “请进来吧,温小姐。” 低沉到像是冰窖的声线,让温明珠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回头看这男人的脸,俊是俊,却冷得像鬼面阎罗。 温明珠到底不是吃素的,一打精神,端得很像模像样跟在陆君后面进了一间小会客厅。论怎么应付男人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她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校花,可谓是男人心目中完美的仙子,被众男人追星捧月的宝贝。 男人再酷又怎样,终抵不住女人的柔指绕。 完美阴冷的微笑如一颗明珠凝在她嘴角。 ——《大婚晚辰》—— 蔓蔓觉得很满足,她从不多求,经历过多少磨难之后,她明白,只要有一点幸福都是要牢牢攥在掌心里的。 只要转头,蒋衍能看到她大眼镜底下淡如云烟的微笑,她的笑映在他黑亮的瞳仁里,令他心胸亮堂,心境愉快,荷尔蒙加速,胸膛里的这颗心扑通扑通。 热恋中的人,大概是像他们这样吧。天空、云彩、大地,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和那个人一样的色彩,五彩斑斓浸透了喜悦。 他们两人坐的学校外围的小花坛,面对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一辆又一辆小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北京车多,甚至来个隔日限车令。军车,却是不受此约束的。 看到一辆迷彩绿色吉普车进入国防大学的大门,蔓蔓忽的想到什么,嘴角眯眯一翘,说:“我听人说,你们的肩章代表军衔。他们叫你中校,军衔是指中校吗?” 感觉到佳人是找机会想对他多了解一些,蒋衍乐不思蜀,指头扯住肩坎上的肩章,一五一十与她说起部队里的事儿:“两道杠是指校官,星星数目代表等级,分别是少校、中校、上校、大校。军衔是一回事,到了指挥部队,职务又是另一回事。对中国军队来说,任命的职务才代表了指挥权。” “我听人说军人都是长期在部队里服役,不能回家,但是有假期探亲。” “是的。做军嫂,都是需要耐得住寂寞。” “危险吗?” 交谈的重心逐渐转移到了严肃的话题。浓眉肃穆,眼神坚毅,收敛住调戏的音调低沉有力:“我个人认为,保家卫国是每个中国人的责任。军人,只是把这个任务变成了职业化。当外敌入侵我们的家园,每个人都应该奋起反抗,没有所谓的危险不危险一说。” 轻轻晃悠的两条小腿停下,眼前的他,没有孩子气,是个成熟的男人,稳重充满魅力的气息迎面扑来,笼着她鼻尖上出了一层细汗。她都快以为他之前与她调侃的一面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心头扑通扑通。 纤细的眉毛扬起:“你是不是和女孩子说话都喜欢这样?” 冤枉! 不悦的嘴角一撇,他慎重其事,两眼忽的“凶狠”地瞪住她:“要不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都懒得和她说话。” 她嘴角微抿,似笑非笑。 “蔓蔓!”他“生气”了,俊脸黑黑的,“你怀疑我什么都好。就不准在这种事上怀疑我。” 她哪是怀疑他?他故意与她玩,她这不也与他玩玩。不过这种事适可为止,小头点点:“我相信你。” 狡诈的眉角飞扬,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也是故意的,双手捧起她的脸,猛地在她额头上一亲。军人嘛,就要在抓住机会的刹那,绝不放过目标圈里的猎物。他蒋衍是很懂这个道理的。 被吻了! 蔓蔓心头一乍一乍的,感觉有些晕,可能是觉得不真实。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男人亲。 看怀里的小女人六神出窍,作为男人的骄傲被大大地满足了一把,大手往她小肩一揽,轻松入怀。 哪知道,忽来一声:“蒋衍!” 五指在她消细的肩上猛地握紧。 加重的力道,吃痛。她顺他目光望过去,见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杀在路边,一个三四十岁戴眼镜的女人从驾驶座里走出来,穿着简单朴素的衬衫和工作裤。 疑问时,听他有力的音量在她耳畔叮咛:“别怕,是我二姐,可能是来看我的。我二姐名中一个梅字,你喊她梅姐可以了。” 是他二姐,岂不是未来的姑嫂。他叫别紧张,怎么可能? 扶了扶眼镜,她和他从小花坛的坐阶跳下来,下来时顺道整了整衣装。 蒋梅看着弟弟揽一女人的肩头走向自己,不断地将鼻梁上的纤巧无框镜片拨来拨去,眼神里全是诧异的光。 她当时开着车路过这里,身边五六岁的儿子突然叫:“妈妈,是舅舅,舅舅在抱女人。”她还不信,以为儿子看错了,结果一眼扫过去,刚好看到弟弟在陌生女人的额头上猛亲。她吓得来个急刹车。倒车回来,下车仔细看清楚了,的确是弟弟,才敢叫出声。 现在社会风化开放了,大街头上青年男女亲密的镜头屡见不鲜,可蒋梅知道,自己那弟弟是标准的和尚。之前她奉蒋母的命令不知给弟弟介绍过多少对象,身家好,外貌佳,工作好,三好年轻女青年女干部一大把,偏偏眼光高于天的弟弟一个都看不中,反而让她为这事将一个个朋友都给得罪光了。 但她认了,家里除了兄长,就这么个弟弟,一家都不疼着。 五六岁的儿子小东子也溜下了车,比妈妈更好奇地打量舅舅的女人,扶起小鼻梁上与妈妈一样戴的眼镜,努努嘴巴:“这位姐姐长得没有妈妈上回介绍的好看。” 蔓蔓囧:小孩子童言无忌,她不计较。但这小鬼看来是他二姐的孩子,没正式入门前先被对象的小外甥给嫌弃了,心底小小是点打击。 比起蔓蔓,蒋梅更尴尬,瞧儿子说的这是什么话。以前都是自己认识的朋友介绍来的,儿子随便说没有关系,可眼前这位完全不是,是她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姑娘家。小孩子可以不懂事,大人可不行。伸手拧一把小东子的耳朵:“给姐姐道歉!” 小东子不情不愿嘟小嘴:“对不起。” 蒋衍听着不高兴,一手揽佳人,一边教训小外甥必须懂得尊敬他未来的老婆大人:“你小子才几岁,懂什么女人叫做漂亮吗?” “什么叫做漂亮?”小东子皱鼻子,与舅舅抬杠上了。 “漂亮是要看内心的。” ! 【26】突破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3 本章字数:3919 听弟弟这说法,对这个女人是上了心的。蒋梅认认真真地将蔓蔓的脸瞧个整样,发现蔓蔓真如儿子说的,长得是不怎么样。好在不会缺鼻子眼睛的,是个正常人。 至于小孩子,对大人的话向来听个一知半解的。不过小东子向来是很钦佩蒋衍这个舅舅的,扶起小眼镜,有模有样地学着舅舅的口气:“我知道了。她和我一样戴眼镜,所以心灵美。” 三个大人哑然失笑。 “二姐,你是来找我?”蒋衍问,姐姐蒋梅是个日理万机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小东子今天刚好学校上半天课,我这不带他去医院看眼睛。顺道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蒋梅回车内,把蒋母让她拎来的一袋吃货交给弟弟。 见母亲又送吃的,蒋衍直接塞回姐姐手里:“我多大了,还需要吃零食吗?拿回去给小东子。” 蒋梅笑着抱回弟弟塞回来的零食:在母亲眼里,小儿子永远是小儿子,捧在掌心里头的。 蔓蔓在旁边看他们姐弟俩将一袋东西推来推去,很是感慨:很小的时候,自己和媛媛也一样,你让我,我让你,什么时候起这种关系开始变了呢。 见时候差不多,蒋衍将蒋梅拉到一边,说正事儿:“二姐,我和她的事,你先别告诉爸妈。” “为什么?”蒋梅惊疑地看着弟弟,全家都认为弟弟该结婚了,这有女朋友的好事更应该早点告诉父母让父母高兴。 “现在不是时候。”蒋衍慎重地说。 蒋梅误解了他的话:不是时候?看来弟弟是想先交交看,这女朋友不一定能成为弟弟的媳妇。也对,瞧这女的外貌,比她介绍的都差远了。也不知道女方家境是怎样的。 扶着眼镜,她本想就这些关于蔓蔓的疑问仔细盘问弟弟,可弟弟都说了不一定,不着急了。 “放心吧。”蒋梅一口爽快地答应了他,主要是不想让两个老人家有了希望又失望。 这边,蔓蔓和小东子一大一小面对面干杵,不免大眼瞪小眼的。 家里朋友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蔓蔓不知道怎么讨好男朋友的小外甥,绞尽脑汁想了老半天,憋出一句:“小朋友近视的话,可以喝点猪肝粥,少吃糖果。” “我不是近视。”小东子的小鼻子皱了皱。 马屁拍错了位置。蔓蔓囧:“那你戴眼镜是——” “我是弱视。”小东子扶搭小眼镜,接着很宽容大量地饶恕她的孤陋寡闻,“很多人都猜错了,不止你一个。” 蔓蔓对弱视是有些了解的,想到这孩子如果不能治好,一辈子眼睛比近视眼的人惨痛,但是,在这个骄傲的孩子面前她是不能表示出同情的,于是弯下腰向小东子缓缓展开笑容:“弱视的话,也是可以喝点猪肝粥的,补充营养。如果你喜欢,姐姐可以煲给你喝。” 眨眨眼,小东子惊愣,忽然觉得舅舅说的没错,这个姐姐在对人笑的时候,好像花朵绽开,一下变得漂亮无比。 走回来的蒋衍,听到这话,大手在小外甥头顶上怜惜地揉揉,问蒋梅:“今天去看了医生,医生怎么说?” “老样子。”蒋梅叹气,自己在医院工作的,从儿子出生起,为儿子这双眼睛不知道找遍了多少名医,没有半点进展。 弱视不比近视,要治不是那么容易。 “不是说我们总医院新来了个眼科教授吗?”蒋衍问,按理来说,姐姐蒋梅只要一听到有新的好的眼科医生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带儿子去看。 提到这事,蒋梅抓住弟弟问:“我听说那个陆君和你是同期班?” “陆上校?” “是。你和他熟不?” “什么问题?”蒋衍不敢说自己和君爷熟,君爷那副冷面孔,除了姚子业,对谁都拒之千里。 听弟弟的口气都知道这事难办,像自己来之前所想的,蒋梅不想弟弟为难,就不提了。 可蒋衍没有放过:“找那个教授需要找陆上校吗?去医院直接挂号不成吗?” “那教授不在医院工作的,在部队的研究机构,不出诊的。要找他看,必须找到熟人在中间搭桥,亲自上他家里。”既然弟弟问起,蒋梅一五一十告诉了,同时叮嘱弟弟不需要为这个事去得罪人,“你不需去找陆上校了,反正名医不止他一个。” 蔓蔓听他们两人对话,脑子里盘绕着陆君、陆上校两个名,不由眼前蹦出那张冷得不像话的俊脸,这指的是那个君爷同志吗?要真是的话,若是她自己的事,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去碰这座冰山。 既然在这里遇到弟弟,蒋梅就不进学校了,开车和小儿子一块回家。 目送蒋梅的银灰色小轿车离开,蔓蔓真心说:“小东子真可爱。” “你喜欢小孩子?”蒋衍从这话悟道什么,嘴角笑眯眯的。 不知是陷阱的蔓蔓点点小头:“喜欢啊。谁会不喜欢小孩子?” 抓住机会低头,在她耳畔咬住一句:“你喜欢,我们生一个足球队吧。” 脸蛋红了红,小拳头握紧,猛地往他肩膀一打:“你当我是母猪啊!” ——《大婚晚辰》—— 只有两个人的小接待室里,温明珠坐立难安,这整整都过了半个小时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一直在手心里翻转她摘下来的玉佩,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看都没看她。 陆君,人称鬼面阎罗,一张俊脸多看两眼,会觉得是鬼戴的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你家里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突然降下来的声线,让温明珠心头又打了个寒战,面上持着矜持,摇摇头:“我是独生女。” 紧接,沉默。 但温明珠明显感觉到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冷丁丁的视线在她垂低的闪避的眼皮子上扫过去,冰霜的俊颜无喜怒哀乐,绷紧的唇线吐出来的每个字却都是不容置疑的:“温小姐继续呆在我母亲身边,可以吗?” 意思是接受她了?看得出,现阶段陆夫人离不开她!喜出望外的结果,让温明珠一张想假装矜持的脸破除了伪装,整张脸笑得露出了张扬:“我喜欢陆阿姨,也很希望能一直呆在陆阿姨身边为陆阿姨解闷。” 陆君垂下眼,什么话都没说,将玉佩还给她,摆下手。 有了突破性进展,温明珠没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再感到沮丧,这时候就得知趣乖巧地退出去。 走出门时,她相信:只要那个真囡囡永远不出现,只要抓住陆夫人,这个位置她是坐定了! 为此,她摇了摇如柳的腰肢,换个方向,走去陆夫人就诊的房间。 ! 【27】极品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5 本章字数:4137 温明珠刚走,陆司令的电话马上到。 陆君看了下关紧的门,走到角落里,掩低声音:“爸。” “怎么样?”陆司令劈头就问,“是囡囡吗?” “爸和妈如果要对方做亲子鉴定可以,但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陆君与父亲说话一样是冷静如斯。 “那你继续留下她,让她去你妈那里做什么?”看来陆司令这通电话先从陆夫人得到消息后打过来的。 “玉佩的款式确实和囡囡戴的一模一样,所以囡囡肯定是和她或是她的家人有关。” 明白了儿子是想顺藤摸瓜,陆司令急着提议:“你问了她或是她家人没有?” “没问。”陆君两个字坚决、果断。 “为什么?!”陆司令在电话里用吼的,他这和陆夫人一样急,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找到有囡囡的线索。 “爸。”陆君的声线里带了丝冷酷的隐忍,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妹妹受半点委屈被人冒认,所以情愿拖长点时间再三确认,“爷爷说过,囡囡的事全权交给我处理。” 电话里头的陆司令没声了,儿子做事他和老婆一百个放心,尤其是这几年来儿子的前途已经是他望尘莫及的。 确定父母会一丝不苟地照他说的去做,陆君收了线,回想到刚刚坐在那里翻转温明珠的玉佩,心里头却不知为何总是冒出蔓蔓那张戴眼镜其貌不扬的小脸。 蔓蔓,叫蔓蔓,是姓什么? 为什么会整整相差两岁呢! 如果不是,他会追根到底去查了吧。 ——《大婚晚辰》—— 与初夏回到画廊的蔓蔓,这两天想到小东子,决定为这个和自己一样戴眼镜的小男孩做点什么。 “他很可怜。”蔓蔓与初夏商量,“如果找不到好医生,眼睛可能一辈子会瞎。” “没有找到好医生吗?”初夏问。 “他妈妈说——”蔓蔓想到君爷同志的冰霜脸,眉头拧成个疙瘩。 说是这事得找君爷,初夏一样不乐见:“蔓蔓,我告诉你,你八成和这个人相克的,千万别找他。你想想,你上车时本来没那么严重,他收了我们五百块,结果把你搞进医院里烧了三千六百多。可悲的是他那群战友,帮他付了这三千六百多。我们还得欠这么多人的人情。” 蔓蔓点点小头:“我也这么想。”接着小嘴唇抿得紧紧的:“可小东子怎么办?” “那位姚大爷帮不上忙吗?他是君爷的死党,照理说两人水平应该差不多。”初夏帮她将攻关目标转移到了姚子业,“我看这位姚大爷脾气要比君爷好,虽然他人也有点怪怪的。” “怎么怪?” “要不是莫文洋说他自小订了亲,我都以为他对你——”初夏小心地斟酌,朝蔓蔓的大眼镜上望望,“是不是有兴趣?” 蔓蔓失笑:“怎么可能?他知道我们没有钱的,以他那家境,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种没钱没貌什么都没有的?” 听到蔓蔓这话,初夏心里腹诽: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蒋大少不是破落户,会不会? 这一想,赶紧背过头去,呸呸两声骂自己乌鸦嘴。 话说回来,自从蔓蔓离开那个该死的温家,桃花运全开了。初夏心头小小地得意一把,自己终究是为好朋友做了件好事。 说曹操曹操来。 手机铃铃铃,蔓蔓一看来电是温浩雪,想假装不在,马上挂掉后先关掉机。 画廊门口,忽然传来几声砸锅卖铁似的叫喊:“蔓蔓姐,蔓蔓姐,蔓蔓姐啊——” 初夏张大的口能塞进颗蛋:把蔓蔓叫得像是要死要活的,除了极品温家人还有可能是谁? 幸好现在画廊里的搬运装修工作都已完工,下午客人没有,只有他们三个,不然这脸不知要丢到哪里去。 杜宇火箭式冲进她们坐着的茶水间,正式声明敌人来袭:“是温浩雪!——蔓蔓,你要不要躲躲?躲厕所里?躲厨房?” “不用了。”蔓蔓淡定地站起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知道温浩雪早晚能找到她的。 衔着抹从容,蔓蔓走出茶水间。 在画廊里无所顾忌四处张望的温浩雪,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见到蔓蔓,被温明珠一家郁闷得要死的圆脸,如一阵春风吹过,荣光满面,这一刻真诚是笑到了心里去。 “蔓蔓姐。”一个箭步冲过来,伸出双手像抱玩偶搂住蔓蔓。 被堂妹如座小山压住,蔓蔓细眉小皱,是想:对方用这么大力气,肯定近来被什么事气得不轻。 扶扶大眼镜,蔓蔓从对方螃蟹式的手里挣出来:“浩雪,你找我什么事?” 温浩雪现在看到蔓蔓比起以往没有任何改变,心头安实了,笑吟吟的:“没有什么事不能来找你吗?” “我要工作的,不像你还在读书。”蔓蔓认认真真地说。 “工作学习都一样要劳逸结合。”温浩雪接着很是得意地向她袒露一个信息,“我和学校说好了,提前过来北京准备考研,不用回去了。还有我妈,因为我妈的堂姐嫁人是住在北京的,所以要一块上来陪我帮我打好关系。——蔓蔓姐,你应该高兴了吧?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温浩雪、张秋燕这对狐狸母女要在北京生根,的确是个能让蔓蔓悲极生乐的新闻。 好在蔓蔓应对这对母女,是有点手腕的,小嘴角噙丝不痛不痒的淡笑:“我本来在北京就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说了吗?你这几天都住在明珠家里。” 温浩雪的脸,被蔓蔓口吐的石头砸中,满脸是青血。 蔓蔓、初夏、杜宇三个人,同时一悟:知道温浩雪的气,是从哪里来的了。 “杜宇——” 门口这会儿传来的喊声,让现场四个人都愣住。 “杜宇,你知道蔓蔓她在哪里吗?我打她手机她关机。”蒋衍一面大步走进来一面冲杜宇问,结果进来后一看,见到蔓蔓就站在杜宇旁边,而且蔓蔓另一边站的人是——极品温家人。 倨傲的眉角当即提起,冷丁的目光盯在温浩雪的圆脸:阴魂不散的温家人,来这里做什么? 温浩雪也是瞪足了双眼:这破落户怎么会在北京?而且穿着军装? 跟在蒋衍后面第一次走进画廊的姚子业,对眼前这副火势熊熊的场面,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迷惑。 视线挪到新进来的姚子业,温浩雪猛地心头一乱:美男子! 感觉堂妹被什么惊到要晕倒,蔓蔓识相地避开几步。 蒋衍这会儿拉杜宇到一边耳语:“她怎么在这?” “别提了。她和她妈都要长住北京了!”杜宇替蔓蔓“哎呦”拍下额头。 ! 【28】欠教训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6 本章字数:3908 这群人如果想长住在北京,有的闹了。 在见到温浩雪以后,蔓蔓发现,男朋友的脸变得怪怪的,像毫不自觉中镀上了层银霜,冷冷漠漠的一层,尤其在眼中特别明显。 知道自己的家人在那次相亲会已得罪了他,蔓蔓眉间微澜,眼中同是捉摸不清的情绪。 不了解温家人,暂时摸不清状况,姚子业狭长入鬓的眉眼在几个人微妙的神情中流转飞来,稳重度势,不会轻易插言。 场内过于沉静的气氛,初夏受不了,问两个军官:“你们怎么来这里?” 被拉回了神智,望着蔓蔓蒋大少的脸春风回暖,说:“今天下午刚好有假,来带蔓蔓去看医生,开几服药调理脾胃。” 蔓蔓终是记起中午接的那个电话,是自己疏忽了,对他们说:“你们等等,我去拿个包。” 回身蔓蔓进了画廊的办公室拿包。 听到他们几个这番对话,温浩雪眼珠流转,在蔓蔓走出来时,手伸过去揽住蔓蔓的小臂,很热忱的样子:“蔓蔓姐,你是病了啊?我陪你去医院吧。不然我爸妈会念我不关心姐姐。” 初夏差点呕:你是关心蔓蔓的病,还是关心帅哥? 其他人当然都不想温浩雪跟蔓蔓去惹是生非,没想到姚子业突然插了句话:“我想没有问题,既然是关心姐姐。” 初夏等人瞪姚大爷,要吐血:你是眼睛真瞎还是假瞎,这点门道你都看不出来? 杜宇都不能确定,靠近老婆小声问:“你说这人不是看上温浩雪了吧?” “不可能!”初夏小声激动地吼。 可姚子业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不过,主要带病人去的姚子业都这么开口了,其他人不能表示反驳意见。 温浩雪在听见姚子业为自己说话时,心神更是一晃,或许人家真是看上她了,就不知这人是不是蒋大少一样,是个徒有其表的破落户,刚好,可以在接下来的路途中进行观察。于是,她迫不及待地拉着蔓蔓往外走:姐,有病不能耽搁,我们快走吧。 一行人就此离开画廊。 刚走到街边,温浩雪左看右看,是找私家车。男人有没有车,是第一个标志。 蒋衍趁机,先把蔓蔓拉回自己身边,保护起来。 慢腾腾,腾到拒温浩雪半步远的地方,姚子业咬文嚼字地问她:“你东西掉了吗?” 没有车啊。温浩雪眼底小小的失望,但或许只是没有把车开来?这么想,温浩雪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我只是想,我们该往哪里走。” 姚子业对她这句话,嘴角噙抹淡得似霜的微笑。 偏偏温浩雪没有看出来,以为他是对自己笑,自己也笑得得意无比:“不然我们拦辆出租车,去到那会快一些。” “好主意。”姚子业缓慢地点下个头。 看来这男人不是没钱的。谁不知道,北京土地广,饶是她在家乡习惯出门坐车打的的,在北京打了几次车后,对钱包叫苦连天。 伸手截了辆黄色面的。姚子业率先打开前座的车门,对司机说了句话,没有坐进去,狭长流转的眼看向温浩雪。 温浩雪被他看得心里乱蓬蓬的:他这是为她开门呢?便是喜滋滋地迈开步子,从前座的车门钻进去。 其余三个人进了后座。 一路在车上,大概是怕说太多话会在男人面前失态,温浩雪少有的像是淑女一样安安静静的。 蔓蔓的眉头拧得个深深的小疙瘩,眼角偶尔扫在男朋友和姚大爷两张都默不出声的脸。 出租车大道小道转了一个小时,来到了某家部队医院。 见计程表时刻计算的路费神速地往上飙,快近三百了,温浩雪体内的血液加速:这男人肯定很有钱。 出租车靠边停下,计程表喀喀喀在打发票纸,一时只留意一共多少钱的温浩雪,突然听到后边车门嘭的两声响,头往回一看,后面的三个人居然先下车走了。 “哎——”慌得一脚踢开门要跟出去。 出租车司机拉住她,一手撕拉下发票:“小姐,一共314块。” “我?”捂紧钱包,温浩雪再往窗外瞧,三个人都走没影了,赶紧拨打蔓蔓的电话。 蔓蔓自到站后,一直被蒋衍拉着,以最快的脚步离开出租车。手提包里的电话不会儿响了,知道一定是温浩雪打来的,她一用劲,甩开蒋衍的手,发亮的眼珠子瞪住他们两个:“你们不可以这样玩人家的!” “蔓蔓。”蒋衍也是在看见姚子业帮温浩雪开门时,才察觉姚大爷玩什么招数,温浩雪是欠教训,因此他默许了,但是没想到蔓蔓会为此生气了。 姚子业看到蔓蔓生气倒觉得稀奇似的,摘下军帽,对她很是无辜地笑一笑:“她不是很有钱吗?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带的包包,上下应该有几千吧。几百块钱的车费对她来说只是小CASE。” 蔓蔓不知道怎么说:二叔家是有钱,但只是中产阶级,买上千的名牌是装面子,为了撑面子工程,其它的啥都舍不得花。就比如每个月给***钱,二叔借口自己是老二,永远拿出来的比她爸爸给的月钱还要少。 眼见温浩雪没有打通蔓蔓的电话,只好自己先掏了钱包,呼哧呼哧从后面赶上来了。 “你们走得好快。”温浩雪拿手背擦擦额头,却碍着姚子业在这里,不敢对蔓蔓和破落户发脾气。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姚子业淡淡地戴回军官帽,道:“我们进去吧。教授在等着呢。” 就这样?连计程车费多少钱都没有问她?是觉得这钱太少不值得问吗?温浩雪干愣,望着姚子业帅气的背影在转悠之间对自己却是股冰冷,忽然周身一寒,像是被盛夏的冷风刮醒了。 蒋大少可没有半点要可怜温浩雪的想法,只是把蔓蔓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握着:“我当时在你家受他们欺负了,你怎么不为我说一句?” 蔓蔓抬头看着他,还有走了几步远的姚子业,眼珠子里闪烁的光是他们不懂的:没错。温浩雪是欠教育,教育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不该随便拿一个人的心当玩物。 低头,拧眉:想必对他们来说,这种戏弄人的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所以一点都没有感到不正常的地方。 自己是不是错了?自己真的了解他和他所处的环境吗? ------题外话------ 肥妈囧囧有神地说:虽然主角不是最有魅力的,但是有他的魅力在,这样的人物设定肯定有原因。因为不是虐文。 ! 【29】只信自己的感觉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7 本章字数:4035 “浩雪,你先回去吧。” 蔓蔓的声线,向来软绵绵的,但是,温浩雪和温媛一样,讨厌死其实是害怕死了蔓蔓的这把声音,只因蔓蔓这声音是——棉里带针。 “蔓蔓姐,我——” “我要是让你在这里继续丢脸下去,叔叔和婶婶知道了会说我的,说我作为姐姐没有教育好你让你出门丢脸,却不自知。” 蔓蔓的话一个一个字地吐,口气里像是没有半点责备,实际上每个字都在温浩雪心头钉钉子。 温浩雪还真怕,如果蔓蔓把这个事告诉温家其他人,倒不如说她丢不丢这个脸,而是她害蔓蔓丢脸这个耻辱,会更令她在温家人里面被耻笑的。 她这个做妹妹的,向来比蔓蔓做姐姐做的得体做的好,这是家中对她的口碑,她不能坏了这个口碑。 温浩雪转身,提起脚,在要把眼睛射到姚子业那头时,遇到了蔓蔓挡在中间,咬唇:“姐——” “走吧。”蔓蔓两个字,铁的。 这一刻蔓蔓做姐姐的地位不容动摇。 蔓蔓玩真的时候,温家没有一个姐妹讨厌死其实是害怕死了蔓蔓。 温浩雪走了。 见到温浩雪忽然在蔓蔓面前变成一只软绵绵的绵羊听话地走掉,蒋衍和姚子业都不约而同地有种面面相觑的沉思。 走回来的蔓蔓,对他们两个说:“对不起,耽误了点时间。” “蔓蔓。”蒋衍不敢肯定,说起来,他蒋大少只有在蔓蔓面前,总是摸不清想法,“你还生气吗?” “我是不是生气不重要,是我觉得你这么做,我不怎么喜欢。” 骤然的坦白,令蒋衍无所适从:“我刚不是和你说了吗?你想想,当初我在你家——” “蒋先生,你在我家从没有受人欺负的样子。再说你们不是在欺负她,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连奚落嘲笑她都不是,你们只是看不起她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 蒋衍默了,单是对上她一双像镜子的眼睛,都得沉默。 蔓蔓低头望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有这样的家人,她自己都觉得难堪。正因为如此,她更是想和他说清楚,毕竟两个人结婚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我二叔家,他是靠自己在官府里面爬上来的,慢慢一步步的。给领导开车,帮领导拎包,帮领导接送孩子太太,甚至帮领导挨拳头。换句不好听的话,你们看不起他很正常。” “蔓蔓,我——”蒋衍没法反驳她的话。 “蒋先生,我知道我有这样的家人令你都难以接受。我之前一直想,是不是该和你在一起。”趁这机会,蔓蔓是把心底话掏出来说了。 毕竟一个女人结了婚,娘家不能获得夫家的尊重,连丈夫都这样可怕的态度,她不清楚以后是不是夫家的人都能是非分明,能给她应有的尊重。 “蔓蔓。”没想到她早有这样深的顾虑了,握住她的肩膀,熠熠的星眸,不悔地看着她,“我想说,你和你家人,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我都是这么想这么看的。” “可他们始终是我家人,在普通人的眼里,哪怕我再怎么样,他们是我家人这个事实是没法变的。” 血缘关系不像其它,你说想断就能断。 生在温家是她的命,没法不认。 他既然有心和她过一辈子,至少得认清她这个现实。 对着她略带忧伤的眼珠,他坚定地,傲挺的嘴角弯起:“我都明白了。” 纤细的睫毛飞眨。 “以后我会亲自教训她,不让别人插手。” 心头缓缓地松下口气,月牙儿眼是眯眯起:“实际上,我只是不喜欢你们这样惩人的方式,好像电视里的花花公子。” 额~ 终于明白症结在哪里。 “蔓蔓,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我从没有与女孩子约会过的。”蒋大少说着说着手舞足蹈起来,恨不得把真心掏给她看。 这话说得姚子业同是尴尬起来。接着见她对向了自己,狭长的眼一眯。蒋衍倒也算了,这事到底是他一手主导的。他倒想听听,她会对他再说些什么。 可蔓蔓什么话都没有对他说,在复杂地望了眼他后,收回了视线。对他这个人,她了解甚少。再说她和他关系又不深,没有理由去怀疑他的为人甚至说他。要说的话,她刚才已经说完了。他捉弄她妹妹,或许是好心,或许只是看不惯眼。但素来她不喜欢男人玩弄女人的把戏,因为她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看不惯。当然,不是说浩雪不用教训。 现在她需要面对的,是从这件事她可以看出了,她将要嫁的是什么样家境的人。 怪不得初夏会一反之前的态度。 她早该察觉出来的。 见她默然无声往前走的背影,姚子业突然想起与她两次见面,她都是这样的,一双安静的眸子代表了一片天空。 论沉得气这方面,他确实比陆君差一些。 要是陆君在,怕是对温浩雪这种人,连理都懒得理。 望着她在前面走时素净中未免不是带了丝冷冷的背影,忽然悟到一个事实:对她来说,这样的妹妹,她也是理都懒得理的,而不是真畏了她妹妹。 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她和陆君有点像。 ——《大婚晚辰》—— 在蔓蔓进去里面做检查的时候,蒋衍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眉角偶尔扬起,偶尔平下。 他非常非常不喜欢温家人,别说蔓蔓这回事,就凭温家人那种极品的追金主义,他何止是看不起。所以,蔓蔓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他必须考虑她的忧愁。 再怎样都好,温家人是她的家人。 他蒋衍也是在社会里混的人,知道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现实。 门咿呀,蔓蔓从里面走出来,卷一边袖子,是手肘的地方压着个棉球。 忙站起来,走过去,帮她压住,嗓子里压了丝心疼:“抽血了?” “抽了几支。”蔓蔓点点小头。 为什么抽这么多血?蒋衍四处看,找姚子业问究竟,毕竟是姚子业介绍的医生。 “姚先生说他有事,我没完血后,从另一个门走了。”蔓蔓拉住他,心想姚大爷是大爷一点都没错,日理万机,能抽出空来带她看病,已经很热心了。 姚子业是走到了医院的检验科,将蔓蔓的一管血抽了出来,小心地拿个袋子装好。来之前,到了这里,他益发确定: 他只信自己的感觉! ! 【30】一模一样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7 本章字数:4007 温浩雪被蔓蔓叫走后,心里这个气的,首先气的倒不是蔓蔓,而是那个姚子业,一串子啐骂: 得瑟什么? 装清高吗? 嫌弃她粗俗、拜金吗? 现在哪个女的不想嫁个好的自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么错了? 愈骂,她益发觉得姚子业那个可恨,紧接把蒋衍一块恨上了:他们一块来的,肯定是那个破落户在路上和他通好气的,不然他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 对! 最该死的是那个破落户,就因为上次她给他添了堵,想报复是不是? 还有,蔓蔓这个做姐姐的,真是瞎了眼的没有良心的,哪个男人不好挑,挑个欺负妹妹没人品的,而且是个穷光蛋,她要这种姐夫做什么?别说她不要,媛媛肯定更不要!她要马上把这事告诉媛媛,告诉她,要是这种姐夫进了门,以后她别指望进中央美院的学费了。 一股火大编条短信给温媛。同时外头一通电话打到了她机子上。 接起来,却不是温媛,是温明珠。 “浩雪,前几天我出差,没带手机不知道你找我。现在我回来了,听我妈说了,你有空过来吗?” 出差?温浩雪在心底里冷笑:早找过你公司了,可你公司的人说你病在家里,撒谎都撒不圆,明摆不把我温浩雪放在眼里。 “行,明珠姐,我现在过去。” 她倒想看看,温明珠突然回心转意找回她,是什么事。 驱车来到温明珠家,这地方是新建不到五年的小区,温浩雪之前其实来过几趟了只是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现在进去了,不也觉得和她家的新房子差不多。只是温明珠是住在北京,价高。 “你来了,浩雪。”邓晓羽给她开的门,语气不冷不热,“你先坐会儿。我出门一趟,明珠在洗头。” 邓晓羽出门,温浩雪在客厅里逛了一周,觉得那些电器摆设一样差不多,很是无趣,见一个房门开了半截,心思定是温明珠的房间,忍不住伸出手推开。 这一推,与她家里一样,发现是另一片天地,好东西都是藏在卧室里头呢。不说其它,光是温明珠摆在卧室里的那套办公设备,都是“苹果”,并且样样齐全,样样最新。 不过身为女人,最爱的不是电器,是首饰。见温明珠桌上搁的一个锦盒,匆匆跑过去揭开盖子,看会是什么金银珠宝是温明珠随身佩戴的。 盖子打开后,白色锦缎上静静地躺着只半节指头大的玉佩,雕的是六只仙桃像是一串葡萄似的。 温浩雪看着玉佩,不会儿捏起了眉毛:没想到温明珠居然会把这东西当做宝似的? 她记得她家里她爸给她的这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早被她扔到抽屉里冰冻起来了,因为难看。 “你做什么?!”洗完头发进房里的温明珠,见到温浩雪拿着那块陆家千金的玉佩时,脸色大变,冲过去推开温浩雪,手心里紧张地翻来覆去查看玉佩有没有事。 “明珠姐?”温浩雪更吃惊她这个动作。 “你不知道进别人的家是不能随便碰主人家的东西吗?”温明珠冷冷地朝她发怒。 看温明珠这幅眼神,好像她要偷玉佩似的。 呸! 温浩雪受不了,尖牙利嘴地驳了回去:“明珠姐,你忘了?我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我自己都不稀罕我那块,我要你这玉佩做什么?” 什么! 温明珠一震,眼珠子像要剥了她一样瞪着:“你怎么会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温浩雪被她吼得没有好气,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说:“我听我妈说,温家人,我爸那一代,每个子孙都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好像是因为我爷爷奶奶从温家祖宗里得了这么一块,然后不好分,怕家里子孙不和睦,反正肯定是有人去闹过,我奶奶后来把自己两只玉镯子卖了,算是掏了自己私房钱,最终给每个温家子孙弄了一块一模一样的。” 陆家千金的玉佩这么廉价的?每个人都有一块? 温明珠被这个消息震得快喘不过气来,不信,坚决不信:“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戴过?” “丑不拉几的,又不是稀有的玉质做成的,不值钱的货,我戴来做什么?”温浩雪反倒觉得她戴着这块玉佩才古怪,“别说我不戴,舒雅、芸芸,都嫌弃。少涵直接把那块玉玩摔了,他妈都没说啥。” 确实,这块玉佩,太不起眼,她都是向来冬藏在抽屉里的。要不是那天公司拍照让她当模特儿,设计师让她去找一块特别点的玉佩来配衣服,她一时舍不得花钱去买块昂贵的,从自己屋里把它翻了出来,结果设计师满意,拍下的照片被陆家的侦探发现,才有了后来这些事儿。 如此说来,只不过是陆家千金的玉佩和温家老祖宗的玉佩款式恰巧一模一样? 可不对,她明明听那男人说,这块玉佩的设计,有它独特的含义,因为陆家千金是六月出生的。 “温家里,谁是六月出生的?”温明珠抓住温浩雪问。 “温家姓温的,不就你、我、蔓蔓姐和媛媛吗?没有一个是六月出生的。”温浩雪说。 “那拿有这块玉佩的,有谁是六月出生的?” 温浩雪真心感到温明珠古里古怪,拧着眉头,一时很不想回答,怕上了温明珠什么套儿。 她不说,温明珠也不怕,马上让人去查,不管怎样,这事若不能排查清楚,今晚都睡不了好觉。 先把玉佩收起来,拿个吹风机吹头发。结果看见温浩雪那只贼手,又是拉开她抽屉把一张照片抽了出来。 “温浩雪!”温明珠怒直了眼。 温浩雪挺是无辜地指向照片上的美男子:“明珠姐,我只不过是今天刚好看见这个人了。” 她认识姚子业?又是怎么认识的?温明珠感觉这事简直邪门了似的,抽走她手里的照片,只轻描淡写地问:“你今天看见他了?” 今天被姚子业捉弄的事正好没处发泄呢,温浩雪于是绘声绘色地向温明珠说起这事的来龙去脉:“明珠姐,这种极品男人,你最好躲多远就多远。” 倒是没有想到姚子业有这样另一面,而且,最该死的是,不能被姚子业知道她有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妹妹。温明珠听完嘴角噙了抹冷笑:“浩雪,你多大的人了,连这点分寸都不懂。蔓蔓姐说的没错,我告诉你你这个事最好自己藏着,说出去,我们全家的脸都得被你丢光了!” ------题外话------ :温浩雪,你这笨蛋,人家让你回家你跑去温明珠家里讨骂,—_—! :看来温浩雪你都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就错在你脑袋不好使,知道不?(╰_╯) ! 【31】不是我的妹妹不会认的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8 本章字数:4135 蔓蔓坐在厨房里和初夏一块捡菜,时而看初夏一眼。 见她欲言又止,初夏比她更急,佯作微恼瞪她:“有话快放,憋都能憋死我。” 问什么呢? 这事总得弄清楚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不是破落户的?” 初夏一怔,见蔓蔓翘眉微俏,不见责备,多了些促狭,不禁也微嘟起嘴巴:“他说是为你好,我也想,这事要是被温家人知道,对你和他没有什么好处。” 蔓蔓点点头:“我知道这事,你也别告诉他,等他自己告诉我吧。” 初夏松口气。 “他有对你说,他家什么样的吗?”蔓蔓问。 “他即使不说,我和我老公肯定得问清楚,不然怎么敢当这个媒人?”初夏说到这儿,可得意了,“他说他家,他老爸,是部队领导,官做到师级,不大不小的部队官。他一家人,哥哥姐姐嫂子姐夫,都是在部队工作。” 一家子全是解放军同志,经济有政府保障,衣食无忧,饿不死冻不死老了也不怕,在皇城中有势力保护,相当于公务员级别。 应该说,蒋衍同志这样的家境,至少能吸引到一般中等以及以下水平的女同胞,蔓蔓这种贫困户三无女子,绝对是高攀了。 “蔓蔓。”看好友默默中像极了一只随时要逃跑的猫,初夏急着拿指头戳戳她肩头,“我告诉你,三无男人我们不能要,三有男人,如果追你,你不要,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不吃,纯心要饿死你自己!我们既不是邪恶也不是大善人,我们是贪那一口饭的平凡夫子!” “你放心。”蔓蔓没好气地拨开她指头,这急什么,她又没说不要三有男人,“地上哪怕是一分钱掉到我面前,我都会捡了藏到自己口袋里装作不知道。” “有骨气!”初夏同志正面鼓励。 “但是呢。”蔓蔓慢悠悠的,“如果是一袋金子搁到你面前,你捡不捡呢?” “捡——”但是捡了以后失主来找,她没有拾金不昧会变成盗窃罪的,初夏纠结死了,你说蔓蔓这张嘴,怎么死活都能讲得通呢,亏蔓蔓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只小绵羊很容易让人上套。 “我觉得他这家境还好。”蔓蔓接下来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比我们见到的那两位爷好太多了。” 初夏要是信她这话才怪了呢:蔓蔓,你分明是只看中蒋大少,其他男人都不进你眼里了。 “蔓蔓,你喜欢他什么?”初夏秘密打探。 “他给我写过一封情书。”蔓蔓边说边脸红红的,“他是第一个逗我笑的男人。” 在极品温家里长大,蔓蔓真心笑的机会是很少很少的,蔓蔓觉得,有个男人愿意一辈子逗她笑逗她开心是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若是常常闹不开心,还有啥意思。 这话说的实在。初夏以为,同样五十块钱一天的伙食费,有些夫妻能过得有滋有味,有些夫妻能为这点钱闹得整天家里不得安宁。 “对了。我要打个电话。”蔓蔓忽然记起,往围裙上擦了下手起来。 “打给蒋大少?”初夏朝她背影笑话。 回头给初夏眼瞪:“不是。昨天忘了问姚大爷有关小东子的事,不过他和阿衍一个班的,可以同一个电话总机打过去问。” 初夏笑不拢嘴:阿衍,什么时候这称呼自动升级版本了? 蔓蔓自己好像没有意识到,认真地点按他们部队的电话总机号码,拨过去:“你好,我想找姚子业上校。” 嘟几声转了过去,对面话筒里传来的不是姚子业,是那一把冷得像冰渣的君爷同志:“姚上校他出去了,是谁?” 蔓蔓当场被冻成了冰棍。 “不是姚子业吗?”初夏站到她身后,好奇地探出头。 蔓蔓来不及捂话筒,初夏的声音通过电话线直传到君爷那头。 君爷冷冷地哼一句,表明他记忆力极佳:“是想还那三千多吗?” 这话怎么答。说不是,人家以为她不还钱,说是,姚子业上回说的清楚明白了不需要她还钱。 初夏夺过蔓蔓的电话筒:“喂!解放军同志,是你们自己说我们不用还了,你现在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可能是他刚回来姚子业来不及和他说。君爷照样冷一声:“他说不用还,不代表我的钱你们不用还。” 这回轮到蔓蔓怒了,抓回电话筒:“我欠你多少,说吧。” “三千六。” “什么?!”初夏吼,“你不用诓我们了,你那朋友有良心,告诉过我们,这三千多不是你们一两个人出的!” “我是只出了两三百,但是要滚利息,算起来这个数并不多。”君爷同志咬文嚼字中,充分体现出黑人的财务能力。 “你——”初夏喘着粗气,“你放高利贷的?黑社会的?要不要我去你们部队里告你?” 初夏吼的太大声,回来的姚子业看见陆君把话筒拿到离自己一尺远的地方,所以初夏吼的话姚子业也听见了。 姚子业诧异,诧异的是君爷同志居然有心思和人家开玩笑。要知道,君爷同志是一百年开一次玩笑那种人。 等初夏吼完了,君爷同志不痛不痒的声音总结陈词:“让你朋友把钱准备成现金,直接提来还我。” “你看我不去部队告你——”初夏狂飙的音量被君爷“咔”挂掉了。 “回来了?”挂完电话的陆君,冰冷的面具没有半丝裂痕,刚是不是开玩笑,还真难说。 姚子业想起,忙道:“她们那钱,上次是我和她们说不用还了。” “我知道。”陆君简单三个字。 姚子业狭长的眼睛咪咪,一丝纳闷。 “你今天去哪里了?” 脱着外出外套的姚子业,在扣子那处小犹豫后,说:“我拿了伯父的标本去亲子鉴定中心了。” “你这么认定是她?”姚子业去取陆司令的血标,陆君怎么可能不知道,姚子业事先不和他商量,就因为他们两人在这件事上有分歧。 姚子业知道自己站不住理,陆君查过了,蔓蔓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的确是与囡囡相差两岁。 “子业,不要捕风捉影,不是我陆君的妹妹,我不会认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突然对她上心到真以为她是囡囡!”放完这句狠话,陆君“啪”摔门出去。 陆君气的是,原对蔓蔓的印象还可以,但是,没想到现在居然学会缠着姚子业了,不知道和那个温明珠是不是一路的,以为冒充了就是自己的。 ------题外话------ :君爷同志,你确定你今天所作所为哪天不会后悔? 蔓蔓:╭(╯^╰)╮ ! 【32】婚事突破口 更新时间:2013-1-11 8:45:39 本章字数:4524 被挂电话的初夏,瞪了瞪话筒后,往机上按重拨键。 “初夏。”蔓蔓忙拦住她,挂掉机。 于是初夏与她的手争抢话筒:“蔓蔓,我不是打给他,我是打给蒋衍。” 听说她是要打给蒋大少,蔓蔓更是盖紧电话:“你打给阿衍做什么?” “你都快被人讹诈了!我打给他,让他给你出气。”初夏拉着她袖子,结果怎么都拉不动,可见蔓蔓是铁了心不让蒋大少卷进这件事里头。 “你这干嘛了?”初夏拿她没法,和她瞪上眼,“我说,我们不带这样被人欺压的!” “你别急。”改回蔓蔓拉着她,拉到沙发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不上这个当。” “你说上谁的当?” “那位君爷同志,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稀罕我这三千六百多吗?” 初夏听着似有点道理,火气消了一半:“你说怎么办?” “钱不用给他,面可以见一见。”蔓蔓觉得这事出因可能有二,要么对方是针对她,要么对方是拿她当借口针对蒋大少的。只要见上面,当面谈清楚了,问题迎刃而解。 初夏拧了眉想想,又不让:“不行不行,去到那里,我们两个女人,打的话打不过人家。挨揍了怎么办?” 蔓蔓失笑:“你若这么担心,找师哥陪我们一块去。” 隔天,两方约在了一家咖啡馆,当时对方约了中午一点钟的时间。 初夏陪蔓蔓一块来,终是没有把自己老公叫上,边走边担惊受怕地说:“你说他会不会说自己没吃饭,让我们请他一顿再讹诈我们一餐。” 蔓蔓真不觉得君爷会做如此小气的事情。君爷一开口要价都是论千的,在咖啡馆怎么吃,不开名酒,绝对吃不到一千,除非他有意撑死他自己。 初夏服了她:好像君爷肚子里的蛔虫,把君爷的门门道道看得一清二楚。 服务生给她们拉开门。 因中午咖啡馆人不多,进门,见陆君坐在靠窗台的一张桌子,架着一条腿,手里拿了本杂志在翻,纯粹一副爷的模样。 笔挺的部队浅绿衬衫,从袖口都衣领,整齐划一,不见一丝皱褶。 蔓蔓她们简直怀疑:他每次出门前都是要烫衣服的。 按理说,部队里没人给他烫衣服,莫非他自己烫的? 想到这里,初夏忍不住要笑。 蔓蔓忙暗地里捏她一把提醒她。因为她们现在是站到了陆阎王的面前。 “你好,陆上校。”蔓蔓软绵绵的声音,从来是清嗓子都不用的。 陆君这会儿仔细听她这副声音,突然想到囡囡小时候哭时,也是绵绵的像团棉花,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见到他头也不抬一下,初夏直接抽走他手里的杂志。 窗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他那张忽然裸露的脸。 讶然发现,冰山脸也有其它表情,不过是一转即逝,紧接是筑造起更雄伟的冰峰让人无法靠近。 初夏在电话里敢骂他,现直对上他这双铁森到骨子里头的墨眸,倒是真不敢骂了。 “坐吧。”冷冷的声调,如一杯冰咖啡,从内到外渗透优雅至尊。 初夏不想磨蹭,想直接甩完话走人。可蔓蔓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陆君说。 她们可以充分认定,他说这句话,纯粹是因为自小到大养起的仪风。 “不用了。”蔓蔓以软绵绵对优雅冰霜,刚刚好。 想到她的声音像囡囡,陆君心里不舒坦,眉角一扬:“钱呢?” “没带。” 好骨气! 若是他妹妹,有这骨气肯定得到他赞了。可这女的不是,嘴角冷一哼:“没带钱,是想你来到这里能抵这三千六?你就这么看得起你自己是什么人?” 听到君爷同志趾高气扬踩低人的话,初夏又要飙了。蔓蔓忙按住她,说:“不是的,我只是有理由认为,你和我都不在意这三千六。” “说!”他倒想看她怎么掰,是不是掰的和温明珠一个样,端起面前的咖啡,手臂到指尖的动作如一条精准到每个点的弧线,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谬误。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导致你对我生气,非以为要这三千六,能让我生气。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陆上校,我不会为这三千六生一点气的。” 从没有人敢这样顶他的嘴,哪怕他爸妈。 清脆的一声铿,咖啡杯里溅出几点啡色落在白色桌布上,让人能感受到整座冰山在剧烈地震动、摇撼。 初夏吓得伸出双手护住蔓蔓和自己,吼道:“你想打人?我告诉你我们不怕的!我练过跆拳道,是黑带!” 伴随初夏这段狂飙,急匆匆踏入门口的姚子业,更是三个箭步冲到了他们的桌子。 桌边三个人,见他突然出现,都怔了下。 赶得急,一路跑过来的,姚子业的额头沾了几颗晶莹的汗珠,却是不急抹汗,急与君爷说话:“陆君,你听我说。这事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看姚子业冲过来明显打算是为她们说话,陆君真的气了:“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她不是缠着你吗?现在都把你叫来了!” 缠姚子业?! 初夏与蔓蔓两个大大的傻眼。 初夏现在岂止是气,是觉得可笑至极了:“陆上校,我是有老公的人,蔓蔓是要结婚了的人。我们为什么要缠他?”说着她一指头点向姚子业:“他长得再帅,再有钱,都不是我们眼里的情人。情人眼里才出西施的!” 被这么说的姚子业,突然感到好笑的悲催:他再帅再有钱也是被人看不上。 狭长的眼睛眯眯,眉飞色扬,他向陆君诚如初夏的话说:“我和她们,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陆君冰冷的脸没有化开,俨然不信。 初夏以为和这种人没得说了,拉起蔓蔓:“我们走!” 却是脱开她的手,蔓蔓似乎很清楚君爷的症结在哪里,声音一如软绵绵的,但绝对不是有气无力:“陆上校,你说的没错,我是缠着他。” “蔓蔓!”初夏诧异到要去撞墙。 另两人讶异虽讶异,然都屏住了气息等她往下说。 “我缠着他的原因很简单,为了一个孩子的眼睛。” ——《大婚晚辰》—— 部队大学里,莫文洋四处找蒋衍找不到,问人:知道他去哪了吗? “在会客厅吧。听说是蒋中校的亲戚。” 莫文洋眨了眨眼,想:莫非蒋大少找到婚事突破的门路了? 会客厅里,蒋衍左手托着军帽,向立在窗前的中年男子笔直地敬了个军礼:“蒋将军。” ------题外话------ 蒋大少:肥妈,瞧你,我这男主角的脸往哪里搁了? 肥妈:(⊙o⊙)…主要是公共章节鸡肋,不然你是要章章露脸的,囧~ 亲们不用怀疑,文是按简介线路写的,(*^__^*) ! 【33】鉴定结果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0 本章字数:3664 蒋中海少将,与蒋衍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收了蒋衍为义子。 这要说到当年蒋衍入伍当新兵时,曾被派到蒋中海身边学习工作,一次部队被拉到防洪抗灾的第一线,蒋中海在防洪现场视察出意外差点被洪水冲走,是蒋衍冒险救了他一命。 有救命之恩,平日里蒋衍在各方面表现又很得他满意,蒋中海本想把蒋衍招为女婿,只可惜自己女儿苦追蒋衍多年未果,去年实在受不住年龄的催化,先嫁了,嫁的是他一个部下。蒋中海对这门结不成的亲事有点遗憾但没觉丢脸,部队里倒追蒋衍的高干女,并不止他女儿一个,甚至有从初中开始倒追蒋大少十几年的,蒋衍都拒了。 “坐吧,不要客气。”女婿招不成,但有救命之恩在,蒋中海拍打小伙子的肩膀,把蒋大少当成真正的儿子拉着坐下,嘘寒问暖,“说吧,你在电话里说的,我听不太明白。你说你是看中一个相亲对象了?” “是的。”虽然温家人想撮合的不是他和蔓蔓,蒋衍嘴角噙了丝鬼滑的笑。 “什么样的人?”蒋中海很感兴趣地问,只是因蒋大少拒绝的相亲女人太多了,五花八门,据此可以认定,能进义子眼里的女人,肯定在某方面很独道。 “一个我爱的女人。”蒋衍将爱的表白念得朗朗上口,豪气万丈。 蒋中海微震:义子蒋衍同志很爱这个女人,势在必得。 “嗯——”蒋中海盘思,不很确定蒋衍在电话里说的事实,“你说你爸妈不同意这个女的和你在一起,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本是家丑不可外扬,蒋衍也不想对父母说三道四,更不想回家和父母吵架,那无利于他和蔓蔓的婚事,不然不会走曲线救国路线了,义父不是一般人,他掏心掏肺与义父实话说:“说白了,我妈想让我当凤凰男。可义父,你觉得以我这条件有必要当凤凰男去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吗?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能自己拼打,当凤凰男倚靠女人像什么样!” 凭良心说话,蒋中海清楚义子说的蒋母这小家子气的确是存在的,迟疑的是:“可你爸,不是这样的为人。” “别提了,我爸被我妈误导了。他们两个,没有见到我的对象,就把对方否决了。” “怎么说?” 对蔓蔓这些家人,蒋衍颇有微词,但是,对他来说,娶的是蔓蔓又不是娶蔓蔓一帮子家人,蔓蔓家里有好的人尤其是要对待蔓蔓是好的,他蒋衍当然会接受,不好的尤其是对蔓蔓不好的,他蒋衍绝不认这个亲戚!这个原则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改变的。 不过诚如蔓蔓说的,表面工程他会做到功夫上,至于怎么玩死这批极品温家人,嘿嘿,他蒋衍不会缺这个脑袋。 前提是,他要把蔓蔓娶回家。 于是,他不再周折,向义父表明意志:“义父,你一定得帮我!” 蒋中海微微头疼:“我这么做,你爸妈说不定会恨我的。” “不会的,义父,等你见到蔓蔓,你会知道她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眼看义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蒋中海没有再阻止,他知道阻拦不过是让这一对人更像梁山泊与祝英台,适得其反。当务之急,去调查这个女人的政治背景比较重要,毕竟是要当军人老婆的,在这个原则上只要是部队领导都不能留情面。 蒋中海派人去查,不到两天突然一通电话急打给义子:“你认识陆君吗?” 义父提君爷做什么? 蒋衍纳闷:“和我一个班上的。” 看来义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事结果究竟是怎样还难说,蒋中海微微一笑,直觉里义子向来眼高于天的目光绝对不会给自己娶一个亏本的媳妇,于是稍稍鼓励义子一句:“这个媳妇你放心娶吧,义父支持你。至于你妈,只要你们小两口过得好,或许到某天是要后悔的。” 蒋衍硬是把义父的话啃了三天,好像捉摸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大婚晚辰》—— 那天蔓蔓他们在咖啡馆,诚然面对君爷同志的拷问。 “你说的这男孩与你什么关系?” “我男朋友的侄子。” 君爷冷眉撇向冰峰:“你挺会做人情。” “即使他不是我男朋友的侄子,我也会帮他求情。”蔓蔓没有被冰山压垮,软绵绵的音色配着一双晶亮的眼珠,“只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因为有弱处,所以变得放不下。如果你不信,可以去看看他的生活再做决定。” 对着这双眼睛,听着像囡囡的声音,陆君心头某处忍不住要崩开条裂缝,可他忍下了,不是就是不是,他不能对不起未见上面的妹妹,冰冷的霜抹在眉色中:“我不会去看的。” “哼——”话到尽头,初夏再度为蔓蔓认定了,遇上这个冰山男是一辈子的晦气,拉上蔓蔓气冲冲走出咖啡馆。 姚子业复杂地望向她们两人的背影,却也没有说话。陆君的性子他很清楚,不是自己人绝不会帮的。 “要和我打赌吗?”陆君冷冷地看着他说。 “赌什么?”姚子业狭长优美的柳叶眼,流光飞转。 “亲子鉴定结果。” “如果我输了怎么样?” “不要帮她。” 飞扬入鬓的眉勾起:“成交。” 见他笃定到这个地步,陆君别过脸,一时间,霜抹的眸子却无法控制地停在窗外蔓蔓的身影上。站在街边等车的蔓蔓,瘦长的身子,像是一条竹子,节骨之美,若是一幅画,令人印象深刻。 五天后,姚子业本想自己一个人来鉴定中心看结果。做这个鉴定,他连陆司令都欺瞒,按理说只有陆君知道他是拿了谁的标本与陆司令的标本做对比匹配。可陆君后脚跟着他来了。 看到悄声前来的陆君,姚子业微笑:知道有感觉的不是他一个人,令他信心倍增。 来到鉴定中心出结果的窗口,拿到鉴定结果。 两人同时急着看结果的报告书,两人同时脸色猛地一降。 过了许久,能听陆君稍显急促的冷声飙出来:“你输了!” ------题外话------ 肥妈:……抱头鼠窜~ ! 【34】原因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1 本章字数:3455 指尖捏报告纸,一丝的颤,姚子业狭长的眉拧出块褶,嘴角一扬:“我觉得这事挺邪门的。” “什么邪门?”陆君绷直脸。 “你不觉得这很符合我们一贯找囡囡的规律吗?总是有人阻碍的样子。”姚子业洋洋洒洒,一点都没有受到打击。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标本是自己取的,你还非要这样狡辩?子业,不是我说你,你是被她灌了迷魂药是不是?”冷眉竖然,在姚子业没有一丝悔改的脸轻轻扫过,陆君回身便走。 他的脚步迈得飞快,像是要从哪里逃脱。 姚子业把他的背影深深地映在眼里,心里其实清楚,陆君刚刚说他的那番话是算轻了。 面对不尽如意的结果,两人肯定失望都有,论起来,陆君的失望绝对比他大,而且这失望是他带给陆君的。可是,与陆君不一样的是,他真的没有多大的失望,诚如他与陆君说的,这样的结果,却是让他更近一步确定自己的感觉。 至于导致这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眉扬到尽头,眸中透出深长的像是要穿透所有的羸光。嘴角紧接轻哼,指尖不需犹豫把报告纸撕成两半。 让纸屑在指间飞走。 他信,没有人可以阻止囡囡回到他们身边。 ——《大婚晚辰》—— 温世同回到家已是七八点了,邓晓羽忙上前问究竟:“这么晚?” “和人家去吃饭了。” “什么人?” 望下门是否关紧了,温世同与老婆耳语:“我说我们明珠运气真是好。前段时间,我在北京认回一个老同学,你猜是他在哪里工作的?” “哪里的老同学,是真是假,你不能诓我?”邓晓羽被老公吊胃口吊得急了。 “我骗你做什么,是真的老同学,而且混得不怎样。但是,很巧,他在亲子鉴定中心工作,而且是陆家指定的那一家。”说到这,温世同得意了,“刚好,他们家主任上个星期又接到了陆家人送来的鉴定标本。我那老同学为了以防万一,帮我们先把送到他们主任那里的标本调换了,所以今天结果出来,陆家人又失望而归。这样下去,我们明珠一辈子都是陆家的宝贝了。” 邓晓羽猛眨两下眼:“这事犯法不?” “犯什么法。”温世同是在生意道上混的,深懂走法律边缘把握财富的道理,“反正说不定真的囡囡已经死了。我们不过是在帮助陆家人早点认清这个事实,早点认了我们明珠做义女,后枕无忧。” 说到囡囡是否真死了,邓晓羽向老公提起另一件事:“明珠说,上回浩雪来我们家,看见那块玉佩,说是温家人每人都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什么?!”温世同乍跳。 “你说有人送标本去做鉴定,会不会与你那几兄弟姐妹有关系?” 老婆说的这话,引起了温世同的特别注意:“你说的没错。这边亲子鉴定中心我会让老同学跟踪,家里人那边,和浩雪他们家亲近一些,打探消息。可惜,这次送标本到中心鉴定的人,没有说是从哪里来的标本。” 邓晓羽点点头:“我和明珠说了,忍一忍浩雪,等浩雪她妈上来再说。” ——《大婚晚辰》—— 近来画廊生意有了起步,蔓蔓忙着工作,数钱,日子过得很充实,最可贵的是没有温家人来烦她。 这天,初夏挨到她身边说:“你别怪我。我把君爷向你要三千六的那件事告诉蒋衍了。” 蔓蔓一怔:“你和他说这干嘛?三千六君爷不是没有再要了吗?” “君爷现在不要,哪知道他哪天疯起来,是不是又拿三千六说事?总得杜绝后患吧。”初夏说得有板有眼的,在她眼里君爷的确就是个疯子,一个是风是雨的爷,“让蒋衍去告诉他,这是战友的未婚妻,别有事没事找自家战友老婆的麻烦,说出去多丢人。” 眉毛淡淡一撇,蔓蔓没话与她说了,折回去看装裱的画。 初夏担心她是生气,跟在她后头念念叨叨的:“你寄钱回家了?” 摆手让初夏安静,蔓蔓接起从家乡的来电:“爸。” “蔓蔓,你寄钱回家做什么?”老实的温世轩在电话里念大女儿不为自己想,语气里则是甜滋滋的作为父亲有股自豪感。大女儿能寄钱回家,说明在北京能混出点本事来了。 这笔钱其实不多,两三千,却是蔓蔓生平以来卖出自己的第一幅画。蔓蔓其实没有想到能有人看中她的画,于是笑眯眯地与父亲说:“买我画的是一对老教授,可能是和我有缘吧。” “蔓蔓,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让他们多介绍些人买你的画,这样,你妈、你妹妹,都不会再瞧不起我们俩。”温世轩实际上是有点小脑筋的,偷偷与大女儿说,“你寄来的钱我都帮你存着,给你当嫁妆用,你妈和媛媛都不知道。” “爸,我寄钱给你是让你花的,你帮我存来做什么?”蔓蔓好笑道,“你放心,我这边有为自己存钱。” “我花不了这么多,而且会被你妈发现的。”温世轩说到这,或许是听到了老婆的脚步声,忙盖住话筒说完最后的话,“蔓蔓,我让你二婶把户口本带到北京给你。我对你二婶说是你公司要帮你办什么证件需要户口本,你到时候别说漏嘴了。” 听对面挂上了电话,蔓蔓一时按住手机键没有动,眼睫毛一飞一飞的:户口本落在二婶手里,得想个法子要过来。 ——《大婚晚辰》—— 京城飞机场 “妈——”温浩雪站在出口处向母亲张秋燕招手,却见张秋燕身边伴了一名男人很是眼熟。 等那中年男人走到眼前,取下装酷的墨镜,温浩雪惊喜意外:“金老板?” ------题外话------ 肥妈:相信这一章不用顶锅盖逃了~(*^__^*) ! 【35】对峙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1 本章字数:4021 那天学生食堂里吃饭,大家吃得七七八八,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看领导都先走了,蒋衍同志来到了陆君同志吃饭的那张桌子。 “陆上校。” 陆君、姚子业、包括前后排没有吃完的军人,抬头看向蒋衍的目光里,都含了丝诧异。都是一个班的,处了有一段时间了,都知道蒋大少是个不喜欢趋炎附势的。至少,蒋大少从不会直接拍过两个爷的马屁。 见机,高大帅立即从另一张桌子端着饭盒蹭了过来,准备近距离看好戏。 “有事吗,蒋中校?”陆君以惯来那种模式说话,声调淡而冷,不是对领导,脸都不是朝向对方,微低头,像是只关注自己饭盒里的米饭。 “我听她朋友说了,好像是她不小心得罪了你,但是,据我了解,她不是那种人。希望陆上校看在我面子上,不要再纠缠她了。” 四周的人,倏地倒抽口冷气。 蒋大少这番话的语气压根可没有请求君爷的意思。蒋衍立在那,眉角倨傲,声音有力,分明是与君爷当庭对抗。 蒋衍在接到初夏那通电话后是想:管他陆君想纠缠蔓蔓是想做什么,再什么正当的理由,但是以任何名义来欺负蔓蔓的人,他说什么都不能容许。连自己未来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能叫军人吗? 狭长的眉飞起一截,姚子业低声道:“陆君。” 姚爷是想息事宁人。高大帅不悦地嘟嘟嘴巴:好戏刚开锣呢。 陆君深邃的墨眸透过一切,是不知望到哪个地方,继而眉摺起:蔓蔓,他纠缠蔓蔓了吗?有吗?好像是有。但一切伴随鉴定结果应该结束了,只是,冷冷的眉瞥到蒋大少那副把蔓蔓占为己有的神态:“你是她什么人?” 高大帅想吹口哨了:瞧瞧君爷这口气,居然真是对上了! 头微扬,蒋大少的声音不容辩驳:“我是她未婚夫,我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伴随陆君疑惑的视线射过来,姚子业舀饭的勺子打到饭盒壁上:这事,他是听说过,只是陆君还不知道。 按理说,蔓蔓不是囡囡的话,他们没有权利去干涉蔓蔓的婚事。 冷致的眉提起放下,君爷少有地蹦出一串像是轻松玩笑的话:“行,我知道了。你早说嘛,如果知道她是我战友的未婚妻,她要是在外面遭到了欺负,我也不能任她被人欺负是不是。” 周围的空气倏倏倏落了几十度:君爷同志的玩笑不开则已,一开是冰到了零点的玩笑。高大帅甚至做了双手抱肩的防寒动作。 不管怎样,君爷同意了便是同意了,不同意下次见面他蒋衍可不会这样放过,持着倨傲转身回自己桌子。 在蒋大少的背影冷冷地掠过,陆君慢度数回头。 高大帅早已迫不及待的:“他未婚妻是谁?” 的确,刚才君爷和蒋大少进行了一场连蔓蔓的名字都没有提到的,属于外星系语言的对话。四周的人都听不明白,偏偏这两人还心有灵犀了,一对上话马上知道对方说的是蔓蔓。 姚子业本不想插话的,但陆君不想说,高大帅像条癞皮狗紧追不舍,于是狭长的眼眯眯,带了丝警告告诉高大帅:“蒋中校说了,人家是他的未婚妻,你少惹人家。” “你要我少惹人家,你也得告诉我是谁吖,我才能避免踩中地雷。”高大帅冤枉地喊。 眼看这癞皮狗喊的要众人皆听,陆君火了,阴冷的嘴角提起:“你要知道是谁?是不是要再帮她解衣服扣子卖肉?” 卖肉两个字是君爷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吓得高大帅急忙伸手摸自己胸前的扣子是否安好,然后眸中一道亮光忽闪:“你说他未婚妻,是你收了五百块结果亏了三千多的女的?” 每提到这事,陆君那叫做一个黑脸,因是他人生中从来未有的污点。 见到真是踩中地雷了,高大帅小生怕怕地缩了脖子,嘴角则啧啧:“这世界真小,怎么偏是蒋中校的未婚妻呢?那女的长得是不怎样——” 话未完,遭来两个爷同时两道白眼。 高大帅揪着衣领子,理直气壮地对回姚子业:“姚爷,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人家是丑女。” 还有这事? 陆君诧异地望向姚子业。 后者直接别开脸:这同是他人生中从来未有的污点。 高大帅在两个爷面前一如既往地吹大炮,那边蒋衍回到了自己的饭桌,却听莫文洋唉声叹气了一个上午。 “莫少校,你想学苦情戏,也得把苦水吐出来,你在我面前像小媳妇哭泣算什么男子汉?”蒋衍训完,大掌往他背上一打。 莫文洋被他这一鞭子抽醒了,看见他完好如初地从君爷那头回来,叹道:“你为蔓蔓真是什么事都愿意做。” “当然,那是我未来的老婆,我蒋衍不护着她谁护着她。”蒋大少一字一言毫不犹豫。 莫文洋又开始长短声叹气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你倒好,在相亲会上把蔓蔓给抢了,我怎么倒霉催的,被那个温浩雪给赖上了。早知道,我学你,也装成个捡破烂的!” 于是,蒋衍在莫文洋断断续续的小媳妇诉苦中,得知到了莫文洋有一个舅舅姓奉,这位奉教授娶的老婆姓张,是张秋燕的一个远房姐妹。张秋燕前几天到北京后,带着温浩雪上姐姐家里做客,结果,遇到了莫文洋周末上舅舅家蹭饭吃。两面亲戚一认,世界真小不说,温浩雪正式可以叫莫文洋莫大哥了,叫得莫文洋浑身起鸡皮疙瘩的。 “你这小子,真是踩中了一坨屎了。”蒋衍听完后,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我告诉你,你赶紧上雍和宫上柱香。” “你以为,她赖上我,对你和蔓蔓有好处吗?”莫文洋提醒蒋大少,在应付这对极品母女面前,蒋大少有与他共同抗敌的基础。 蒋衍是在下一步琢磨:怎么赶紧把蔓蔓娶进门,弄个超级屏障杜绝一切温家人拜访。 “莫文洋——”食堂门口,忽然一个兵喊道,“你妹妹找你!” “我妹妹?”莫文洋讶异,自己是独生子哪来的妹妹。 紧接,他和蒋衍两人望到门口出现的人影,一块被雷击中了。 莫文洋抱住头,以军人躲空袭的速度躲到桌底下。 幸好,温浩雪像只是借口来找他,在一进到食堂后,直奔的方向—— ------题外话------ :(*^__^*)肥妈继续顶锅盖好了,如果我随便写认亲,肯定有亲跳出来喊——失望! 这种苦头肥妈吃过N遍了,望亲们理解。 当然,肥妈很理解亲们看文跟文的心情,但是,一篇文,肯定有它的情节安排,肥妈写了七年文,其中的酸甜苦辣咸…。作为读者,从小到大,曾试过跟郑渊洁的月刊,一年跟一部书,其中的酸甜苦辣咸,同样是……。肥妈向亲们三鞠躬,可能是肥妈写的过火了,╮(╯▽╰)╭这个缺点肥妈想想怎么改。 ! 【36】一巴掌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1 本章字数:3903 高大帅来不及闪,被温浩雪急匆匆来到后一挤,差点从椅子另一头摔了下去,不由瞪了瞪眼睛打量对方:乖乖,这女的,长得这个胸够“丰满”的,怎么说呢?C罩杯是肯定有的,穿了个深V领,乳沟露出半截,两座山峰像两颗小炮弹,意图向面前的解放军同志发起攻击。 四周的人全部看傻眼了,都盯着温浩雪两颗耸立的糖衣炮弹,心里想:这小骚包,是怎么闯过了门禁抵达我方阵地深部? 嘴角一撇,高大帅不以为意的:想用美色诱惑咱们几个爷,怎么可能?两个爷可都是美女看过千帆尽,一身金刚身百毒不侵。正这番想着,眼角瞥过去,却见两位爷居然都目光集中在了两颗糖衣炮弹里面,一副像是沉沦的样子让他大跌眼珠。 温浩雪炫耀地将胸往前再挺一挺,让夹在两座山峰中间的玉佩露得更明显一些:看来,她跟踪访查得到的情报没有错,温明珠是用这块破玉佩勾引到了两个爷。如果戴了这块玉佩马上能让自己在男人面前变得色泽诱人?她倒想看看,她和温明珠哪个更能勾引人? 一秒、两秒、三秒之后,惊色从两个爷的脸上迅速褪去,褪得半点都不剩。 眉角凝结一抹浓重的嫌恶,姚子业完完全全将脸侧到了九十度以上,保证眼角都看不到温浩雪,眸子流光飞转:温明珠、温浩雪都有这样一块玉了,是不是蔓蔓也有一块?为什么从没见蔓蔓戴过?同样的款式生了至少两块玉出来,说明真正的囡囡挂的那块玉,十有八九是在温家,没有错了。 比起姚子业,陆君并不知道眼前这人与温明珠是什么关系,冷冷的视线像刀光戳在温浩雪的玉上,这玉款式虽一样,但和温明珠所戴的玉一样玉质是和囡囡那块不同的。 看姚子业别开脸有丝急,温浩雪转过脸,又发现眼前的冰山男目光如刀像要把自己剖了,不明其中缘故,她着慌地舔舔唇,尝试喊有姚子业:“姚大哥——” “姚爷,你认得她?”高大帅震惊的是姚子业的水平何时掉到这种程度了。 “不认得。”姚子业那脸是决计不转回来的。 朝着他冷漠的背影,温浩雪气怒地一哼:“我告诉你,我妈说了我这块玉才是真的,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宝玉。温明珠那块是仿冒的。你看不起我,尽管看不起我,看到时候你用不用回来找我!” 原来同是温家的女儿。陆君很快联想到手头温家资料里是有这样一个女人,叫做温浩雪。 一刹那,陆君扶住了额眉。 “君爷?”高大帅被他吓得。 心里头此刻翻覆着,痛楚地像打了千万个无法解开的结,温家的女儿温明珠这般,温浩雪又是这般,说明这温家该有多糟糕,陆君无法想象他的囡囡若真是被养在了温家,成长起来是不是都是这般的样子。这样的妹妹他能接受吗?恐是纵使承认现实,对囡囡喜爱的印象却从此消失殆尽。 若真是如此,他该怎么办? 眉拧成了两个深瘩,极深的眸色益发益冷,冷到像是要一刀落下的闪光:陆家不缺大义灭亲的主张,如果知道是谁把他的囡囡教成这个样子,他会将囡囡、将囡囡生长的温家一块给—— “莫文洋!”那头,蒋衍拎起了桌下人的领子。 莫文洋被迫抬了头,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珠子:“蒋大少,我发誓,真不是我让她来的!也不可能是我舅爸舅妈,肯定是她找了什么借口!” “我不管!”蒋衍冷冷向他发号施令,“你马上脱了你的衣服,带她离开这里。不要让她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让我未来老婆丢脸!” 提到蔓蔓,在蒋大少的观念里犹如保护国家一样,坚不可摧,目光像拔了手枪抽打莫文洋上前线。莫文洋若敢不上,立马当地枪决。 缩缩脖子,莫文洋一咬牙,采取了速战速决,脱了外面的解放军外套,闪电般冲过去覆盖上温浩雪裸露的胸前。 众人微惊:横杀出来的莫大将想英雄救骚包? 莫文洋这会儿懒得和一众人解释,拖了温浩雪当拖包袱往外走。 “莫大哥?”温浩雪诧异之间,被他拖离了两个爷的饭桌,却是一转头,发现了破落户。 看破落户一如既往傲挺英眉,温浩雪想到上回必是他怂恿了姚子业捉弄自己,气到极点,猛地推开莫文洋的手,冲到蒋大少面前,嘴角一咧:“我知道你现在和蔓蔓姐在一起,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想和蔓蔓姐结婚是不可能的。蔓蔓姐的爸、妈、媛媛都绝对不可能接受你这个没钱的破落户!蔓蔓姐会嫁个有钱的暴发户。” 蔓蔓嫁给暴发户? 高大帅明显看着面前两个爷因着温浩雪喊的这句话,面色骤然又是雷雨了。 视线落在温浩雪像苍蝇一样的嘴巴上,蒋大少冷冰冰带满了杀气的光闪过。 温浩雪没有觉察,继续将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对方的脸:“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嫌我俗气是不是?可我大婶比我更俗气呢。他们一家,如果不能让蔓蔓嫁个好的,媛媛的学费没有着落,我大婶想让女儿飞上去变凤凰的梦想又会落空。蔓蔓姐生来就是这个命了——” 蔓蔓生来就是这个命了?! 深吸口气,捏紧泛青的指节,姚子业闭上眼在心里说:囡囡绝不会是这个命的。 “君爷?”高大帅讶异地看着陆君随时像要拍案而起。 啪! 适时的一巴掌,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总算都坐回了凳子上。 五指红印扇在右脸,温浩雪的头如被飓风刮向了一侧,剧烈的烧痛之后,折回头:“你打我?!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 “我当然要打你!你作为妹妹诅咒你姐姐,我怎么不打你!”蒋大少两句话马上让温浩雪吃了闭门羹,“如果你还没就此清醒,我会帮你蔓蔓姐再打到你清醒为止!” 见他卷了袖口还要打,温浩雪忌惮地退了一步:“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蔓蔓姐的未来老公。还有,这声姐夫不是你想不想叫,是我允许不允许你叫!” 惊愕地看着蒋大少如高峰睥睨的气势,有个念头再次从她脑子里闪过:真是破落户吗? “你蔓蔓姐的命会很好,不用你操心。”倨傲的眉角一提,意味深长,最后一声令下,“滚!” 军人都是这样吗?像是随时为了她蔓蔓姐把她宰了? 心头震颤,不行,得回去马上和家里人说。如果蔓蔓把一个暴力姐夫带回家怎么办?她们以后还怎么拿蔓蔓和蔓蔓的一家说事? 莫文洋惊愣地看着温浩雪突然回心转意,终于灰溜溜地往外跑了,一回神,急着追:“我的军装——” ------题外话------ :哎呦,蒋大少,你终于发一次威风了~ 蒋衍:得瑟得瑟,以后还有我得瑟的地方呢。看我到时候怎么把温家人给气的! ! 【37】又遇极品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2 本章字数:4067 周末,到了杜宇的画廊,在装裱室外头见着蔓蔓的小身影在里面晃悠,蒋衍蹑手蹑脚进去后,钻到蔓蔓身后,伸出双手正要捂佳人的眼睛。 “姐姐,小心解放军的偷袭。” 蔓蔓一惊,转过身,见立在门口的小东子扶着眼镜宛如个小大人对她说。 因警报没有偷袭成功的蒋大少,冲小侄子发火:“不是让你在外面喝茶吗?去去去。” 嘟嘟小嘴唇,小东子道:“想偷亲人家,就叫小孩子去喝茶,会遭天谴的。” 蒋大少被气得龇牙咧嘴的。 咧开小嘴,畅怀地笑着,蔓蔓走过去把小东子拉了回来,同时对生气的小东子舅舅说:“对面新开了家冰淇淋店。小东子,姐姐和你舅舅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看了看他们两个,眼镜后的小眼睛转悠出机灵的光,小东子嘴角一撇:“想贿赂我,行。” “这孩子这些话从哪里学的!”蒋衍卷着袖子,拿小侄子的话无奈。 看到他卷袖子的动作,蔓蔓想起,月牙儿眼朝他一眯:“我听说前几天你扫人家巴掌了?” 就因这事儿,周末他不是匆匆来找她表心态了。 傲眉一挺,对这事蒋大少一点都不准备让步:“谁让她骂你了?”说着,到她面前,两只手捏紧她双臂,低头,认真的眼神儿使得他整双眼珠子乌亮像星辰:“蔓蔓,我先和你说好了。上回你说我,我也觉得那次做得有些欠妥。但是,如果是他们想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是一个都绝不会放过的!” 他晶亮的眼睛,看得她心头发秫外,是暖绵绵的一团温柔在包裹着她,蔓蔓小嘴微微一笑:“我没有说你这么做不对。要是我在那时候也会打她一巴让她清醒的。我只是问一问是不是真有发生,免得我二婶打电话来问我这事时,我被一问三不知。” “她们打电话来说你了吗?”蒋大少脸上一沉。 小头摇一摇,蔓蔓道:“没有。” 这事的确有点出乎她意外,按理说温浩雪回去向她妈妈一告状,二婶的电话应该是立即打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温浩雪说要让她嫁给暴发户,手指在她手臂上又捏紧了三寸,他绝不会放开她的,绝不让那些人得逞。 咳咳——小东子装模作样的咳嗽。 抬头,蔓蔓发觉自己快靠到他胸膛上了,忙退半步。 蒋大少向小侄子瞪眼。蔓蔓赶忙拉着他,连同小东子往外走:“我听人说,这家冰淇淋店刚开张,有优惠,而且味道真的不错。” 与杜宇打了招呼后,蔓蔓他们三人走过了人行天桥,斜对面,有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装修很新,张灯结彩的,现在是下午一两点,客人不多。 排队站在柜台点餐,蒋衍把小侄子扛到肩头上,小东子可以近距离看菜单。蔓蔓看着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嘴角不禁往上扬,是忽然在心里想到,自己以后结婚有了孩子是不是这样一幅场面。 “姐姐。”和蔓蔓先到餐台坐下,向蔓蔓扶眼镜,小东子的眼睛狡猾地眨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舅舅?” 蔓蔓的小脸一红,假作正经的:“这是我和你舅舅之间的私事。” “你要是一直想我舅舅,喜欢我舅舅,我才可以帮你们瞒着我外婆。”小东子正儿八经地说。 猛地一惊,蔓蔓记起:自己还没有见公公婆婆。 听小东子这么说,不让她见婆婆,莫非是因为——反对? 左右手夹了三杯大冰淇淋过来,蒋衍看到蔓蔓低着头眼神闪烁,马上向侄子问:“你说姐姐什么了?我不是出来时和你说了吗,姐姐很好人的。” “我知道姐姐很好,所以才对姐姐说,会帮你们瞒外婆。”小东子甚是无辜。 蒋大少的脸一僵,却是很快恢复了如常,坐到小侄子身边,把吸管塞进小侄子嘴巴里:“吃你的,是个男子汉,不要多管人家闲事。” 捏塑料棒搅弄杯里的冰块,心头像这冰一浮一沉的,蔓蔓拧着小眉尖:“蒋先生——” “你不用听小孩子胡说八道。你的事我二姐不是知道了吗?还有,我们的结婚报告,上面领导已经同意,很快要下来了。”蒋衍衔住嘴角那抹势在必得,“你只要想着,到时候怎么和我进洞房。” 洞房? 小东子喷。 蔓蔓囧:居然让她在想象中省略结婚步骤,直接洞房。蒋大少,你作为男人太直接了吧? 蒋衍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他有空,就是躲到莫文洋那里偷看A片学师,作为男人说什么都不能让老婆在最重要的春宵一刻上失望。 秀气的眉角扬起,蔓蔓想:他这么努力,自己怎么可以不努力去抓住这幸福,等明天,就去找二婶要回户口本,虽然她暂时未找到窍门。 餐台边上擦过两个新进来的客人,听到一个男声说:“明珠,坐这里吧。” 咬吸管的蔓蔓抬头,刚好与温明珠对上眼。后者像躲苍蝇一样闪开。 蔓蔓淡淡收回目光:如果对方想认,她还不想认呢。 比起温浩雪一家,毕竟二叔借钱救济过她家,相反,温明珠家对她家是见死不救。蔓蔓对温明珠一家,纯粹当陌生人看的。 温明珠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蔓蔓,惶惶然坐下,心想着:前几天听说温浩雪戴着玉佩到部队学校里当着陆君和姚子业的面闹事,温家不止她一人有囡囡玉佩的事,这下两个爷都是知道了。他们一家一方面把愚昧的温浩雪骂得要死,一方面温世同让人着急调查温家里其余玉佩的下落。 确如温浩雪说的,温家每个兄弟姐妹都有一块一样的。而与温明珠年纪最近的,属温浩雪,其次,是蔓蔓了。 不过,奇怪的是,听蔓蔓的妈许玉娥说,那块玉佩没有在媛媛身上,也不在蔓蔓身上,没有听丈夫提过。温世同早在多年前因对温世轩一家见死不救,和温世轩彻底闹翻,不能当面去问温世轩。温世轩这人挺怪的,不说的话打死都不会对人说的。想撬开温世轩的嘴巴,现在唯恐只有通过温世轩最喜欢的大女儿蔓蔓了。 不知为何,想到蔓蔓,温明珠眼皮子跳个不停。比起蔓蔓,温明珠更情愿那只蠢得像头猪的温浩雪成为陆家千金。 因为蔓蔓是个——让她都捉摸不定的人。 “明珠,你在看谁呢?”坐在她对面翻菜单的李振伟,捉住了她回来的视线余光,发现到戴眼镜的蔓蔓,看似眼熟,不由是多看了两眼,继而鄙夷地笑一声,“那女的,我认得。” “你认得她?”李振伟什么时候认得蔓蔓姐的?温明珠吃惊。 李振伟翘着二郎腿,自得地说:“你知道的,在我和你在一起之前,相亲过很多女人。她是我相亲过的女人里面最上不了档次的,倒数第一,我不记得都不行。” ------题外话------ :蒋大少,你以前的情敌出现了。 蒋大少:看我下一章怎么拍死他。 ! 【38】是囡囡的感觉不会变的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2 本章字数:4406 实验室里 一抹白长的身影在灯下如雕像般,狭长漆亮的眼聚睛在操作台上的血液,一动不动。 “你就这么不死心?” 身后冰寒的声色,只是让姚子业的眉轻轻一扬。 对此,陆君简直是无话可说了。姚子业本不是检验专业的,现在为了亲自证实蔓蔓是不是囡囡,居然打算从头学起。 “陆君,你错了。即使她不是囡囡,我认为,是不是囡囡,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做鉴定,这样事实更可靠,不是吗?”姚子业自信飞扬的眉凝结的是千思熟虑后的结晶。 有了上次的事后,他突然明白,哪怕是送到国外,也防不了小人。没有什么比自己一手全部操作是更可靠的流程了。 再说,比起囡囡受的苦,他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绷直的唇,冰霜的眼,与姚子业回转的眸光相碰,陆君两道眉霜拧出些皱褶:对于这些话,他反驳不了。 “陆君。”看他冷冰冰要走,姚子业低声有力,“你应该明白一点。囡囡她成长成什么样子,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毕竟她离开我们这么多年。但是,囡囡始终是囡囡,这种感觉是不会变的。” 隔离门“咔”关上。 可以故作冷漠不回答问题,却不能忽视心底始终存在的现实。 坐上计程车是想回家,兜转之间往另一个地方走。 “画廊到了。”出租车司机说。 如果他这时候让车转头,真是自欺欺人了。心头失笑,从车内出来,大步是往画廊方向。 他姓陆,名君,扛得起君子之名,绝不会做躲躲闪闪的事情。 推开玻璃门,迎面扑来的是沁入脾心的水墨香气,贴在木架屏风上的宣纸,横一米,竖三米,画的非青山流水,非小桥人家,是女蜗,画家笔下的女娲,衣裙婀娜,乌墨戴冠,英气的眉,柔和的眼,国母的气质,含笑的双眸以海量的龙气与人遥遥相望。 一时,分不清是画中人,还是现实。 他眼中朦朦胧胧,只觉画中灵气的人儿,像是走出了画中,与另一双真人的眼珠重叠在一块: 蔓蔓。 画的下角,画家的印鉴,不无意外是这两个字。 心头升起的滋味扰人余韵,回想姚子业说的:囡囡的感觉始终是不会变的。 自从上次有对老教授对蔓蔓的画赞赏有加,初夏与杜宇决定把蔓蔓的画放到了迎客的大厅做招牌。今天见有个客人站在蔓蔓的画前一动不动的,初夏高兴地走过去,介绍说:“我们这位年轻画家的画,是深受到北京大学教授的欣赏,先生您真有眼光,一进门就看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看中这幅画了?” 这把冷到极致的嗓子,初夏化成灰都认得,定睛瞧着那人回过头,双眼瞪足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们这里招待客人有说我不能来吗?”一面这么说,一面冷霜的眼睛四处在找人,“你那朋友呢?” “你找蔓蔓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三千多块你是敲诈,我们是不会还的。”初夏定在他面前,遣客不成,拦着他找蔓蔓总成了吧。 陆君没有与她较劲下去,是因门口进来了两个人。 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初夏迎上前,当是客人问:“请问两位,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们吗?” 女的圆圆脸上的笑堆成了肉肉,说:“我是蔓蔓她二婶,来找蔓蔓的。” 唰,初夏脸色咋变,粗气道:“蔓蔓她现在不在这里了,你找错地方了!” “蔓蔓的画不是在这里吗?”和张秋燕一块来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双装酷的墨镜,对蔓蔓署名的画指手画脚。 “你是谁?”初夏的声音里透出冷气。这男人不像是蔓蔓的二叔。 张秋燕走上来:“你不要骗我们了。快让蔓蔓出来。他不是外人,是和蔓蔓相亲的金先生。” 温浩雪口里温家要蔓蔓嫁的有钱男人? 打量金若文,年纪比蔓蔓大上一轮以上,戴金露出的庸俗感与清新干净的蔓蔓,完全搭不上来。 陆君眼中的冰霜往上一层层叠加:如果是他妹妹,怎么可以让妹妹为了钱断送幸福? “杜宇!”初夏怒喊,“拿把盐和扫帚出来。” 杜宇匆匆从里面出来,真拿了把扫帚,应该是刚才的话都听见了。 “你们想做什么?”张秋燕在惊慌一步后,马上回复了做婶婶的气场,“我是蔓蔓她婶婶,你们拦不住我见蔓蔓的。” 杜宇不敢随便打人,初夏夺过扫把,往张秋燕和金若文站着的地方扫过去:“我打扫卫生,你们给我出去!” 张秋燕和金若文两人齐齐跳脚。 金若文摘了墨镜,火了:“你看我报不报警?” “我也觉得报警是明智的。”冷冷的一把声音插入到中间,瞬间屋里的温度低到零度下。 张秋燕和金若文抬头,看见了冷冷站在画架边上的陆君。 “如果你们想见人,打个电话约人出来不是更快?你们这样做是私闯民宅。你们说的没有错,皇城底下不是没王法的,叫警察过来并不难。” 三句话,摆明了这个如王者般的年轻男人并不是站在他们这边。张秋燕和金若文面面相觑,因一时不知道这男人的来路,有些胆怯。 “有电话吗?” 初夏被陆君一问,回了神:“有。” “打报警台太慢,直接找区局长来处理比较快。” 这句过于轻描淡写的话,不止初夏愣,一群人都愣:因为这把冷冷的声调不像半丝玩笑话的可能。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事已如此,张秋燕向金若文讨笑说:“金先生,我相信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让蔓蔓她妈打电话给蔓蔓,你们再见上一面。” “成。”金若文甩甩墨镜,在初夏和杜宇的脸上掠过,触到陆君那双冷眸时,眉头紧皱,返身出去。 见这两个瘟神走了,初夏擦一把热汗,说:“让蒋衍赶紧把蔓蔓娶回家。免得这群讨厌的瘟神再来作乱。” 哪知道张秋燕在门外听见,冲了回来,冷冷地看着她:“蔓蔓是和破落户在一块吗?如果是的话,你记得告诉蔓蔓。这种打了她妹妹的男人她如果敢嫁,别指意她还能回家!” 哼。初夏针锋相对地吼回去:“你以为你们那种家谁要啊?” “蔓蔓要不要,不是你决定的,是蔓蔓自己决定的。她能不能不要她爸,你们自己问她!”看初夏被堵了嘴巴,张秋燕得意地扬长而去。 蔓蔓的爸? 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起来。陆君闭上眼,是记忆深处某个场景要翻覆起来。 “蒋衍带蔓蔓去了哪里?”初夏急着问。 “去对面的冰激凌店了。”杜宇说。 ------题外话------ :不是说这一章拍吗? :(⊙o⊙)…让暴发户先上场,加快结婚进度。 ! 【39】极品撞极品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3 本章字数:3401 冰淇淋甜品店 “这包餐巾纸不用了,我女朋友有带。”李振伟没有点餐前,先把餐巾纸退回给店里的服务生。 斜对面的小东子见到,小手推下蒋衍:“舅舅,姐姐有带面巾纸,你退餐巾。” 蔓蔓摸下口袋,忘了随身带包,还真的没有带上餐巾纸,囧。 直接推侄子的小脑袋瓜,蒋衍笑骂:“我告诉你,一两块的东西你都舍不得给老婆花,小心老婆把你甩了。” 蔓蔓知道蒋大少不是因为看见她没有带才说这话,嘴角微微一笑。相亲这么多年,印象最深的是,每次与相亲对象出外吃饭,十有八九男的都会叫退餐巾纸,打扮越小资的男人越是强调这点,说是经济要省钱,结果要纸巾抹嘴时都向女的要。 被舅舅推了脑袋的小东子,不甘心地扶着小眼镜看向温明珠:“这么说,那姐姐会甩了那男人了?” 喝水的温明珠差点被呛了喉咙。 李振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活像个唱戏的,握起拳头放嘴边上咳两声:“明珠,我们将来要结婚的。结婚是要过日子的,一分钱都不能乱花,这样日子才能过得舒适。我相信你是能理解这一点。” 小东子听见,回头再教训舅舅了:“舅舅,你这是乱花钱。” “我给老婆花钱怎么叫乱花钱了?是男人,就得赚钱给老婆花。不是男人,就是让老婆省钱给他自己花。” 蒋大少两句话刚好像钉子钉到李振伟的心头上,李振伟气得端水杯的手在发抖。 温明珠连带被气到了。她挑中的优质男居然被对方说成是小气男。再说蒋大少这人她是听温浩雪说过的,不是个破落户吗。一点钱都敢在这里得瑟炫耀! “怎么?你认识他?”李振伟捉到了温明珠闪过的恼色。 轮到温明珠咳咳两声,说:“实不相瞒,和你相过亲的那个女的正是我一个远房姐姐,和她在一块的是一个破落户。像你说的,我那姐姐今年二十九了,一直都嫁不出去,被人说是破草鞋一只。所以现在搞上这破落户,我姐姐的家里人还不愿意呢。” 小东子扶扶小眼镜,一会儿看舅舅,一会儿看蔓蔓:舅舅是破落户,姐姐是破草鞋,什么意思? 蒋大少倒不介意人家说他是破落户,比较在意的是被人说成是破草鞋的蔓蔓,还有,那男人与蔓蔓相过亲?带了层妒色的眼睛朝坐在对面的蔓蔓一眯。 与自己相过亲?扶高眼镜多望几眼,从记忆深处挖出一号极品中的极品男人。 蔓蔓咧开了笑嘴儿,一点都不介意地说起以前这桩极品相亲事件:“不算相亲的。他和我见面的时候,问了我三句话就走人了,连账单都是我付的。后来帮我介绍的老师都说自己瞎了眼睛,以为对方媒人说的优质男真是优质男,结果连小气男都算不上,是想贪图老婆养自己的小白脸。” “他问你什么了?” 蔓蔓对这事很记得,因为李振伟太极品了,一只指头一只指头数给蒋大少听,纯粹当成世上稀有的笑料:“他第一句问我,你户口在哪里。第二句问我,你每个月工资多少。第三句问我,你家里有在政府单位工作的亲戚吗。” 蒋大少很乐意与未来老婆分享以前和老婆相亲过的男人的缺点:“他问你这些做什么?” “第一个问题我答他,我户口在农村,因我爸妈是农村户口这没有错的。他的脸马上黑了一层,说媒人介绍我是大城市里的户口。我说那不是我,是我堂姐妹。第二个问题我答他我一个月工资一千到两千。他说现在一两千的工资连乞丐都不要。第三个问题我说我叔在市政府里面当司机的头。他说他要上洗手间。然后过了半小时,我以为他淹厕所里了,没想到他是跑了,让我结账。”蔓蔓边说边笑,是真的觉得这种人挺好笑的,感觉这人不是在找老婆,是在找金库。 “你不介意他这样对你?”蒋大少小心地问。 “这种人见过一回,他要我,我还不要他呢。”蔓蔓说的是实话,这种男人多有钱她都不敢嫁的,嫁过去肯定每天过日子都得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拿出来给他花,然后别指意他会给你多少钱家用,因为他都会变着法子从你口袋里讨回去。 蒋大少心里乐开了花,朝小侄子得意地扬扬眉:“听见没有?姐姐的眼光是光明伟大且正确的,什么是好男人可以嫁,什么是坏男人不可以嫁,姐姐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斜对面的李振伟和温明珠,齐齐都吃不下东西了。 嘭,推开椅子,李振伟霍的起立,直奔蔓蔓和蒋大少那张餐桌。 他好歹是个高官子弟,从小养尊处优,从未被人这样辱视过,而且辱视他的人,竟然是对破草鞋和破落户,这口气怎能吞得下。 “舅舅——”看见李振伟气冲冲冲到他们面前,小东子紧张地拉拉舅舅的袖子。不是怕舅舅被人欺负了,是怕舅舅一个拳头砸下对方,他回家需和舅舅一块挨训。 在未来老婆面前,蒋大少多少收敛一点傲气,多一点风度,倨傲的眉角提起,冷漠无声地望着对方。 这破落户挺会装的吗?李振伟鄙夷一笑:“我告诉你,这种女人不能娶的,如果你娶了,一辈子只会在底层为她奋斗,你和她过一辈子的穷日子,到最后只能证明你自己很蠢。” 蔓蔓听着,平静无声地扶扶镜架。 小东子鼻孔往上:哼。 “是吗?可她连你都不要?你是不是比她更糟糕呢,一辈子只会数钱,连情感的快乐都不会享受,一辈子尝不到什么叫真正的爱情,到人生最后一刻,突然发现能证明自己的只有钱,其实穷得一无所有。” 没想到,蒋大少这样的,都能忽然说出一番哲理名言。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悄悄地绽开。 相比蒋大少的沉着,李振伟一而再再而三被刺中了痛处,抡起拳头。 “啊——”温明珠一声惊叫。 李振伟的拳头没能砸下去,几个人全部往温明珠发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紧接李振伟喉咙口一紧:“君爷!” ! 【40】来了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3 本章字数:4344 君爷怎么会在这里? 李振伟和温明珠做贼心虚,同时闪过一个犯愁的念头。 冷冰的光,从温明珠脖子上携带的玉佩,再到蔓蔓空空如也的细小的脖颈,陆君在收回目光的刹那,也不知自己怎了,为什么听说他们在这里后会冲过来,更没想到的是在这里遇上了温明珠和李振伟。 在听见刚刚那场对话后,唯一能再度肯定的是,冷得无情的光扫在温明珠怯意的脸。温明珠宛如被打了巴掌,四肢僵硬。 “君爷。”李振伟收回的手潇洒地插入口袋里,仿佛没有刚才发生的事儿,走过去打招呼。 “喔。”陆君淡到极点。 李振伟悻悻,却不甘心,于是提起了陆夫人:“我和明珠出来约会,这事阿姨知道的。” 冷致的眉提起,陆君嘴角弯出一个完美的弧线:“我是有听说过。” 突然转了语气的反应,令李振伟与温明珠精神皆是一振。 李振伟高兴时,牵起温明珠的手,与陆君靠得更近往外走:“我听阿姨说了,说是想认明珠为养女。这事如果能成的话,我和明珠以后都能好好孝敬阿姨了。毕竟,明珠是很喜欢阿姨的。” 看着温明珠娇羞地随两个男人走出甜品店,李振伟充满余韵的话进到蔓蔓他们的耳朵里。 窗外,陆君冷冷的背影在他们两人中像是鹤立鸡群,蔓蔓与小东子面面相觑。 蒋大少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埋头只顾拿勺子挖冰淇淋。 ——《大婚晚辰》—— 等他们三个人回到对面画廊,才知道陆君之前先到过了画廊。 与君爷同班的蒋大少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更何况其他人了。 蒋衍更在意的是:“她二婶带那个男人过来了?” 杜宇点着头:“我和初夏都觉得,你们的婚事最好提早办。我看他们是来真的。” 眉中抹过一层骇人的厉色,蒋衍齿间冷哼:“杜大哥,下次再遇到,你直接打电话给我。” “我和初夏当时是想打电话给你。”杜宇满口答应,却见蒋大少已经急着回蔓蔓身边了。 相见的时间短暂,依依不舍,低头在蔓蔓的额头上亲一亲,蹭一蹭。 小东子这会儿识趣了,躲到一头。 蔓蔓的小脸红了又红,只觉他暖暖的呼吸弄得她眼皮痒痒的,在闭上眼的时候,忽然是一个温热贴紧在自己双唇上。哆嗦了下,心头是一惊。 生涩的两张唇瓣互相汲取着陌生的领地,像是在彼此探索。 急欲探出的舌尖在她唇瓣上一触,没能撬开她的唇,却明显感到对方屏着呼吸差点缺氧软了下去,两只大手忙捞住她细小的身躯:“蔓蔓——” 软靠在他胸膛,蔓蔓的耳朵嗡嗡地响:自己刚刚是接吻了吗? 吸一口她的发香,稳重有力的声音响在她耳畔:“蔓蔓,你听我说,如果你二婶再过来,打电话给我,由我来处理。” 离开他胸前,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摇曳他犹如星辰的墨瞳,慢慢地笑开。 他走了,连同小东子。 初夏见人都走了,才问她:“你户口本在你二婶那里呢,打算怎么办?” 指尖在眼镜上扶,蔓蔓与以往那般从从容容的:“我二婶不可能扣我的户口本一辈子。我只要和我妈撒个小谎,说我在北京弄钱需要户口本,我二婶必得把户口本给我。” “对了,说是参股。”初夏与她合议,敲定。 过两天,将谎言编得整齐了,蔓蔓打电话回家,准备诓母亲。电话响了许久,却是没有人接听。有点担心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因为连媛媛都没有听她的手机。 最终,蔓蔓一个电话打到了姑妈家里,由表妹廖舒雅接了她电话,问起,才知道他们一家上北京来了。 “蔓蔓姐,你爸妈没有告诉你,肯定是想给你个大惊喜。事实上是,媛媛在学校里得到学校领导的保荐,有了门路,要转学到北京的高中,这样下年考北京的大学会更容易一些。机会难得,想到你在北京刚好能照应,你妈很快收拾好东西,同你爸和媛媛一块搭上了火车。你们一家是昨天出发的。” 父母和媛媛都要来,而且来的这么快。 蔓蔓讶异的是,可能太急,连父亲都没能来得及和她说这个事,就被母亲拉上了火车。 回头,正想与初夏商量,记起初夏出去了。 这时,手机响了,见是媛媛的来电号码。 眉头细拧,接起来。 “蔓蔓。”话筒里传出的是温世轩干得像要冒火的嗓子。 “爸?”蔓蔓跳起,挺担心父亲是不是出什么事。 “蔓蔓,我们现在在北京的火车站,你能来接我们吗?” 温世轩这商量的语气刚说到半截,许玉娥听着不悦,立马抢过话筒。 “蔓蔓,你给我立马过来!”许玉娥对话筒里的大女儿吼。 咔! 电话挂了。 典型许玉娥的作风。 再怎样,都是自己的爸妈。蔓蔓回身拎了个包,杜宇初夏都不在,因此向刚来帮忙的店里小妹说一声自己要出去,急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往火车站赶。 北京哪里都喜欢塞车,画廊离火车站并不近,蔓蔓搭着出租车一路赶往火车站,中间接了不少于二十几个许玉娥的催命电话。到最后,打得她的手机都没电了。 总算在北京火车站里的肯德基,找到了父母和媛媛。 看到大女儿出现,温世轩一张老脸浮现出笑容,穿着双拖鞋迎上来:“蔓蔓,累了吧,来,把包给爸,坐会儿。” “爸,小背包,不累的。我坐车来的,不用坐。”肯德基里面人多,不可能有多余的空位,蔓蔓让父亲坐回自己的位子。 可温世轩说什么都不愿意坐下,问她要喝什么,是要去柜台帮她买汽水。 见他们两个让来让去没个消停,和媛媛一同上完洗手间回来的许玉娥,眉头一皱:“蔓蔓,你怎么又穿成这样?不是在北京混得挺好吗?” 蔓蔓在装裱间工作,从来穿的都是最简单的衣服,再说,她来北京是为赚钱,不是为消费。瞅向自己一身简单的衬衣和蓝色长裤,不以为意地岔开话题:“妈,你们过来应该与我先说好,我好安排你们住的地方。” “我就说嘛。”温世轩急着接上大女儿的话,生怕老婆念大女儿。 “有钱会怕没有地方住吗?”许玉娥一句话嫌恶地打发掉老公和蔓蔓,给小女儿媛媛手里塞奥尔良烤翅,“你在火车上嫌东西不好吃,你爸知道你爱吃鸡翅膀,给你买的。” 看眼与姐姐并肩站立的父亲,媛媛撕开包装纸,啃着鸡翅:“我知道爸最疼我。” 做父亲的,女儿再怎样都是心头肉。媛媛这么说,温世轩自然高兴,道:“如果你喜欢,吃完不够,爸给你去再去买。” ------题外话------ :温世轩一家来了……肥妈在冲刺!(*^__^*) ! 【41】闹事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4 本章字数:4476 一家人挤在一张两人的小桌台,温世轩不敢坐,蔓蔓也不敢。两个位媛媛和许玉娥各分了一个。温世轩给一家人都买了可口可乐,奥尔良烤翅两对和两个汉堡包,预计了老婆以及小女儿的分,没有算自己的。许玉娥却也不敢吃,全部都塞到媛媛手里:“多吃点,你在火车上都没有吃到东西。” “我说——”看老婆偏心成这样,温世轩想说又不敢说,干脆起来,“蔓蔓,你渴了吧。爸给你去买汽水。” “爸。”蔓蔓赶忙拉住温世轩,笑吟吟地说,“你这话说了三遍了,我都说了我不喝汽水。” 吞吞口水,温世轩还想说什么。 蔓蔓安慰老爸:“爸,别担心。我知道妈她这是气我,故意的。” “哼。”许玉娥咬一口吸管,明显是听到大女儿的话了,一不做二不休,“蔓蔓,你心里只有你爸没有我这个妈和妹妹了,是不是?上北京一句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你不见的那天,媛媛第一个发现,在家附近整整找了你两三个小时,功课都耽误了,就怕你这姐姐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蔓蔓的眼扫到妹妹那里,媛媛一触她的眼神马上躲开,心里有了数,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眯眯笑道:“妈,我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过,媛媛如果在这边上学,北京可大了,找人不能这样找,有什么事记得先打我手机。” 许玉娥被大女儿的话堵的,呛了口水。 媛媛不悦地向母亲撇眉:母亲撒谎都不会撒,每次都被姐姐一句话枪毙显出原形,还不如不说。 见状,温世轩急忙把大女儿拉到一边解释:“你失踪那天,你妈确实到处去找你,忘记怎么打你手机了。媛媛回家后,陪着你妈找的。” 事实上,或许许玉娥一开始是心急找了,但可能找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后来听温世轩一说,找都不找了,一股子气,再度后悔生了她这个女儿。 等媛媛吃完,一家人拎着大袋小袋,出火车站截出租车。 手里拎的是媛媛的画笔和画板,蔓蔓走在父亲后面,看父亲两只手各提沉重的彩条编织袋,脚上穿的是拖鞋,一条蓝裤洗得发白。相比下,许玉娥因是想到北京来了,穿得稍微考究一些,选了件去年新春买的缀有珠子的套头衫。 妹妹媛媛在母亲的极力打扮下,蕾丝圆领的连衣裙,小跟凉鞋,背了个白色的奥利弗背包。 蔓蔓记得,这个背包妹妹是和温浩雪一块去专柜买的,那天向母亲要的钱,一去花掉两百。两百块买一个包对他们家是大数目,温世轩发火,许玉娥发了小牢骚,媛媛当场爆脾气:我到时候一幅画卖十几万! 一幅画卖十几万,那是什么大师才能卖出的价值。 每想到妹妹这句豪言壮语,蔓蔓只是望着父亲的背,发现温世轩不知什么时候起,脊梁骨逐渐被沉重的包袱压弯了。 一家四口人,只有媛媛穿得最时尚,与他们三个格格不入,以至于出租车司机帮他们打开后箱放行李时,特意往媛媛身上望一望,对最邋遢的温世轩说:“你家小姐是来北京上学吧?” 老实的温世轩舔舔口齿,骄傲地昂起头:“是的,是我女儿,要来北京念书。” 蔓蔓看着,妹妹的头垂下来,几乎要垂到地洞里。眉尖微拧,对父亲说:“爸,你坐后座吧。我坐前面带路。” 听到这话,媛媛抬起的目光,向蔓蔓的方向闪过一抹讨厌的神色。 蔓蔓不管妹妹耍什么脾气,妹妹如果敢把生养她们的父亲当做可耻避开,她这做姐姐的绝对要教训。 媛媛最终讨了个巧,让许玉娥坐中间,自己坐靠窗的位置,一路望着窗外。 车开上大道,蔓蔓打电话拜托师哥杜宇,找一家靠近画廊的旅馆让家人住两天,再找离媛媛学校近的房子。 杜宇方是知道他们一家都上北京来了,讶异:“北京的高中这么容易让人转学吗?” 妹妹成绩固然出众,论比起京城的学生定有差距。廖舒雅在电话里说是媛媛学校的副校长被调到了北京的一所高中执教,因为很欣赏媛媛,顺道带上媛媛。 与师哥在电话里不便多说,蔓蔓刚合上电话,后座里传出许玉娥的惊叫:“停车!快停车!” 司机慌慌张张把车靠到路边。 一家人都紧张地望向媛媛,媛媛软靠在车窗上说是头晕。 “晕车吗?”司机问。 蔓蔓摇摇头:“我妹妹从不晕车的。” “好像发烧了,赶紧送医院。”手背贴到小女儿的额头上,许玉娥煞是严重地说。 “想去哪家医院?”司机困惑地问,从车前镜看,一点都不觉得这位小姐是得了急重病,至少脸是红润的,嘴唇是鲜红的。 “还用说,你们这里最好的大医院!”许玉娥一声令下。这是她最宝贝的小女儿,若有个闪失怎么办,她的未来全靠媛媛了。 司机将车急忙开到最近的北医三院。 温世轩要背女儿进医院,媛媛不要,只要许玉娥扶着。一家人以媛媛为中心,来到急诊。 分诊的护士让病人先量个体温,量个血压,问了几句,见不是严重,说:“我们这里急诊不收病情不急的病人。你们转到门诊看吧。” “哎——”许玉娥惊叫,第一次遇到不收病人的医院。 京城的大医院与其他地方是有不同,门急诊排满长队,不怕没有病人上门。温世轩和蔓蔓跑到门诊想给媛媛挂门诊,密密麻麻的人头,门诊窗口悬挂只有军人优先的牌子。 “蔓蔓,你以前在北京生病时怎么办?”温世轩求问大女儿的意见。 蔓蔓在北京唯一看的那次病,是由蒋大少和姚大爷开路,连号都不用挂,队也不用排,直进某教授的门诊室。蔓蔓哪敢把自己那次经历和父亲说,因为那是姚大爷的特别通道,不适应普通老百姓的。 难道,为了媛媛,她再去求一次姚子业?但是上次,小东子的事他都没答应,能答应现在这事吗? 打电话问师哥,杜宇说:“去社区医院。北京的医院是这样的,采取分流的方式,一般病人先在社区医院就诊,情况不对的话,由社区医院联系大医院转病人。” 回到急诊,刚提起到社区医院,许玉娥跳了起来:“什么!先去社区,不行,再来大医院,这不是折腾人吗!” “妈。”蔓蔓尽可能采取委婉的措辞,“你误会了,社区医院不是没有好医生。” “我不去!”媛媛铁定的三个字蹦了出来。 “为什么?”蔓蔓问。 “我刚刚看到了,有人病得不重,但是有个白大褂的人出来,马上顺利进去了。” “媛媛,那可能是人家有认识的朋友,直接到认识的朋友那里看病。” “姐呢?姐没有认识这样的朋友吗?爸不是说姐在北京混得很好吗?” “对啊。”许玉娥接上话,这会儿该体现大女儿的价值了,“要不是你爸说你混得好,我怎么可能让二婶帮你带户口本上北京。” “妈——”蔓蔓想得清楚明白,实话实说,“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再说这样的朋友我也交不起。” 对着大女儿坦白的眼珠,许玉娥一步两步退回到阶梯,一屁股坐在小女儿身边。 “孩子妈,听蔓蔓的。”温世轩是真担心小女儿被耽搁了看病,过来劝老婆。 许玉娥对向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爆发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就看别人这样踩低你女儿和你妹妹!我不管,今天我和媛媛在这里坐定了,要死,死在这医院门口!” ------题外话------ :(*^__^*),今天二更哦。肥妈很努力的,对对指头。 ! 【42】二更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5 本章字数:4067 “陆君,这是你要的资料。” 接过对方递来的牛皮纸袋,陆君简单道句:谢了,刘秘书。 陪要去看病的母亲坐进车里,陆夫人看他急着抽开牛皮袋封口的绳子,问:“是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妈。”陆君一样像往常拒绝了母亲的探问。 素知大儿子的性子,陆夫人放心地将脸转向窗口。 抽出牛皮袋里的照片,相片上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样子,后面的文字资料显示,这男人叫温世轩,是温蔓的亲生父亲。 冷致的眼,扫过相片上男人的五官的刹那,仿佛刀剑出鞘散发出炫目的犀利。 突然想到调查蔓蔓的爸,是由于脑海里某个被时间覆盖的记忆,似乎在听到温世轩这人的存在时触动了。 然而,现在只看着温世轩的照片,不足以撬动记忆。 眉锁紧。 照片轻轻放回牛皮袋里,自己是怎么了? 真是像姚子业说的,任凭感觉走了吗? “陆君,我听明珠说,你前几天和她还有振伟遇上了。”陆夫人在车里坐得闷,与儿子聊起了闲话。 “是遇上了。”轻扬冷眉,他冷冷地打算看温明珠和李振伟接下来想做什么。 “振伟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明珠配他刚好。可惜这李家不是普通的人家。陆君,你看这样成不,把明珠收为养女。”陆夫人回头,笑着征询儿子的意见。 “妈。”手放在母亲手背上,轻轻地握了握,冷致的音色里透着冷静的干脆和果断的有力,“如果你收了她为养女,囡囡回到我们身边后,囡囡会怎么想?” 陆夫人一怔:“亲生的和养女肯定不同。如果囡囡不要,那我肯定不收的。” 足够了。 嘴角提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道:“妈如果感到困惑的话,这事由我来办好了。” “由你来决定最好不过。”陆夫人巴不得儿子赶紧把烫手山芋接过手。 车开到了北医三院,陆君交代家里的司机:“陪我妈先过去住院大楼教授的办公室。我去一下急诊有事要办。” 接着,人在急诊先下了车。 在突然看见蔓蔓那抹纤细如一笔水墨的人影时,脚底迟疑地顿了下,再度欲迈开,见蔓蔓身边站了个中年男人,不是上回遇见的金若文,而是一身邋遢的衬衫和长裤以及拖鞋,男人微微斜侧的脸,与他刚看过的相片百分百的吻合。 双腿站住了,挺直了,在温世轩忽然回头的刹那。 四目相碰,激闪的火光引导了脑海里深埋的地震,记忆崩开的瞬间,眼前是幼儿时的自己: 当时回来,发现囡囡不见了,惊慌失措的眼珠忽然望到弯角处有个男人抱着囡囡,他迈开小腿追着那男人:囡囡,把我妹妹还给我—— 小手抓到那男人的裤脚,男人回头,一脚踢开他:她不是你妹妹是我女儿。 那个男人一双浑浊沧桑的灰色眼珠,与眼前的温世轩叠合成一块儿。 …… “爸?”蔓蔓见温世轩不动,顺着父亲的视线,望到的人是——君爷? 睫毛眨飞:太奇怪了,近来怎么总遇上这人,简直阴魂不散。 温世轩看女儿怔了下,疑问:“你认得他?” 蔓蔓摇摇头:“不认得。——爸,你认得?” 很快蔓蔓觉得自己是纯粹的多此一问,父亲怎么可能认得君爷。 “不认得。”温世轩果然是挠挠后脑勺,眼神困惑。不明白那男人为什么刚刚对着他看。 见温世轩和蔓蔓好像是真的父女,齐齐转回头背向他,心头某处是宛如被一只手给抓住狠狠地挨了揍,几乎令他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陆上校。”急诊处等他的人,在发现他后马上迎了上来,又见他脸色似乎不大好,“上校?” 闭眼睁眼,这回望清楚了是温世轩一家四口全部到齐,冷冷的光重新染上眸色,他点下头:“我们进去再说吧。” 听他这样说,对方明显松了口气,急忙带着他上到急诊大楼二楼的办公室。 一面翻查资料给出些恰当的建议,就近的二楼窗口,不停传来许玉娥尖利的咆哮,冷眉扬起:“下面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不是从哪里来的一家疯子。一个可能是昨晚坐火车没有休息好,坐了出租车有些头晕的学生,非要来挂我们医院的急诊,叫说去社区医院或是门诊看,就说我们医院拿特权压人。没看见我们急诊忙成什么样子吗?几个重伤的车祸的在抢救,完全分不出人手。如果是危重病人,那没有的说,偏偏是个装模作样的。都不知现在的学生家长怎么当的,宠女儿也不能宠成这样子,完全不讲道理的!” 冷眉锁住,提起的笔在文件上敲打,耳听楼下突然咚的一声。 “出事了?”身边的人观看到楼下,说,“哈,这打起大女儿了?” 打女儿? 这句话像条接驳的火线,刷地站起来,从高到低俯瞰底下的温世轩一家。 许玉娥的拳头如棍子打在蔓蔓的背上:“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倒是会教训我了。说我和你妹妹不讲理,你怎么当姐姐的,你怎么不说这里的人不讲理。你这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蔓蔓被许玉娥一个拳头挨得结实,扑倒在地上。 温世轩跑过来用自己挡住老婆的拳头:“你要打打我,你打蔓蔓做什么。她这是为媛媛好,媛媛如果病了应该去看医生,不是在这里和你一块闹脾气。” 听到老公当众都这么说她,许玉娥这把脸还往哪里搁,更是一个个拳头往温世轩身上砸:“我今天打死你们两个,气都可以把我气死了!” 蔓蔓喘口气,翻过身,看见父母扭打成一团,旁边皆是看热闹的,急着爬起来劝架,这一站,发觉左边脚脖子怵心的痛楚,站不稳,跌坐回地上,只好对妹妹喊:“媛媛——” 媛媛侧开脸,像是虚弱到没有听见的病人。 额头淌下几颗汗,蔓蔓怒得咬牙,恨不得冲上去先甩妹妹两个巴掌把人打醒。 二楼看热闹的人,忽觉身边一阵强风刮过,回头不见了陆君的影子,讶叫:“陆上校?” 楼下围观的人墙忽然让开条缝。 ------题外话------ 肥妈(*^__^*):二更了,有糖吃吗? 蒋大少:你又把我忽略了,╭(╯^╰)╮…。 肥妈:别急,后面有你大把的戏码。 ! 【43】不一样了 更新时间:2013-1-11 8:45:46 本章字数:3863 掌心撑着地上,蔓蔓尝试要再爬起来,两颗汗落在地上,忽然发现头顶的太阳被一块阴影遮住了。 仰头,见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视下来,棱角分明的冷颜,惯来冷到极致的墨眸此刻在阴影下,却显得一丝——不是那么的冷。 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这男人向来看自己不惯眼的,低头,专心致志再要站起。 “不要动,再动你这个脚说不定要骨折了。” 刹那,她以为自己是误听了,冷漠惯的君爷是在关心她因此对她说这些话?这次可不同于上次在军车上,他不需要对她负半点责任。 细眉微拧,正想当做耳边风刮过。 高大的身影忽然弯下来,一手伸过她膝盖下,一手搂住她细小的肩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抱起的同时,忽觉她如羽毛般的体重,再次给他心头上一个震颤。想当初,囡囡因早产先天不足,也是很轻很轻的。 相比他的冷静从容,蔓蔓是一惊,四周的人则全是大惊。 围观的人哗声一阵后,因君爷强大而冷冰的气场,变成了静默的嘘。 许玉娥正一股恼怒打老公,温世轩护着自己的头被老婆追打,都没有在意到蔓蔓那边。 瞪大眼珠,媛媛的头不疼了,不晕了,站了起来,看着这个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姐姐擦过自己身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进了她想进却一直进不去的室内。 猛地,双膝虚软,她跌了下来,双手握成拳不停地打抖,嘴唇咬住后怒喊:“妈——,爸——” 妹妹叫爸妈的声音,令蔓蔓从诧异中惊醒了。 “请放我下来。” “……” “陆上校!” 他放她下来,是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诊室里一张洁白干净的床上。 蔓蔓想跳下床。 他的手臂伸了出来,拦在她面前,冷脸冷眼,说的却是与冰冷不大相符的话:“你的脚不想要了吗?” “陆上校?”蔓蔓抬头看着他的音色里蕴含浓烈的不理解。 他不是不喜欢多管闲事吗? 在听到外面像是温世轩一家要冲进来时,他先对医院里尾随过来的人说:“把门关上,我要帮她处理脚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有人马上听从他的命令出去拦截温世轩一家,有人留了下来关上门,帮他准备物品。 他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把她受伤的左脚轻扶到一张板凳上,再慢慢地脱去鞋子和袜子。 “陆上校,我意思是说,我可以自己去找医生看,您大可不需要——”蔓蔓说着说着,其实就是觉得他这个爷突然管起她的闲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袜子褪下来,是一只玲珑的小脚,因为脚很小巧,使得扭伤的踝处肿起的地方,大得像块突兀的鸡蛋石。 “不疼吗?”问这话时,他心里都在酸酸的疼。 被打断话的蔓蔓,才发觉她刚才的话他可能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小声叹气:“陆上校,我必须出去,我爸妈和我妹妹在外面。” 她爸,她妈,她妹妹? 眉霜冷凝成一团,眸中冷色一抹,伸手接过旁边人递来冷敷的冰块与毛巾,动作轻柔,却毫不分说地往肿处按下去。 丝——蔓蔓倒抽口冷气。 “不疼?”再问这话,他扬起冷眉。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缩圆了:他故意的? “陆上校,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我给你处理脚伤我如果敢开这个玩笑,你可以去告我。” 小贝齿在下唇上咬了咬,蔓蔓完全捉摸不清他诡异的心思。不过,得承认,他是在认真帮她处理脚上的伤,除了刚开始按下去查看时弄痛了她一小下,之后,他没有再弄疼她半分。 涂抹上药香的绷带一圈圈打绕上她的小脚,他的心,好像也被什么一圈圈绕住了。 迷失了。 不,是早就迷失了。 如姚子业说的,是他倔强,他不肯承认罢了。 可终得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囡囡是囡囡,但,毕竟离开了他们那么多年,有些变数是他们无法控制的。 比如,她喊别人爸妈,她待他这个亲哥哥,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儿。 感觉绷带是缠好了,蔓蔓低下头要套上鞋子,结果,触到他仰起的墨瞳。 他惯来冷到极致的眼,此刻,不在阴影下,在灯光下令她看得更加分明,确实不是——那么的冷了。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困惑的:“陆上校?” 他是在看她吗? 为什么眼神一丝不一样了? 门口,骚乱。 “蔓蔓,你在里面吗?”是温世轩的喊声,焦急,不安。 “蔓蔓!你在里面做什么!”是许玉娥的咆哮,愤怒,激动。 俨然,父母都不知道她脚受伤了。母亲倒也算了,知道她受伤可能会说她装矫。但父亲是真心担心她的。 手伸到地上去拿鞋子要套上,耳听到他在旁边对着手机说话:“是的,她在这边的诊室,我让人给你带路。” “谁要来?”她抬头问,心里一乍一跳的。 在她小心的脸色上瞅过,他转过脸,面对砰砰的门板,眼中的眸色益发冷冽,冷到毫无温度可言。 ——《大婚晚辰》—— “什么!”突然接到外面来电的蒋衍,摔了话筒,往外跑。 “怎么了?”莫文洋见他这样怒火,跟在他后面跑。 “你帮我去向教导处请个假,说我未来老婆——”蒋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妈,怎么蔓蔓偏摊上这样一个了。 ------题外话------ :君爷同志,你动心了? 君爷:……谁说的,我早动心了。╭(╯^╰)╮ ! 【44】心疼 更新时间:2013-1-11 8:45:56 本章字数:4171 门嘭打开后,许玉娥第一个冲了进来,温世轩被人挡在,慢了两拍。 “蔓蔓,妈叫你你怎么不说话呢!”快要冲到大女儿面前兴师问罪时,突然发现一个人始终立在她和女儿中间,许玉娥抬眼,见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而且衣着不凡。 “妈,是这个人把蔓蔓姐抱进来的。”在喧闹的人群里面,媛媛的嗓子尖利而清晰。 “你是什么人?”许玉娥怒气冲冲,一只指头戳到对方的胸口前,“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你信不信我告你!” 什么极品人他都见过,但像许玉娥这种极品到极品的蛮不讲理,陆君算是第一次见着。 冷凝的嘴角提起,手拨开许玉娥戳来的指头,冷冰的眼对着的人,第一个却是那躲在人群里头的温媛:“我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的过路人而已。” 后者在他冷冰的逼视下,咬着唇,冷着脸,两只眼愤怒的光想看蔓蔓,然蔓蔓的身影被这男人挡得严严实实。 “妈,我不舒服。” 小女儿虚弱的音量传来,许玉娥一阵惊吓,冲回去扶住摇摇晃晃像是快要晕倒的小女儿。 “媛媛,你别吓妈啊。”小女儿的脸此刻在许玉娥眼里不管怎么说肯定是苍白的,于是再度咆哮开来,“谁?谁来救我女儿?” 四周一片静穆。 许玉娥喘两口气,一只手扶小女儿,一只手在人群里面揪住老公的袖口,怒骂:“你这不成器的,怎么做人爸的?想看你女儿死掉是不是?” 眼看父亲受难,蔓蔓呆不住了,套着鞋子一瘸一瘸走出来:“妈,你放开爸,你拉着爸也没有用。” “你说什么!”回头,冲向大女儿,突见女儿的脚缠上了绷带,许玉娥一怔,像机关枪卡了壳。 “蔓蔓,你脚怎么了?”温世轩是真的焦心,推开众人,跑到大女儿面前,老实的眼里写满了心疼,“是不是被你妈——” “爸——”蔓蔓赶紧拦住温世轩继续往下说,“我自己摔的。” 许玉娥也知道很可能是因自己打的,于是没了声气。 眼珠子转到父母全部集中到姐姐身上的两张脸,温媛在母亲身上靠得更紧一些,声音羸弱:“妈,姐姐的脚怎样了?” 还是小女儿重要一些,大女儿只不过崴脚,小女儿要上北京大学的,现在若得了重病可糟了。许玉娥马上冲回大女儿说小女儿的事:“你的脚谁给你治的?你让他帮你妹妹也看一下病。” 许玉娥的偏心一目了然。 冷然审度的眸色在蔓蔓脸上掠过,在她淡淡从容的眼里,深埋的一丝忧伤,埋得很深很深,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却足以触发他心口那条最弱的弦。 陆君忽然感到窒息,没法想象:她是怎么在温家里面长大的?从小受到的待遇,不说衣食,只说这颗作为儿女有没有得到公平待遇的心。 抬头,触及他低下来的目,蔓蔓再一愣:他眼中的冰像是化了一半。然,是浮光一掠而已的幻象吧,他转目而去,又是一张冷冰的侧颜。 叹气:“妈,我和他不认得的。” 温媛的手在母亲的手背上一捏。 许玉娥咆哮体发作:“你不认得他,他怎么会给你治脚?!” “我为什么不可以给她治脚?”冰冷尖锐像刀光的墨眸始终冷冷高傲地俯瞰在温媛,“我是个医生,哪个是病人哪个不是病人,我很清楚。” 心头被铁实地挨了下,温媛的脑子前所未有闪过一串念头:这个男人,他看出来了,什么都看出来了,看出她的小心眼,她的歪念头—— 冷汗一颗颗淌落额头,在母亲身上一点点地滑落下来。 “媛媛!”许玉娥惨叫。 见小女儿晕倒了,温世轩这会儿被吓得不轻,连同老婆急急忙忙扶温媛在一旁的凳子坐下。 四周的人看温媛都晕倒了,一时捉摸不清是真病还是装病。 有护士拿了血压计给温媛卷袖子量血压。 蔓蔓透过人缝里看到,妹妹睁开的半只眼,望着的方向是——君爷同志。 眉头细拧。妹妹的心思怎样,她这个做姐姐是明察秋毫的,因而对君爷同志说:“陆上校,请您先出去吧。” 唰低眉,看着她,从她淡然的眉里能看出她是什么都明白的,嘴角这会儿怅然若失地一笑:“我叫了人过来,等他过来我再走。” “什么人?”这是她刚才就有的疑问了。 “蔓蔓——”许玉娥听护士说血压量完只是有些低但问题不大,没有办法又只好向大女儿求助。 母亲当着这么多人叫,蔓蔓只得跳着单脚过去。 人群里头,突然一个闪电般的身影挤了进来,蔓蔓来不及刹住脚,一头撞到对方的怀里。 抬头,看着蒋大少满头大汗的脸,讶色浮上:“你,你怎么——” 喘口大气,蒋衍是一路攒足了劲头,一手把蔓蔓抱着护在自己怀里,一双眼毫不客气杀到许玉娥那里:“她打你了?” 许玉娥在见到蒋大少的刹那,双目瞪得像牛铃:“你,你这个破落户怎么会在这里?” “我女朋友都遭人打了,我当然要赶过来。”蒋衍挺着眉,毫不犹豫答回去。 “什么!”许玉娥惊叫,紧接像火车头冲到蒋大少面前,指住他抱蔓蔓的手,“你放开她。我警告你,你马上放开她。” “妈——”蔓蔓是想,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来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息气宁人,“媛媛她不舒服呢。” 温媛一咬牙,眼看因蔓蔓这句话,许玉娥冲了回来。 看到温媛躺在那里像个病人,再看看蔓蔓那只真材实料的崴脚,蒋衍一目了然,心疼地揉揉蔓蔓的头发:“疼不?” 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疼惜,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慢慢慢慢地弯起了弧度:“没事。” 逞强的丫头。 令他心里更爱惜了。 蹲下,指指自己背上:“来,我背你回去。” 蔓蔓本想说不用,但是蒋大少不容分说,抓了她两条胳膊往脖子上绕,很容易地把她轻量的身体背起来,边还噘着嘴:“以后你要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不然怎么和我进洞房呢?” 一个小拳头砸到他肩膀上,蔓蔓红着脸是要藏到他脖子里头。 蒋大少高高兴兴地背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我这是猪八戒背媳妇。” “妈!”见破落户要把姐姐背走了,温媛提醒母亲。 许玉娥回头,要追,被老公拦住。 “媛媛的病要紧。”温世轩学大女儿聪明一回。 温媛的眸光一闪,在父亲那张老实巴交的脸闪过,然后盯在那个离开前把眼睛放在温世轩背影上的男人——姐姐是叫他,陆上校吧。 ! 【45】亲自 更新时间:2013-1-11 8:45:57 本章字数:4626 远离尘嚣,来到净土。 蔓蔓坐在这间好像领导办公室里头,拉拉蒋大少的袖口:“这是什么地方?” “管它什么地方。”蒋衍给她手里塞杯水,疼惜地问,“听说她让你中午陪着你那个装模作样的妹妹晒太阳了,饿肚子了。” “喔。”蔓蔓轻轻应道,向蒋大少安慰地笑了笑,一边小心喝着开水,心里对妹妹的小心眼自然是很清楚的。 再说,许玉娥不是不知道,是偏心和重利。 温世轩是老实。 到底,她最担心的是夹在中间的父亲难做。 能体会到她的心境,蒋衍坐在她身边,轻轻把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触及她脚上的绷带时,眼底清晰地浮现一抹寒。 哗的铃响,陆君接起电话:“是的,刘秘书,我妈看完病了吗?”冷致的眼角在瞅到蔓蔓那一刻,凝成一道沉重谨慎周密的思虑:“不了,你送我妈直接上车先回去。我等会儿这边办完事再去问教授。对的,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听到君爷电话里说的话,蔓蔓和蒋衍互看一眼。 蒋衍道:“陆上校。谢谢你。你如果有事先走吧。我陪她可以了。” 蔓蔓方知道,蒋大少是君爷叫来的。拉起男朋友的袖口,小声问:“他怎么把你叫来?” 总之,君爷忽然插手管起她的闲事太诡异了。 据蒋大少了解的君爷,也知道君爷绝不做这种多管闲事的事,不然他早就为小侄子的事向陆君开口了。 傲眉打个折,蒋大少与蔓蔓一样有点困惑。 轻然扫过他们两个的脸,君爷同志说:“上次我和蒋中校在食堂说过了。他说你是她未婚妻。而蒋中校是我战友,我没有理由看着我战友的媳妇被人弄崴脚了都不出声。” 这个理由堂皇正义,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或许君爷不爱管闲事,但君爷有君爷的面子要维护。 蔓蔓与蒋大少,只好,暂且,信了。 “你,不是很忙吗?”蔓蔓始终不适应,斟酌着让君爷快点走。 她不喜欢他? 也是,之前自己一样看不惯她总是为难她。 不过,如姚子业说的,真正的兄弟姐妹必是互相在意,有争有吵,当然不像媛媛和温浩雪那种对姐妹起歪念头的,而是在争吵中更加在意,更加把对方放在心上的爱惜。 冰眸微眯,嘴角浮现的若是冰山融化若隐若现的笑:“你想让我走?可我终究是给你治脚的,这样撇下你走,不负责任,我怎么对得起蒋中校?” 蒋大少和蔓蔓都觉得:说这个话的君爷,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再拉拉蒋大少的袖口。 蒋衍微抿眉头,摇摇头:可能是爱面子。 “你不是帮我治好脚了吗?”蔓蔓其实觉得,最诡异的是这点。明明都处理好了。 对付这种专业问题,君爷更是手到擒来:“我总得给你开点药让你回去吃。还有,多久该换药一次。”然后,在她那把酷似囡囡的嗓音里停顿下,眸光一闪:“要抽个血,我刚看你擦伤后凝血功能好像不大好。” 看君爷这口气这为人,也不像是在整蛊她。 蒋大少和蔓蔓服从了专业人士的安排。 蔓蔓这支血,由君爷亲自戴着手套抽的。 抽完血,终于如蒋大少和蔓蔓的意愿,君爷同志拿着血走了。 ——《大婚晚辰》—— 实验室 姚子业在操作国际公认最准确的DNA遗传分析仪,用这个分析仪,算出两份标本里面的DNA16个位点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可以得出亲子关系百分之百的准确率。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过了千次以上的重复操作,与其他专业人员做的结果进行对比校正,以保证自己的技术有百分百的准确率。 背后玻璃门哗一声打开。 见穿着实验室白色工作服的陆君走进来,姚子业狭长的眉扬起:“你怎么来了?” 上次陆君来,只来过一次,与他争执后,走了,没有再来。 擦过他身边,把手里两条试管放进要操作台上血液管的架子,陆君冷冷的眉,冷冷的眼,冷冷的声音,却不是毫无温度:“我和你一块做这个鉴定。” “谁的?” 冷眉抬高,一点点的切齿:你明知故问。 得到回答的姚子业,与他同看回血液架上的两条管子,这一次,全程都是他们自己操纵,如果结果还是不是? 姚子业沉眸,铁定:不,不可能不是的。 似乎,陆君也是如此认为:“我亲自给她抽的,没有人知道我送过来。”口气较起以往的冷冽,多了丝复杂。 听得出另一层含义,姚子业细长的眼微微眯起:“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默了阵,带出的嗓音艰涩浓重:“她被人打了。” 姚子业是怔了下,站起,眸光微震:“你说她是被谁打?!” 打她的那个女人,能被叫做妈的? 冰凉的深眸掠过森骇。 简单地只听了少许经过,姚子业在深深地咬住牙齿,换了双手套,抽出血管。整套检验动作,干净利索,一丝不苟,绝不敢掉以轻心。 为了确保中间不会有任何人动过手脚,两个人在实验室里呆了两天,中间吃饭休息至少有一人绝对不离开操作室。 话说,姚子业本是打算在自己单位做的,但听说在医学院新进了一套最新最精确的DNA遗传分析仪后,把地点改在了这里,并向负责实验设备的老教授借了这间实验室和仪器共一周的时间。 那天,检验进行到尾声时,有个中年男人来到这座躲在大学角落里显得静悄悄的实验小楼。 楼下负责门卫工作的老师,看到来人,招呼道:“沈老师,你是来找教授的吗?” 沈广宇听到对方这么问,反问:“教授不在吗?我以为他在的,说是教授这边新进了一台DNA遗传分析仪,我们主任让我过来问,能不能派几个人过来参观学习。” “教授出远门了,去了浙江开年会,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分析仪呢?” “分析仪在这,可有人和教授说好了,这段时间都在借用。” “是吗?”沈广宇眉头皱了皱,像是有些为难的表情,“这样可不好办。我们主任心急呢。是谁借的?能告诉我吗?我去和对方商量。” 门卫老师对他又笑又摇头的:“不是我不帮你,沈老师,这回和教授借东西和地方的人,比你家主任的地位高。你还是回去和你主任说,等过几天教授回来再说吧。” “什么人?”沈广宇被吊起了好奇心。 “姚子业上校,认得不?我看你可能不认得。”门卫老师说完这话从窗口缩回脑袋。 姚子业,若是换做以前,他可能不认得,但是有了上次的调包事件后,他太记得了。 惊吓地望了眼通往实验室那条黑漆漆的走廊,沈广宇转身出了实验楼,立即打电话给老同学温世同:“世同,糟了。” ------题外话------ :极品妈,极品妹,╮(╯_╰)╭ 肥妈:水到渠成,有一天会跟这些极品说拜拜的。握拳,努力去了~ ! 【46】迫不及待 更新时间:2013-1-11 8:45:58 本章字数:3929 “怎么说?” “上回送标本的那个姚上校,这回好像决定亲自做鉴定了,现在正借了大学的实验室在做。” 话筒里,温世同的呼吸一霎急促:“你说他自己做鉴定?为什么?!你不是说调包了人家也不在意吗?” “我是觉得这事挺奇怪的。”沈广宇琢磨着说,“以前,陆家验着不是就不是了,从没有怀疑过。不过,听说有很多年没有验过了,自从陆家的大儿子掌管他妹妹的事后。” “你——都是道听途说是不是?”温世同急起来,气得要死,口不择言,“你要知道我家明珠,我家还有你的未来都在这事里面了。” “你先听我说。”沈广宇再观察四周确定没人,捂住话筒,“据我打听到的,以前呢,没有成熟的DNA技术之前,陆家认女儿已经很谨慎了。后来因为我们中心是全国这方面最早开展的技术中心之一,陆家刚开始经常送第一次检验的标本到我们中心检验,大概有两年时间后吧,由陆家儿子掌管这事,送标本的次数几乎为零了。所以,陆家要认这个千金绝对是十分十分谨慎的。我敢给你调包也就是这个原因,陆家已经习惯了‘结果不是’。” “可这一回——” “这是奇怪的一点,我本想是姚上校送来,不是陆家送来,应该可能性更低。不过听来,好像姚上校送标本是第一次。” “你意思是说?”温世同如老牛喘气,“是说这个标本可能性更大吗?” “我看是了,既然都自己亲手动手的事情,很有可能对方认定了这回找到真的囡囡了。” 两方在电话两头窒息地默住。 沈广宇几乎可以想象温世同是要气急败坏摔了电话。 但是,电话忽然间转进了另一个人手里,一个比温世同稍微年轻些,稍微沉得住气的男性声音说:“如果是这样的说法,你先到实验楼拉电闸。” “你是谁?”沈广宇惊吓,做坏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和你们同一条船上的,所以你不用多嘴问我是谁。”对方说。 应说对方的语气给人感觉比温世同靠得住,沈广宇把话听进一半,问:“你让我拉电闸,不怕打草惊蛇吗?” “如果你做得好,对方只会误以为是跳闸。而且,先阻止对方出结果要紧。你我都明白,第一次结果是最紧要的。” 仔细琢磨了下,感觉对方说的有理。一旦突然断电,快出结果的数据可能消失,最糟糕的结果是全部消失,必须重做,但标本量足不足以重做难说了。总之一句话,有效拖延了时间。 跑回实验楼,趁着门卫带一帮学生上楼拿东西,溜了进去。 门窗紧闭的实验室里 紧锣密鼓的检验到了最后一步。 两张严峻的脸,两双肃穆的眼,会聚在电脑屏幕上的一排排数据,浮现的数字1行,2行,3行……15行…… 啪! 在最终一行数据显出来的刹那,四周骤然间堕落进了黑暗里。 机器停止了转动,电脑屏幕刷的变成黑幕,实验室内弥漫着死寂、凝重的气氛。 伴随楼上传来学生和老师的喊声: “停电了!” “对面楼没有停电,为什么我们这里停了?” “可能是短路或是跳闸,我去看看。” 门卫老师踩着拖鞋,啪嗒啪嗒急匆匆赶到驻有贵宾的实验室,打开外层的玻璃门向里头喊着:“抱歉,姚上校,好像是楼上的学生插电线板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短路跳闸了。” 絮絮叨叨详说了一番缘由,听对方一直没有回话,实验室里一片黑暗,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门卫老师可紧张了,吞吞口水:“没有妨碍到你们做实验吧?” 黑暗里两双墨眸对上时,同时利光一闪。 姚子业慢条斯理的嗓音从黑暗里传出来:“我想,没有。” “太好了。”先是摸摸胸口,紧接不敢肯定,门卫老师再问一句,“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实验进程还是结果吧?” 轻盈的脚步从室内移到门口,走廊里头,因室外照射进来的斜阳,取得一抹采光。 门卫老师抬头一看,见姚子业立在门边,刘海下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时像是猫眼样,像是要随时随地窥视四周的一切。 “有人过来吗?”姚子业笑吟吟问。 门卫老师再次哎呦道歉:“对不起,是一群学生过来,他们没有分寸,随意乱动东西,这不——” “不是的,我是问。”打断对方的话,遂长的目往走廊深处,扬眉肃眉,“下午都有些什么人过来?” “每天来的人都是不多不少的。”有点上了年纪的门卫老师记性不大好,被上头的人一问,急时语无伦次,“这样,我去把来访登记表给你看。” “不用了。”伸手挡住对方,姚子业道,“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任何意思。” 可被三番两次的盘问,门卫老师仍旧紧张:“姚上校,真的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实验?” 能接到背后一样深长的眼神,姚子业微勾的嘴角衔定:“没有,结果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好说的。” 门卫老师谢天谢地地走了。 听着拖鞋啪嗒啪嗒离开的声音,似乎夹杂了另一道逃窜的脚音,姚子业蓦地沉下眸,拉上玻璃门,回到内层实验室时同样咔反锁上门。 一片漆黑里,他与陆君的眼遥遥对上:“你都听见了。” “这里没有监控设备。”暗色里,陆君的眸光一直在闪。 “是的。当初我选择这里,也是因为这是旧楼,年底可能要推翻重建,所以没有安装监控设施。” 有利就有弊。同理,于对方来说也一样。 至少,对方抓不住他们拿的是谁的标本。 手抱胸,双眸对向漆墨的屏幕,陆君冷冰冰充满厉色的音色暗浮在黑暗里:“现在首要做的是,把标本毁掉。” 与他同望余韵未除黑成一片的电脑屏幕,狭长的眉略带些忧色:“最后一行你看清楚了吗?” 亲子鉴定十六对,只要其中有一对两个都不相符,可以翻盘。虽然,这只是第一步,对陆家来说,要最终确定,还要很多很多次的重复检验。但是,这最初的一步,已经可以奠定了前所未有的——找到她的迹象。 “不用看,我也知道。”眼前浮现蔓蔓戴眼镜纤细到像是透明的脸,墨眸里的冰一块块地崩开,流出的光飞出去,迫不及待。 ! 【47】求你 更新时间:2013-1-11 8:45:58 本章字数:3637 画廊小休息室里,杜宇进来说:“你们两姐妹在这,我出去和人谈点事。” 等杜宇走后,蔓蔓问初夏:“师哥近来每天都要出去,和什么重要的客户谈事吗?” 初夏笑着,保密:其实杜宇和她是想,看能不能拿蔓蔓的画去参展,一炮打红。 天气,渐渐变得有丝热了起来。蔓蔓看着窗外那棵伸长出茂盛绿叶的芒果树,心里头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是青涩的芒果快成熟了般。 回想到那天在医院,最终他送她先回来,路上遇到大堵车。她是个在车厢里闷久了会晕车会犯呕心的人,于是他从车子塞住不动的地方,背着她一路走回画廊,花了将近一个钟头。 趴在他宽而结实的肩膀上,路上多少奇奇怪怪的眼神射过来,她害羞地躲在他脖子里:“放我下来吧,我很重的。” “我在野外训练时负重七十公斤万里跑,背的是差不多你两个人。”说着他意味深长地加了句,“小看解放军同志是不行的。” 她哪敢小看他了? 从第一次见面,她已是感觉得到——他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阿衍。”两条纤细的胳膊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绕成一个圈,这样的亲近,让她脸蛋浮现一层虾红,音色软绵绵,但是没有一点软的语气,“你听我说,如果你穷一点,也是不怕的。” 提到自己伪装的“穷”,蒋衍同志汗滴滴。 “蔓蔓——”吞吞口水。 “阿衍。”小头耷拉在他背上,脸蛋磨蹭他的衣服,闻着他身上的气味,好像这些都能给她勇气,“我说的是,哪怕你穷一些,但只要你不懒,你真心待我和家庭。比起是穷是富,我更怕伤人心的人。所以,我情愿你像我爸,也不想你像那个李振伟。” “我怎么可能像那个李振伟?”蒋大少信誓旦旦,若不是背着她,是要握起拳头向国旗发誓。 然后,知道她不是介意他是富或是穷的事,他心中的某块大石慢慢慢慢地松落下来。 一阵风刮过她眼皮,她抬起头,发现这会儿是上了天桥,从天桥俯瞰四周,望见的是车水马龙,夜里一盏盏霓虹灯像冉冉上升的星辉一颗颗亮起。 感受到她微妙的情愫,他顿住脚,与她同望向这万家灯火。 不久的将来,她与他的家,会是这些人间星尘里的一颗。 “蔓蔓。”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是誓言,“我一辈子即使会伤害其他人,但绝不会伤害你的。” 两条纤细的胳膊绕在他脖子上一紧:“嗯。” 那夜里的情景,伴随随风摇曳的枝条,在眼前晃动。 初夏的指头在她面前像螃蟹一样爬到她鼻尖上,蔓蔓被吓醒了。 嘿嘿地笑着,揶揄地磨蹭她胳膊,初夏神秘兮兮地问:“说吧,那天蒋大少背你回来,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蔓蔓抿住微笑的嘴角,转过脸,起来:“有客户在催那个装裱的画,我去装裱室了。” “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初夏不满她借机逃脱,一边又担心地扶着她的脚,骂道,“你那个没良心的妈,倒好意思了。弄伤你的脚,到现在都没有来看一下你。” “她要照顾媛媛没有空。”蔓蔓淡漠地说。 “你这个妹妹更是厚颜无耻。”初夏忍不住尖嘴嘲讽,“在人家急诊里头装病,装到夜里十一二点,见实在没有办法了,没床睡,最后不是灰溜溜地回来。” 那晚上,在温世轩的同意下,蒋衍送她先回了画廊。后来夜晚十一二点钟,温世轩来了电话,说是母亲和媛媛终于同意离开医院。为此,杜宇不得不弄辆车代替她接送她的家人到附近定好的旅馆入住。 “那晚上麻烦师哥了。”蔓蔓对初夏和杜宇深为感激。 “我们这是前期投资,所以婆婆妈妈的感谢话给我收回去。”初夏向她眨了眨眼唬道,顺便帮她搬张高凳放到操作台边,看着她的脚就担心,“医生有说什么时候送你去医院换药吗?” 说到那个给她治脚的医生是谁,蔓蔓一直没来得及向初夏和杜宇说明。这会儿初夏再问起,蔓蔓拧住眉尖头,是想该如何解释那天君爷巧合的出现。 听到门口处有响动,初夏挡住她下来,说:“我去看看行了。你呢,想好哪天去医院告诉我。你爸妈不管你,不代表我和你师哥不管你。还有你的蒋衍同志呢,上回说好请到假马上再来看你的。” 知道身边一直有关心自己的人,点点小头,目送初夏出去后,转回身,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画。 每个人关心她,也是因为在她身上投寄了希望,她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尤其是初夏他们。 出来到门口,见是一前一后两个穿军装的男人。 初夏眼皮直跳,径直挡在两个爷面前:“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蔓蔓呢?”陆君问话时,自始至终眼睛没有看她,是在四处找寻某个人。 又是蔓蔓。 “我说,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非得用三千六百多一再戏弄我朋友,你究竟是什么居心,陆上校!”初夏两手叉腰,愤慨地堵在君爷前面,见到君爷身后的姚大爷,指住道,“刚好,你朋友也在,让他告诉你,这三千六百多真的是你们不要的。” 摘下军帽的姚子业,狭长优雅的眉间此刻显出同样的一丝急,微显的笑容急促而勉强:“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来找蔓蔓。蔓蔓在吗?” 连姚大爷都这么说?初夏蹙眉:“你们找蔓蔓究竟是为什么事?” 这时,从右侧一面隐秘的落地窗望进去,望见了里面趴在桌台上隐隐绰绰的身影,那抹纤细,如今远远只要看上一眼,都能触动到心弦。 “喂——”眼见身边的君爷同志忽然像离弦的箭闯进去装裱间,初夏疾步要赶上,胳膊却被姚子业拉住了。 “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我求你。” 被姚大爷口里这个恳请的“求”字震住了,初夏一会儿看着他,一会儿看着已冲进去的君爷,再望向浑然不在所觉的蔓蔓…… ------题外话------ :…。明明,昨天那章已经真相了,肥妈一个晕…… ! 【48】搂抱 更新时间:2013-1-11 8:46:07 本章字数:4014 前面离她仅有几步远了,灯光下,这次再细看,她小而玲珑的脸廓,小小的鼻尖,像是雪花团的皮肤,哪一点都像极了囡囡。 冲动,让他迈步,突然是,却住了脚,不知如何面对。 要告诉她,她是谁吗。 可是,在陆家的决定最终出来之前,告诉她不仅是轻率,而且会给她带来危险。 想到下午的断电,想到上次鉴定结果的不是。 眉蹙紧之后无法松开,千言万语冷冰冰地凝结在闭紧的口。 “初夏?”听到脚步声,转头,光影勾勒出的人廓不是初夏,是那个冷得像层冰霜的男人,蔓蔓眼镜后的月牙儿眼轻轻地讶住。 于他而言,在接触到她眼神的刹那,冷眉一挺,大步迈过去,双手一伸,轻轻的是揽她入怀。 前天刚抱过她,今天再抱,感觉她是那么的轻,那么的轻,像团棉花团。 最重要的是,在他手里,能触摸到,不再是梦,是温的,是热的,是有感情的,有味道的……是囡囡的感觉。 此刻这样抱着她,搂着她,她看不见,没人能看见,他可以短暂地眼眶一热,破冰融化,指头用力地抓紧她背上的衣物,低下的下巴颌在她柔软的头发上紧紧地靠住,闭上眼,是要把这种感觉牢牢地记住:是囡囡。 被对方突然的一搂一抱,蔓蔓鼻梁上的眼镜瞬间被撞歪了,不止看不见,鼻子嘴巴都被对方的衣服堵住了。 等到她双手像溺水的人扑腾乱抓到他身上,他惊醒之后把她放开一些。 她趁此从他身上挣出来,然后没有多想的,举起手,往他那张脸—— “等等!”站在门口的姚子业急喊。 跟来的初夏卷起了袖口,随时准备加入参战:“好啊,你这个登徒子,明明知道人家有男朋友的。” 出其意料的是,他站在那里,那个高而冷傲的君爷同志,面对蔓蔓举起来的巴掌心,冷眉若冰山一动不动,脸也正朝着:“打吧。” 这是他欠她的,欠她二十几年的幸福,一巴掌怎足以解除他心里的愧悔,哪怕她揪着他衣领声声向他索要任何东西,他都愿意。 初夏滞住,小声咕哝:“你挺有自知之明嘛。” 姚子业是冲到他们两人身边,看一看陆君纹丝不动的冰颜,回望到蔓蔓,细长的眸中流光静静地转:“如果你真要打他,可不可以先打我。” 说来,当初最先提议把囡囡抱出去的人是他,他是罪魁祸首。 初夏望过他们两个,脑子里飞闪出:一个,两个,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指头托扶镜框,是好不容易把眼镜扶正了,蔓蔓望清楚这两个爷,与初夏一样闪过困惑。不过,人家专门把脸转给她打,她倒是下不了这个手了。不说君爷同志,这个姚大爷又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事,她凭什么打他? 指头在半空里抓抓,抓了团空气后收了回来,然后弯下腰捡起刚刚被他一抱一搂时掉落的笔,吹一吹笔上的灰尘,尽可能看在男朋友战友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地说:“陆上校,我虽然不清楚,你之前是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这点礼仪你应该懂的。中国不像国外,是男女授受不亲。” “我知道。”一句话蕴含了千言和万语。 疑惑,再度飞过镜片,蔓蔓蹙紧双眉:“我说,如果你们有什么事,可以等我工作完再说吗?” 说 告诉她—— 不是时候。 姚子业一只手使劲地抓紧了军帽,像是要帽子揉碎了般。 陆君的脸色,不无意外,难看,铁青。 见此,初夏哼哼的:就都知道,是两个爷,等一会儿都不行。 蔓蔓是觉得,如果他们执意要站在这里,她肯定是没法继续工作的,只得呼了口气说:“请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吧。我先洗个手。” 经她这句话,陆君才发现,她的手是脏的,沾满了浆糊颜料等东西,衣服上还系了一条同样脏兮兮的围裙。 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的脏手看,蔓蔓倒没怎么在意。或许比起一般坐办公室的女人,她这个工作是挺脏的。 初夏在旁看到,马上两肋插刀,为朋友解释:“你们不要小瞧装裱师的工作。要知道,你们平常悬挂在家里的画,去画展看到的画,都是放在画框里的,而这些都是经过装裱师最后一道辛苦的工序,你们才能看到一幅完整又干净的画。” 听完这话的两个爷,愈是模糊不清的表情:他们当然不是嫌她脏,只是觉得,她该得到更好的,可以拥有更好的。 蔓蔓在洗手盘边拿肥皂擦洗着手,心里自然也清楚他们不是嫌她脏,撇眉,轻描淡写:算了,装裱师的工作不是谁都能理解的。包括她那个学画画的妹妹,都不屑于这种需要耐脏的工作。 “蔓蔓——” 室外,温世轩进大门寻找大女儿的喊声。 两个爷,顿时像被什么射中一样,僵成了化石。 “爸。”蔓蔓一只脚瘸着,依然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出去,迎接温世轩。 “哎,小心点。”初夏赶忙跟上去扶她。 姚子业顺着她们出去的方向小心地望出去,看到了蔓蔓站在温世轩面前,脸蛋浮现的笑容是他前所未见的——像阳光一般的灿烂耀眼,弥漫的是浓蜜的幸福与亲情。 狭长的眸定格在这一副父女间天伦之乐的场面,霎然是不敢回头去看陆君,背后一阵阵寒冷的气息吹来。 “爸,我都说了,如果你忙不过来,就不用过来了。” “爸,你想喝什么?肚子饿不饿?我冰箱里有几个饺子。” “爸,我说了,你不要买东西过来,你买东西过来做什么?” 她叫着别人爸,叫着那个男人做爸。 抓紧的拳头往桌上抡下去。 “陆君!”及时阻止他打下去,姚子业缓慢沉重地摇摇头,低声道,“你清楚的,在——之前,会经常碰到的。” 眉从紧到松,再更紧,但是,眼里已经逐渐恢复了固有的冰冷:“你说的对。现在只能暂且让她叫着,等到某一天——” 蓦地感受到背后一寒,温世轩在被女儿拉着往室内走时,不由向后望,对面的室内似乎有个人,却看不太清楚:“蔓蔓,来客人了吗?” ------题外话------ :当初想到装裱师这个行业,是因为有个朋友就是在做这一行,感觉是那种默默奉献的人和行业,可敬可爱。(*^__^*)因此很想向所有默默奉献在工作岗位上的人略表点敬意。肥妈果然很CJ吧…… ! 【49】蒋母 更新时间:2013-1-11 8:46:08 本章字数:3334 话说,蒋母那天,听有个朋友说看到自己儿子背了个女孩在大街上行走,关系极是密切。她眼皮子一跳,找到女儿蒋梅问起:“你不是去大学里头探望过阿衍吗?有没有听到阿衍交女朋友的消息?” 蒋梅愣住,想到蒋衍再三交代过的话,答:“没听他说过。” 女儿自小说起谎来喜欢眼皮子打架,蒋母唬起脸:“你确定?这是关系到阿衍一辈子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眼见是瞒不住了,蒋梅尽可能找好话帮蔓蔓在母亲面前美言:“上回被我撞见一回,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我看挺好的。阿衍不想先和你说,大概是想等关系正式确定再向家里中央汇报。” 单纯的女孩子。蒋母想到了那次蒋衍打电话回来报告蔓蔓的事时,也是这么说,一个单纯的善良的女孩子。 “叫什么名字?” “温蔓。” 蒋母被雷劈中,语无伦次:“她不是住在南方吗?怎么在北京?” “妈。她是在北京工作。你说的谁住南方了?”蒋梅听着糊涂,反问,“妈,你不是看过人家了吧?” “看是没看过,只听说过。”蒋母一边口头这么说,一边心里打定主意,这回一定得去亲眼看看蔓蔓。 一是,这个温蔓居然为了追她儿子跑北京来了。二是,儿子显然是有心瞒着自己。 打听到蔓蔓在哪里工作后,蒋母打了辆车匆匆赶到画廊。踏进门口时,正好听见蔓蔓与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蔓蔓,来客人了吗?”温世轩问。 蔓蔓听父亲这一问,没想到父亲问的是在装裱室里的两个爷,却是看见了门口处走进来的蒋母,对父亲说:“爸,你先进里面坐,我招呼个客人。” 对蒋母,蔓蔓是不认识的,只当是个衣着不俗的中年女士,走上前问:“阿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蒋母进门的时候,已经在打量她和温世轩了。想当初,她和老公去到温世轩的杂货铺,她老公对温家狭窄穷酸的铺面没有什么感受,只是对温蔓的妈和二婶那些对话深感愤怒。蒋母却是不一样,第一感受是,这家人太穷了,要是结为亲家,怕是会没玩没了地要求劫富济穷。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蔓蔓和温世轩,全身衣裤都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而且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藏富。 俗话说的好,婚姻要门当户对。 蒋母实在担心,如果儿子娶了这家人的女儿回家,每天都要往岳丈岳母家倒贴钱。 再说了,这蔓蔓长的真不怎样,以前误以为是个妖精魅惑自己儿子,如今看来,完全是个样貌家境工作都上不了台面的,比上次的印象更差强人意了。 瞧蔓蔓工作的这家画廊,就是一家连公司都算不上的小工作室,装潢一般都是泡塑材料,客人不见多,挂的画,一看都知道不是什么名作家,这能养家糊口吗? 有心挑剔,在蒋母这会儿眼里,蔓蔓怎么看,样样都是错的,样样都是配不起自己儿子的。 看着蒋母的脸皱了又皱,蔓蔓眉尖一动,问:“阿姨,您有什么疑问吗?” “这画是你画的吗?”蒋母指向了悬挂在门口迎宾的这幅水墨图,下角印有蔓蔓的印鉴。 “阿姨,您真是好眼光。”初夏见有客人,走上来帮腔,“这幅画呢,是我们画廊里最年轻有为的画师最新力作。” “如果真是年轻有为,可这画家的名字从未听说过。”蒋母轻慢地扫过画面,看画,她不是很懂,但谁都知道,画家靠名气生存并不是靠画画的能力生存。 “阿姨,您别小看了我们这里的画,我们的画虽然大多数是年轻画家所做,但是,好比是投资黄金一样,绝对能保值,等到年纪画家一出名,您这画的价值能一瞬间升到原先的十倍百倍千倍都有。” “你说她能出名?”蒋母傲慢地笑一笑。 如果真是个有潜力的画家,会巴着她儿子不放,指望蔓蔓飞上麻雀变凤凰? “阿姨。”蔓蔓这会儿是看出来了,慢而有力地说,“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勇气可嘉,不,应该说是城府很深,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自己儿子。 蒋母厉然地在蔓蔓的大眼镜上盯上一颗眼钉子:“你要我直说,好,我开门见山。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大户人家,如果你觉得勾引我儿子让我儿子娶你,就能从我们家里捞得什么好处,你和你家人最好趁早打消这个主意。” 初夏怔住了:莫非这女人是蒋大少的妈? 温世轩没有走进里面,蒋母的话他全听见了,立马走过来挡在女儿面前:“这位大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女儿的男朋友很穷的。我和我女儿都不嫌弃他穷!” 蒋母哪知道儿子对温家人撒的弥天大谎,但是她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找错人,冷冷地一哼:“你们知道就好。反正我丑话都说在前面了,你们最好趁早分了。不要说我不同意,我丈夫和我家人都不同意。就你们家这种——” 傲慢的眼再度扫向温世轩脚上那双肮脏的拖鞋:“和我们家是没法沟通的,既然无法沟通,作为亲家是不合适的。” 温世轩是从蒋母的眼神看到了别人眼里最常见到的那种鄙夷,老实的脸怒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嫌弃人家穷的人,我们也看不起你!” 一句看不起,蒋母被点燃了怒火:“你不止是穷,是你这个意识文化水平,你看看你,一双拖鞋廉价也就算了,不洗脚,不洗鞋,都不知道你媳妇怎么持家的。我儿子娶你们养出来的这种女儿能成吗!” 没想到会由于自己拖累了女儿被人骂,温世轩羞恼地缩着脚趾头,因老实巴交,想不出什么话反驳蒋母。 见对方不吭气了,蒋母傲然地昂起下巴,甩过头的刹那,一杯水忽然从她脸浇了下来。 ! 【50】联盟 更新时间:2013-1-11 8:46:10 本章字数:3810 脸上被淋了半杯水,蒋母后退半步,瞪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眼镜女孩。 “阿姨。”蔓蔓不愠不火地说,“如果是我出口侮辱阿姨,我相信阿衍也会泼我水。所以我不会向阿姨道歉,但这个事我会和阿衍说清楚。”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蒋母眯紧眼,冷冷地笑两声,“你以为我儿子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蔓蔓依然慢条斯理地说:“我爸是有脚气,天气炎热才没有穿鞋,而且北京灰尘大,他来来去去走能不沾染上灰尘吗?阿姨不分青红皂白,出口批判我爸的不是。阿姨你说我没有关系,但我为人子女不可能让外人侮辱我爸。至于阿衍是信我还是阿姨,我相信他会站在我这边,不是因为是不是我的关系,而是阿衍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知道道理是握在谁手里。” 一段话条条是理下来,蒋母突然发现找不到话反驳,皱眉,不说对错,只是心口这股气平不下来。 到底,她儿子并不差,为什么摊上这样一个女孩? “好吧。这事我不会和阿衍说的。至于你和阿衍的事,你们作为年轻人为对方多想想,你们家人作为家长脚踏实地地想想,我和我老公都觉得你们俩不合适。”说完,蒋母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匆匆往外走,出了门口,方记起脸上的狼狈,抽出纸巾擦脸。 一边擦,一边是骂,一面是琢磨:怎么让儿子回心转意?看来必须找个能吸引儿子的女孩,这样儿子自然能把蔓蔓甩掉。 画廊里的人,同望蒋母走的方向,初夏叹出一丝气,是没想到蒋大少有这样一个妈。但是,天底下婆婆都差不多样,她自己的婆婆也不怎样。当初她嫁的时候,带过去的嫁妆是婆家给的聘礼的两倍。为这事,她和老公现在和婆家几乎都不来往。 蔓蔓听着初夏的叹气声,知道初夏是想起自己当初结婚的事了,纤眉微动,抬眸,看见两个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装裱室门口,应该是把刚才蒋母来的那一幕都尽收眼底了。 一时,蔓蔓觉得尴尬,是想:家里外什么糟糕的事都被他们看见了,而且偏偏是男朋友的战友。 而其实,两个爷想的是同一个问题:这蒋母看不起蔓蔓,他们陆家还看不起蒋家呢! “我说。”看蔓蔓低下头,姚子业靠近陆君悄声说,“你要不要去安慰她两句。” 安慰? 怎么安慰? 君爷冷眸,不需多话:“没必要。” 一是,君爷从不会安慰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起。 二是,君爷对这种事从来都认为,安慰有屁用?军人对付敌人,就应该用枪用炮用计。对蒋母这种,就应该找根刺狠狠刺到蒋母心头上,让蒋母心痛得心脏流血,悔不当初不说,还得回来哀求他妹妹。 初夏这会儿接到了蒋大少的回电,因为蒋母在的时候打过去没有找到人。 听完初夏描述的整个过程,蒋衍眸一沉,问:“蔓蔓在吗?” “在。”初夏把电话交到蔓蔓手里。 刚泼了未来婆婆一杯水,蔓蔓在与男朋友通话的时候不由深吸上口气:“阿衍,那个——” “你什么都不用说,初夏都和我说了。”蒋大少快刀斩乱麻的风格在这一刻展现无遗,“你周末能把户口本拿出来吗?” 蔓蔓愣:他这话意思是—— “周末我会给一个惊喜。”蒋大少卖个关子。 这个关子肯定卖得不高明。蔓蔓一听户口本三个字,都能体会到言外之意,脸蛋浮两朵红云:“你不用和阿姨说吗?” “周末你把户口本准备好。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你要相信解放军蒋衍同志的心吗?” 蔓蔓无语:解放军蒋衍同志,雷厉风行。 “对了,你的脚怎么样了?如果你觉得怕给陆上校添麻烦,我带你去我姐医院里给你找另一个医生看。” 说曹操,曹操在这呢。蔓蔓不小心眼神望到君爷那头。 陆君同志似乎有千里眼,顺风耳,冷眉竖起来:“我今天是来给你的脚换药。” 君爷亲自登门给她换药,这种盛情岂止是难拒。蔓蔓无奈地向男朋友汇报:“不用了,陆上校在我这里。” 蒋大少猛眨眼皮,握起下巴颌,是不禁又想起了义父说过的话。 不过,无论事实是怎样,他妈怎样,君爷怎样都好,他都是要和蔓蔓结婚的。 “蔓蔓,把电话给陆上校。” 背后忽一阵冷风,蔓蔓刚转身,手里的电话被君爷抽走了。 “蒋中校。”陆君同志其实对这个妹婿尚在考察阶段,毕竟以刚刚蒋母那番表现来看,口气不是很客气。 “陆上校。”蒋大少听出对方的不客气,心里有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妈刚惹的祸,英眉挺立,“我媳妇的脚伤拜托你了。” “你们都没结婚呢。”没结婚就想妄图称媳妇霸为己有?陆君同志现在要再三考量,这个妹妹刚找回来,多少也得给他点时间在妹妹出阁之前,享受一下兄妹之乐。 “陆上校不是看在是我媳妇的面上才帮她吗?” 这个妹婿看来不仅只有傲,有点小滑头,脑子灵光的男人,至少能让他老婆不受人欺负。但是,想结就结?凭蒋母那个样? 冷眸里的厉光一闪:“我是作为医生在给你建议。她的脚都没有好,你们能结婚行房事吗?” “陆上校。”蒋衍同志脑袋利索,转一下悠,“我知道您刚刚肯定是看到在画廊里发生的事了,您作为一名我军正义的战友,肯定也是觉得这个事是对方做的不对。为了给对方更好的奖惩,同时成人之美,让我和我媳妇先这样秘密结婚不是更好吗?” 陆君同志冷眉,冷眸,不动。 “还有,您要相信我,陆上校,我与您在对付蔓蔓的敌人这方面,绝对是同仇敌忾的。不然,您上次在应付温家人时,不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了吗?” 陆君同志对此话,冷眉,无话。 “蔓蔓她只爱我,你准备伤她的心吗?” 冰眸望过去,正好对到眼镜后那双月牙儿眼里面充满期待的光,眉沉下:“我知道了。” 咔挂掉电话,同时冷眸看到站在旁边没有走的温世轩,厉光一闪:确实,蒋母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敌人是这个。 “爸。”蔓蔓与温世轩商量,“我想拿户口本,你先帮我打听是不是还在二婶手里?或是妈拿回来了?” ! 【51】迹象 更新时间:2013-1-11 8:46:10 本章字数:3846 知道老二与老三感情很好,担心蒋梅漏了消息,蒋母这次没有托女儿给小儿子找对象,打电话拜托一个关系不错的老朋友,姓王,叫王凤。 王凤早就想当蒋家这个媒人了,因为谁不知道蒋衍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帅小伙,听到蒋母拜托自己,马上托出手中的情报:“正好,我们现在这圈子里,都在议论陆家千金的事。” “陆家?” “你不知道陆家,总知道,你女儿女婿、你两个儿子一个儿媳都在的军区,包括你老公的上级,军区司令员姓陆。” 光是耳闻对方父辈这个头衔,蒋母血压哗哗哗地往上涨:“没听说陆司令有女儿啊。” “是,陆司令有两个儿子,没有千金,好像是以前有个女儿不幸幼年早逝了,所以,陆夫人这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好,陆家就此有意找个养女帮陆夫人解闷。近来呢,就有一个女孩被陆家看中了。” “养女,与亲生的,不一样吧。”蒋母微微皱眉。 “呵呵呵。”王凤似乎一眼能猜中蒋母的心思,大笑起来,“你别小看这陆家的养女。亲女儿都死了,这养女与亲女儿有什么不一样。” 真有这么神奇?把养女当亲女儿看? “反正,这家千金你不要,很多人争着要,现在也被人定走了,你家儿子想要,都不成。”王凤卖个关子。 蒋母被吊起了胃口:“那你还介绍给我?” “我是指,这姑娘有姐妹,你如果想要,我可以介绍她姐妹给你认识。反正都是与陆家攀上亲的。”王凤说。 蒋母听完这心里痒痒了,说:“好吧,你说个地方,我去见见。” “你现在就可以过来,我和李夫人正说话谈到你呢。” 这李夫人,正是李振伟的母亲,偏偏是蒋母当年一块下乡时的同学江云。而且到了一群太太们聚集会面的地方,蒋母才把老同学认了出来。 想当初,一群知青下乡,蒋母与江云暗中较过不少劲。如今,两人都嫁了人有了儿子,可以较劲的地方似乎更多了。 先是比老公。蒋母的丈夫在部队后勤部工作,官做得不大不小,一句话形容,稳若泰山。相比而言,江云的老公,在海关部门工作,虽然不在红杠杠的部队大院,但是谁不知道海关是个可以捞油水的岗位。儿子李振伟因工作刚到京城,马上他们这做父母的,给儿子弄了套房子。 因此,比上两个人的儿子。 蒋大少在部队,李振伟在政府部门。论潮流,公务员肯定比勤劳刻苦的部队好。不过,谁也都知道,部队有部队铁杆的关系,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得去真正的军人世家。 比来比去,不分胜负之下,当然是比起了儿媳妇。 江云这下笑眯眯了:“叫温明珠,人,相貌不用说,从高中到大学,都是校花。现在是全球著名广告公司在北京设立的总部的策划部员工。虽然没做官,但我要媳妇不是要她工作出色,只要是单位过得去,相貌过得去,做亲家的人家是门当户对的。” 一群太太们说到温明珠靠上的大树陆家,都津津有味地嚼起舌根。 “这陆家不一般。听说大儿子是要进总后勤的,攀上的亲事是白家,这白家同是不一般的家庭。小儿子据闻明年高考,但已经被北航先预定走了,将来绝对是国家科学院的栋梁。” 蒋母听来听去,心里愈听愈急,愈听愈火:都是蔓蔓惹的祸,要不儿子一样能找个不比温明珠差的。以儿子的条件,哪里会比李振伟差。 王凤一直留意蒋母的表情,这会儿见时机到了,与蒋母商量着是不是把蒋大少找老婆的事向江云提出来。 哪知道蒋母一撇眉,好胜心强,道:“不用了。我儿子找到女朋友了。” “恭喜蒋夫人。” “是哪里的儿媳妇?说出来给我们大家都乐一乐。” 一群太太见有八卦听,都纷纷围上蒋母。 蒋母心里慌,脸上却不徐不疾的:“他还没有带来给我看。但是,我儿子的目光,是连集团军司令员的女儿都看不上眼的。” 一群太太听到这,面面相觑。 然后,人群里头有个太太,是前几天刚好在医院里看到蒋大少背蔓蔓的,说:“蒋夫人,你说的是那个女孩子吗?可我记得她爸妈,好像不怎么样。” 众人一听,忙要打听详细。 蒋母急忙打断众人的念头:“她是看错了。我求证过了,那天我儿子在大学里关门念书呢,根本没有去过那家医院。” 被驳嘴的太太悻悻的:“可能是我把蒋夫人的儿子看错了。但有另外一个人我相信绝对没有看错。” “什么人没有看错?”众人问。 “那天,陆家的大少陆上校,在那女孩被她妈推倒在地时,主动上前抱起那女孩。那场面,将那女孩的姐妹和父母都给震住了。” 蒋母和江云,同时脸上惊现:啊?! “哪个陆上校?”轮到江云不淡定了,着急追问。 “还有哪个,不就是你家未来儿媳明珠要认的干哥哥吗?我都觉得奇怪,没听说陆上校与白家千金要分手的消息。” 陆君与白露的婚事是铁铮铮不会出变数的,以陆君那种为人,也绝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自毁名声的举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云神情不安。 蒋母困惑:蔓蔓能脚踏两条船,一边勾引陆家大少? 众太太众说纷纭。 画廊里 温世轩急匆匆回家去帮女儿问户口的事,陆君坐下来给蔓蔓的脚换药。 在药膏贴上伤处时,蔓蔓眉头小小地蹙。 看到她这样,陆君正想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的,爷爷,我是在她这里。——门口?”接起说了几句,把来不及帮她缠脚的绷带扔给姚子业,一个箭步迈到画廊门口。 街对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一辆没有牌子的黑色小轿车,应是停了许久。 冰眸的冷光在阳光底下刚是露出点端倪,黑色小轿车忽然启动,很快消失在大路拐弯。 ------题外话------ 肥妈今晚要熬夜写旧文最后一章,所以,明天的更新,会迟一些,如果允许,会按时更新,如果精神不济,会推迟到夜晚十一点左右。向亲们先致歉! ! 【52】印鉴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0 本章字数:3705 “不疼了吧?” 耳听姚大爷一声轻言慢语,再看姚大爷那一双水脉脉的眸,初夏替蔓蔓感慨:这姚大爷,比起君爷,温柔的不是一丁点。 蔓蔓暗地里拍了下初夏的手,嘘一声:眨眼的功夫,君爷从门口折了回来。 缠好绷带贴上胶布,姚大爷抬头,看见君爷神色晦暗,狭长的眼微眯,站起来。 两个爷神神秘秘地走到一边说话。 “有人跟踪到我们吗?” “应该是的。”沉眸,手撑在下颌底,琢磨。 姚子业一同细蹙着眉尖,是道:“放点烟雾弹怎样?” 正合他心意。 蔓蔓把脚套进柔软的布鞋里,忽然见君爷一只手伸到眼前。 “手机借我。” 不是有手机吗?没电? 没有多想,口袋里的手机交给他。 见是老式的摩托罗拉,按键的,眸色掠过光,熟练地按下三串号码存储进手机里。 “陆上校?”蔓蔓微讶,她和他的关系达不到这种深度吧,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一串是我的号码,另外两个号码,是一个叫陆欢,一个叫白露的。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通过这两个人找我。”输完号码,手机要交回给她时,冷声里带上丝厉色,“一个都不准删掉!” 有、毛、病! 这是蔓蔓和初夏同时脑子里闪过的词。 愈是肯定今天这爷是吃错药了。 “陆上校,理由呢?”蔓蔓不是吃素的,她要陌生男人的号码做什么,需要考虑蒋大少是否吃醋。 “蒋中校我和他说好的。你必须和我保持联系,我答应过他,要把你的脚治到好为止。” 事实证明,君爷同志在某种程度上不止冷,而且腹黑有道。 既然是男朋友关心她的主意,蔓蔓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先,眉尖一闪一闪的,在两个爷微妙的表情上轻掠过。 “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君爷同志临走前,把借口的蒋大少完全撇到了一边,暴露出兄长的本色,严厉地再三叮嘱她。 蔓蔓和初夏对看下,暂时应好,先把这两位爷恭送走要紧。君爷同志每在这里多呆一刻,这温度低得客人都不愿意上门。 出到门外,陆君与姚子业坐上车时,继续商议放烟雾弹的事。 想到那群极品温家人,陆君眸中闪过一抹冷笑。 这个亲的确不能随便认,不然,这温家人还不知道出什么价码要挟他们陆家。 当然,首当其冲的是,要保护好囡囡,不让她再出事。 两道眸光在车子启动前,穿过画廊的落地窗,落目在那抹纤细的侧影,久久是不肯离去。 ——《大婚晚辰》—— 江云那天与一群太太们聊完天回到家。 因为丈夫今是和儿子一样,暂被调到北京任职。一家三口住的这套房子,是通过未来亲家温世同的手拿到的,和温世同家是一个小区。同时温世同拨给了未来女婿另一套房子,就在楼对面,当做送未来两年轻人结婚时的大礼。 温世同巴结他们的意思很明显,而他们想借助温明珠巴结陆家的意向,也表达给了温世同。 “怎么了?”发现老婆回来不怎么开心,李父李权诧异地问。 “今天有个太太说了件奇怪的事情,让我这眼皮跳心口跳的。”江云接着绘声绘色说起那个太太在医院里看到陆君和蔓蔓的事。 “陆大少不要白家千金,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子了?”李权吃惊,抖抖报纸,“这不大可能吧。” 夫妇俩商量不出主意。李权答应把这事告诉温世同,让他通过温明珠去陆家打听是什么情况。 “振伟呢?”江云问儿子去了哪,这么晚没有回家。 “和明珠,还有明珠两个新到北京的妹妹一块去吃饭了。未来的亲家关系要打好,是这么说的。”李权道。 江云若有所思,转身打个电话给温明珠,看是什么时候,能介绍温浩雪那个北大教授老婆的姨妈给她认识。 自从母亲张秋燕来到北京,为她铺设好姨妈那条路,温浩雪如今是咸鱼翻身,连温明珠对她也好声好气起来。 不过,这对母女一面心思在温明珠,一面心思是打在大房的主意。眼看这回金若文跟来,是私底下塞了不少钱给张秋燕,就是等张秋燕再安排他和蔓蔓见面。 张秋燕知道,大伯温世轩房里,最宝贝的是温媛。想让许玉娥她铁了心把蔓蔓嫁给金若文,还是得通过温媛去闹,最合适不过。 知道温明珠现在有心和她们交好,所以这温明珠同样得顾上。 如此盘思之下,那一天,在张秋燕的指导下,温浩雪带了温媛与温明珠,一起上北大教授奉西敏和他太太张晴的家。 温媛和温明珠都对这位北大教授感到兴趣,是由于奉西敏教授是中国文联的人,而且老同学是原中国美术馆馆长,在文化界有不小的地位和人脉。 温媛是要考中央美院的,温明珠说是广告公司策划部工作,实际上对官方艺术团体抱有强烈的企图,因而选老公一直往政府官途上选。 来到奉西敏教授的家。 温浩雪按了下铃,见是姨妈来开门,笑得特别灿烂,甜甜地道:“姨妈。”接着热情地将两个姐妹推销出来:“她叫温媛,是要考美院的。这是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明珠姐。” 张晴其实和张秋燕不算很熟,不过既然是刚到北京的亲家,多少来往照顾下,与张秋燕和温浩雪见过的面屈指可数。短短几次会面,她对张秋燕和温浩雪这对母女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印象。 现在温浩雪突然热情地带了人上门来,张晴觉得有些唐突了。然是亲戚,不好直接拒了,打开门,客气地把三个女孩接进门里。 两个女孩都乖巧地叫了声阿姨。进了门,温媛第一眼看见客厅墙壁悬挂的水墨画,下角的印鉴是——温蔓。 ! 【53】那真是她妈吗?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0 本章字数:3745 “是蔓蔓姐画的?”温明珠顺温媛的视线同发现了画,震惊。 温浩雪不是学画画的,没有她们两人的感受大,但是,见蔓蔓是和姨妈姨父认识的,同样一小惊。 在温媛和温明珠强烈的指示下,走向那幅水墨画,指头在玻璃画框上琢磨地划一道痕,问张晴:“姨妈,你——认识这个画家?” 给她们冲茶水的张晴,一时没有发现她们三个刚才的表情,实话说:“听说市区某地新开了多家画廊,你姨父和我那天闲着无聊到那里乱逛,没想到,发现不少值得栽培的年轻画家。尤其是这个叫温蔓的女画家,你姨父一看她的画,就特别喜欢,说是少有的灵气,一口气把她现有的作品全买下来了。可惜她作品不多,你姨父说等她作品多一些,会考虑找赞助给她办个个人画展。” 什么?! 蔓蔓办个人画展? 三个温家姐妹同时脸色一僵,一降。 暗中握拳,温媛轻轻地咬下唇,嘴角轻轻一扬:“是吗?可是这些画确定是她本人画的吗?” 提水壶冲花茶的张晴,讶异时把水泼出了一些,急忙搁下水壶回身问:“你认识她?” 温浩雪反应慢一拍,温明珠马上接上话:“阿姨,不想瞒,蔓蔓姐是我们的表堂姐,还是媛媛的亲姐姐。媛媛会连自己姐姐的画什么样都认错吗?” 一听这,事态严重了,让人代笔作画,好比做贼一样,在文化界是最耻辱的事情。张晴回想起来,自己和丈夫并没有看过蔓蔓亲笔作画,只看过蔓蔓给人修画做的是装裱师的工作。不是看不起装裱师,是装裱师与画家是两种行业,不能同言而论的。 因为是装裱师,所以可以随时随地偷人家的画冒名自己吗? 张晴的脸风云色变。 温家三姐妹都在心头悄悄松口气。 “你给我实话说。”拉住温媛的手背,张晴仔细问道,“你姐姐的画是怎样的?你怎么会觉得这画不是你姐姐画的呢?” 温媛脸色像是尴尬地笑笑:“阿姨,你这么要求我,有点强人所难了,她毕竟是我姐姐。” “是你姐姐也不可以做犯法的事情。”张晴以严肃的口气说。 张晴愈是看重怀疑这事,对温家三姐妹来说,愈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阿姨。”温媛打开自己的手机,从里面调出一幅画,“虽然我姐姐画画不怎样,但终究是我姐姐,作为妹妹,我是很喜欢她的画的,所以常把她的画照下来放在自己手机里。” 手机上的画递到眼下,张晴只要稍微看一眼,都知道绝对与自家中悬挂的这幅水墨不是出自同一人手笔。 张晴脸色大变,匆匆进房像是去打电话。 见姨妈走开了,温浩雪跳到温媛旁边,凑着头一同看那手机上的画,哎一声:“没想到你还留着这画。” 手机上的这画,的确是蔓蔓画的,但那是蔓蔓刚开始学水墨画时做的画,连基本的画画技巧都没能掌握好。 轻轻把相片掩上,温媛嘴角一勾:“当然,这是我的动力。蔓蔓姐这么差,爸妈都要靠我,我不努力怎么行呢?” 温明珠眸光流转。温浩雪一摸鼻子。 不管怎样,蔓蔓这回肯定要栽了! ——《大婚晚辰》—— 杜宇去到画展举办中心,询问帮蔓蔓报名参赛的事。 哪知道对方工作人员忽然对他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改变,直接赶他走,甚至骂他不懂得做贼心虚。 杜宇听了很火,搬出举荐人的信用:“我是奉西敏教授和他太太介绍来的。” 这不看佛面,要看僧面吧。 “是奉西敏教授的太太亲自打电话告诉我们,说你们让人冒名顶替作画,要我们马上取消你们的参赛资格!” 杜宇懵了,一面打电话找奉西敏教授,因为没人接,一面忧心忡忡走回画廊,根本不敢和蔓蔓提这个事。 一个画家被人污蔑是小偷,可以说,在文化界的生涯是要毁了的。 结果,杜宇和初夏商议这个事的时候,蔓蔓从外面走过刚好听见了。 茶杯跌在地上化为粉碎。 初夏急忙出来,对她说:“别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找奉教授他太太说明清楚。” “可他们不接我们的电话,不是吗?”蔓蔓眉尖细拧。 “我们打听他们的住址,然后直接去他们家找他们。”初夏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发现蔓蔓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好打电话向蒋大少求助。 蒋衍接到求助电话,从奉西敏三个字,马上联想到了莫文洋。回课室找到莫文洋,一把揽住莫文洋的脖子,低声地吼道:“你舅舅、舅妈欺负我老婆了!” “什么?”莫文洋惊得跳起来。 而其实,不需要求证于奉西敏教授和他太太,蔓蔓有心一想,都知道这个事有可能是谁作祟。 这回没有事前通知父亲,蔓蔓一个人,悄然无息走到母亲和妹妹住的旅馆。 家里本不富裕,本应节省开支,但不知怎么回事,这回上到北京来,许玉娥一反常态,样样都说要好的。杜宇本给他们家找的旅馆是比较廉价实在的地下室,许玉娥和温媛不满意,隔不了几天马上换了一家有星级的酒家。 问过父亲,说客房定金都是许玉娥掏的,至于是不是许玉娥舍得花自己私房钱想大力投资小女儿,难说。 蔓蔓对此的疑惑本来已很深了,想母亲再有钱,这么大的日常开销,加上要给媛媛转校铺路的人情费,一笔一笔累加,许玉娥是偿付不起的。 走到星级酒家,快到大门口时,刚好见一辆轿车,将许玉娥送回来。 二婶张秋燕把她妈妈许玉娥送到门口,拍着手絮叨。隔的远,蔓蔓听不清楚她们两人说什么,却是能清清楚楚地见到从驾驶座里走下来的中年男人,正是上回到过她家二婶介绍给她相亲的那个金老板。 金若文是从后车座里提了大袋小袋,陪同许玉娥她们俩上楼。 本是近夏的天气,应是变热的,然心头吹过的这一阵阵风,乃是彻骨的冰寒。 蔓蔓一双直直的视线凝固在许玉娥背上:那真是她妈吗? ! 【54】母女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1 本章字数:4368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人是走到了小区里的儿童场所。 正好有个小秋千,走过去,坐在木板上,捏住绳子晃了晃。 前面跑来两个小女孩,一大一小,玩起了滑滑梯,小的摔倒了,姐姐跑过去扶。然后,一个做妈的过来叫两姐妹该回家吃饭了。 简简单单最常见的一幕,蔓蔓这会儿看得津津有味,在妹妹抓姐姐的手上看着,在妈妈给两姐妹一人一个整衣服的动作上留恋着。 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许玉娥一样曾这样爱护过她,给她穿衣服,给她喂饭,帮她梳辫子,在她生病的时候,日夜守候。什么时候起,感觉变了呢。 高考发烧,考场失利。 工作不顺,多年未能找到对象。 母亲急,众人说。 以为到了北京离开家乡能清心些,伴随妹妹温媛也来到北京,一切绕了个圈似乎回到了原位。 秋千咿呀咿呀地一晃一荡,思绪像阵风,想摆脱世俗的束缚。 一辆车从门口经过,陆夫人嫌空气闷,让司机关掉车内空调降下车窗。路上一颗颗灯泡亮起,一束白光正好照在儿童游乐场里的秋千上。 “停,停一下车。”陆夫人叫道。 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但是在这夜里黑咕隆咚的,陌生的地方,不敢让陆夫人轻易下车。 坐在车内的陆夫人,感觉是被阵风系住了眼神,不远的地方,坐在秋千上晃荡的蔓蔓,在她眼里,模模糊糊的,一种强烈的欲望想看清楚,却怎么都看不清楚。 保安见他们停久了,走过来,要他们开走。 “等等。我下车去。”陆夫人心头跳得厉害,总觉得这一走,恐是要错过了什么似的。 “夫人!”责任心强的司机不让,急忙把车子启动,“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应说陆夫人的精神状况一直是有好有坏,司机是很清楚的,以为她这又是突然犯病了,马上开车将她送回陆家。 “哎——”陆夫人无奈,回头,遂长的目光放在秋千上那抹纤细模糊的影子,直到那影子在眼里化成了小点消失,却留驻在了她心头。 这女孩是谁呢? 为什么让她突然很想知道是谁? 心口突突突地跳着,手指头按下电话键,打到了温明珠手机上。 “干妈。”现在,温明珠在没有征得陆家正式同意之前,私底下,都叫起了陆夫人干妈了。 陆夫人听到她声音,心里头安了些,温明珠给她一种,好像能牵绊到囡囡的感觉。并且大儿子陆君对温明珠暂且都不发话,好像是在承认她这种感觉是对的。 “明珠,没有什么,只是想和你说下话。” 温明珠嘴角冷冷无声地一笑,反正陆夫人在电话对面看不见的,嗓子依然捏得恰到好处的娇柔孝顺:“干妈是想说囡囡的故事吗?我也想听呢。” 说罢,是无聊地先搁手机放桌上,让陆夫人自顾自地说起回忆女儿的话。 在她心里,这陆夫人就是半个精神病病人了。若不是这女人家里有钱有势,跟这个陆夫人呆久一些,她都觉得要跟着发疯。尤其是每次陆夫人非要和她说囡囡的故事时。 囡囡! 无意听到父亲说,囡囡有可能活着。 现在父亲和父亲的人,都在全力调查囡囡的下落,务必在陆家找到囡囡之前。 齿间狠狠地咬下指甲。 按现有情况推断,囡囡最有可能是在温家里面,除了她会是哪个女孩呢? 温浩雪? 或是蔓蔓姐? 本以为温浩雪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年纪比较接近囡囡。但是,现在看来,蔓蔓姐的可能性愈来愈大。想想,许玉娥和温媛,哪个都不像是把蔓蔓当成亲生的大女儿或是亲姐姐看待。 是蔓蔓姐吗?! ——《大婚晚辰》—— 军校里 两个爷在宿舍里,商量怎么把烟雾弹先发到温浩雪身上迷惑对方。 蔓蔓的血液标本第一次,由专人护送到国外进行鉴定,结果尚未出来。不仅如此,下一步,要继续取蔓蔓的其它标本,再做多次鉴定。还有,蔓蔓的人生档案,抚养蔓蔓长大成人的温家,都是要做进一步调查的,排除一切被人作假的可能性。 在所有结果出来之前,他们要做的,最重要的是,蔓蔓的安全问题。 于是说到今天经过教导处不巧听见大队几个教官议论蒋大少的结婚报告批下来的事。 陆君作为兄长,乍闻这消息,冷眉一挑:无疑,这婚结的太急,他不是很赞成。 但是,从某方面而言,如果蔓蔓能与蒋衍结婚,避开温家,搬进部队大院里。安全性可以大大提高。 姚子业狭长的眼望向屋角,保持着独特的缄默。 房门外头忽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经过,知道隔壁住的是莫文洋和蒋衍。 走过去,陆君忽的拉开门,叫住匆匆过门口的莫文洋:“莫少校。” 被爷的声音震住,莫文洋顿脚回头:“君爷?” “出什么事了吗?”陆君冷样的眸光射向走廊里跑远的蒋衍。 莫文洋一时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说蔓蔓被人诬陷了,现在自己和蒋衍要去他舅舅舅妈家帮蔓蔓澄清真相吗?蔓蔓与两个爷,没有关系吧。 哪知道爷自己主动问起:“蒋中校的媳妇出事了吗?” 莫文洋一面诧异,一面在对方的逼视下简要地说明了情况。 两个爷一听,脸色微变。不用多想,都知道是那群温家人搞出来的。但暂时,他们不好跟着去凑这个热闹,以防打草惊蛇,毕竟对方已经跟踪他们到画廊去过一趟了,难保对蔓蔓猜疑在心。 眼见蒋衍都跑没影了,莫文洋哎呦一声急着追上去。 蒋衍与莫文洋先是上了奉西敏的家,奉西敏出差不在,这也是杜宇打电话找不到奉西敏的原因。 不敢随意暴露自己,蒋衍在楼下等消息。 莫文洋一个人上楼,由张晴接待。心里急,莫文洋没有多想,马上向舅妈提起正事,并且,为了举证蔓蔓绝对是个好姑娘,将他亲眼见过的温浩雪那些丑样都说了出来。 张晴这一听,不说莫文洋这版本与那三个温家女孩说的是截然相反的两码事,就说莫文洋论起来,是丈夫家的亲戚,而温浩雪是她这边的亲戚。听丈夫家的人说自己亲戚的坏话,张晴心里甚不舒服,懒懒地说:“她们这么说她,是有凭有据的。你说她们,物证呢?” 人证容易找,物证去哪里找。莫文洋清楚张晴是情愿信温浩雪,也不愿意信他,这事恐是得等奉西敏回来再说了。 楼下,蒋衍等了半会儿,接到了杜宇的来电。 “你出学校了?正好。蔓蔓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题外话------ 有二更,要晚些,(*^__^*) ! 【55】二更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1 本章字数:3681 蔓蔓本是想坐一会儿,就回去。结果坐着坐着,忘了时间,出来时手机没有带。走出小区门口,想寻公车站回去,想到这一回来了空手而归,有些不甘心。 陆家司机急得满头是汗,今晚陆夫人不知是干嘛了,与干女儿通完电话,突然非要他把车开回来。 走在路边,四处寻找是否有车站,突然前面一束车灯打过来,感觉刺眼,却住步子。 轿车停在了她旁边,车门哗打开。 金若文走出来,手搭在车门上,取下墨镜,打眯眼看她:“是温蔓小姐?” 瞎猫撞上死耗子。 蔓蔓往他车内望了眼,不见其他人。 “上车聊几句,可以吗?”说着金若文打开旁边的车门。 “金老板,我和你不认识的。”蔓蔓左右看,有没有计程车开过。 偏偏这条路挺静的,极少有车经过的样子。 眼见金若文的手伸出来,蔓蔓马上往后跳几步,声音不大,但很唬人:“金老板,你信不信我喊人?” 保安处倒是离这里不远,金若文有点害怕,歇下手,说:“你别叫。我没有其它意思。” 不管他是啥意思,蔓蔓一刻都不敢逗留了,往前走。 看她要走,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金若文横身挡到她面前,蔓蔓开口正要喊人,突然见一个身影从路那头一路冲过来。 眼瞳愈缩愈小,对着迎向自己的人。 心,像被阵风卷起,快要飞了起来,逃出去。 发觉她不动,金若文觉蹊跷,回头去看,忽然后脑勺挨上一道重击,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软绵绵地塌下去。 拍拍两手,脚底在金若文那只要抓蔓蔓的手狠狠踩了下,蒋大少这股气方是稍微解了些。 “阿衍——”蔓蔓唇微微动,眸中流光熠熠。 路另一头,突然传来两声惊叫: “蔓蔓——” “金老板——” “那个破落户!” 看是许玉娥和张秋燕两个。蒋衍的眼微眯之后,眉头一挺,当着这两个人的面,把蔓蔓的手抓在手心里。 被他拉着,耳听母亲和婶婶追来的脚步愈来愈响,他带着她跑了起来。 跑上人行天桥的楼梯,望下面,见母亲和二婶追不上,在天桥底下喘气。 许玉娥一面拍打膝盖头,一面朝她喊着:“蔓蔓,你给我回来!如果你还是我女儿,你给我回来!” 还是她的女儿吗? 蔓蔓艰涩地把脸一背。 一直,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最令他心疼的。大手伸过去,大力一搂,让她进自己怀里,沙沙的嗓音贴着她耳畔:“你不会丢下我吧?” 按理,也该是她说他不会丢下她吧? 嘴角,被他勾起一扬,月牙儿眼掠过一抹清晰的笑意:“不会。” 两只手紧紧牵着,越走离许玉娥越远。 许玉娥一看眼红了,一鼓作气噔噔噔跑上天桥。蒋衍只得拉着蔓蔓从另一边下天桥,刚下到天桥底下,突然一辆车停在他们身边。 “上车吧。”车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响道。 现是看许玉娥快追到身边,刚好截不到车,蒋衍当机立断,拉开车门,把自己和蔓蔓塞进了车里。 车子,在许玉娥快扑到车门的刹那,开动。 “蔓蔓——”车尾一股烟抛在许玉娥脸上,许玉娥气急败坏,跳脚怒吼。 “是谁呢?”车内女人的声音问。 蔓蔓回过神来,打量身边坐的中年女人,一张脸说不上长相漂亮,浑身恬静舒雅的气质,却让人感到舒适。一看,就知是个出身不凡知书达理的女性。 “是我妈。”蔓蔓说,再回头,望到许玉娥在路尽头气急的模样,心头闪过复杂的滋味。 陆夫人倒是被她的嗓音一惊。 软绵绵的,好像棉花团的声音,囡囡小时候还不会说话只会哭的时候,就是这样,像棉花糖一样,令人疼得不得了。 “你——”心头急的时候,将她的手一抓。 蔓蔓愣住,回头低下,看对方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抓,甚至抓到她感到骨子里疼。 “你叫什么名字?”陆夫人问出来,记起囡囡肯定不记得自己名字,急得嗓子都哑了,“不对,你今年几岁?!” 这问话,不知怎的,让她想起那两个爷了。 蔓蔓小蹙眉头,开唇:“二十九。” 二十九? 不对。 陆夫人眼里的光一闪,黯淡下来,整个人忽然间老了许多。 前座开车的陆家司机,知道她这定是又认错亲了,一时真有些怕她受打击犯起大病,急急忙忙开着车往陆家赶。 蒋衍和蔓蔓本想让司机放他们在半路下车的。 可这陆夫人,一路反倒抓住蔓蔓的手,说什么都不放。经司机的请求,他们只好陪陆夫人先回陆家。 车,停到了陆家所在的部队大院门口。 刚要通过门卫开进去,忽然一个声音拦住车喊:“干妈!” 叫陆夫人的人,正是温明珠。 笑吟吟的,是要走上来,如以往那样,扮作乖女儿扶陆夫人上楼。哪知道,这头刚往车窗里头一探,看到的人是——蔓蔓和那个破落户。 刷的,笑僵在脸。 “你认得她?”陆夫人这一刻眼睛很尖,没有放过她脸上的半点表情波动。 ! 【56】原来是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2 本章字数:3992 怎么办? 说认识? 说了认识陆夫人肯定会较劲。 “我不认得她。”温明珠一句话斩钉截铁,目光直射在蔓蔓上。 蔓蔓本来就不想和她说认识,再说了,她认干妈与自己无关。 却是蒋大少,厉眸在温明珠那张闪躲的脸一闪,冷哼,推开车门,探头对陆夫人客气地说:“阿姨,既然您到家了,我们需要先走了。” 本是听着温明珠那句不认得,心头感到怪怪的,陆夫人不由自主拉住要走的蔓蔓的手。 这个动作,让温明珠的瞳孔猛然一缩。马上开这边车门,手伸过去一拨,硬生生地将蔓蔓的手从陆夫人的掌心里拉开,然后,两只手握紧陆夫人的手不让陆夫人动,娇滴滴道:“干妈,你看,车里的空调冷,把你这手吹得冷冰冰的。” 对于这种争宠的戏码,蔓蔓是屡见不鲜了,眸光在陆夫人那张恬静令人感到舒适的脸微微地掠过,回头。 “哎?”被温明珠搅和,陆夫人当回神过来往回望,不见了蔓蔓的身影,“不知道她名字呢。” “干妈。你怎么认识她呢?”温明珠若是关切地问,“你说了,我好帮你追查。” 不知为何,陆夫人心头突然一个警惕,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默默的眼光在四周寻觅无踪后,收了回来放在心底。 虽然她本人说年二十九, 可声音和感觉, 多么像囡囡…… 陆夫人脸上的波动,温明珠都看在眼里头了,嘴里头几乎咬碎了牙:果真是蔓蔓姐吗?要快点,快点让蔓蔓离开京城才行! ——《大婚晚辰》—— 走了一段路,再无人干扰,蒋衍忽的想起,忙低下腰:“你的脚怎样了?瞧我,都忘了这回事!” 推一推他凑到跟前的脑袋,蔓蔓局促:“没事了。陆上校给的药,还有推拿很有效果,几次下来,基本肿块消得差不多了。” “若是疼,你要说实话。大不了我再背你回家。”边说,他边是担心地扶着她的腰。 挨得这么近,好像听到他的心跳声,蔓蔓的眼睛眨一眨:“我说,你怎么会找到我——”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到这里来,他怎么知道的。 提到这个,蒋大少可得瑟了,洋洋得意地抖抖领子:“心有灵犀一点通。可见,我们两个是真心彼此喜欢的。” 瞧他这个得瑟样,蔓蔓嘴角微弯,忍不住的笑意。 “心里舒坦没有?”看她白润的脸蛋总算是笑开如花了,蒋衍同志缓缓松出口气。 “舒坦了。”蔓蔓嘴上这么说,眉头细拧,没有完全松开。 “别担心。”将她的小身子是搂到自己怀里,贴着自己心窝口,“我结婚申请批下来了,周末我们去民政局登记。” “民政局周日办公吗?” 蒋大少汗颜颜的,继而傲眉一挑,嘴角一勾:“正好,它不办公,我们提前登记了。” 瞧他急成这个样,蔓蔓一边是开心,一边是想,莫非是他家里事出有因,比如说蒋母和她妈一样。 锁住她眉眼间飘过的淡淡的忧愁,他低头是在她眉间亲了亲:“是不是,在害怕?” “你妈和我有矛盾。”这样婚前的婆媳关系,哪个媳妇会不担忧的。 “你妈和我也有矛盾。”抚摩她的头发,他狡黠地笑了笑,“可我没有担心你会把我抛弃了,就因为知道这件事上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同理,面对蒋母,他会站在她这边。 嫁一个男人,不是非要他无理由地宠自己,但至少,是要明事理的。 现在,她看得到,他俊朗的眸,倨傲成峰的眉角,像是一座高山,把她笼罩,无风无雨。 低头,窝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点头:“嗯。” “说定,周五早上,我来接你。” 约定下来,两个人的心里安实了,说起了其它的事。 “奉教授要隔几天才能回来,你不用太担心,到时候莫文洋会和他解释清楚的。”他安慰她,同时摩拳擦掌的,“这事我肯定不能让你被人无辜地冤枉上。” “是我几个妹妹一同说的吗?”蔓蔓锁眉,低头望着自己那只还缠着绷带的脚,是她错了吗? 这样的家人! 与以前几个妹妹的恶作剧不同,感觉是变了,不知因为什么事而变了。 搂着她的肩膀,蒋衍静悄悄没有说话,却是在想到刚才在车上陆夫人那副样子,以及温明珠那种种表情,眸中划过厉光。 “你说刚刚那阿姨为什么帮我们?”低头是忽然想到陆夫人这个问题,感觉挺蹊跷的,蔓蔓抬起头问他。 “如果我没有弄错,那司机叫她,她丈夫是姓陆。”斟酌了小下,刚是要把陆夫人有可能是陆君的母亲告诉她,电话响了。 打来的人,恰好是放心不下的君爷。 “没事,我现在送她回去。”然后,是心里头的直觉,蒋大少选择了告诉,“刚刚,我们好像是被伯母救了一回。” 妈和他们两人见面了? 真是意外吗? 还是命运的安排? 陆君的眼皮直跳,沉眸,沉声:“除了我妈,有遇到其他人吗?” “在你们家大院门口,遇到了温明珠。” 冷眸降到了冰点:“我知道了。” 静静听着他们两人对话,蔓蔓轻微地挑起眉尖:原来那个很有气质的阿姨是君爷的妈。 ——《大婚晚辰》—— 送完陆夫人回家,温明珠一刻都等不及了,一路走,一路是紧张得手心冒汗,打电话告诉父亲刚刚与蔓蔓他们遭遇的经过。 “爸,我怎么都觉得好像是蔓蔓姐。爸,你赶紧把蔓蔓姐弄走!我和振伟要结婚的!” 如果没有陆家,李振伟不会要她的。 相处愈久,愈是了解到李家和李振伟都是这样的人。可她不能没有李振伟,像李振伟这种背景的人,能看上她,已经是她的三生有幸。 温世同倒是冷静,道:“没事的。你大婶,正在安排蔓蔓嫁给香港的那个金老板,过几天就要去香港了。” ! 【57】决裂(上)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2 本章字数:3898 没有追上蔓蔓,许玉娥折回旅馆,金若文这时候已经被张秋燕扶到了酒店的医务室,不久醒了过来。 “金老板,怎么样?”张秋燕紧张地与许玉娥瞪眼睛。 挨了蒋大少一胳膊的重击,金若文坐起来,眼冒金星,再看自己的手,被蒋大少踩到肿了一大块。 接到张秋燕的眼色,许玉娥忙上去帮他按摩手背:“金老板。我家蔓蔓是被人骗了,您千万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猛地一挥,金若文甩开她的手,许玉娥猝不及防,连连后退,差点摔在张秋燕的身上。 眼见金若文脸上密布,两个女人吓得直咽口水。 “你喊你老公过来。”张秋燕这会儿深刻感受到,有男人在比较好。 “我一下午都在找他,不知道他死哪里去了。”许玉娥说起温世轩那颗木头脑瓜,恨得半死。要是老公站在她这边多好,早把蔓蔓抓回来关房里了。 蔓蔓那个人精也真是的,骗都骗不回来。 一个两个,都是不争气的。 许玉娥咕咕哝哝的牢骚,在金若文耳边如苍蝇似的。 金若文这刻是悔得不行,心想这样的岳母简直是没用的垃圾,连自己的女儿劝不了抓不住,还让他被人打。可恶的是他前期投入了这么多,现在要他放弃怎么可能。 啪,打桌子,两个女人跳了起来。 “你——”指到许玉娥身上,打两下桌子,让许玉娥一炸一跳魂都快飞出来,不过接下来的话才是让许玉娥感到世界末日的来临,“我告诉你,如果你女儿不能在一星期内嫁给我,你把我之前给你的聘金,全部吐回来还我。” 什么? 张秋燕愣:是没想到许玉娥自己先私下收了金若文的贿款。话说她这个中间的媒人都没有收到半分钱呢! 但是,幸好,她没有收,眼见许玉娥刹那间哭爹叫娘的,是要抱住金若文的大腿讨饶。 “金老板,你听我说。给我女儿点时间。你不是说喜欢蔓蔓她单纯吗?蔓蔓她是单纯,需要时间!” “她都跟那男人跑了!你敢确定她还是处?”没错,他金若文是看中蔓蔓的纯洁,如果蔓蔓不纯洁了,他娶个别人染过的破布干嘛。 “我,我敢保证。”许玉娥哆哆嗦嗦的,“蔓蔓她被我教育的,没结婚,不敢做这种事的。” 金若文是男人,知道男人爱流氓的品行,他可不像许玉娥天真,蔓蔓或许不同意,但久了,难保因男人的要求将就了。 “我不管,给你一星期的时间。我告诉你,你别给我赖账。我给你那五十万,是冻结在新开户上,如果一周时间你搞不定你女儿,这个账户我自然会收回去。”说罢,金若文怀着对蒋大少咬牙切齿的痛恨,往外走。 过了半刻回神,许玉娥跌跌撞撞追出去,追着金若文车尾吐出的黑烟,哭爹道:“别啊,金老板!我小女儿指望你这笔钱到北京上大学呢。”见着追不上了,又回来问张秋燕要主意。 “大嫂,你真行,五十万。”张秋燕笑笑扬扬的一声冷哼,“你拿这五十万全给媛媛了,不怕蔓蔓造反?” 许玉娥哪能听出她这话里其实是要分羹,只顾自己想的说:“蔓蔓她嫁过去做阔太太了,这五十万对她来说嫌少呢。” 明摆着是过河拆桥。张秋燕冷着面孔,感觉之前帮忙的热情全冷了。 “大嫂,你自己做决定吧。我是帮不上忙了。” “哎——”看张秋燕要走了,醒悟到对方是要分羹,但许玉娥此刻舍不得分了,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了,擦一把脸,赶紧上楼和女儿媛媛商量。 ——《大婚晚辰》—— 温媛在前一刻回到旅馆客房,看见父亲温世轩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母亲不在,细小眼珠子尖利一闪:“爸,你这是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温世轩这是趁老婆不在找户口本,据他调查,这户口本是被老婆从弟媳手里要回来了。 “媛媛,你妈把——”温世轩想了下,牢记大女儿的叮嘱,没敢把户口本三个字向小女儿提起,“把银行卡那些放哪了?” “爸,你这是缺钱用吗?”温媛笑着,打开自己的钱包,抽出里面一百块大钞,“妈今天给我的,你先用着。回来我再问妈。” 老婆突然阔绰了。温世轩与蔓蔓一样深表疑心,纳闷地接过这一百块,折起,兜进口袋里。见门外一串骂声,似是老婆要回来了。怕在老婆面前露馅,他急忙先闪出门。 在父亲躲闪的身影上冷冷地掠过抹光,温媛坐到床边,一只手伸到床单最底下找出母亲藏的户口本,悄然放进贴身口袋里。 “媛媛。”许玉娥急匆匆进来,压根没有注意小女儿的动作,只顾自己说,“你说怎么办?你的学费和赞助费,金老板想要回去。” “妈,你说什么?”温媛脸色骇然地站起来。 “都是那个破落户,带你姐跑了不说,还打了金老板。”许玉娥捂着胸口喘气,表示对刚刚发生的一连串意外未能消化。 温媛可等不及母亲喘气了,急忙拉着母亲往外走:“还等着做什么?赶紧找姐,如果姐今晚跟那男人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完了!” 是,如果蔓蔓和破落户发生什么事,她的学费,她充满金光的未来,都要毁了。 画廊 送蔓蔓回来后,要回去学校了。 两个人站在门前手牵着手,或许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蔓蔓这会儿被他的手握着,竟觉得舍不得。 “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扛着。”千叮嘱万叮嘱之后,蒋大少深深地在她额头一吻,方是抽身离开。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军人特有强健有力的步伐,逐渐没入了车流中,蔓蔓突然感到心头一道空虚。 初夏嘿嘿走到她身旁,撞一下她肩膀:“舍不得,赶紧结婚。” “是要星期五去登记。” 蔓蔓温吞涵盖羞涩的声音,传到了正好快走到了门前的温媛和许玉娥耳朵里。 “蔓蔓——” 许玉娥骤然一声大喝。 或许已经猜到许玉娥事后肯定会来闹,蔓蔓折身回房里躲。 可许玉娥冲进门里,突然朝向她膝盖嘭的落地:“蔓蔓,妈求你,你不想让妈死吧!” ------题外话------ 要,要,要奔结婚,赶紧…… ! 【58】决裂(下)——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5 本章字数:3951 “蔓蔓,你知道不知道今晚你跟那个人走,令金老板朝你妈发脾气,要你妈把给媛媛的学费全都掏出来还给他。媛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爸你妈都好不容易不用守着那家破杂货铺,可以享享清福了。你就这么忍心,把我们家一家的幸福都断在你的任性上面!” 初夏倒抽口凉气。 蔓蔓的眼,是淡淡从许玉娥脸上掠过,犀利的光定在了站在门口暗影里的妹妹媛媛。 咬住贝齿,温媛稍昂下巴对向她。 耳听许玉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她牺牲掉她自己,成全她妹妹温媛。 阵阵寒,寒到了彻骨,寒透了心扉。 缓缓扯开许玉娥抓住自己衣摆的手,铁定三个字:“不可能!” 什么?! 许玉娥刹那以为自己是听错,滞了眼神。 温媛的眼中同是一滞之后,燃起怒火:“妈!” 被小女儿的声音唤回神,许玉娥跳了起来,举起手:“我养你有什么用!养你二十几年,现在要你为家里做点事,你就这幅德行,你这个不孝的——” 可眼前的蔓蔓,如镜子般的大眼珠,是把她的那副尊容都倒映在眸里,竟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打不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妹妹能争取幸福,我不能?你凭什么要我为她做出牺牲?我和她同是你的女儿,你是做妈的,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一连串的逼问,最后那句积郁到心底深处发出来的喝。 震得许玉娥的心头跳了再跳,步子不稳,连退两步:“我,我——” 眼见母亲软硬皆施都要在姐姐面前败下阵来,温媛嘴角阴冷地一笑:“姐,既然你自己有本事了,想不顾家里人生死了,也就不要怪我和妈无情。这是你欠家里的。你想和那个破落户结婚是不是?户口本现在在金老板手里作为我们家欠他五十万元的抵债,你有本事你自己去向金老板要回来!” 丝丝丝——在旁观战的初夏都感觉岂止是抽冷气,是吸寒气了!卷起袖子:“有你这样的妹妹吗?!” “我家里的事你少管。你如果想插嘴,有本事你替我姐还这五十万让我姐和你们介绍的破落户结婚。”温媛的头昂得高高的,全然不畏地瞪了眼初夏,一把拉起许玉娥,“妈,我们走。让姐自己收拾她自己惹下的这个烂摊子!” 许玉娥一时半会还怔愣着,被小女儿拉出了门。 刚才进厨房找到扫把出来的初夏,直追到门口被杜宇拉住,怒向她们母女俩的背影喊:“有你们这么无耻的吗?没钱不会自己赚吗?要别人掏钱养你们,你们害不害臊!” “媛媛——”许玉娥是被大女儿和初夏这话捅得,有些耷拉下头。 温媛嘴角的那抹阴冷,永久地凝结了一般,不会为任何话所动: 她是无耻,怎么了? 她受够了。 受够家里十几平方米的面积,受够了要和姐姐争一个房间,受够了每天在学校看着同龄女孩比自己穿得漂亮用得好,就只因为她们的家境比她好。 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谁都不能阻止她,尤其她姐姐蔓蔓! 发泄了一通,歇口气,忽然醒悟到蔓蔓的感觉,初夏忙折回来走到蔓蔓身边:“我告诉你,她们的话你不用听的。你千万不要去找那个金老板,至于你家欠的那五十万——” “我不会替我妈和我妹还那五十万的。”蔓蔓白润的脸蛋,此刻如铁一般的森色,绝不动摇半分。 “你想通就好。”初夏摸摸胸口,一边使眼色让老公马上打电话给蒋大少汇报紧急情况。 于是,蒋衍刚回到大学里头交了手机。莫文洋先回学校,在宿舍接到杜宇的电话。 两个爷一整晚,都是在隔壁密切观察事态的动静。 听到莫文洋在电话里一边叹气一边愤慨得摩拳擦掌的:“她妈是人吗?为了五十万把她卖了?” 许玉娥为了五十万卖了蔓蔓? 嘭! 君爷一只脚踩在踢开的门板。 莫文洋捂住话筒,吃愣地看向他。 “你刚才说什么了?”君爷眼下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那股狠劲不用提了。 感觉这两个爷特别关注蔓蔓。 心里感到蹊跷,莫文洋面对如此狠劲的君爷,缩起肩头,压根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向领导汇报。 不会儿,被响动惊到,左邻右舍的官兵都聚了过来。 听说了这样的事,这群兵大哥们都特别惊讶。 “好像报纸上网上经常能看到的,像故事一样。” “这种妈,这种妹妹,不用多说,告上法院去。” “清官难判家务事,我看,法官大多可能是让他们家里自己人和解。” “只能说这女的真倒霉,怎么生在这种家?” 囡囡倒霉,就因为他们小时候把她抱出去,到现在被人卖。 嘭!再一声重响,众人以为是君爷,回头一望,却见是姚大爷的拳头打在门上。 姚子业转身,匆匆要往外走时,迎面见到走来的蒋衍。 看这么多人围在宿舍门口,蒋衍知道肯定出事了。 “蒋中校,听说你媳妇要被人卖了,用不用我们兄弟帮你去抢人?”高大帅巴上他肩膀,向众人吆喝着说。 “我要是策动你们帮忙,会被我媳妇看不起的。”蒋大少嘴头轻描淡写,却也在听到说许玉娥拿户口本换金若文的五十万时,眼里闪过前所未有的一抹阴狠。 “你一句话,能不能办到?”两个爷是立在他门前,认真地审视他。 蒋衍傲挺的英眉,扫视众人:废话。 ——《大婚晚辰》—— 酒店里 金若文手掌拍着温媛刚送来的温家户口本,未想这做妹妹的这般狠毒并且有心计,比她父母强多了。有这户口本在手,不怕佳人钱财两空了。 再有,趁此机会把那破落户抓了办了! ------题外话------ 蔓蔓要和她们说拜拜了,(*^__^*)快了啊。 ! 【59】发威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5 本章字数:4119 “蒋中校。” 蒋衍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君爷冷冰的嗓子,在凉如水的夜色里,益发森寒。 “我知道你有办法弄他。但是,我想提个建议。” 隐约能察觉陆家有些隐瞒他人的秘密,而且陆家可以说现在几乎是陆君在做主。蒋衍回过身,面对他:“陆上校请说。” “让他留下案底,一劳永逸。” 两个男人在夜中,相视的眸同发出激烈的光。 ——《大婚晚辰》—— 金若文每晚睡觉前,习惯吃点夜宵,今晚同样让酒店客服送点小点心和一杯红酒。而且他挑选的这家酒店,除了星级客服,最贪的是听说这里的美女服务生多。 据说那家京城最有名的夜总会天上人间,其中有几个女的,后来都进了这家酒店当客服。 今晚,来给他送餐的这位女服务生,明显比上几次送餐的都要美色馋人。 说起来,他看中蔓蔓,就是觉得蔓蔓那性子是安分守己的,也绝不会说他在外勾三搭四包养其她女人。所以,他向人家说他老婆跟人家跑了,想证明自己多清纯,实际上是他受不了老婆变老变丑了,妨碍他包女人,故意把自己老婆弄跑的。 一杯酒下肚,见那美女没有走,酒劲发上来,他迷醉着眼,向那美女伸出手。 对方的动作倒也挺碾熟的,走过来,如蛇一般缠到他身上,拨弄几下,他立马飘飘欲仙地哼哼起来。 之后,发生的事他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在梦中忽然一盆冷水洒到他头上,让他从头到尾冻成只鸡,大骂一声爬起来,身上一丝不挂不说,正对面在沙发上坐着悠闲翘二郎腿的男人,不是那破落户吗? “你,你怎么进来的?”一面向对方怒吼,一面四处找东西掩盖赤身的狼狈。找了半天,连个床单都没有给他留下。加上室内空调开到了零度的样子,冷得他抱着周身打颤,站都站不稳。 想拨电话,发现室内电话线被人拔走了,更别提他的随身物品,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歹是个老板,四十几岁,行走江湖多年,金若文这回真真正正冻醒了,两只眼瞪足十万瓦,看着蒋衍同志将他刚才和美女在床上的赤身裸照一张张好像玩扑克牌一样摆放在桌上。 “你是黑社会的?” “我有朋友刚好是扫黄队的。” 这,这比惹到黑社会更糟糕。 金若文再仔细打量蒋大少的模样,以前大概是许玉娥她们的话先入为主的关系,他也没有仔细看过蒋大少,信以为真只是个破落户,如今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细瞧,蒋大少哪一点像许玉娥说的小白脸了,明明眉间那抹贵气十足的英傲,为一般人绝对惹不起的角色! 脸色唰的往下降:不会是惹上京城里的爷党了吧? “我说爷。”两手没空护住下头了,扑过去抓住蒋大少的裤腿,“我错了,都是那几个臭婆娘误导了我,我没能看出是爷您。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你不是要五十万买我媳妇吗?”蒋大少优哉游哉的,拍拍脚边的皮箱,“这里面我给你准备了一百万。但是,你说我媳妇只值五十万一百万吗?” 一皮箱的钱手到擒来,不管是真钞还是假币,能确定一点的是,这个破落户真是个爷! “爷,您媳妇那是无价之宝,我哪敢买,买不起。” “你确定不买了?” “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绝对不敢再对爷您的媳妇看一眼。” 就这种软脚虾,其实都让他懒得动手。厌恶的,英眉一挺,刀光闪现:“刚和你上床的女孩未满十六岁。你在牢里呆到老吧,我和我媳妇也能放心一些。” 金若文的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颗鸭蛋:“我,我,爷,我——” 慵懒的,嘴角勾一勾:“怎么,不愿坐牢,想直接跳楼谢罪?” “不!我——”金若文还能说什么,跪下磕头,“感谢爷留我这条小命。” 拍拍这渣男沾过的裤腿,都嫌脏的说,蒋大少大步流星往外走,门外静候的警员在他出来后立马冲了进去,金若文束手就擒。 垂头丧气跟随警员走的金若文,此刻只恨得想将那些猪脑袋的温家人宰了! 什么破落户,明明是个爷! 走出酒店,看到莫文洋的车靠在路边等他,蒋大少眉头挺起。 莫文洋向他努了下嘴,隔几步远,另一辆车降下半截车窗,露出君爷那双冷冷的眼睛直盯着金若文被押进警车里头。 说君爷对蒋大少办事不太放心,还不如说是忒关心蔓蔓。 这是莫文洋的感受。 “解决了这个人渣,接下来那对母女你打算怎么办?”莫文洋问蒋大少。 此事,始作俑者,要属温家母女。 “敢欺负我老婆的家伙,我当然都要打回去。不过——”蒋衍磨着下巴颌,深思的眸子有遥望车内的君爷。 在他出发要收拾人的时候,君爷对他做了个请求:把温家人留给我! 君爷简单的字眼里迸发的,岂止是冷,是更可怕更森寒的情愫! 莫文洋似乎能感受到他所想的,锤了下他肩膀,拉他进车里,不再问。 现在户口本在自己手里了,蒋大少想来想去,何不第二天清早,就把登记这事给办了。 一不做二不休,立马打电话给蔓蔓。 蔓蔓今晚上刚好睡不着,张着眼望天花板:这样的家人,就像她今天对许玉娥说的,她没有这样的妈! 或许,她是该和这样的妈妈妹妹暂时断绝掉关系了。只有这样,才能断了她们的贪念,避免她们愈走愈远,甚至再也回不了头。 “蔓蔓。”初夏冲进来,拿了杜宇的手机扔给她,“你的手机怎么又关机了?” “可能是没电了。”蔓蔓爬起来说,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问,“是谁这么晚打电话来?” “还能有谁?”初夏挤眉弄眼的。 蔓蔓马上想到会是谁,背过身接电话。 “蔓蔓,我现在去接你,我们去民政局门口守夜!”蒋大少在电话里得瑟地吆喝着。 蔓蔓小惊,继而失笑:“我的户口本还没有拿到,明天我再和我爸商量想点办法。” 蒋大少咳咳两声:“事实上,你的户口本被我扣留了,你妈你妹这下不让你嫁给我也不成了。” 蔓蔓眨眨眼,月牙儿眼弯起:“如果是这样,不通知我妈我妹怎么成?” 轮到蒋大少眨眼了:原来蔓蔓也有这样的时候。 “这个你放心,我绝对让她们醒来后看到的不是太阳,是世界末日来了。” ! 【60】一刀两断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6 本章字数:4416 在麦当劳找了个位置,说是要守夜,但蒋大少哪舍得佳人和自己在夜晚里一起吹冷风。 两个人一人捧了一杯热可可。 蔓蔓手里拿着温家的户口本,翻来覆去,除了父亲的名字,母亲许玉娥和妹妹温媛的名字,在她眼里变得愈来愈模糊。 心已寒透。 “明天登记后,你的户口迁来和我在一起。我自己有套房子。”看到她眉间淡淡的一抹专注与犹豫,伸过去的手握住她的手指,包裹住,傲眉挺着,要给她一个最可靠的靠山。 低头的月牙儿眼,在温世轩的名字上留驻,但是为了断绝许玉娥和温媛那份贪念,眸光利闪:“虽然我担心我爸,但是,我相信我爸能理解,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帮我爸把我爸的户口迁到北京。” 对温世轩这人,蒋衍说不上喜恶。但能肯定的是,温世轩是温家里面真正算得上真心疼蔓蔓的。 一个疼爱他媳妇的岳父大人,蒋衍同志不能说因为其他温家人把他否认了。 “首先,明天登记后,你把行李搬过来。我的房子是部队分的,在军队大院里,他们想随便进来找你麻烦是不可能的。为了以防万一,这段日子你先别去画廊了。” 登记,搬过去,意味着, 她真的是要结婚了! 本已决定的事,这会儿因是人生第一次,突然心跳跳,脸烫热起来,像是冬天里的烤炉。 见她把头垂得更低,以为她这是累了,困了,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披到她肩上:“困的话,睡会儿吧。到时候我再叫你。” 抬眸,坚定地摇一下头:“这怎么可以?是两个人的事情。” “是我考虑欠缺,让你出来陪我熬夜。”伸过来节骨分明的手,是温柔地拉过披在她肩头的军装,然后系上最上面的扣子。 室内的灯火明亮,足以将他一张英气的脸廓有棱有角地勾勒出来,鼻间能闻到他衣服上的气息,浓浓的,像是一杯放了牛奶和香草的咖啡,甜蜜与温暖很快笼罩住她,令她鼻尖都能冒出层细汗。 眼镜,被这突然而来的暖气,烘得朦朦胧胧,像是梦一般的真实。对面的他,在把外头的那件绿色军装脱下给了她后,余下那件淡绿色衬衫,衬在他天生衣架子的挺拔身材,让人想象到水墨画中优雅的松竹公子,同时手持宝剑,英姿飒爽,威凤祥麟。 嘴角,忍不住抿了小弯,在想,自己突然间竟是犯起了花痴。 “怎么了?”见她笑,他扬扬眉。 “以前总想着你有些孩子气。” 孩子气? 蒋大少一个愣怔之后,笑了。 此刻,他的笑,不像以往那样只有高高在上的傲意。 是一抹稍微低下头的,略带羞涩的微笑,刹那间,能征服所有女人。 蔓蔓的心头,嘭嘭嘭,震耳欲聋。 “蔓蔓。”指节玩转着可可杯,蒋大少压低的嗓子像拨弦的大提琴,今晚事关自己婚姻大事最后一步,可不敢再吊儿郎当了,免得令她再误以为他孩子气。没错,他有一面是与人好玩的乐天性子,但不代表,他是这样的人。 “你,说。”蔓蔓捉摸着手指头,是因为要结婚了,感觉他今晚完全不像以前了。 “我在部队里是参谋部派去教导队当教官的,也就是人家口里常说的魔鬼教官。以后,你不仅能见到我的战友,还能见到我的学生。” 手中捧起的热可可顿在半空,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几乎因他这话是要滑落下来:他是在部队当老师的?还是个魔鬼老师? 囧囧。 指尖悄悄地伸长,将她鼻梁上的眼镜一摘,近在咫尺的星眸,黑黒的,带着种要把她随时压倒的趋势,月牙儿眼只眨了一小下,立马闭上。 吻,从她白润的额头,到她小巧的鼻梁,探索着到她的小嘴,转索…… ——《大婚晚辰》—— 温媛甜甜地睡足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九点钟。 看来昨天把户口本丢给金若文后,心情大好,睡得也特别香甜。 想到今天姐姐会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然后到最后不得不向她们低头认错,她喜不自禁笑得合不拢嘴。 许玉娥却是一夜睡的不好。温世轩昨晚上回来,还不知道户口本的事,只听说她和媛媛去找蔓蔓的麻烦,念了她一个晚上。或许心中对大女儿那句“我没有你这样的妈”感到有愧,昨晚上,她忍着没有驳嘴。 今早上,到了小女儿的客房,正欲商量是不是把户口本拿回来,在看见小女儿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其实想想,媛媛和她哪里有错了,不是都为家里好吗?蔓蔓嫁个有钱的老板,绝对比嫁个破落户好。 这样反复地一想,许玉娥又铁了心:反正蔓蔓她那个脾气她这做妈的清楚,心肠和温世轩一样是软的,蔓蔓不过是嘴上这么说罢了,不会真不要她这个妈了。 桌台的手机嗡的发来一条短信。 温媛拿起手机,心想莫非是温浩雪或是温明珠找她玩,结果见是蔓蔓发来的,眸中的光一闪,先和许玉娥说:“妈,姐是想和我们道歉了呢。” “是吗?”许玉娥惊喜,“她都说了些什么?” 温媛点开短信,却见是蒋大少的特别通告: 今天是我和我媳妇大喜的日子,特通知两位,以后不再需要为我媳妇的婚事操劳卖命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媳妇不在温家户口上住家了,与你们一刀两断! 手机,在温媛颤抖的指头里面打了几个滚后,终于撑不住,直线坠落下来。 眼见不对劲,许玉娥慌慌张张拾起手机,一看上面写的,两眼一黑,一屁股坐到了地板。 “怎么可能?明明户口本在金老板手里!” 刚这么说,接到了张秋燕的急电,说是金若文昨晚不知什么原因,被公安机关逮捕拘留了,要判刑。 那个破落户和蔓蔓有这个本事搞金若文进监狱? 或是说,破落户和蔓蔓的运气太好,正好撞上金若文被人黑了。 许玉娥和温媛相信是后者。 “妈!”温媛扯住母亲的衣摆,眼珠瞪出股凶狠,“现在只剩最后一招了,你也不想姐嫁给那个要我们倒贴钱的破落户吧?” ------题外话------ 肥妈:说真的,肥妈压根都不知道今天封推的说…。额 借封推的机会,推荐好朋友的新文《假婚真做》,感觉有意思的亲可以去看看,(*^__^*) 结假婚,真做了。 每一次,他都要她蒙上水蓝色丝巾。 “爱我吗?”浓情绮绻之时,她忍不住问出。 “不爱,只是喜欢。”是的,喜欢也爱是有距离的。“你呢?”他反问。 “不爱,连一点的喜欢也谈不上。”女人清晰地回答。 “是吗?”男人邪笑着,翻过她的身体,加深掠夺,他要惩罚这么不乖的女人。 因为只是喜欢,所以,可以舍弃,他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当他发现喜欢已转变成爱时,一切已太迟…… ! 【61】红本本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6 本章字数:4165 民政局,刚填好表格,交上。 蔓蔓的手机响了,来不及接,被蒋大少的大手先接了过去。 “蔓蔓,你快到医院里来,你妈,喝——农药了!”温世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电话里传出来,显出惊魂不定的神态。 “出什么事了?我爸打来的吗?”蔓蔓紧张地问。 捂住手机,回头,冷静如斯,望着她:“说是喝农药进医院了。” 没指名道姓是谁,也猜得到是谁,更知道会是谁出的馊主意。 想闭上眼。 “蔓蔓。” 睁眼,能看见他眼底清清楚楚的一抹心疼。 “我不能让你再受人欺负了,既然你已经嫁给我。” “我明白。”嘴唇抿紧,看着他,眉间坚毅,不可动摇,“她们再怎么闹,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半分利益!” ——《大婚晚辰》—— 许玉娥在病床上等了许久。只是拿一个农药瓶子灌装了矿泉水喝了,被送到医院,医院里给她抽了血,验了半天都捉摸不到她这是怎么回事,只好给她张病床观察。 眼看温世轩电话打给了蔓蔓,然而,这时钟一刻一刻过去,始终不见蔓蔓过来。 她只好向床边的小女儿使眼色。 温媛心头比她还急,却不敢轻易冒出苗头被父亲看出来,被她一催,装着问:“爸,姐没说什么时候过来吗?你看妈都变成这样了,她不来,是打算不顾妈死活了吗?” 温世轩其实听医生的话,再看老婆现在这样子,都有点后悔打那通电话给大女儿了,巴不得蔓蔓没当回事,说:“你姐事忙,不是能来就能来的。你妈不是有你照顾吗?” 气得,温媛咬紧嘴唇:父亲越来越是只顾着为姐姐说话了。姐姐凭什么得到父亲一人的独爱? 一等,等到许玉娥在医院里躺了一天一夜,终于观察不出任何问题,被医院里头扫出院门。 许玉娥急了,出了医院后,顾不得再装,拉着老公,加上小女儿,赶着往杜宇的画廊里头找人。 去到画廊,却见画廊不仅关起大门,悬挂起声称老板休息要去喝朋友喜酒的木牌子。 装了老半天,小女儿的计谋没有见效,蔓蔓跟破落户木已成舟。 许玉娥和温媛两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站在路边,任北京的风沙吹着她们的头发,在路人眼里,这两个人已经是风中凌乱了。 温世轩的老眼,背着她们母俩,偷偷地愉悦地笑起来,为大女儿高兴得好像是自己结婚一样。 许玉娥跌坐在地上:怎么办? 蔓蔓是不争气,可自工作来,一直是为家里开支贡献不少钱财。现在蔓蔓当真与她们一刀两断了,加上失去了金若文这座金山倚靠,莫非得夹着尾巴回老家继续守那个杂货铺? 手机铃铃铃作响。 见她们母女老半天都不接电话,温世轩提醒小女儿:“媛媛,手机。” 温媛方是醒过来,拿手一抹脸,全是冷汗。 蔓蔓若是真铁了心和她们断了关系,她以后的学费和谁要? 湿漉漉的手掌心是连手机都握不太稳,好不容易按下键。 “媛媛,我是明珠姐。” 吸口气,依然未能压住嗓子里被蔓蔓惊到的抖动:“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了,蔓蔓姐结婚了。”温明珠的声音,比起她们母女,冷静得不是一丁点。 蔓蔓姐结婚,关温明珠温世同一家什么事? 思绪一转,不对,若不关事,温明珠急着打电话来问她们做什么。 于是,温媛额头的汗一点点地收了回去,冷静下来问:“是的。我妈正因和蔓蔓姐闹别扭的关系,气得想回家乡。” 电话另一边沙沙沙作响,接着,温明珠说:“告诉大婶别气,蔓蔓姐终究是大婶的闺女,蔓蔓姐不叫大婶为妈,还能叫谁妈呢?” 蔓蔓姐必须是许玉娥的女儿,不能是陆夫人的女儿!这样,她会一直成为陆夫人的心肝宝贝。 所以——温明珠捏紧拳头:“我爸有套闲置的房子,我和我爸说了,你们都上北京来了,媛媛你是要来北京念书深造的,都是一家人,让你们长住旅馆我们做亲戚的都不好意思了。这样,你们今天过来,我带你们到那套房子,如果大伯大婶不嫌弃,在蔓蔓姐回心转意之前,你们在这里先住下吧。” 居然峰回路转了! 温世同那是房地产开发商,房子都是顶呱呱的一流住宅,一套百万以上计算的,是什么人才能住得进去。 温媛激动得血液急飙,但没有忘记这其中有蹊跷,以前温世同家对他们家可都是不待见的。 “有什么事见了面再说吧。”温明珠知道温媛不像温浩雪,脑子比温浩雪狡猾上不知多少倍,见此先挂了电话。 她现在必须先把许玉娥和温媛留住,想尽办法扳倒蔓蔓的腿。 不是和一个破落户结婚吗? 肯定,过不了多久,两夫妻会因为手头拮据在北京过不了日子,闹离婚不可。 到时候,再给离婚失意的蔓蔓,找个像金若文那样的,扫地出门。 话说,这金若文太没用了,搞女人搞到被扫黄队抓住,给了蔓蔓和破落户机会。 “打完电话给媛媛了?”温世同走进来,问女儿。 “是的。”温明珠答,美眉不甘地扭了扭,“可惜了这金若文被抓了,不然我们不用去特别资助她们。” “不用担心。”温世同,“虽然金若文突然被抓,这事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但是,运气都是在你身上,明珠。” 说的有理,蔓蔓是个没运气的,挣脱了金若文,嫁的是个没钱没势的破落户。 温明珠阴阴地噙住嘴角。 ——《大婚晚辰。上架通知》—— 编辑通知,31号本文上架,以后更新时间放在早上。 肥妈首先要感谢每位来看文的亲,如果你们愿意陪肥妈继续走完这本书的路程,肥妈会觉得勇气大增。有人说,作者都是寂寞的,可肥妈认为,有读者陪伴的作者是幸福得冒泡泡的。 剧透什么,都在简介了。反正坏人是一个个等着被扒皮就是。 说到简介那个“晚”字,不是肥妈不改,是总被XX忽视了~书院不让改简介,我以前旧文想改也是不让。让改H倒是挺勤快的。╮(╯▽╰)╭ 爱每位亲! 最后,肥妈声明,如果未来有某天,不凑巧的说,肥妈突然断更,肯定是家里停电了,囧囧的说,我们这边停电都是没有事前通知。所以,放心,隔天肯定会二更补齐的。 ! 【0】文中角色说明,不理解的亲请看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7 本章字数:4871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说些事儿。 实际上,这文取材于,应说,创作的开初,也就是故事的起源,是来自于我们家乡的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故事要到说到温奶奶时,会揭露出来的。 至于说到温家这些极品人,肥妈想说,(*^__^*),极品在一个家庭中是能互相传染的,只要是生活在有兄弟姐们多的大家庭里的亲,肯定能理解,有人这样做了,另外的人,不服气,又感觉忒无奈的时候,就跟着这样做了。 不过,当然不可能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比如文里,温世轩不是,还有不是的人,只是肥妈暂时没有需要让他们出场,现在先集中在这几个极品人身上。 以后想到什么再继续说。 (*^__^*) —— ! 推荐朋友的文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7 本章字数:519 推荐好朋友暮阳初春的新文《假婚真做》,感觉有意思的亲可以去看看,(*^__^*) 结假婚,真做了。 每一次,他都要她蒙上水蓝色丝巾。 “爱我吗?”浓情绮绻之时,她忍不住问出。 “不爱,只是喜欢。”是的,喜欢也爱是有距离的。“你呢?”他反问。 “不爱,连一点的喜欢也谈不上。”女人清晰地回答。 “是吗?”男人邪笑着,翻过她的身体,加深掠夺,他要惩罚这么不乖的女人。 因为只是喜欢,所以,可以舍弃,他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当他发现喜欢已转变成爱时,一切已太迟…… ! 【62】不是破落户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8 本章字数:13430 趁许玉娥在医院里赖着装病,蔓蔓收拾了行李,坐上蒋衍同志开来的小车,准备搬进老公的家。 杜宇看着蒋大少开来的车,是奔驰,眼睛一亮:“兄弟,都说军人没钱,我觉得这话是反的。” “是莫文洋他叔借给莫文洋的,莫文洋又借给我。”蒋衍同志头头是道地说,“不过你说对了一点,军人的钱比起那些大款当然是少得多了。” 杜宇想到昨晚上蒋大少不知怎样将户口本从金若文手里变回来的事,益发觉得这京城里的爷们是深藏不露。 蒋衍同志谦虚的话,向来只能信十分之一。 初夏帮蔓蔓将行李箱拎了出来。 蒋大少忙上前帮老婆提袋子,放进后车厢,一边说:“我是打算买辆小车了,给老婆用。” 初夏一听笑不拢嘴,揶揄蔓蔓说教老公:“你瞧瞧人家,新婚第一天,就说要买小车送老婆。” 蔓蔓红了脸:“我要小车做什么?我不会开车。” “不会开车,我可以教你,保证一星期之内能上路考驾照。”蒋大少开始如婚前那晚对媳妇说的,婚后显露教官本质了,“我告诉你,我手底下最孬的兵,许三多那种,只要被我训两天,狗熊马上变英雄。” 蔓蔓囧:蒋大少,你能不能不那么急,急着把你媳妇变学生。 初夏嘟嘟嘴:“瞧瞧,人家送老婆车,包学会开车。我嫁给你两年了,你不送我车算了,教我开车都没有想过。” 杜宇龇龇牙,马上对蒋衍同志进行反攻:“你别想他开车真是厉害,我信他今晚怎么把车开进他老婆的门里都成问题。” 把车开进她的门里? 蔓蔓这单纯的姑娘,想了半天,方是从其他人笑揶的眼神里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小脸烫起来的同时,忍不住念杜宇:“师哥,你能不能文明一些?” “把车开进老婆的门里还不够文明,不能过审核吗?”杜宇嗷嗷大叫。 (肥妈:╮(╯▽╰)╭,网站提倡文明,咳咳,隐晦点写,亲们,你们懂的。) 一行人说说笑笑,跟着去新婚夫妇的新房看热闹,完全把许玉娥与温媛那对在医院装样的母女丢在了后脑勺。 只是在想到父亲的时候,蔓蔓悄悄发了条短信到父亲手机上,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 温世轩很快偷偷回了短信,告诉她:许玉娥是装的,要她千万别回来。 这样的妈。 蔓蔓深吸口气,发誓绝不再想许玉娥和温媛的事情。 车在北京城内兜了半个圈,来到部队大院一条街。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好几个部队的大院都集中在这地方。 一路观赏解放军战士在门前站岗帅气的模样儿,初夏吹起口哨:“我说蔓蔓,以后你是半个军人了。” 嫁了军人,等于住进了绿营的氛围。蔓蔓左看右看,觉得这地方有点熟眼。 开着车的蒋大少,意味深长地答了她的疑问:“昨晚上,我们经过这里。” 蔓蔓恍悟:“你说昨晚送我们的陆夫人住在这里?” “陆夫人?”初夏好奇地把头插到他们两人中间问。 “我们住的大院与君爷他们家住的是隔壁。”蒋衍说。 初夏和蔓蔓面面相觑:为什么?简直感觉和那座冰山阴魂不散似的? 蒋大少连做解释,绝对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他这座房子,是去年单位分下来给他的,那时候他和蔓蔓、君爷都不认识呢。 说到这里,要提到,蒋父蒋母住的大院,与蒋衍的新房刚好是隔了君爷中间这一个区。 想到未来公婆。故意让不喜欢自己的蒋母与他们分开住,蔓蔓知道是蒋大少的贴心。 在听到蔓蔓叹气的时候,初夏安慰:“如果你住的寂寞,我们搬来和你在一个小区住好了,有个伴。” “部队大院你说住就能住?”杜宇说实际的,老婆这话压根不靠谱。 眼瞧车子刚好通过那大院的门岗。站岗的地方,立的是个持枪的小兵,可能是一段时间换一个人的,对进门的人都不大熟悉,正正经经地要查看通行证。 蒋衍同志亮通行证的时候,门房里坐着的军官跑了出来,对蒋大少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回来了,蒋中校。” “你好,张连长。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以后要拜托你和你的人多照顾了。”蒋衍同志马上把自己刚入门的老婆介绍给小区警卫。 “你好,嫂子,叫我老张行了。”张连长殷勤地向蔓蔓笑,似乎蒋衍之前和他有过了交代,对蔓蔓拍拍胸脯,“如果嫂子以后有什么麻烦,蒋中校不在的话,你尽管打电话到我们门房处来。” 蔓蔓第一次被人叫嫂子,脸先红了红,然后向他点点头:“谢谢你,张连长。” 车子开进大院。 初夏回头望,见有军人来访,都不是随便能让进的,稀奇地嘘道:“这里的保安比小区严?” “初夏,如果我不在时,你可以搬来和蔓蔓住。但是,像杜大哥说的,这片地区的大院都是机关大院,事关军事行政秘密,不属于部队里能出租的房子。”蒋衍同志说。 初夏一听却是很高兴:“这样一来,那些温家人,想来找蔓蔓,比登天还难。”说着挤挤眼睛:“蒋大少,你刚是和那连长在这方面打过招呼了吧。” 蒋衍同志转过头,只朝着蔓蔓,神秘兮兮地露出倾倒众生的微笑。 蔓蔓知道他意思,点点头:“我不会心软放她们进来的。” 进了车位,几个人下车,拎了行李往楼上抬。新房在三楼,不高不低,说明蒋大少在部队里混得确实不错,才能以这样的资历混到这样一套好房子。 “有三房两厅。装修因为我在部队忙,让我姐帮我弄的。昨天,先让我姐派人过来收拾了下。” 伴随蒋衍这话,不意外,到达三楼的新房,蒋梅带着小东子,在门口迎接他们这对新人呢。 这是第二次与老公的二姐见面,蔓蔓忐忑向蒋梅叫了句:“梅姐。” “什么梅姐?和你老公一样叫我二姐!”蒋梅一面玩笑似地纠正她的叫法,脸上笑得和蔼可亲。 看得出,蒋梅并不像上次那样对她有意见的样子,蔓蔓心头悄悄放下块大石头。 站在蒋梅身边的小东子向她扶扶小眼镜:“姐姐,恭喜你,以后我要喊你舅妈了,你是不是觉得突然老了一轮?” 众人囧! “什么老了?姐姐今年才几岁?”抓住小侄子的脑袋瓜,蒋衍同志尴尬地使劲儿揉,还以为小侄子很喜欢蔓蔓,哪知道蔓蔓刚过门马上不大不小起来,给开这么个玩笑。 蔓蔓听着小东子的话,突然感到很乐:一句舅妈,给她感觉,确实她是长大了。是不是女人嫁人了,方是感到自己完全成人了呢。 为了不打扰新人的第一天,初夏和杜宇进了新房逛游了一圈,发现新婚物品齐全,屋里布置得喜庆洋洋,蒋母不怎样,但蒋家不是没有欢迎蔓蔓的人,明显这蒋梅是对蔓蔓和蒋大少的婚事上了心的。初夏和杜宇放了心,交代了蔓蔓几句,先是离开。 送走女方的客人,蒋梅面对这对新人说:“听说你们昨晚上在麦当劳过一夜等民政局开门,应该累了,去洗洗后赶紧休息。”说到这顿一下,认真对向蔓蔓:“弟媳,婚礼的话,你不用担心,等阿衍他爸回来,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补办的。” “二姐。”听到蒋梅这句承诺,蔓蔓心里涌起了热流,尤其在蒋母不喜欢她的这种情况下。 对此,蒋梅必须为将来这个婆媳关系说点话,于是拉住蔓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妈那性子,不是坏,是喜欢和其他人较劲,这股劲,只要她想通了,什么事都没有了。蔓蔓,希望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为了你自己和阿衍着想。” “我知道的,二姐。”蔓蔓点着小头。 蒋母怎样都好,就像温家人,不能影响他们小两口过日子的。 听到蒋梅的话,蒋大少 听到蒋梅的话,蒋大少的水则是喝一半,不客气地说:“二姐,我说过了,这事先别告诉妈。” “你们这婚都结了,过几天,你总得带蔓蔓去给爸妈敬杯茶吧。”蒋梅意图缓和气氛。 “妈她这是缺少教训!”嘭,蒋大少搁了杯子。 小东子眼镜片的小眼珠骨碌地转了个圈:“我也觉得姥姥不该以貌取人。” 哎~ 夹在中间的蒋梅深长地叹口气。 蔓蔓握回她的手,说:“二姐,有句话如果你觉得行,希望你转告给伯母。我和我爸,绝对不会贪蒋家一分钱。我和阿衍结了婚,婚后开支,阿衍付一半,我也要付一半的。” “蔓蔓。”蒋梅益发为蒋母感到愧疚了,“瞧你这话说的,男人挣钱为家里多花一些,很正常的。我和我老公也是这样。” “不是的。如果女人不能经济独立,不能为家里赚钱,终有一天会被老公说的。”蔓蔓眯眯月牙儿眼,“我只是想让伯母放心,我和阿衍的小日子会过得滋润顺利,不需要伯母操半分心。” 蒋梅惊异地眨眨眼,蔓蔓这话说得伶俐剔透,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要拍手叫好。于是她不由心里一松,深有感触,即使亲自面对蒋母,蔓蔓一样不会吃半点亏的。弟弟娶的这个老婆,平日里看不出来,其实深藏不露。 “好了,我走了。”招呼儿子下楼,蒋梅离去前,忽然想起什么对弟弟叮嘱一句,“你们今晚是第一次吧。你小心点,别把你媳妇弄疼了。” 蒋衍同志囧:怎么个个对他的开车技术这么不放心? 知道蒋梅说的是实话,蔓蔓小脸红的红:他也是第一次,有没有问题的说?话说,这种事有没有教程的? 耳听送完蒋梅和小东子,蒋大少阔步的脚步声噔噔噔回到新房。 门一关,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 蔓蔓的头低得快要钻进了地洞里:“你想吃点东西吗?” “早上刚吃过。不过现在好像有点饿了。”蒋大少装作肚子咕噜响,摸摸肚皮,十分努力地配合媳妇的婚后第一天持家。 蔓蔓匆匆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发现细心的蒋梅帮她把几天的食物都备齐在冰箱里。想了想,煮个鸡蛋面吧,比较快。 在客厅里来回走,坐立难安,只要听到厨房里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忽然是一种家的温馨迎面扑来,渴望已久的家变成了现实。厨房里飘出来的面香,与她的气味一起,暖暖地充满了心头。 两碗面端了出来,摆放在白色的小食厅田园桌上,一人一双象牙筷子。 不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但是这次不同,面对面,只有两个人,隔着面碗上热腾腾的雾气,两只墨瞳映着她的小影,感觉整个世界只有她的存在。 “怎么不吃了?”蔓蔓拿筷子捞了捞面条,发现他坐在对面一动不动,桌底下,他修长的脚是挨到了她脚边,温热地挨在一块,像极了墙板上蒋梅挑的艺术画——两双纠缠的腿。幸好有热气抵挡,不然蔓蔓觉得,这脸简直要变成火山爆发了。 担心媳妇是误以为他嫌弃她做的东西不好吃,蒋大少急急忙忙把面条捞进嘴里,食物一进嘴巴,就像第一次吃她泡的方便面一样,一发不可收拾,连句好吃都不用说出口,行动证明了一切,五分钟内一碗面条消灭进肚,伸出空碗问:“还有吗?” “有的。”蔓蔓局促地站起来,手伸过去接碗,碰到他的手,一样发烫,月牙儿眼惊讶地眨了眨。 蒋衍同志是深深感受到,车内早已加满了油,只等媳妇一句红灯变绿灯,火力全开,结果这导火线来的——真是时候。反手一抓,把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一拉,隔着桌,先凑上嘴巴,滋滋滋,让刚点起的火苗迅速升温。 闭上眼睛的蔓蔓,忽然天旋地转之间,是被一只大手抱了起来。惊得她,眼睛一睁,人躺在了床上。 开足了马力想直接冲进媳妇大门的蒋大少,对上眼前这双纯净如镜的眸子,心头一抹疼,生生地刹住车:“如果你没有准备好,蔓蔓,我们改天——” 秀手捂住他的嘴,月牙儿眼窘着说:“我明白的,结婚不做这种事不叫做夫妻。” 这话说得他,感动之余,倒是先熄了火,拉好她的衣服:“你是我老婆,我更不能勉强你做这种事情。” 坐起来:“阿衍?” 话是这么说,可这火,说能灭就能灭吗? “我去冲凉。”说罢,直线冲进浴室拿水龙头熄火。 蔓蔓坐在床边,闲着没事,因为屋子刚被蒋梅让人打扫得干净整齐。听着浴室里洗刷刷的声音,蓦地脑子里浮现出一幕幕的限制级影像,更是臊的不行。见室内摆了个液晶电视,随意拿床头的遥控器按下开关,结果触动到的是连线的DVD机。 屏幕上白花花的影像一闪,紧接出现的擎天柱瞄准那洞口准备冲刺。 眼镜,直直地从鼻梁上滑落半截。 相信,这种东西肯定不是蒋梅看的,那么是—— 在水龙头下好不容易浇灭了半身火,蒋大少裹着浴袍,走出来,打算到隔壁房间睡,结果一走出来,只听“嗯嗯哼哼”“呜呜”“嗯嗯~要~”。 蒋大少的白脸刹那变成了关公脸,眼睛一扫,见媳妇拿着遥控器像是看得惊诧不已,冲过去,身体把屏幕盖得严严实实:“蔓蔓,你听我解释,这,这不是我的,是莫文洋的。” “我听初夏说,说师哥也是看这个学习。”蔓蔓扶着眼镜片,努力地为他和自己说白。 听她这么一说,不是证明自己不行吗,蒋大少的脸简直哭丧地说:“蔓蔓——” 电视机里忽然传出一声女高音~ 惊得两个人同时跳起来,红潮迅速布满两张脸。 蔓蔓赶紧背过身去,拿手捂住脸:会叫吗?自己以后会这样叫吗?真害臊。 “蔓蔓。”此刻能感觉到媳妇一样被挑起了激情,两只手搂住媳妇,亲亲爱爱地在她脖子间啃着。 怪不得有人说,做这种事的时候,在旁边放一下激情戏是没有错的,等同于车子要赛车才够激情。 这会儿马力加足了之前的三倍,蒋大少却发现,这种赛车是不讲马力不讲级别的,相反是讲道路技巧的,反正说不清楚是什么道道,对他这个第一次现场开车的人来说,真被杜宇料中了。拐了老半天,加速,倒车,再加速,再倒车,始终进不了老婆的门。 两个人的汗,很快湿满了褥子。蔓蔓觉得自己还好,倒是开车的蒋大少在她上头满头大汗。可能对蒋大少来说,十万里越野跑都不如此刻因为找不到门路而百般辛苦。 到最后,终于车子开进了门缝。 底下的人突然一个闷哼。 蒋大少再次急急刹住车,倒车查看路况。 一看,道路洒满了红血,把他吓得。一个电话打到蒋梅那头。 ——《大婚晚辰》—— 话说,蒋梅离开弟弟家后,忽然记起有东西落在母亲家里,因此回了趟娘家。她让儿子在门外等,打算静悄悄地进家门,静悄悄地撤出来,反正不想惊动到蒋母。 拿完东西刚撤到门口,蒋母忽然戴着老花眼镜捧着本相册走出房间,看到她,拉拉眼镜说:“你来了?刚好,帮我参考参考。” “妈,参考什么呢?”无奈,蒋梅走过去。 蒋母将一大本相册摊到桌上,扶着老花眼镜研究着上面每一张照片说:“给你弟弟找相亲对象。我刚从一个媒人手里拿到的相亲本。你看看,这里面哪个女孩漂亮点,能合你弟弟的口味?” 额~ 弟弟今天刚结婚了。 蒋梅这话不能说出口,只好先脱卸责任:“妈,这个我给不了意见,你知道阿衍他脾气怪,家里谁的话都不能代他做主。” “哼。”蒋母知道她只会站在儿子那头,但她有的是主意,收起相本,边说起另一件事,“陆家的小媳妇说是办满月宴,陆司令可能会回来参加,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说不定会露脸,我想好了,带阿衍一块去。” 这陆家的小媳妇,说的是陆司令的侄子前年娶进门的媳妇,也即是君爷的堂哥媳妇。 满月酒这种风俗,不是每一家都摆,陆家向来好像没有摆满月酒的习惯,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说是要摆起来。个个众说纷纭这其中的原因,最有可能是起源于陆夫人要认养女这回事,可能陆夫人是想趁机找个名堂,将养女介绍给众人。因为这小媳妇,是陆夫人的娘家亲戚。 “陆夫人那养女我们是攀不上,但是,我不信,去参加宴会的女孩子里面,会没有比这养女更好的。”蒋母一想到会被江云比下去,较劲地说。 以前比温明珠更好的女孩,没有介绍过给蒋大少认识吗?问题是,蒋大少不要,只要蔓蔓一个。再说,两人好不好,不是旁人能做的主。 姻缘天注定的。 蒋梅不好直接把这盆冷水泼到母亲头上,悻悻地说:“你看着办,但我想,阿衍不会想去的。” “能由得他做主吗?”蒋母偏不信不能把蒋大少骗到陆家宴席,说着,眼睛往门口一瞟,见小外孙站在门口像是在偷听她这个姥姥的话,讶道,“你怎么让东子站在门口不进来呢?” “我这是赶着走嘛。”蒋梅趁此机会和蒋母说拜拜。 “等等,我刚好要下楼买点东西,一块走。”叫住女儿,蒋母进屋里拎了个钱包,和女儿小外孙一起下楼。 一行人,走到门口,刚想分手,忽见隔壁大院门口,一个气度幽静的中年妇女,加上两个帅气的小伙子一块走出来。 蒋母眯着眼看仔细:哎?这不是陆家夫人和两个儿子吗? 兴冲冲的,走过去打招呼。 蒋梅还真不知道蒋母什么时候起,居然对陆家人这般热心起来,感觉怪不好意思的,想拉住母亲。 哪知道蒋母一甩她的手,反过来教训她:“你,你爸,你哥哥弟弟的上司的家人,你怎么可以不去打招呼?” “妈,可你以前——” “什么以前?人家江云——”不小心说漏嘴,蒋母闭上口,瞪女儿一眼,收拾整齐衣摆,朝向要上车的陆夫人。 听到叫声的陆夫人,回头,看到蒋母,因为不熟悉,没能认出来是谁,倒也客气:“你好。” 蒋母见陆夫人不像拒绝,心里一喜,鼓起满腔热情联络感情:“陆夫人,您这是要出街吧?我看你这两个孩子,真是一表人才,听闻您的大儿子现在是和我那儿子一个部队呢。” “是吗?”陆夫人对部队里的公务不熟,疑问的眼光望向了儿子陆君。 君爷同志冷冷的光落到蒋母阿谀奉承的脸,再想到那天在画廊里这个女人对蔓蔓那番冷嘲热讽的,在心底里一冷笑,对母亲说:“蒋中校与我现在一个班。” “那真是有缘分了。”陆夫人宽言和气地说。 蒋母听了益发高兴,道:“我听说陆司令要回来?是什么时候?” “是。他是要调到市政府里面兼职。”陆夫人觉得丈夫公开调职这消息大概是谁都知道的,没有瞒,说,“至于回来后,是不是会先回家一趟,难说。” “妈,爸不喜欢有人走关系上我们家拜访的。”陆夫人身边的另一帅气男孩,年纪大概只有十七八,与君爷同志一样冷削的眉,嘴角微翘,似乎与君爷一样对蒋母这幅表情很看不惯。 蒋母被插了这句话,有些尴尬,道:“这是你要上清华的小儿子吧?” “是,叫陆欢。”陆夫人说,“小名欢儿。” 是有听说过,陆夫人能有这小儿子,都是因为女儿囡囡不见了,伤心过度一直精神好不了,特别向政府申请生的这第二个,所以取名叫欢。 蒋母这一想,觉得这个叫陆欢的男孩,应该和陆夫人要认的养女感情不错,趁此机会攀了满月宴的话题:“陆夫人,我听说你那侄女是要给孩子办满月宴?” “是。” “陆夫人新认了个养女吧?是不是在满月宴上能见到?” “这——”陆夫人诧异于蒋母突然直接的问话。 君爷的眸光寒光四射:难道这蒋母,想让刚新婚的蒋大少去讨好温明珠? “妈。”生怕蒋母说出想让陆夫人在满月宴上帮弟弟介绍对象的话,蒋梅匆匆过来堵住母亲的嘴,“我这赶时间呢,快走吧。” 小东子也看不过眼了,嘟着小嘴巴说蒋母:“姥姥,舅舅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你别给舅舅添乱了。” “小孩子懂什么。”蒋母忍不住喝小外孙,转头面对陆夫人,尴尬地说,“别听他胡说。他不知道。我那儿子,今年三十了,还没有对象。” 陆夫人对他们一家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似有所思的,只是微笑,暂时没有回答蒋母的话。 蒋梅这时接到了蒋大少的求救电话,诧异地对着话筒喊:“不是让你轻点吗?!你这么用力,她能不晕吗?”喊完,发觉身边四五个人,全对着她一人看,大汗淋漓,急忙降低音量说:“你等会儿,我马上叫个人过去。” “怎么了?”蒋母问。 “妈,我有点急事,这样,小东子给你先带着。”蒋梅害怕弟弟的新婚第一天闹出什么意外来,急急忙忙跑向弟弟住的大院。 看蒋梅跑的方向,陆君冷眉一抬,背身,在手机上按下一串号码。 不会儿,传出蒋大少压着急躁的嗓子:“二姐,你带的医生到了没有?” 不用在电话里多说。回身,向陆夫人和陆欢说:“欢儿,你陪妈上车,我有事,办完再去追你们。” “是出什么事了吗?”陆夫人直觉里,像是与自己有关,紧张地对儿子问。 君爷只是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马上打开车门,拉母亲进车里:“妈,哥是有公务,我陪你。” 于是,转眼之间,陆夫人的小车开走了,君爷同志大步流星迈向另一方向。 骤然冷下来的场面,陆家人像是压根不见她的存在似的,让蒋母有点愣眼。 感觉是,陆家如其她太太说的,确实很难攀上的样子,难度高,反而勾起了他人的斗志。至少,蒋母这会儿被勾上了。 小东子扶扶小眼镜观察姥姥,小眼珠子一骨碌转:姥姥如果知道妈妈和那个君爷,可能都是要去看舅舅舅妈,会怎样呢? ——《大婚晚辰》—— 知道蒋大少住的是哪间房,君爷去到那,直接敲门。 给他开门的蒋梅,看到他,大吃一惊:“陆上校?”不是刚在大院门口见过,这陆上校要陪陆夫人上街,怎么会突然杀到弟弟的新房来了? “出了什么问题?” “这——”蒋梅一时捉摸不定君爷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是得到什么消息,弟弟的尴尬事,不好启口。 “不是说叫医生吗?”冷眉再一抬,抬腿径直进了房间。 房里,蔓蔓醒了,坐在床头喝蒋梅刚冲的红糖水。蒋大少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一直握着媳妇的手嘘寒问暖的:疼不疼? 一听,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君爷扶住额头:蒋大少这开车技术,欠教育。 “陆上校?”蔓蔓的头不知觉抬起来,看见君爷乍然出现在门口,小惊。 蒋衍在错接了君爷的电话后,倒是知道对方必定会来,安抚下媳妇后,与浑身寒气的君爷一块走出去。 “如果你不懂得怎么开车,明天过来,我教你!”君爷冷冷地撇下一句命令。 蒋大少没答话,却是房里听到的蔓蔓差点一口喷出了糖水:这种事男人教男人? 听到她在房里掩饰的咳嗽,君爷冷眸低下,掏出随身震响的手机,见是陆司令的来电,走到一边。 “囡囡今天结婚了?!”陆司令的嗓子在电话筒里面咆哮,“和谁?怎么不和我说?!” “爸。”陆君低下的眸光在地板上飞闪,“都没有确定。” “你和子业不是做了鉴定吗?还有,送的标本去了国外,怎么 国外,怎么样了?” 第一次送去国外的标本,与他们预想的一样,中途再度被人做了手脚。幸好他们警惕,没有直接送蔓蔓的,是将其她人的血标混了进去,再加上在标本管弄了特别的荧光标志不易被人察觉,这样被人换了标本的证据确凿了。 做手脚的人,比他们预想的诡滑,一时毫无踪迹可寻。 以温世同的能力,应该办不到。 听完儿子的解释,陆司令冷静下来,说:“这样的话,保护囡囡要紧些。” “需要爸和妈的配合,我和子业都做足了准备。” 陆司令迫切想知道的是:“囡囡嫁的人,是她自己愿意的吗?” 看来陆司令同是从哪里听说了金若文的事,眼角望向房里甜蜜的小两口,尤其是蔓蔓那双被蒋大少逗得甜甜的月牙儿眼,冷眸一丝化开:“是的。” “那就好。”陆司令在电话里长长的叹气声,似乎在感慨着不能亲自参加见证女儿人生最幸福的一刻。 囡囡从现在开始是要踏进幸福了,决不能再让人来破坏。冷眉就此蹙紧,在蔓蔓那张脸上深刻地一瞅后,别开,大步出去。 遥望到那座冰山冷冷离去的余影,蔓蔓小心地摸着杯子,低下眼: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大婚晚辰》—— 温世轩说什么都不愿意搬进温世同提供的房子,自己另外在北京租了个廉租的地下室。 许玉娥对老公牛一样的脾气生着气,对小女儿说:“你看你爸那个孬样,和你姐一个样,不知道不懂得追求好的,尽是想着差的。” 对偏心姐姐的父亲,温媛在心头早已积了股火,不冷不热地接着话:“妈,爸不享福算了,能阻止得了妈享福吗?” “还是你贴心。”喜爱地摸摸小女儿的脸,许玉娥好像已经看到小女儿做个风光的国画大师被万人追捧的那一刻,喜滋滋地放大话,“你一定要考上美院,让你爸和你姐后悔死。” “放心吧,妈。你看连堂叔和明珠姐,都看好我,给我提供免费住宿。”温媛相信着,温世同一家突然对她们伸出援手,绝对是看在她的份上。 开着车,来到她们母女旁边,刚好听到温媛这话的温明珠,嘲讽地一笑:这温媛,真当自己是沙子里的黄金了。 “明珠,你来了啊。”许玉娥热情地上前去,上下打量这许久没见的亲戚女孩,不由啧啧赞声,“明珠,你这是愈长愈漂亮了,漂亮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温明珠自得地一笑:习惯被人称赞美丽了,而且,外貌的确是她的第一资本。即使没有才华,女人只要有天生的美貌,不怕哪里会吃不开的,包括工作和爱情。 很快,凭这美貌和陆家的关系,她要如愿嫁进官家,成为官太太。 带她们母女上楼进新房子,温明珠一边像是无意提起:“蔓蔓姐嫁了那个破落户后,你们知道是住到哪里了吗?我妈说担心蔓蔓姐是被人骗了抓去卖了。” 说到蔓蔓,那丢掉的五十万,许玉娥心头疼惜,连声骂道:“别提了,这不孝女,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连个信儿都没给我。” “大婶别担心,如果有蔓蔓姐的消息,我定会通知你们的。所以,如果你们有蔓蔓姐的消息,也记得亲戚间都说一声,免得大家担心。”温明珠交代完,转身离去。 在温明珠的背影看着,温媛眸光一闪:温明珠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蔓蔓姐,让人感到蹊跷。 免费住宿是有了,可日常开销不能少。许玉娥继续愁眉苦脸,恨恨地说:“早知道那晚直接向你姐要钱。” 蔓蔓是没有什么钱,但最少是有点钱可以资助家里经济。许玉娥已经习惯向大女儿伸手要钱了,现在没有个随手可要钱的对象,心里痒痒的。 “妈,先要找到姐。”在这点上,温媛也认为,蔓蔓理所当然该吐出五十万还给她们母女,哪怕去卖身,哪怕和破落户一块去街上乞讨。 但是,蔓蔓和破落户躲到哪里去了呢? 没能从许玉娥母女打听到消息,带着同样的疑问,温明珠焦急回到家再问温世同。 温世同这会儿倒是收到了些料子,说是昨天画廊门前停的是辆奔驰,接走了老板的朋友。这辆奔驰据追踪,最终是开进了部队的大院。想去部队大院问情况,温世同的人不敢随意去惹那些纪律严明的兵大哥。 线索到此。 温世同一家三口,明显对这个消息显出惴惴不安来。 蔓蔓如果嫁的是破落户,这破落户怎么进驻到部队机关大院的,还开着奔驰! 如果蔓蔓嫁的非破落户,他们想用施压的方式逼走蔓蔓,能办到吗? 蔓蔓嫁的是谁,最后揭晓的人是蒋母。 这要说到温明珠那天被江云带去太太们的聚会里显摆。 众太太看着温明珠的外貌岂止是长得如花似玉,竟是似那香港港姐佘诗曼,光是这一项,都深深地羡慕起江云,都说:怪不得陆夫人会如此喜爱并非要认了江云的儿媳当养女。 蒋母坐在一头,装作淡淡地磕茶:长得像佘诗曼能怎样?我昨天和陆夫人说话了,到时候陆夫人会给我儿子介绍个更好的。 众太太都知道蒋母傲气的性子,纷纷围着蒋母说起蒋大少的好话,说蒋大少那是长得英俊倜傥,前途无量,眼光挑是应该的。 温明珠虽说是定给李振伟,但加入上流圈子后,一直对比李振伟更优秀的男性兴趣盎然,有心思想拿来做二梯队用。今听到太太们个个都夸蒋大少,似是比李振伟更好。她心痒痒也伸个头一探究竟。 蒋母是把儿子的照片顺便带过来吸引有女儿家的太太。 蒋大少的照片阔摆出来。 温明珠的双瞳蓦地缩成了小圆,端着茶盏的手抖得如秋风落叶似的,茶水顺着茶杯口流下来。 “明珠,你的裙子。”坐在她身边的江云看见,急急忙忙帮她拉了拉裙角,一面不满她的失态。 温明珠的心脏这刻跳得快不像自己的,眼睁睁地看着那照片上的蒋大少,和蔓蔓跟的那破落户重叠在一块,百分之百的吻合。就连名字,这会儿一问,都是一模一样。 指头狠狠往自己大腿上一捏,照片上的人没有变,不是梦! 是变成了现实的噩梦! “明珠?” 众太太都注意到了她异常的神态,包括蒋母。 眼角收到江云质疑的眼神,温明珠僵硬的脸抽了抽,抽出一丝笑容:“我这是被这照片惊到了。” “被我儿子的相片惊到?”蒋母皱皱鼻子。 江云同不满。 这会温明珠持住了冷静,料定这蒋母肯定还不知道蔓蔓嫁给蒋大少的事,嘴角明媚地笑了起来:“阿姨,我一个远房姐姐,虽然说这个姐姐和我家一点都不熟,但这个姐姐一些事,都有传到我们这里来。谁让这个姐姐整天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让我们家都觉难堪。其中之一,就是昨天,与人私奔登记了。这私奔的对象,恰好今天一看,没想到是阿姨的儿子。” “什么?!”蒋母蹦的站起来,“你不要胡说,我告诉你!” “明珠,这种事不能乱说的,要讲真凭实据的。”很高兴看到蒋母这个落败样,江云一面假惺惺地教训未来儿媳,实际暗地里怂恿温明珠继续说。 “阿姨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问。但是,我想我这个姐姐的名字,阿姨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过。我这个远房姐姐叫温蔓。”有未来婆婆的护驾,温明珠说得更起劲了。 是蔓蔓! 蒋母哗的跌坐到椅子上,没想儿子居然走了先斩后奏这步棋。 这点话还不够,温明珠心里发狠,要继续说,最好说到蒋母回去马上扫蔓蔓的脸:“各位阿姨,说到我这个远房姐姐,做的事一件件的,都不知道让我怎么说才好。虽然她长得不怎样,但是手段一个个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自己画的画不上台面,居然偷了人家的画印上自己的名。” 众太太耳听温明珠口里这样的蔓蔓,都在心里描绘出了一个外貌丑陋不说并且蛇蝎心肠的女人,不禁一双双同情的目光瞟往蒋母。 蒋母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往下掉。 “刚刚这位小姐说的,是事实吗?” 茶阁门口,忽然响起的一道悦耳的男性嗓音,让所有人望了过去。 【63】觐见岳父大人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8 本章字数:13186 只见门口立的年轻男子,俊逸秀气,狭长的眼眸光流射,本身宛如幅画儿。 众太太痴痴看着她。 温明珠的心跳更是嘭嘭嘭,自从那一天在疗养院走廊里那一瞥之后,她都没有再见过他,但不意味他的俊影有从她心中减弱过半分。 “姚上校。”主持茶会的王凤,兴高采烈地迎向门口,“您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找谁吗?” 众人相望,最终目光落在席中唯一的年轻人温明珠。 温明珠娇羞不已。 “我不是来这里找人的,只是一帮朋友刚好路过这里。”姚子业说。 众人一看,看到他身后高大帅等几个兵。 温明珠转瞬间被太太们忽视了,既然姚子业声称和她压根没有关系。 不过,很快王凤提起了姚子业刚被岔开的话题:“姚上校,你刚站在门口不是说认识温明珠小姐吗?” “不,我不认得她,只是和朋友经过听到她说的话,觉得很有意思。”脱下军帽的姚子业,额发飞扬,更显得俊逸几分,让众太太们都竖起耳朵只听他一人的话。 “怎么说,姚上校?” “她说的温蔓小姐,我和我一帮朋友都认识,我有朋友亲自去过画廊,看过温蔓亲自作画,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说冒名顶替作画的事。而这位温明珠小姐,虽然我并不认识她,但是,偶然间听过她的一件新闻。说是她在大学参加海报设计大赛的时候,因抄袭他人作品被取消了参赛资格。”姚子业微眯狭长的眼,立在柱边,说起话来,一优一雅,得体尊贵,饶是不认识他的人,只看他这仪表,都深信不疑是个绝对不会撒谎的绅士。 何况这群太太,都知道姚大爷是少有心肠仁慈性情温柔的大好人,怎可能随意去诽谤一个人。 温明珠,早在姚子业亮出她在大学里那抹污点的时候,娇羞的脸蛋唰地落成了苍紫。 蒋母分不清形势,但知道姚子业的话救了她一命,缓出了口气。 相比下,江云的脸青得不好看起来,目光像钉子钉到温明珠身:“明珠,你说句话呢。” 轻轻咬咬唇,温明珠一笑:“姚上校是道听途说的吧,就像我听我那姐姐的事。当然,我那姐姐的事,是她亲妹妹自己说的,难道她亲妹妹还会诬陷亲姐姐是不?” 好毒辣的女人,生平第一次见。 立在姚子业后头观看形势的高大帅众人,唏嘘:怪不得,蔓蔓要遭人疼。瞧这姐妹,在外头尽是说自己姐妹的坏话。 想到当初,哪怕温浩雪对蔓蔓不怎样,但蔓蔓没有忘记要在外人面前护家人的短处,蔓蔓的识大体,岂是这种蛇女可以比的? 这种女人,就该被扒皮! 姚子业眸中暗光倏然一掠,笑吟吟对众人说:“既然是这样,我想众位都听说过陆家近来要办满月宴的事。蒋夫人、李夫人,两人都带上自己的儿媳与未来儿媳赴宴怎么样?贺礼就不用带了,让温蔓小姐与温明珠小姐当场作画献礼,评委们呢,就请今日已经做为这事作鉴证的各位阿姨们。” 姚大爷说的话,哪个太太会说不是。再说,这里哪个人都是很想去陆家的满月宴,只怕陆家不发这邀请函呢。 每个人都大声应好。温明珠夹杂在一片叫好的声音中,完全没有机会反对。 脱帽向众太太行个礼,优雅的姚爷走了。 众太太仍然处在要赴宴的兴奋中,不停地向温明珠说:“到时候就看你了。” 心虚地敷衍众人,温明珠笑得脸部抽筋,成了石膏像。 回去的路上,不意外江云对她下了死命令:“你千万别给我丢脸了,我告诉你!” 温明珠咬紧唇,心想这事不成。 蔓蔓的画技怎样,她知道温媛至少是有心诽谤蔓蔓。所以,论起来,她的画技肯定是比不上蔓蔓的。 怎么办? 无论如何要扳倒蔓蔓的腿,最好是搞到蔓蔓连宴会都没法去,蔓蔓缺席的话,她不是不用比都胜利了吗。 对! 打个电话给温媛,蔓蔓嫁的人是蒋大少不是破落户的事,要分享给温媛她们,顺便可以消消她的火。 “什么?!” 温媛未想到,就两天,刚两天,蔓蔓连续丢给了她两颗深水炸弹。 蔓蔓嫁的不是破落户,嫁的是部队领导的儿子,攀进了高门! 这个被温明珠通知的现实,像是噩梦里的圈圈,不断在她头上转。 啪! 听到摔东西的巨响,许玉娥惊得闯进小女儿的房间,看到的是砸在墙上顺溜落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 “你发什么脾气呢,媛媛?”许玉娥心疼地叫,全家人,就因为她疼小女儿,温媛用的手机是最好的,两三千的触屏HTC。 “妈,你不用心疼,很快我们都会有更好的。”温媛阴冷地弯起嘴角。 “媛媛,你是不是发烧了?”许玉娥伸手去摸小女儿的头,现在她们的存款如果不省吃俭用的话,随时都可能卷铺盖走人,哪来的闲钱买新手机。 许玉娥固然爱幻想,但也现实。 “妈。”转身,抓住许玉娥的手,温媛笑得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只不过眼里冷如冰窖,“我刚刚接到明珠姐的电话,你猜猜,她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消息?”许玉娥还真猜不到,话说她从不买六合彩。 “她说,蔓蔓姐嫁的不是破落户,是一个部队领导的儿子。我们找不到蔓蔓姐,是因为蔓蔓姐住进守卫森严的部队大院里了。” “什——么!”许玉娥最终高八度的惊叫。 她要疯了,感觉中六合彩都没有这样让她疯。 大女儿终于不是破草鞋了,是高门媳妇了,她这个做妈的可以四处去炫耀了。 冷丁丁地看着母亲惊喜若狂的面孔,冷冷地插入一句:“妈,可你说,这么大的喜事,蔓蔓姐怎么不告诉我们呢?告诉我们,难道我们会反对吗?” 那是,如果知道是部队领导的儿子,她会逼蔓蔓去嫁金若文吗? 经小女儿这提醒,许玉娥想明白了:蔓蔓和蒋大少是有意瞒着她的,就是不想她享福! 气得牙痒痒的,恨得牙痒痒的:“我还真是养了只白眼狼。好啊,我这就上他们部队去告他们,说他们不赡养父母,黑心肠。我们过得不好,他们也别想过得好!” 温媛要的正是这效果。 让妈妈去闹,闹到蔓蔓的夫家没脸,肯定会把火都泼到蔓蔓身。 蔓蔓想过好日子,想她都没能过上好日子,别指望! “妈,我知道姐住的地址。如果我们现在不去,我怕,他们要新婚旅行什么的,又跑掉了。” 耳听小女儿的话有理,许玉娥一股冲劲打了的士,扑到蒋大少住的大院门口。 “我要找我女儿,她叫温蔓,马上叫她出来!” 虽然之前有蒋大少绘声绘色的描述,负责守卫工作的张连长等人,亲眼见识到许玉娥的泼妇状时,一样甚是震惊:蔓蔓那样文静得体的女孩子,与许玉娥这样的风范,实在对不上母女的号。 “我找我女儿还要你们拦着吗!”许玉娥见门卫上来拦人,暴怒时举起两个拳头见人便打。 她心头现在就是一股火,蔓蔓有钱了,却不顾她这个妈了! 被挨打的兵大哥躲过拳头,同时两双手将她一架,要拖离现场。 哪知道许玉娥见强的不行,竟是哇的嚎啕大哭起来:“有没有人啊?这有没有天理啊!我要见我女儿都被人拦!我得病都快死了,只不过想死之前见一见女儿。” 生平头次见这种蛮不讲理的中年大妈,张连长急得挠头,终于明白为什么蒋大少要带媳妇躲着这座瘟神了。 ——《大婚晚辰》—— 现是新婚第三天。 新婚第一天,因蒋衍同志开车技术不精,深刻反悔,当晚不敢碰佳人,抱了床被子在房间里的沙发睡。 到了第二天夜晚,看老公又要 二天夜晚,看老公又要抱着被子铺到沙发上,蔓蔓拉住老公的衣角。 “一块睡吧。我一个人睡,不习惯。” 像是棉花糖的嗓音,本身已甜得让他心口疼。 “蔓蔓。”捉住她的手,搁到自己胸膛上。 柔软的掌心底下,贴着的是他的心跳,嘭,嘭,嘭。 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是,嘭,嘭,嘭,跟着一个节奏地跳。 “阿衍。” “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决不能做会伤害你的事情。” 心头溢满了暖流,抬起脸,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烙上一吻。 蒋大少惊得手里的被子掉下了地,唇间弥漫着她的香气,萦绕他的神经,阳刚的身立马发烫起来。 搂回她,香软的身体,就此软在他怀里。 她的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拉着他,倒在温暖的床褥上。 有了昨晚的经验,蒋大少这位教官,学成起来容易多了。这回开起车子,迅速带着她上了高速公路,一路飙到了最高时速,同奔终点。 初次尝到甜蜜的新人,反反复复又是试了几次赛车的巅峰,最后,都累得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早上,是被学校打来的电话叫醒的。 本是请了一周的婚假,然突然队里有事,要他回去一趟。依依不舍地亲吻她的额头,干净利索地穿上军装,奔出了门。 蔓蔓起来时,只见桌上压了一张字条:牛奶我温了,面包让人送上来了,都放在桌上。你好好睡,等我回来。 居然有人给她弄早餐,自从她七岁帮许玉娥做饭后,再没有享过的福利,现在有个男人,全心全意给了她。 一种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滋味,可能是喜悦,可能是酸楚,混淆的,好像一杯打翻的牛奶咖啡,忆苦思甜。 坐起来叠叠被子,上面留有他的余温,捧起闻一闻,心里道:两人一定要幸福。 走进浴室,架子上放有他的牙刷口杯,他的毛巾,样样现在都是两个人了。 坐在餐桌边,咬着他买的肉包子:嗯,味道没有她做的好吃。但这个福利,是她自己做的没有能享受到的。以后继续让他买吧,晚上再给他做好吃的。 吃饱喝足,收拾起屋子,昨天他在,不好意思收拾自己的内务,现在一件件拿出来,搁到衣柜里。柜子里放的,有他的一半衣物。不禁拿起他的衣服一件件拍打。感觉,自己的衣服与他的衣服挨在一块,想一想,都觉臊了。 下午,准备给他熬点汤,在冰箱里找来找去,蒋梅在家里基本不做饭的,哪里像她,用料都要花费心思。于是拎了钱包下楼。 机关大院里有小卖部,但没有外面超市的便宜和齐全。 步子盈盈迈向门口,想着顺便熟悉周围的环境。 走到门口,张连长见到她,忙喊:“嫂子,回去,赶紧回去!” “怎么了?”蔓蔓问。 来不及了。 在街上赖着不走哭嚎的许玉娥,是嗅到蔓蔓的味道立马跳了起来,冲到门口,手伸过保卫处的铁栅栏,一巴掌愤怒至极地扫向蔓蔓的脸。 忙退闪半步的蔓蔓,没有被打到脸,但眼镜被打了下来。 四周所有人都惊了,被许玉娥这一股像是要杀人的巴掌。 “你是我女儿吗!有钱就不顾妈了!”许玉娥两句咆哮,果断引起众人的惊叹。 张连长和他的人,着急着遣散围观的群众。 弯腰捡起眼镜,拿了条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 面对惯来不软不硬的蔓蔓,许玉娥依旧如往常骂了几句,无奈地跳脚:“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要骂到你们部队领导出来主持公道!”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好不容易刚刚得到幸福的第二天。 戴上眼镜,明亮的月牙儿眼对准疯狗似的许玉娥:“在你打算把我卖给金若文时,我已经说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妈!” 提到这事,许玉娥更觉憋屈了:“那都是你,你和那个人搞的鬼,你们骗我,骗我他是破落户。如果不是这样,我会阻拦你嫁给他吗?” 绝了! 这样嫌穷爱富的话都能当众吐出来。 四周的人,不由都收起了原来偏向许玉娥的心。 见情况不妙,躲在暗头的温媛走了出来,拉拉许玉娥的衣角:“妈,你是为了姐好,才不让姐嫁给破落户的。” “是。我都是为了她好。”许玉娥倒不是傻的,听到小女儿这话,马上反应过来,改了口风,“可我这颗为女儿操劳的心,做妈的心,最终得到什么了?蔓蔓,你扪心自问,你小时候生病,是不是妈照顾你?你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要不是我和你爸哀求医院的医生,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救你的命,有你现在吗?” “够了!”不提这事还好,提这事蔓蔓觉得心里如刀割一样,“小时候我生病住院,你第一天陪我,第二天只有爸,我每次问妈去了哪里,爸说你累需要回家。当时媛媛还没有出世。你都已经觉得花在我身上的钱很多了。我忍,一直忍,一直告诉自己妈是爱我的。但是,最终你选择了把我卖给那个男人。” 许玉娥懵了:“你,你都记得?”那时候,她不过才两三岁吧。 “记得,因为你是我妈,如果你不是我妈,我不会记得这么清。” 许玉娥无话可说。她能怎么说呢?这个大女儿,真的是自小都不讨她喜欢。记得刚开始她头胎难产,就因为差点生了大女儿丧命。相比,小女儿很顺利,不到一小时自己出来,不需她任何费力。 眼看场面再成僵局,温媛不干了:“姐,不管妈对你怎样,妈终究是你妈。你怎么可以不认妈了呢?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妈生下你,这世上有你吗?” 知道,这些事都是妹妹一手造出来的。蔓蔓没有睬她,直接对许玉娥说:“我不是不赡养父母了。我会像往常那样每个月按时给家里寄生活费的,但是,都会交给爸,因为爸是一家之主。” “你每个月准备交多少?”许玉娥抢着问。 “以前多少,我现在还是多少。毕竟我刚到北京,工资不稳定。” “你胡扯!你现在都嫁给领导的儿子,你一个月能少钱吗?” 瞧瞧这女人说的啥话,四周一片白眼。 许玉娥是认定了今天非要要到钱不可的,管它脸皮厚不厚。 蔓蔓坚定地道:“那是他的钱,不是我的钱。我不可能挪他的钱来用。” 许玉娥冷哼了起来:“他是我女婿,难道就不该赡养我?他的领导呢?我去找他领导说话!” 部队的领导是否通情达理是一回事,但是清官难判家务事,难保这事儿会对蒋大少的前程产生影响。 她嫁给他,不是给他添乱的。 “等等——”蔓蔓追出去。 许玉娥已立在街边打算截车,温媛看着蔓蔓追来,有意伸出一条腿去绊蔓蔓。 蔓蔓刹不住脚差点猝倒,身子一倾,却是落到了一双有力的手里面。 耳边忽的一声响亮的啪! 被一巴掌刮得好像被飓风扫落的秋叶,温媛整个人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摸着红肿的半边脸。 抬头,眼前伫立的男人,冰峰一样的高度和寒气,正是上回在医院门口抱着蔓蔓进去的那个。 “陆上校?”蔓蔓一样吃惊,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实际上是,他私下有交代过张连长,如果蒋大少不在,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他。而且他知道蒋衍同志今天不在,有意在家里等。 所以,刚刚许玉娥与蔓蔓说的话,他都一五一十地听了进去。 没想到,自小她已受了这么多苦。 手指,隐忍着在她纤细的肩头上握紧。 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蔓蔓心里一愣。 回头,看见温媛坐在地上,许玉娥气冲冲地冲着君爷跑了回来:“你打我女儿?” “想知道我为什么打她,要不要我让门卫把门口的摄像调出来。” 调出来。”冷冷的光,仿佛永远不会融化的冰,“不过这样一来,我看只好通知公安机关过来处理这事了。” 许玉娥一时被这话堵得不知道怎么办。说实话,她刚并没有看见小女儿做了什么。 “妈——”倒是温媛有些忌惮了,公安机关过来调查的话,说不定她会被留案底。 扶起小女儿,一直能感受到这男人不好惹,因为这男人的一双眼睛,冷是冷,但是对她们的时候,会发出比冷更可怕的光色。 “我们走吧。” 想走就走? “你们如果是想去找蒋中校的领导,我就是那领导的儿子。有什么事和我说吧,我告诉我爸就是。” 刷——许玉娥和温媛齐齐回头,眼中同时闪现出挫败的讶然。 蔓蔓眉尖细细地拧了拧:确是没想到君爷的爸会是老公的上司。 冷冷的光,不仅对这许玉娥母女,还瞟向了百米远路口停的那辆保时捷。 坐在保时捷驾驶座上的温明珠,不由自主抱住发冷的双肩。 她是终不放心许玉娥母女有没有来闹,在这里守株待兔的。 叩叩。 转头,见敲打车窗的是两抹绿色的兵影,温明珠急急忙忙要升上车窗走人。 高大帅伸进来的手比她更快,刹那间拔走了她插在方向盘上的车钥匙。 “大哥——”清清嗓子,温明珠露出一个僵硬的笑,望到高大帅身后站的姚子业,目光痴住,“姚上校,你怎么会在这?” “你又怎么会在这呢?”高大帅学着她的语气说。 “我,我是来看干妈的。” “来见陆阿姨,刚好,君爷在,你不下车打个招呼?” 温明珠是傻了疯了,才会想在这时候去和君爷打招呼。 “不了。我看陆上校正忙。” “你不是叫陆阿姨干妈吗?怎么不喊君爷干哥?” 耳听高大帅这插科打诨的话扯淡了,姚子业冷而优雅地插话:“君爷那句哥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温明珠心里头不甘了,她是很想叫陆君为哥很久了。只要能叫上陆君一声哥,她在外不知能吃多少香,比叫陆夫人干妈,更有甜头。 “干妈说的,如果有机会,会和陆上校说的。而且上回陆上校与我、以及振伟一块坐车回去。” 这女人还真厚脸皮,真当自己是君爷的宝贝妹妹了。 高大帅和姚子业,同是衔起了嘲讽的嘴角。 “我知道你,到这里是想看你那个远房姐姐是不是能赴宴和你比赛作画?”姚子业不紧不慢地打量她瞬间千变万化的脸色。 “姚上校,你这说的什么话呢。我有什么必要来看她?”一面这么说,一面在心里对蔓蔓咬牙切齿的。 这该死的蔓蔓,怎么那么多人帮? 还有,为什么关键时刻是君爷杀出来? 莫非,君爷当真在心里已经认了蔓蔓为妹妹了? “如果你是专程来看陆阿姨和君爷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要考虑的是,在满月宴上或许有另一个惊喜在等着你。” 惊喜?说得她心跳跳的:“是吗?” “你不知道?陆阿姨发了邀请函给你另一个妹妹,叫做温浩雪的,要她务必到席。” 指名道姓要温浩雪参加满月宴? 温明珠感觉自己是坐上了云霄飞车,忽然从最高点俯冲下来,被这个消息震得脑袋刹那停机。 消息带到。 高大帅将钥匙扔回她身上:“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妹妹。我们可不是诓你,像姚爷这么好的人,从不诓人的。” 手抖着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保时捷一路惊魂未定,在拐弯口差点撞上了电线杆。 这边大院门口,许玉娥听清楚了蒋大少的上司是君爷的父亲后,惶惶地不知道还告不告。 温媛道:“妈,走吧。” 比起许玉娥有些呆的眼神,温媛那对眼,无时无刻不是转着光。 许玉娥不知是什么样的妈,能养出两个截然不同性子的女儿。 看母亲和妹妹走了,蔓蔓忽然想到,要和父亲先打个电话,告诉父亲防着点许玉娥回去闹脾气。从电话里得知温世轩现在不是与她们一块住,蔓蔓稍能放下心。 打完电话,发觉身边多了两位军大哥,是姚子业和高大帅,不由吃愣:“你们不用回校吗?” 记得他们和自己老公是一个班的吧。 “今天是周末。蒋中校回学校是去见部队领导了,没有那么快回来。”说着这话的君爷,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大婚晚辰》—— 蒋衍回到大学,在小会议厅,看见了要他接见的领导——军区副司令员陆贺砚中将。 “首长。”标准敬了个军礼。 蒋衍同志其实一点都摸不清,陆司令找他做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陆司令,面前搁的小茶几,烟灰缸里头堆满了烟头,心事重重不言而喻。直到身边的勤务兵提醒他蒋大少到了,他才恍然大悟似地站了起来:“蒋中校是不是?坐,坐。” 按理说,蒋衍同志自从连队上调到军区参谋部后,见陆司令的面不算少,但是,官阶等级相差大,每次面见陆司令,他都是站在众人之中敬军礼,表仰慕状。此刻陆司令客气的两句“坐”字,令他一小惊。 领导一句话一个字都是军令,蒋大少惴惴不安地坐在了陆司令对面。 勤务兵给他上茶。 陆司令对他说:我朋友从武当山带过来的上好的茶叶,你尝尝。 这杯茶,不无意外,蒋大少品得十分辛苦,谁不知道陆司令是有名的带兵将帅,喜欢先礼后兵。 “好喝不?”陆司令问。 蒋大少笔直地挺直腰杆:“好喝。” “喜欢的话,下次带你媳妇一块来,到我家坐。我爱人会冲一手好茶。”陆司令道。 媳妇? 上司关心下属私生活的表现? 蒋大少微微一眯眼:“我相信我媳妇应该和我一样深感荣幸。” “嗯,嗯。”陆司令对囡囡有太多话想问,甚至深深地妒忌起对面坐的这年轻人能和囡囡朝暮相处,“你们是新婚第三天?” “是。”陆领导你蛮清楚的,还故意让我这新婚第三天跑来见领导,蒋大少心里头腹诽。 陆司令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鬼主意:我偏偏今天把你给扣下了,不让你回去见囡囡,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接下来,这茶,一喝喝了一个上午,说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话。 蒋大少频频望墙上的钟,快到十二点开饭时间了,准时站起来,刚要开口和领导说拜拜。 “今天和你谈得很高兴,一块吃饭吧,蒋中校。” 就这样,蒋衍同志被陆领导牵着鼻子,在学校里白耗了一天。 眼见夜幕即将来临,蒋大少万分想念媳妇的厨艺,想当初对媳妇能一见倾心,首先是媳妇做的饭。眸中精光一闪,蒋衍同志笑道:“陆司令,我听说你有个女儿。” 这小子,挺精的嘛。 陆司令老谋深算的眼望向蒋大少,想到自己家儿子和姚子业对蒋大少的评价:滑头。 不知是怎么勾引自家女儿的? “你在参谋部工作?” “是。” “听说你现在还经常被抽调到教导队做指导工作?” “是。” “以你这样的年纪,能承担这么多的重任,是部队里实属难得的人才。” “陆司令过奖了。像陆司令的公子,陆上校,才叫做部队里的人中之龙。” “嗯——”陆司令摸摸下巴颌。 蒋衍同志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到陆领导对自己怀有莫有的深刻“敌意”,那就怪了。 口袋里的手机铃铃铃响。 本来回部队是不能带私人手机的,但是进校门时,学校领导说了是私人会面,不算公务性质,不用上缴这么麻烦。 到现在回想起来,私人会面,这四个字,寓意深长。 “你接吧。” 你接吧。”陆司令似乎比他还急,翘望他口袋里的手机。 接起电话,果然是自家刚过门的媳妇蔓蔓。 “阿衍,你还在学校吗?” “在。”蒋衍同志望一望陆司令伸头要竖耳倾听的模样。 “我把汤炖好了。如果你暂时回不来,我先温着,等你回来。” 蒋衍同志故意将手机稍微对向陆司令的方向,让陆领导听这句话。 陆司令果然是舍不得让女儿饿肚子,双手背叉,故作这会儿方是发现时间不晚了,说:“回去吧,蒋中校。” “谢谢首长!”终于舍得放人了,蒋衍同志对陆领导万分感激地敬了个军礼。 大脚迈开,刚要步出门外。 背后,陆司令略显沧桑的声音传了过来:“蒋衍同志,好好待你媳妇。” 脚步一顿,回头,与陆司令充满考验的双眼对上,蒋衍同志缓慢地有力地像是对国旗庄重地发誓:“请领导放心,有我蒋衍在一天,绝不让我媳妇受半点苦。” 对此,陆司令似乎在夜幕笼罩的室内微微一笑:“去吧。” 目送蒋大少阔步如流星消失在城市中,陆司令不由捏捏下巴颌:这小伙子,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得多,有耐心,会观察,应付得当。什么时候起,自己部队里出现了不止儿子这样的人中之龙。 证明,囡囡的目光不错喔。 不愧是自己女儿! 陆司令满意得不再满意了,是很得意。 ——《大婚晚辰》—— 蔓蔓从电话里得知老公今晚要回来吃饭,赶紧把汤再加热。 门铃叮咚叮咚响。 熄了火,再走去开门:“阿衍?” 门口站的是——蒋母。 看到系着围裙,脸蛋被灶火熏得一脸热汗的蔓蔓,蒋母心头的滋味千种万种。 原本,是恨不得立马冲过来兴师问罪的,毕竟在一群太太们面前如此失了面子。但是,看到这样的蔓蔓,蒋母突然端不起要骂的兴致。 现在的女人,很多都别说会下厨了,像自己女儿蒋梅就是,每天光是借口工作忙,连菜市场都不上的,这事被女婿念过不少。 “阿衍呢?”蒋母咳了声嗓子。 “被学校叫了回去,但是在电话里说了,会回来吃晚饭。”蔓蔓两只手在围裙上抹抹,把门敞开,“请进来坐吧,阿姨。” 没有叫句妈?是有自知之明,还是故作傲娇? 蒋母施施然,摆了个架子进了屋,见屋内打扫得干净亮堂:“你们请了保姆?” 正给客人倒水的蔓蔓,月牙儿眼笑笑:“阿姨,请保姆一个月要上千,我和阿衍刚开始过日子,请不起的。” 蒋母再次见识到蔓蔓的厉害,说的,做的,都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刺。 这女孩,打心里说,做事为人也不算差,为什么偏偏是个杂货铺的女儿让人看不起。 今天许玉娥带温媛到部队大院闹的事,左邻右舍传的话,她全听到了。几乎所有人都站在蔓蔓这边,都说这女孩有这样的妈真够倒霉。 但是,同情不能当饭吃,尤其是事关自己利益的时候。 “你和阿衍真是登记了?”接过蔓蔓递来的茶,蒋母喝一口,是清热温凉的麦芽茶,对他们这些中年人正合适,说明蔓蔓细心。蒋母心里又复杂了。 “是的。阿衍说,等阿姨想明白了,再和阿姨说。”蔓蔓转述老公的想法。 “我想明白?”蒋母眉头一皱,“我需要想明白吗?” 儿子结了婚,是胳膊全拐到儿媳那头去了吧? 冷冷地哼,多好的茶都喝不下去了。 “阿姨不满意我,是嫌我家没钱吧。” “我不是嫌你家没钱?上回我都明确说了,是你们家的素质,还有你本人——”说到这,蒋母记起这趟来的主要目的,姚子业对她和江云发的挑战贴,“有个人,说是欣赏你的画,希望我能带你到陆家的满月宴上作画当贺礼。” 这个事,下午在大院门口,姚子业和她说了。 当时姚子业带了点歉意:“我想谣言要不攻自破,不亚于将事实摆在众人面前。” “没事。” 现在同样的答复,对蒋母说了。 见她如此淡定,蒋母倒有些讶了:“你确定你能行?你可别到时候去到那里给我丢脸了?” “如果真的丢了阿姨的脸,阿姨会怎样?”蔓蔓偏偏头,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蒋母被这话堵得—— “如果不丢阿姨的脸,给阿姨争了脸呢?” “如果你给我争了脸,我给你和阿衍办婚礼。”蒋母拍下凳子,还真不信,她能争脸? “我和阿衍不打算办婚礼。”蔓蔓扶扶镜片,“不是不给阿姨面子,是阿姨都知道我娘家情况不合适。” “算你知道你自己家那些事。”蒋母这口气稍微缓了些。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铺张浪费了,对我们两个刚要过起日子的新人来说。”蔓蔓有条有理慢吞吞地说。 蒋母锁眉:“说吧,如果你给我争了脸,想要什么?” “和阿衍说,你没有娶错媳妇。” 即使老公说不在意,但蔓蔓清楚,老公心里肯定还是在意蒋母的看法。哪个儿子娶老婆,不想得到父母的祝福呢。何况,在有她之前,老公和蒋母的关系,都不到这个地步。说来说去,她蔓蔓是需要负点相关责任的。 “好。”蒋母倒也想清楚了,如果她真能争脸,她还会怕把这个媳妇带不出门吗。 一言为定。 “阿姨留下吃饭吗?”蔓蔓问。 “不了。”在她未给自己争脸前,蒋母没有想过要与她和乐融融。 蔓蔓微微扶下眼镜,不再多说,起身送她出门。 婆婆刚走,老公回来,闻着室内的味道:“我妈来过了吗?” “你怎么知道?”蔓蔓讶异。 “我妈近来追时髦,喜欢抹香水。”蒋大少对母亲的这种转变,其实很不喜欢,说起来都是因为结交了王凤那一群人。 蔓蔓当然不会说婆婆任何话。 知道她难做,把她一搂,闻闻她身上:“我猜猜,你今晚煲的是玉米鸡汤。” “瞧你嘴馋的。”笑吟吟将他手拨开,回去把饭端上来,然后问到他明天用不用再去学校。 “哦。我们军区司令,说是想邀请你和我一块去他家做客。”蒋大少没有忘记陆司令的交代,说。 既然是领导的邀请,属于下属亲属的工作之一,蔓蔓没有推却:“你说什么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去,是君爷家吧。” “你怎么知道?”蒋大少惊异。 蔓蔓神秘地一笑,不提今天许玉娥来闹的事,不想给老公添麻烦。 夜晚,在老公进浴室里冲凉的时候,蔓蔓取出速写本,拿起支铅笔,做构思要给陆家孩子的贺礼,而且要别出心裁。 温明珠家里 眼见满月宴一天天逼近,温明珠五指揪起桌上空白的画纸: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64】技震全场 更新时间:2013-1-11 8:46:29 本章字数:13243 有人天生貌美,有人天生才华。 如果都没有的人,要么放弃,要么只能不停地努力。 …… 陆家不是一般人家,讲究起来,满月宴是择了时辰的。 晚上五六点钟,莫文洋开着叔叔的奔驰来接他们两个。 出门拎了个工具袋子,里面装了水彩画笔、画纸和颜料。 温明珠那边对评委说自己只会做水彩画,要蔓蔓配合。蔓蔓无所谓。学了这么多年画,做了这么多年装裱师,水彩画作为一个学画基础项目,蔓蔓并非不擅长。 在听说媳妇要在宴席上表演作画,蒋衍同志磨磨下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两只手勤劳地帮媳妇拎东西,做后勤工作。 莫文洋立在车门边,看他们夫妇俩下楼来,眼睛小亮。 蒋大少不用说,只要稍微得体的衣物上身,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帅气逼人。 蔓蔓今晚择了条碎花裙子,露出两条优美的小腿。因为整天穿工作长裤,保养得好,两条小腿白晳如奶油,勾人眼球。 耳听莫文洋吹了声口哨,蒋衍同志后悔自己要媳妇穿裙子了。 “走吧。虽然说选的地点离这里近,开过去都要半个钟头。”莫文洋拉开车门,邀请这对登对的新人上车。 一路开着车,莫文洋与蒋大少侃起今晚的宴会八卦:“你有听说陆市长要来吗?” “陆市长?”蔓蔓没想到能有机会亲眼见到市长大人。 “是君爷的父亲。”蒋大少补充。 “可他不是——”不是老公的部队上司吗。 “陆副司令要兼任副市长一职,委任状下来了。” 君爷的父亲真是显赫。蔓蔓想,继而一笑:“好像与我们这些小市民没有关系。” 另两人听她这句很实在的话,都不由地咧嘴露出整齐白牙。 莫文洋吹着口哨:“我们小市民,只要有的吃,有的穿,有的车开,有的油加。” “我只要有媳妇在。”蒋大少把佳人一搂,在怀里蹭蹭,“每天都不缺好吃的。” “你把我当煮饭婆?”蔓蔓努下嘴,佯作生气。 “你可以教我做饭。”蒋衍同志表示自己不是不努力。 想到他能把盐和糖都弄错的天赋,蔓蔓小媳妇摇摇头:还是算了。 说笑之间,车开到了饭店。 陆家包了饭店的一个大厅,门口摆满了祝贺的花篮和红条。宴厅门口,主人家有人迎接来客并作登记。 蒋大少代表媳妇和自己到台子边写名字,并递上礼金。 蔓蔓站在一边不放心,再次检查自己手中的工具袋子,打开口看,画笔颜料画纸都一应俱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摸摸胸口,似乎自己多心了。 门口,忽然吹来一道空调的冷风,伴随一个发爹的女高音。 “蔓蔓姐。莫大哥。” 假惺惺亲热到极点的嗓音,像是腻歪坏掉的蛋糕。 莫文洋浑身一个恶寒,抱住头拔腿要逃。但是,在看见和温浩雪、张秋燕一块到的,有自家舅舅奉西敏教授与舅妈张晴,他无奈地立住脚。 “蔓蔓姐。” “蔓蔓。” 温浩雪和张秋燕两张对着蔓蔓真情实感笑容可亲的笑脸,足以证明这对母女绝对是见风使舵的优秀党代表。 对温浩雪和张秋燕来说,蔓蔓嫁给蒋大少和嫁给金若文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攀上富贵人家的亲戚了,所以不会像温明珠或是温媛那一家反应那么大。 二叔这一家,俗,俗到了骨子里头,坏,却是坏不到骨子里头。 比如,此刻,温浩雪拉着蔓蔓的胳膊,面向扫过自己巴掌的蒋大少,不仅没有恨意,还一脸忏悔地说:“姐夫,你上回教训的对,是我有眼无珠,帮蔓蔓姐牵错了线。” 得了,要是蒋大少依旧是个破落户,你现在必是咬牙切齿想一刀宰了这个姐夫。 不止莫文洋浑身恶寒,蒋大少耳听温浩雪这句真心话是想抱他大腿的忏悔,同样在心底里阵阵的反胃。 “浩雪,你怎么来了?”蔓蔓赶紧一句话岔开堂妹的话题,眼看两个男人都快被温浩雪厚颜无耻的面孔恶心死了。 说到这,温浩雪现下是有心对蔓蔓好,是很想攀附蔓蔓这棵嫁进了部队官门的大树。 于是,小声贴着蔓蔓的耳朵说起了温家的秘密,有拉蔓蔓同谋的打算:“陆夫人发给我邀请函让我来的。你知道,我们家根本不认识陆夫人,虽说陆夫人是明珠姐的干妈,但明珠姐都从来不介绍我和陆夫人认识的。我和我妈这不感到奇怪吗?后来想,陆夫人在邀请函里说,要我佩戴玉佩过来。都是这块玉佩惹的事。” 从温浩雪的脖子里拉出一条显摆的红绳,悬挂的玉坠子,雕的正是那六颗给王母娘娘敬献的仙桃。 蔓蔓见此,心里一惊:与奶奶送给她的平安符,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可爸爸说,不是只有她一人有这样一块玉吗? “蔓蔓姐也有一块吧?”温浩雪向蔓蔓挤弄眼皮子,“我问过媛媛了,媛媛说她没有。可是这东西,温家每房都有一块的。我有,明珠姐有,芸芸、少涵他们都有。不可能独缺你们大房没有吧?” 谨记父亲的叮嘱,蔓蔓打个警醒,故作不解地说:“你这么说就奇怪了。媛媛都没有,我怎么可能有?” “说的是呢。谁不知道大婶偏心媛媛,有,也是给媛媛戴。蔓蔓姐,我真替你不值。”温浩雪似乎不以为她会撒谎,也或许是有心要奉承她,总之,什么话都顺着蔓蔓的意思说。 蔓蔓扶镜片,一如既往把她没有营养的口水话左耳进右耳出,省略掉废话抓住重点问:“陆夫人让你戴玉佩过来做什么?” “对啊。”温浩雪差点出口想说蔓蔓聪明。 蔓蔓镜片上的光一闪:其实一直很好奇,和温明珠在一块的时候,温浩雪怎么没有被温明珠阴了。 “就是。”温浩雪神秘兮兮地再度贴紧她的耳朵,“听说明珠姐,就是用这块玉佩抓住了两个爷的心。我试过了,似乎两个爷对这玉佩是很感兴趣。” 君爷和姚爷,喜欢这种玉佩? 所以,连带陆夫人,都喜欢起这种玉佩? 蔓蔓怎么想,都想不出其中的个由。 这会儿发现莫文洋要逃,温浩雪抓住喊:“莫大哥,你别走,你的军装还在我衣柜里呢。” “你!好意思说这事?”莫文洋竖眉,向她震怒。 上次她在饭堂闹事,接着他被蒋大少喝令给她披上军装遮羞,她拿走了他的军装后,他怎么要,却都要不回来了。 温浩雪装羞地在蔓蔓身上蹭蹭:“人家是想帮你洗了,好好烫了,再找个好机会,慎重地再还给你。” 蒋大少和蔓蔓,应景地眼皮跳了跳。 紧接,蒋大少撞起莫少校的胳膊,同情地说:“她不是看上你了吧?” 莫文洋的脸被这话吓得——刷!青白! 死活都不再和温浩雪说话,转向奉西敏教授说:“舅舅,我听说你在出差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回来的,然后姚子业上校亲自上门亲自送的邀请函,说是要我务必偕同我太太一起来。”奉西敏教授一面微微笑着回答外甥子的话,一面意味深沉地看向老婆。 可以说,他和陆家根本不熟。姚子业的突然到访,让他深感意外。然而,在听完姚子业讲述的整件事经过后,应说他回来时老婆并没有和他提及蔓蔓的事,对诽谤蔓蔓让人冒名作画的谣言,深深感到有自己的责任在里面。 不比老婆张晴是半吊子行家,他是个真正的鉴赏家,蔓蔓这种富有灵气的画,想让人冒名顶替都不知道上哪里找。 赞成姚子业的意见,这种事,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最好是将事实摆出来。老婆该被教训,竟然自作主张代替他打电话去比赛主办方取消蔓蔓的参赛资格。 接到老公不满的眼神,张晴从昨晚上的不服气,一直与丈夫赌气到现在:“不是我说的她。是她那群妹妹这么说她的。既然是自家妹妹说的,还会有错吗?” 在场的温浩雪一听,大惊,忙摆摆手:“蔓蔓姐,你要相信我。绝不是我说的,是媛媛和明珠姐中伤你。” 仅听这句话都能断定,不知什么缘故,温浩雪与温明珠、温媛都疏远了,现在全面改变为亲蔓蔓政策,所以不遗余力把脏水往另两人身上泼。 蔓蔓正想叹气。 哪知张秋燕再上来为女儿帮腔:“蔓蔓,浩雪向来都是很爱你这个姐姐的,你千万别误信了其她人的话,以为是浩雪中伤你。浩雪从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 很爱她这个姐姐这个侄女,会把金若文介绍给她妈? “二婶,你和金老板不是朋友吗?听说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你有没有去探探他?”蔓蔓偶尔要有仇必报一下,不能让这对母女真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做过的一些肮脏事全忘掉了。 张秋燕的脸色顿然青白交加:“这,他怎能算得上是我朋友呢?蔓蔓,说起来,你二婶也是被人骗了的说。你二婶后来才知道,他那老婆是被他养的二奶逼走的。要是早知道是这种人渣,二婶死活都拦着你妈不让你嫁给他!” 说罢,羞愤地跺起脚跟,以表心志。 对张秋燕和温浩雪闻风易帜的两张嘴脸,不说蔓蔓和蒋大少,其他生平第一次见的,都往上翻白眼: 服了! 这种人决不能靠近,会从敌的! 忽觉自己从不了解这对远房亲戚的母女,张晴深感丢脸,垂下头。 对之前诽谤蔓蔓那几个妹妹的话,明显自己都觉得不可信起来。 服务生走过来要带他们入座,温浩雪他们一行四人先被迎了进去。 蔓蔓要去趟洗手间,蒋大少不放心媳妇一个人,定是要陪着去,蔓蔓就此将沉重的画画工具袋子交给莫文洋。 等过了十几分钟回来,莫文洋把袋子交回给蔓蔓,同时催促蒋大少:“我们进去吧。” 若不是莫文洋这句话,蒋衍同志一把揽媳妇肩膀目不斜视径直进了厅里,今一听,眼角傲慢瞟过去,见站在迎宾台边装模作样描字的人,恰是那个敢嫌弃他媳妇的李振伟。 “李少的字真是龙飞凤舞啊!” 李振伟,今晚是和母亲江云,未来的李少奶奶温明珠,一共三人前来赴宴。 围绕李振伟阿谀奉承的一群人,基本都是政府部门的人。 谁不知道,李振伟现在可以算是北京市政府里面青年骨干里面的热勃勃。 因着陆司令调到了北京市政府担任副市长一职,李振伟即将要迎娶的媳妇是陆司令的养女。 这个陆家已经要在今晚认了温明珠为养女的传言,不知是谁传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得沸沸扬扬,传到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很多人来赴宴,不是为了看小朋友满月,是为了来听温明珠成为陆家养女的喜事,顺道恭喜李家,来攀李家未来这棵大树。 众人在江云与李振伟面前,夸温明珠夸的最多的,不外乎是美若天仙与孝敬父母。 的确,温明珠是很美,柳叶眉,鹅蛋脸,粉腮唇红,两眸秋水,美不胜收。 但蔓蔓知道这个远房妹妹,是比自己美的现实,更爱自己的美。如果有人比自己美,温明珠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也幸好自小到大,同圈子里的,没有人能比得上温明珠的美。 “我只喜欢我媳妇这个样子。”蒋大少浓浓蜜蜜的嗓音低在小媳妇耳畔。 蔓蔓扶眼镜冷不丁一道光扫回去:少贫嘴。 蔓蔓觉得美是天生的,或许后天有所谓的美容技术,但终究不是自己的。有什么美,可以比得上自己的自然美呢。 温明珠美则美罢,是天赋,羡慕没用,妒忌更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她蔓蔓有蔓蔓的小日子和小幸福。 蔓蔓与蒋大少,低调地从明星般的李家三口后面,准备默默无闻地走进宴会厅。 “哎,这不是蒋中校吗?蒋夫人没有来吗?”捉住了他们两人末影,江云朝她们两人背后抓着叫道。 蒋大少和蔓蔓顿悟:蒋母这股较劲是哪里来了。 正有这样一个棋逢对手非要较劲的江云。 “我妈——”蒋大少一顿,眸光一掠,嘴角勾着出一抹高深的笑,“阿姨你知道的,她从来看戏只喜欢看某人的高潮,要晚点来。” 这蒋大少,和蒋母一样的傲气,死不服输是不是? 江云一拉身边的未来儿媳温明珠,比比的确一看就比温明珠逊色的蔓蔓,明显胜利在握了,眉毛挑衅:“那你要记得,在某人的高潮到了的时候,让你妈一定要过来亲眼目睹。” 蒋大少不二话,用力地点下头。自己都准备好相机了,在媳妇大放光芒的一刻,留影纪念。 不过,这蒋母不是在电话里说已经先他们一步来了吗?怎么到现在都不见影子? ——《大婚晚辰》—— 蒋家 蒋梅看着墙上的时钟快走到了开宴的时刻。 说要走的蒋母,却是坐在沙发上一直扶额头,嘴里像念咒一样念:她会丢尽我的脸的,会丢尽我的脸的。 “妈,你究竟走不走?你不走,我和东子走了。”蒋梅说着,准备拉下母亲带儿子去赴宴。 小东子扶扶小眼镜,小镜片上闪过和舅舅一样狡猾的光:“姥姥,如果你不去,舅妈给你争脸的时候,你不是不能享受四周的人怎么赞美你吗?” 蒋梅拉下手,对胳膊拐到蔓蔓那头的小外孙努努嘴:“你胡说什么?你舅妈能给我争脸?不给我丢脸已经很好了。” “我和姥姥打个赌吧。如果舅妈给姥姥争脸了,姥姥要给我买大模型,上万块那种。” 儿子这个狮子大开口,蒋梅作势要拧儿子的耳朵。 小东子急忙两只小手捂住小耳朵:“姥姥害怕和我打赌。” “谁说的?赌就赌。”蒋母偏要让小外孙死掉拐向蔓蔓的心。 …… 蔓蔓眨了下眼皮:“小东子也来吗?” “我姐说是要带他来,但他们下班下课才出发,要晚一些到。”蒋大少道。 说着走进了宴厅,有人看到他们三个,招手唤道:“这边,蒋中校,莫少校。” 受邀的与君爷同班的几个兵大哥们,坐的是同个桌。 来到现场,方是知道豪门家庭设宴,非一般人家,每个台,每个位子,都是由主人先安排好的。写有客人名字的精致牡丹卡片,用玻璃架子夹着,摆在位子前。 蔓蔓坐下来,右手边自然坐的是自己的老公,左手边的位置是空的,再隔个位,看见了对她笑得风流俊美的姚大爷。 每次看,都觉得这姚大爷像画一样,难怪她那群妹妹们,个个只要对上姚大爷都要犯花痴。 “你们来得有些迟。”姚子业对她笑完,和蒋大少说。 “在门口耽搁了些时候。”蒋大少道。 蔓蔓不小心往空位的牌子望上面的署名:主人。 小惊。 陆家主人坐她旁边? 似乎看穿她的小心事,姚子业对她说:“别担心,这个人你认识的。” 她认识的陆家人,掰起指头都能数,就两个:陆夫人和君爷。 视线穿过会场,在真正主宴席的那张台上,陆夫人被奉为尊位占据其中一席,在陆夫人旁边,坐的还有一个长相漂亮的大男孩,很引人瞩目。 那大男孩好像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见着她,明显一愣,继而俊秀的眉毛挑起来的模样,与君爷几乎如出一辙。 “那个是君爷的弟弟,叫陆欢。”像是时刻留意她观察陆家人的动静,在她刚看到大男孩的时刻,姚子业立马补上解说。 蔓蔓回头看他一眼,月牙儿眼微笑:“姚上校,你不用一一和我介绍,说起来,他们和我,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什么两个世界的人?” 低沉,俨然闪着不悦的万年冰山的嗓子,蓦地从她头上响起。 蔓蔓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扶扶眼镜片,转向老公:“阿衍,我们还是不要买车了,养不起的。” 知道她是故意忽略掉他的存在,一声冷哼,君爷拉开她身边空位的椅子。 为什么安排这座冰山与她坐一块?热宴都会被冰山冻成冷宴的!蔓蔓在心里头抱怨。 蒋大少径自与媳妇讨论买车问题:“不能不买。画廊离大院远,你坐公车地铁都要转,很麻烦的。” “没事,我以前上学时都习惯坐公车了。”蔓蔓说。 “上班又不像上学,能让你耗时间在转公车上?省钱不是这样的省法。”冷冰冰的调子插进来。 在蔓蔓耳朵里,这调子从来就是故意和她唱反调的。 “这是我和我老公的问题,旁人不要插嘴。”蔓蔓不冷不热疏远了君爷同志。 “我看你是害怕你自己笨,学不会开车。” “陆上校!” 桌上一群兵大哥们,包括蒋大少,愣:这两人怎么一两句话,马上吵嘴了? 趁蒋大少和姚子业一人拉住一个灭火的同时,高大帅对不知内情的莫文洋解说:他们两个,早在第一次见面就对上的了。天生的冤家。不过怪不得蒋中校的媳妇,谁让君爷一开始敲诈人家五百块呢。 五百块收入换上三千六百块债务的污点,君爷同志一辈子记忆深刻,额头下三条黑线,刀子目射向高大帅。 呱呱像只青蛙预备四处宣传的高大帅,立马嘎声而止。 冷致的嘴角微翘:算了,既是妹妹惹的祸,他这个做哥哥的大人大量不计较。 蔓蔓亦是深感惊奇:冰山刚刚一副要对她大发雷霆的样子,忽然之间,自己好像做梦似地微笑了起来。不是吃错药了吧? 蒋大少只知道一点:君爷同志脾气再怎么不好,绝对是不敢对自己的小媳妇发脾气的。 晚宴这时候开始了。 宴席的主人,带上自己媳妇和刚满月的小儿子,在主持人的介绍下,登上了阶台。 当聚光灯一束暖光照在大人怀里的小宝宝时,肥嫩嫩的小脸,眯眯的小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 “好可爱!”蔓蔓随众人拍手鼓掌时,月牙儿眼跟着小宝宝眯眯笑道。 “可爱的话,我们生一个。”蒋大少不失良机,与媳妇提议。 蔓蔓忽然想起:“我们做那种事,好像没有防范吧。” 噗~ 离他们这对新人临近的几个单身汉,全部喷了茶。 蔓蔓才知自己说漏嘴了,想把头低到地洞里。 蒋大少忙帮媳妇赶走尴尬,道:“这有什么?你们结了婚,还不是需要整天讨论这种事儿。” “蒋中校,你连开车技术都不精,不用在这里逞威风。”做哥哥的,君爷同志对妹婿第一天不如意的洞房表现,记忆在心,说完看看低头的蔓蔓,挺是怜惜的,顺口便教育蒋大少,“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最好先做好准备。” 什么时候要孩子?做准备? 刚尝到那种事甜蜜滋味的新人,对这个一点概念都没有。 “比如说——”高大帅当起了老师,给这对新人上起了教育课,“有人喜欢在龙年生孩子,生的是龙子,有人喜欢在猪年生孩子,因为都说属猪的,可以不劳而获。所以呢,一般人都避着在牛年马年生孩子,怕生出来的孩子会一辈子做牛做马。但是,又有人喜欢在马年生孩子,说要讨个骏马奔腾的祥意。” 听完高大帅这番解说,蔓蔓和蒋大少只感觉一个字:累。 如果都按这么说,世界人口全挤在龙年和猪年生了,全世界都学习生肖计划生育。也不见得,龙年生的孩子肯定都成龙,牛年的孩子都不堪入眼。 我们新中国是牛年诞生的呢。 作为专家的君爷同志提出的建议比较科学:“你们没有做婚前检查吧?” 被许玉娥逼着赶着结婚,哪来得及做这种功夫。 两个爷暗地对上眼,道:“做个婚后检查也不迟,我们来安排。” …… “明珠,你在看谁呢?”李振伟今晚发现未婚妻有点心不在焉。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说,在刚入门口,他们一家已经被同席的客人捧上了天。 硬要说有哪点不满,可能是给他们安排的座位,稍稍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是远离了陆夫人坐的主席。 阴狠的视线,是从坐在君爷身边的蔓蔓,再瞟到和陆夫人背对背坐着,仅隔条通道的温浩雪。 温明珠猛地举起杯子里的冷水一饮而尽,指头抓住空落落的玻璃杯,止不住的发颤。 “明珠,别喝那么多水,你等会儿要现场作画呢。”江云谨记与蒋母的胜败战,提醒她。 毒辣的目光,落在蔓蔓椅子脚下搁着那个工具袋,嘴角露出花一般的笑颜:“我不会输的。” 江云可不管她暗地里做了什么,一个目的:只要赢了蒋母。 …… 时间到,在主持人的安排下,几个工人抬进一张大长方形工作桌,安置在了主席台上中间的空地。 “今天呢,各位盛情的来宾,给我们刚满月的小朋友带来了各色各样的礼物。其中,就有这样两位小姐,说是希望用自己笔下的画,来祝福我们陆家的小朋友。现在,有请两位女画家登台。” 热闹的掌声哗啦啦,如雨点般响遍会场。 听说的,没听说的宾客,都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是哪两位小姐。 温明珠先是站了起来,仙子般的容貌与步子,再加上之前已有的传闻,博得一片喝彩。 趁众人目光都放在温明珠身上时,蔓蔓悄无声息地要拎起工具袋,马上,有两双手要帮她拎袋。 站在台上的温明珠,在看见君爷和蒋大少分别弯腰低头帮蔓蔓拎东西时,手指放到背后捏握起拳头。 是在发现蒋大少给自己媳妇拎袋时,江云方才醒起,推推自己坐着不动的儿子:“你不上台帮一下明珠?” “妈,我又不会画画。我上去不是给她帮倒忙吗?”李振伟笑得不痛不痒。 这说的啥话?不会看场合吗? 被母亲暗中一个捶打,李振伟纳闷地两手空空走上台,立在未婚妻身边浑身不自在。 他从不侍奉人的。 相较下,蒋大少一路陪没有掌声相伴的媳妇蔓蔓,体贴细心不在话下。 以至于席座中不少不认识他们夫妇的,都小声赞叹起:感情真好,是新婚吧。 “有什么好的?蒋夫人对这媳妇还不满意呢,说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江云马上衔起嘴角冷嘲热讽地说。 这话刚好被刚赶到的蒋梅听见,心中不免一叹:蒋母晚点来也是对的,要不然,为这事马上又对蔓蔓开火了。 小东子听见有人说舅妈坏话十分不高兴,扶扶小镜片:“我姥姥是要来给我舅妈颁冠军奖的,所以要晚点来。” 哼~ 凭蔓蔓那个样能赢? 江云不屑:美若天仙的人画出来的才能是美若天仙的画。 台上,两位选手,开始铺上带来的画纸,以及准备好的笔和颜料、调色盘,有饭店人员帮忙供应用来中途洗笔的水。 翻来覆去,工具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了,就是独独缺了一大捆用橡皮筋捆绑的画笔。 蔓蔓想来想去,袋子从拎出家后,唯一离开自己身上的时间,只有是上厕所的那时候。 蒋大少没有学画,但也知道媳妇准备的画画工具里面不可能缺了画笔这一项,定是中途被人做了手脚。一双眼睛瞪向席下的莫文洋。 此刻,坐台下的观众,都发现了蔓蔓没有带画笔的事。 饭店是不可能突然生出一套水彩画笔给蔓蔓的。 席下一片议论声:这个画家怎么回事?连画画工具都没能准备好吗? 江云肚子里笑得乐不可支:只可惜蒋母不在。 蒋母其实在,偷偷尾随女儿过来的,戴着墨镜和头巾,躲在门口的暗处。现看到蔓蔓果然是要给她丢脸了,气得要甩头就走。 高大帅等一群兵哥,急忙商议看这附近有没有商铺,预备跑出去买画笔救急。 两个爷则冷丁丁地看着台上微微噙嘴角的温明珠,一面审问抱头忏悔的莫文洋: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做了手脚的? 主持人见这情况,问蔓蔓:是不是把比赛时间推迟? 现在这情况想推迟,有可能吗? 蔓蔓一个眼神,能望到门口处背着脸的蒋母,想到老公,坚定地摇头。 “可你没有画笔,不然,向温明珠小姐借一两支?” 温明珠理应是带一套画笔的,抽一两支借蔓蔓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对方正等着她进这个套——蔓蔓坚定地再摇摇头:“我有画笔。” 我、有、画、笔 四个字,斩钉截铁。 台下一片惊嘘。 温明珠嘴角噙的微笑,抽了抽。 她蔓蔓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正面迎击,要打得你体无完肤,让你败得毫无颜面。 这一刻的蒋大少,能深深感受到媳妇身上浑身迸发的逼人气势,目光紧紧相随从一开始便抓住他眼球的这抹纤细却如修竹般傲立的倩影。 众席,众人,不会儿,再没有人去把目光放在美貌天仙的温明珠,眼球是紧紧一分一秒都无法离开蔓蔓那双手。 纤长的手指,本身就如一支笔,十指是十支笔,两个掌心两抹大笔。 点、按、抹、勾、 长臂行云流水,意境随手而生,指尖挥毫,犹如千军万马之姿,纤细之中,让人浮现仙女翩翩起舞之美。 “指纹画!”席中行家响起惊赞。 指纹画,绝不是一般画家就能做到的画,有老画家煞费苦心研磨了多年。 何况,要蔓蔓这种年纪不到三十的女画家,在没有准备前提的情况下,随手摘来,只能叹:功夫之深,早已磨成针。 灵气,灵气。 奉西敏教授压不住兴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作画的蔓蔓:终于明白这孩子的灵气从哪里而来了,就在于不肯服输的执拗与坚持不懈的努力。 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呈现的必然是艺术家本身的精神面貌。 一个庸俗的艺术家,其作品必然是庸俗不能入眼。 张晴惊呆了,不用什么证据,只要看蔓蔓现在现场作画的气魄,都知道那群中伤他人的妹妹是多么丑恶的嘴脸。 视线,稍稍转到温明珠,温明珠拿着画笔的手在抖,一直在抖,抖得笔毛上的水粉颜料,连水和颜料的成分都没能调和好,落下来,溅在画纸上,一滩滩的水渍,像是面镜子,倒映出她小丑般的表情。 她怎能不抖? 没有人在看她了,每个人都在看蔓蔓! 包括未来婆婆江云,江云惊得如中风般,整个身体站在人群里面扭成了麻团,眼珠子则是像看见了六合彩一样望着蔓蔓。 包括站在她身边离她最近的李振伟,李振伟的一双眼睛,像是发足了十万度的电灯泡,犹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辛巴达挖掘到了神灯。 李振伟第一次见她,都没有这样的惊喜。 包括君爷、姚爷。她本来想把两个爷勾回来的,现在,两个爷的眼神,更是只在蔓蔓身上转悠了。 陆夫人,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草,如今那副眼神,就像上回在车里抓住蔓蔓的手不放蔓蔓走时一样。 早知道,她不让人偷蔓蔓的画笔了,可现在—— 啪! 一大片水花溅在画纸上,揉起,摔落。 “温明珠小姐,你——”主持人惊问她时,场内全部人,仍是没有一个发现她的异状,都在看蔓蔓。 蔓蔓在收工了,最后一步,没有笔,怎么题字? 指纹画做得再好的画家,到了题字,都还是需要用笔。 阴冷的嘴角弯起:我看你最终怎么死! 然席下无人叹息,每个人都在看到蔓蔓即兴做起指纹画的时刻,都已经在期待她如何继续妙笔生花。 没有辜负众望。 灵巧的指头,是扯下了在空调房里拿来披肩的薄毛线外套底下一条毛线,用打火机的火烧一烧,指腹撵掉灰头,蘸的是自己精心研磨的墨汁。 指,缠绕毛线末尾两圈,挥举,像是那维吾尔族姑娘甩鞭起舞时手中那条出神入化的鞭子,落下游龙凤舞。 一行墨字,如天上飘的云。 飘逸之间,仿佛凡尘之外的仙子。 悠游自得,笑傲世人。 美,美得惊世,怎叫一个倾城。 朱色印鉴——温蔓。 万人现场亲眼作证,无人能以真乱假。 任何人敢再敢诽谤中伤她蔓蔓,是自取其辱,欠扫脸! 震! 画成,万人掌声如雷。 震! 温明珠连连后退,直退到与只看着蔓蔓呆成木头的李振伟撞在了一块。 震! 蒋母拿下了墨镜,衣摆被小东子拉着:姥姥,你输了!我的上万块模型! 谁说只有貌美如仙的人才能画出貌美如仙的画? 江云感觉被自打了嘴巴,跌坐在椅子里头,连头都不敢抬:只希望千千万万蒋母不要在场。 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貌美如仙? 李振伟眼里,只剩下因为脸上蘸了少许墨汁,被蒋大少摘了眼镜搬着擦脸的蔓蔓:原来,取下大眼镜的她,并不是丑的不堪入眼,相反,此刻美得他久久移不开视线,美得他深深妒忌起了蒋大少! 输不起。 她无法输得起了。 这场战一败,她怎么面对江云,怎么嫁进李家。 在主持人要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温明珠不高不低的声音插进来:“姚上校不是说,请了评委过来吗?” 评委? 都已经这样了,一个在作画过程中都一直博得众彩,一个连画都没能画完的。 当然,温明珠这个申诉也没有错。比赛要规程来办。 当初在茶阁里头与姚子业做下约定的太太们,一一上了台,装着样子绕了两个画家的画两圈。 “好吧,现在请评委们发表结果。”主持人将麦克风递到被评委们推举当代表发言的王凤口前。 “等等!”温明珠的声音又插了进来。 一二再而三地打岔,连输都没有输得起的大将风范,台下的观众发出不满。就是主持人都冷冰冰起来:“还有什么问题吗,温明珠小姐?” 温明珠步态盈盈走到王凤面前,美丽的眸子却忽的发出一道阴狠至极的光,手猛地指向蔓蔓:“我之所以没有画,就因为事先知道了,她收买了评委!” 台下一阵寂静之后,是冰冷的一片抽气声。 众双目光惊疑不定间,在有人卷起袖子打算揍打这个贱人时,蔓蔓轻慢的声音飘了出来:“我用得着收买评委吗?” 啪! 什么叫至尊,什么叫真正的女王高傲。 她温明珠今时今刻方算是见识到了,耳听席下一片高高低低的笑声,宛如一巴巴掌扫到她脸上,扫得她完全无地自容…… ------题外话------ (*^__^*)蔓蔓厉害吧? 肥妈:下章轮到君爷扒皮了~ 【65】干女儿的梦破碎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1 本章字数:13215 蔓蔓回到位子时,发现两个爷和莫文洋都不见了。 蒋大少问高大帅:爷呢? 高大帅努努嘴,替义愤填膺的爷们和大伙表态:爷觉得丢面子。 在爷的地盘上,居然有人敢搞小动作,(╰_╯),找死! 蔓蔓惋惜的是那套被偷的画笔,为刚进手不久的牌子货,价格小贵。 但是,这画笔一丢,反倒让她在机变之间才华奔放,比平常的水粉画,更夺人眼球。 不会儿,奉西敏教授先带着张晴来给她道歉。紧接,一群宾客们接踵而来,热论议论刚才她作画。奉西敏教授与张晴有意弥补之前给蔓蔓带来的损失,以专家的意见从中游说,极力赞美蔓蔓的画技。 蔓蔓期盼已久的商机——终于来到了。 “初夏,我现在手上有十几个预约,说是这星期内要到画廊访问。你和师哥赶紧明天把画廊开了。”接完一批客人,蔓蔓忍不住了,冲进卫生间里第一时间告诉一起奋斗的死党。 “啊?”接到蔓蔓的电话,坐在家里啃饼干的初夏以为自己是不是接错线了,看看号码没错,问,“你是蔓蔓?” “我是蔓蔓。”蔓蔓焦急时,嗓子有些变。 “你不是和蒋衍同志在度蜜月吗?”初夏漫不经心地反问。 “刚开始过日子,省吃俭用都来不及,度蜜月做什么?” 初夏嘴里咬的饼干掉地上,赶紧往四周望望,确定老公不在听不见。 蒋衍同志果然娶了个好媳妇,专为他省钱的。 可惜蒋衍同志更希望媳妇能大手大脚花他的钱,陪他去度蜜月。 说来说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说,你让我把画廊开了,不怕你妈和你妹来闹?”当初决定关一阵子画廊,就是为了躲那两个疯婆子。 “不怕,她们已经知道我住在哪里,来闹过了。”蔓蔓说。 “什么?你等我!”脚伸到地上套拖鞋,初夏准备找扫把和盐,“我替你打走她们。” “人都被别人打走了。”蔓蔓要她别忙活了,赚钱要紧。 “你老公打的?”初夏理所当然认定蒋大少保护老婆。 “不是,我老公那天刚好不在,冰山老爷撞见给打的。” 应说君爷扇温媛的那巴掌真够狠,足以让温媛肿上半个月的脸躲在家。 问题是这两个谁都惹不起的爷,为什么偏偏总要插手她的闲事呢。 初夏拿起掉在地上的饼干吹吹继续啃,既然有君爷代劳打了那个最该打的温媛,劝蔓蔓说:“我觉得这两个爷好像整天吃错药一样,你最好躲着他们两个,能躲多远躲多远。” 两个爷好是好,但总让人感到怀着什么阴谋诡计,神秘兮兮。 小心收了线,蔓蔓出厕所瞄着四周不见爷,溜回到座位。 在她去卫生间这趟儿,上主菜了,蒋大少给她夹的菜堆满了两个小碗。于是,她把碗里的菜拨回一半到老公碗里。 同桌的单身兵大哥们郁闷兼强烈不满,抗议:你们秀恩爱不用到处秀吧? “同志们,要理解,人家新婚。”蒋大少一句话否决了他们的抗议。 高大帅看着蔓蔓洗完的手指,之前以为她是要准备作画所以没戴,现在一看真是空空的,不由小声问蒋大少:“你没给你老婆买戒指?” 蒋大少没来得及答。 一只秀手先将自己藏在衣襟内的项链拉了出来,说:“他送我的戒指在这。” 在蔓蔓拉脖子里项链的时候,站在她后头的两个爷,心跳漏跳了一拍。 哪知道蔓蔓拉出来的不是陆家玉佩,而是蒋大少送的婚戒。 两个爷当场郁了。 蒋大少也郁了。 他当然有准备好婚戒,只是打算在最合适的时机拿出来。 蔓蔓把以前他送的那只太大的戒指当成了宝,挂在脖子上,还对高大帅说: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辈子都只戴这只。 娶的媳妇太好,好到蒋大少忧郁成问题:不知道怎么再送戒指。 不过,高大帅的疑问有建设性,蔓蔓若没有戴婚戒,再有今天这场惊艳,别人误以为蔓蔓单身,再来追蔓蔓,他蒋大少会更郁。 眼见,席上已经有个后悔的,垂涎的眼珠盯着他的小媳妇。 掉头,不客气一刀杀目,杀到不知恬耻的渣男——李振伟。 没注意老公在收拾男小三,蔓蔓捧着小碗慢条斯理地咬东西,今晚因为被贱女激发了热情收拾人,真有点饿了。 李振伟的目光,后半场,完全只在蔓蔓身上打转了。 蔓蔓鼻梁上那双丑陋的大眼镜,以前他看着只觉得衰,现在看着,怎么看怎么小巧可爱。 难以想象,眼镜后面的月牙儿眼,能在疾笔作画的一刻变得灵彩动人,惊艳四射。 见着李振伟的眼神都往蔓蔓那里飘了,温明珠藏在桌底下的手指头使劲儿扭桌布,把它想象成蔓蔓的脸,蹂躏来蹂躏去,往死里踩。 “明珠。”江云想来想去,虽然未来儿媳不能在画画上面替她争面子,但终究自己押的宝是陆家的养女,催道,“人人都去敬酒了,你还不去给陆夫人和君爷敬杯酒?” 提到陆夫人那桌主席,上去敬酒和说话的宾客是一波接着一波。其中,能见张秋燕和温浩雪在人群里面像圣斗士一样勇往前进,以两个吨位级身材,成功挤兑掉多人,在陆夫人身边占住有利位置。 温明珠气得牙痒痒的:这两个吃里扒外的,自从知道蔓蔓身价提高了,暗里反了不说,今儿是光明正大来抢她的位置。 江云一边催她动作,一边注意蒋母有没有来到宴厅。 宴厅门口,蒋母坐在一排给客人闲坐的长凳子上,唉声叹气。 蒋梅听着就不理解了:“妈,蔓蔓不是给你争脸了吗?你不进去享福?” “你懂什么?”蒋母瞪眼。 蔓蔓给她争脸,轮到她在蔓蔓面前抬不起头来。 “姥姥输不起。”小东子拉拉眼皮。 “我怎么输不起了?”蒋母较劲的劲头再上来了,鼻子朝天,“她再怎么行?不是个杂货铺的女儿,能像人家是陆家的女儿吗?” “那个温明珠只是个养女吧。”蒋梅忍不住为蔓蔓说话。刚才比试那场她也看了,温明珠那种,蛇蝎美人,谁娶了谁认了都得倒霉。真不知蒋母怎么想的,较劲不是这样较法。 “亲女儿都死了,养女不是当亲女儿认吗?你看,今天要公布了。”想到江云今晚要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光彩照人,而她的儿媳是个杂货铺的后代,江云明天在太太聚会里怎么吹牛贬低她,儿媳不是靠有才,要靠门户,蒋母心里这口气不顺了,“你都说蔓蔓不差,怎么不会跟着去服侍陆夫人争当养女呢?” “妈——”蒋梅跺脚,母亲的话愈来愈离谱了,怪不得弟弟说欠教育。 宴厅里面,忽然起了不小的震荡,波动传到了门口。 蒋母、蒋梅,都伸长脖子凑过去看里面。 温明珠捉摸着时间差不多,刚是端了杯酒施施然走向陆夫人,走到半截,骤然四周围一片寂静下来,惊得她刹住脚尖。 一双双目光望向红毯铺设的主席台。 一男人立在话筒前,周身的气势,俨如帝王,冰峰的眉角,紧抿刚正不阿的嘴唇,铁铮的脸廓,冷致的眸仿佛浓夜一般的颜色,让人能感受到这人冷到骨子里的残酷。 蒋母感觉每次见陆家这个大儿子,都要打冷战:“你说他站台上准备发表贺词吗?” 君爷这幅冷死人的表情,给小孩子祝贺满月酒都会吓坏小孩子的。 蔓蔓就觉得是,如果这座冰山脸能稍微融化一些,或许也是个被小姐们围着团团转的风流帅哥。 让人质疑,冰山脸有融化的一天吗? 眼下是,这座冰山是像要爆发的火山,喷出的冰焰绝对比火焰可观。 众人深感到阵阵岌岌可危的冰寒迎面扑来。 温明珠手中的酒杯如被巨浪抛向浪尖的船儿,拼命地抖,红色的液体像是血一样四溅,落到她身上、裙上、甚至脸上,好比一条条血迹斑斑的刀痕。 冷,冷,冷到让任何一点心里有点黑暗的人听见都要发抖的嗓音,透彻深厚有力的威慑,经过话筒响彻会场:“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除了来给我们家小朋友祝贺以外,是在等我本人代替我母亲,或是我本人来宣布一项重大消息。” 什么消息? 宾客们交头接耳,亦有完全不知情感到惊讶的,亦有江云、李振伟这种像是要中大奖了的,脸激动起来好像已经喝了胜利的红酒。 “什么消息?”蔓蔓转头,问老公。 除了兵大哥们坐的这桌稳如泰山,四周所有的席子沸沸腾腾,像揭开了的热锅滚烫,把整个会场熏成个热笼。 蔓蔓深感,君爷今晚是故意来抢满月小朋友的风头。 给小朋友祝酒时,都没有眼前这样个个等着开大奖的场面热烈。 蒋大少淡定如是,给媳妇夹了条菜:“没事,别人有什么事也不关我们事。” 或许他是早有所闻,然他爱的她,与她爱他一样,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无论她是什么地位什么家境,他爱的是个人,不是她的那些附属品。 一边眯眯眼品尝老公夹的菜,眼角随便一瞟,扫见两个妹妹的姿态,让人为之一惊: 温浩雪与张秋燕伸长的脖子,耳朵快是靠到了君爷站的地方下面。 温明珠则不知怎么回事,面对君爷一张脸呈现出来的惊恐,宛如望见了张开血口大喷的恐龙,随时要躺下挺尸的样子。 回头,面前,姚大爷不知为何,又是对她神秘兮兮地笑着,笑得牙齿灿烂好像自己已经中了大奖。 “姚上校,你是喜欢吃豆芽吗?”蔓蔓说了句冷笑话,免得姚大爷再笑下去,下巴掉了就不是美男了。 岂知这句话传过去,姚大爷狭长的美睐眯眯,脸上的笑是收敛一些,眼里的笑意益发浓烈,宛如一池春水波荡,颠倒众生。 不说蔓蔓,同桌的男同胞都看得有些痴。 端起杯酒,姚爷小抿一口,吐出的话,含义语重心长:“今天君爷这话,出自肺腑,希望你用心听进去。” 耳朵在这,君爷用的是话筒,她想听不见都难。 细眉一挑,正觉稀奇。 肩膀被老公的大手搂住,耳朵一半贴老公胸口,听到里面嘭嘭有力的心跳,抬眸,道:“阿衍,你不是一样相信要中大奖了吧?” “陆上校好像从不相信有中奖这回事。”蒋衍同志揪揪衣领子,晾凉风,给媳妇安心,有什么事,天塌下来,都有他这个老公撑着。 “是,他从不抽奖的。”高大帅听不出玄机,只论现实中的君爷。 君爷同志只讲究事实,忒讨厌没有根据的事情。 不明所以,掉头往台上的冰爷,此刻对方一双冷冰冰的眸子却是向他们这桌射过来,颇像是要与她四目相对。她赶紧一缩脖子,继续吃饭。 或许是这个动作刺激了君爷,君爷蓦地开口了:“我要宣布的消息是——” 会场一片鸦雀无声,都在等开大奖的一瞬间。 却听:“我只有一个妹妹,无论她是死是活,都只有一个,所以,陆家绝不存在认领养女的事,任何一个妄图取代我妹妹位置的人,我陆君知道的话决不饶过!” 决、不、饶、过 震撼的余音绕梁三日,震动的警告震到每个人心头上像是地震。 整个会场,静得能听见针掉的声音,而只要有一个微响,都能让人毛发竖立跳起来。 温浩雪和张秋燕的下巴掉了下来:妹妹? 什么妹妹?害她们一直以为君爷是要找对象。 江云和李振伟都坐不住了,一个双腿不停地抖,一个抓着勺子想喝汤的手不停地抖。 最终, 嘭! 场中间,温明珠华丽丽地晕倒了。 场内尖叫四起,众人像是找到了发泄点,使力地叫着。 这个远房妹妹晕的真是时候。 蔓蔓想,终于是想起了,进门时好像听到很多人恭喜温明珠今晚要成为陆家千金。当时她还纳闷,就温明珠这个做贼心虚的样,真认了君爷当干哥,不会后悔每天到陆家面对君爷那张冰山脸? 君爷不止冷,那双眸子,说句不好听的,明人不做暗事,做暗事的小人要是被君爷抓着,管她是不是亲人,照样大义灭亲。 蔓蔓“好心”地为温明珠着想:君爷这一说,你是逃脱苦海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李振伟满头大汗地两手抱起晕倒的温明珠,这一抱,方是发现,温明珠体重其实不轻。 抱着走了两步,脚底陡地一滑。 众人惊呼。 嘭! 李振伟和温明珠一块倒,一块晕算了。 观众中,就兵大哥们这一桌,因为没有去凑热闹,光是看热闹,都笑得前扑后仰。 “瞧他那个孬样,说是我们政府官员,若是哪一天打起战来,让他领导群众撤退,他定是个拖后腿的。”高大帅倒竖大拇指严重鄙视,“该被拉到部队里,好好教养一顿。” “若是被拉到我那部队,至少第一天跑个十万里,才不至于这个熊样。”蒋大少趁机发泄自己胸中对渣男的怒火,充分表态自己阎罗教官的精神。 就这个样子,还想贪图他媳妇? 恐怕开车冲刺的体力都成问题。 话题怎么转到开车问题了,蔓蔓抓小拳头拍拍老公的肩膀:不看场合。 在众人抬起晕倒的一男一女送向饭店医务室时,始作俑者的君爷同志,一脸毫无愧疚感,铁面包公脸,大步流星地走回席间。 所经之处,一阵阵寒风,每个人只要想到他刚说的话,忐忑地噎口水。 高大帅那张赖皮脸倒是习以为常了冰霜,稀奇他刚发布的演讲:“君爷,你有妹妹?怎么从没有听你向哥们提起?” “我与她分散多年了。”君爷同志一句简单明了的话,舌尖的艰涩度,却出乎众人的预想。 众人搁下筷子。 其实,冷眉冷眼的他,此刻只期盼着能听到某人一两句感想。 蔓蔓埋着头,眼睛好像只有碗里的米山。 冷眸,不经意间,在她低下的小头上驻留。 “你妹妹长什么样?”高大帅问,“说出来,大家帮得上忙的都可以帮忙找。” “很小很小的时候分开的,样子,可能和想象不一样,但,感觉是不会变的!”最后一句,铿锵有力。 冷冷的眸光,如果她此刻愿意抬头,能看到她想知道的冰霜融化是什么样。 席上众人,个个若有所思的,高大帅脸上闪过一丝恍悟。 蒋大少只负责给媳妇舀汤,其它一切罔若未闻。 蔓蔓始终低着头,喝完碗里的汤,喝完后,也只看向老公,问:“我看有人开始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累了?”温柔地问,眼角其实可以收到两个爷挽留的眼神。 “我和初夏说了,要赶着回去给她和师哥打电话,明天要开铺了。” 蔓蔓的脑袋里,如今好像只剩下赚钱。 蒋大少和两个爷都郁闷:她要多少钱,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 可蔓蔓不要,她只要自己赚的。 替她拎了包,向主人家和孩子告辞,蒋大少和小媳妇欲先一步告退。 这刚走到门口,两个爷和高大帅等人追了上来:“等等!” 蔓蔓是想到要坐车,才想起中途离席到现在不见人影的莫文洋。 因此,另一边,莫文洋是摩拳擦掌的,带了两个保安,押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蔓蔓,我人带到了,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说罢,拎出这个害他在战友面前丢尽脸面的小偷,按倒在蔓蔓面前。 蔓蔓疑问:“这——” “是有人指使我做的。她说只是一捆不值钱的画笔,没有说会出什么事。” 小偷痛哭流涕的指骂,另有主谋的新闻,很快惊动到四周所有场内场外的人。 …… 医务室内 一辈子不想醒来的温明珠,最终遭到江云的猪手一拧,被迫睁开了眼。 “真行啊!”江云冷嘲热讽的嘴角,对她充满了鄙视,“我说你父母真会教你,不仅满口谎言,装模作样,关键时刻,把老一辈的丢在场内给你善后,自己只负责睡大觉。” “妈——”温明珠与以往一样在私底下这样称呼未来婆婆。 “什么妈!”江云唬起两只眼。 温明珠没有被她吓着,苍白的嘴角是阴阴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像是被陆家正式抛弃了,你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可你别忘了,陆夫人失去女儿的病还要靠我安慰呢。” 皱起眉,江云沉下脸。 另一张床上,李振伟醒了过来,看见她们两人,现在都觉烦。说起来,当初介绍温明珠给他的,正是自己的妈。 三人唯一能达成一致念头的是:现在不能走出去,会丢人现眼。 门口忽然响起的哗声,像是巨浪撞翻了门板。 被包袱样丢进来的小偷,在看到温明珠的刹那,仿佛看见了菩萨扑过去抱大腿:“是你说的,只是拿走画笔不会怎样的,不会被告坐牢的。可他们现在要抓我去坐牢!” 温明珠一怔之后,伸脚要去踢他:“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不会认错人的。这里面的人,只有你长得最漂亮,像天仙一样。” “是有人诬陷我!”温明珠尖起嗓子叫,望向四周,然找不到一个会像是相信她鬼话的人。 毕竟,她刚在比赛时是一笔画都画不出来,而蔓蔓的画笔丢了,被人偷了,是事实。 李振伟和江云,是想趁乱溜了。 这个脸实在再也丢不起。 “陆夫人?”刚要撤到门口的江云,头一抬,望见了人群里面让开的通道里走上来的陆夫人。 陆夫人那双以往对她温柔宽和的眸子,此刻却是与君爷一样严厉无情。 四目刚对上,温明珠害怕地摇头:“干妈,你听我说,真不是我做的,是有人陷害我——” “别叫我干妈。”陆夫人一句话果决地打断她。 众人倒抽冷气。 陆夫人为人是宽和,刚见她晕倒,还认为儿子说的话有些不近人情,想过来为她说点安慰话,撞见的却是这样一幕。 儿子说的没错,太多人贪想他们家囡囡的位置,利欲熏心,变成无恶不作。 “干妈,你不能这样说的。我,我一直都陪你,把我自己当成你女儿一样照顾你的。”温明珠向着陆夫人跪下来,掏心肺腑似地流着泪说。 “哎——”陆夫人长长叹口气。 “干妈。”以为有转机,温明珠再拽紧陆夫人的衣角。 陆夫人却是转身之间,从她指间抽身:“以后你不要来见我了。” 望到自己两只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手,温明珠的头垂下来,垂到了地砖上,头发散开,哪里还有美貌如仙的模样。 …… 拿回画笔的蔓蔓,将处理远房妹妹的事交给其他人。 在知道温明珠做这些事的背后,都是因为君爷那个神秘失踪的妹妹后,纤眉细微地拧,温浩雪的话浮现在耳畔:据说,明珠姐能勾引到两个爷和陆夫人,都是因为这块玉佩。 一模一样的玉佩温家每房有一块,不可能刚巧是自己那块是陆家丢失的吧。 蔓蔓内心里失笑:她的父母,始终只会是杂货铺的老板温世轩与老婆许玉娥,或许妹妹媛媛会介意,但她蔓蔓绝不会因此感到可耻。 莫文洋将奔驰开到饭店门口。 天飘起了几点小雨,看起来只是一阵而过。 车后厢忘了放伞,但没有伞,对于这种雨来说,并不会造成问题。 “蒋中校。”姚爷拿着把伞走过来,交到蒋大少手里。 君爷敲打驾驶座的门,等莫文洋露出脑袋,叮嘱一路开夜车要小心。 “哥,衣服。”跑过来的帅气大男孩,正是陆家的二公子陆欢。 蔓蔓本是要在老公打开的车门里迈进腿了,不巧对上陆家二公子的一双明睐。 对方朝她挑下眉,微勾着嘴角的唇动了动。 蔓蔓想象他无声说出的词汇:号码。 醒起,君爷曾经给她手机里输入过三个号码,其中之一,署名是陆欢。 君爷是把弟弟拿来的女士外套交给蒋大少:“回去天气变了,给她带着。” 蔓蔓想让老公拒绝,但是蒋大少已经帮她先接了下来。 车子驶离饭店。 只要稍微回头,蔓蔓能看见,几个人站在门口像是送她。 心头像是这黑压压的天色,有些闷了。 “蔓蔓。”揉着小媳妇的头顶,蒋大少是舍不得她有半点受罪的感受,对莫文洋说,“开到卖车的地方吧。我们现在就去买车。” 莫文洋吹声口哨:没问题。 蔓蔓不满,瞪老公:三更半夜,买什么车? “你今晚表现这么好,我不送你辆车,我今晚会后悔得睡不着。”蒋大少接下来像小媳妇央求媳妇。 不睬的蔓蔓,对司机莫文洋说:“开到面包店,我要买面包。” “明天的早餐我去买。”蒋大少抢着家务活。 “不是,给我爸的。”蔓蔓道。 蔓蔓很记得,小时候,每次自己在学校里比赛获奖的时候,父亲温世轩,会在面包店给她买一个她最爱的奶油面包。后来,养成了她会赚钱的时候,对自己说,如果她现在比赛得奖了,该是自己给父亲买奶油面包的时候了。 车上另两个人听完她这番解说的理由后,默默无声。 莫文洋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蔓蔓,你真孝顺你爸。” “嗯,我爸是我这世上最爱的人。”蔓蔓说。 “我呢?”一听,蒋大少急忙指向自己,“我在你心里排第几?” “第三。” 除了温世轩,中间还隔着一个,蒋大少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第二是谁?” “初夏。” 一阵默之后,莫文洋哈哈哈哈大笑。 一只手撑着额角生闷气的蒋大少,无奈地撇着眉毛:“怎么是个女的?” “初夏救过我的命好不好?”蔓蔓严正地告诉老公,不能小看她的朋友。 初夏,想到那个经常为她两肋插刀的女孩,甚至愿意为朋友献上自己性命的女拼命三郎,蒋大少愿意小小地委屈自己,暂时屈就,排列在媳妇心里的第三位。 指头又指向自己,问媳妇:“你不问问你在我心里排第几?” “不问。”蔓蔓道。 “为什么?”蒋大少努嘴,生气了。 “你是军人,肯定是国家第一。” 车内两个铁血汉子都一怔。 紧接,一个热情的湿吻,啪,印在媳妇的额头,大大的奖励:我的媳妇真聪明,若参加机智问答比赛,肯定得第一。 蔓蔓只知道,经老公这样一岔一问,刚才像雨天一样郁闷的心情,马上重见阳光。 嫁夫当如是,快乐至上。 …… 邓晓羽接到饭店的电话,才知道今晚赴宴的女儿出事了。 匆匆和丈夫一块去到派出所,想保释接回被审问扣押的女儿,结果派出所的人说她罪行性质不轻,不给保释。 如花似玉的女儿现在在牢里哭成个泪人:他们诬陷我,他们害我,他们让我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我以后怎么回公司?怎么面对人? 从小到大捧在掌心里的心肝宝贝,一夜间从云间摔成这样,温世同和老婆怎会不心疼。 然而,对他们一家来说,最实际的问题是,当晚,江云打来电话正式通告:婚事吹了。 温世同像个废人坐在沙发里抽了半打的烟:本来,他的公司向政府投标买地搭建工程项目,因为女儿与陆市长太太的关系传得人众皆知,眼见畅通无阻快要成了。现在变成这个模样,可能明天不止女儿,连他,都得被周围的人一并抛弃。 世态是很炎凉的。 温世同混了这么多年,十分清楚这一点。攀不到陆家这棵大树,现连李家都抛下他,何况其他人怎么作想? 一通电话过来,是刚接到风闻的老同学沈广宇:“怎么说?听说你女儿栽了?我说怎么栽的?你怎么不会好好教呢?” 温世同听了不满想挂电话。 沈广宇叫:“哎,别挂,上次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个人呢?让他再出招啊!” “他倒是有说过一个办法,但是,真正涉及到违法的问题了,你帮不帮?” “怎么说?”沈广宇先问是什么办法。 温世同眼里闪过一抹狠:“他们不是要一个真正的囡囡吗?我们送一个真正的囡囡给他们。” …… 陆君在蔓蔓她们离开后,陪家里人一同离开。 路上,陆夫人问:“你说你爸都回来了,怎么都不见他到家?” “妈,你好像从没有这么急着要见爸。”陆欢笑问。 陆夫人是军嫂,习惯了丈夫常年不在家。 陆夫人今是想和老公商量,她知道有一个感觉很像囡囡的女孩子,不知道能不能让那孩子试着做一下亲子鉴定。 似乎知道陆夫人想什么,君爷冷冷的眸子,复杂的颜色,投注在了窗玻璃。 外面,夜色茫茫。 今夜有意的几次探试,答案,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难以接受。 事实证明,她有她自己的家,陪她成长多年的爸,想让她离开,想让她接受现实,可能吗? 如果她像其他温家姐妹,一听荣华富贵,马上抛弃养育之恩,投奔他们陆家,又是一种难忍的失望。 事情的两面,好比双面镜子,翻来覆去,没有个答案。 “哥,白露姐今晚没来。”陆欢看见母亲和哥哥表情都不佳,有意岔开话题。 “对。”陆夫人想起的样子,“她身体近来不大好,陆君,你没有去看她吗?” “近来我的事比较多。而且她身体向来是那个样子,过敏性鼻炎而已,不碍事的。”陆君说。 听到他这公式化的语气,陆夫人和陆欢都面面相觑。 君爷太优秀,优秀到恋爱、结婚,都是按部就班,绝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轨迹脱轨一步。 只是,未免过于优秀了…… 陆夫人和陆欢心里同时叹气。 车开到了十字路口停红灯,望见了莫文洋的奔驰停在路边,蒋大少和莫文洋立在一边守着车门。 蔓蔓纤细的那抹身影,是坐在了街道的台阶上,把纸袋的口拉下来,露出一个刚出炉的奶油面包:“爸,你尝尝。如果你觉得好吃,我以后当买早餐给你带。” “带早餐不用了,你离我住的地方不近。”温世轩笑眯眯地接过女儿递来的面包。 对他来说,这面包比世上什么食物都香,啃一口都舍不得。 老婆喜欢惯小女儿,把小女儿的性子都惯坏了,哪有大女儿贴心。 “我上班顺路要路过这的。”蔓蔓说到这,念头一转,“再说,我要学开车,给你带早餐绰绰有余。” 蒋大少没想到,就因温世轩一个,自己和其他人苦心劝说媳妇许久都没能奏效的学车计划,让媳妇想通了。 深深的妒忌。 映在几双眼睛里。 “这是——”看到温世轩,陆夫人不安地揪起了衣摆。 冷眸低下:“她爸。” 温世轩给人的感觉和许玉娥完全不一样,陆夫人紧张地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说,如果找到囡囡,囡囡有自己认的父母了,会不会不认我们?” 以前,只想到找到囡囡,找到了,就没事了,因为总认定囡囡肯定会说一不二回来的,毕竟有血缘关系。 但是,事实,有这么简单吗? 见儿子老半天不答话,陆夫人的心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妈——”两兄弟同时叫。 紧接,车子冲过十字路口,急速开回陆家。 蔓蔓难得和父亲有时间挨坐在一起,话匣子打开,嘴巴一时停不住,笑,是一直映在月牙儿眼里。 看媳妇这般高兴,蒋大少也舍不得破坏媳妇的兴致,走到一边,接电话。 “蒋中校是吗?” “姚上校?”这不刚在饭店分开不久。 “我现在要赶到医院去。我听陆上校说你们还没有回家。” 回身,望向大道,车子一辆辆通过十字路灯,不见有陆家的车子和君爷的影子:“他什么时候看见我们的?我们是还没有回家。” “你现在能不能送蔓蔓到医院来一趟。” 俊眉锁紧:“能说原因吗?” “陆夫人晕倒了。” 回头,看着媳妇陪温世轩在开心的笑,蒋大少来回徘徊,望着地上的影子。 “蒋中校,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受任何人左右意见的人,但是,你听我说,如果你能把蔓蔓送过来,将来这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是见过陆司令了吗?” 顿住脚,坚定的嗓音:“姚上校,你先告诉我一个事。” “蒋中校,如果你是问君爷妹妹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百分之八九十,是没有错的。” “百分之八九十?” “不,我和君爷的感觉是百分之百。” 蒋衍同志感觉到眼下的抉择,比生死的战场更难决定。 “爸,我和你回屋里,看看你还需要什么,下次我给你带来。”蔓蔓扶起温世轩,准备和温世轩上楼。 温世轩现住的地方,已不是地下室,蔓蔓让师哥杜宇重新找的,一是离她住的地方较近一些,二是小区内安全,三是上年纪的人住阴冷的地下室对腿脚不好。 眼看他们两人越走越远,耳听姚子业一直说陆夫人病情的严重性,蒋大少匆匆追上去:“蔓蔓——” “你说去哪里?”蔓蔓皱褶眉头。 蒋衍同志只好改变战略,向温世轩说:“我们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回去,明天我再带她来看你。” “蔓蔓。”温世轩是通情达理的,说女儿,“你现在是人家媳妇了,不能不听老公的。” 蔓蔓主要是不想父亲难做,点了点头:“那我看你先上楼。” 这孩子。温世轩笑笑,向他们几人招了招手,踩着拖鞋走上楼梯。 望温世轩宽厚的背影,蒋大少真心有点愧疚。 “走吧,去哪。”蔓蔓问老公。 莫文洋开着车,一路照姚子业在电话里说的地址,来到了某部队医院。 可能姚子业也是刚到,在门口直接领着他们往里面走,说是哪个急诊病房。 蔓蔓跟在他们后面,走到病房门口,姚子业刚要敲门,忽听里面传出一声: “妈,我是囡囡,我回来了。” ------题外话------ 下章甜蜜一下,(*^__^*) 【66】陆家千金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1 本章字数:13372 囡囡? 君爷的妹妹? 找回来了? 姚子业让她老公带她专门来看君爷找回来的妹妹什么样? 蔓蔓心里益发认定了:这两个爷如初夏说的,整天吃错药。 蒋大少微怔,要吃人的眼神瞪向姚爷。 惯来优雅的姚爷,狼狈地忙摆手:“不是的,里面是君爷的未婚妻白露。” 君爷要娶自己的妹妹为老婆? “不是的!”见情况复杂,生怕惊动屋里的陆夫人,姚爷带他们暂走到一边解释,“白露曾经在部队宣传部工作,担任过电台主持,上过剧场表演,所以,能模拟囡囡的声音,在适当的时候安慰陆夫人。” 原来如此。 蒋大少听明白了。 蔓蔓疑问:可他们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来看陆夫人? 陆夫人需要的人不是她吧。 纳闷,抬头,见君爷立在走廊一排玻璃窗面前,冷眸在星夜下抹着一层淡淡的忧思。 听及脚步声,转过来的刹那,第一眼望到落在后面的她,冷凝的嘴角微抿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来了。” 沙哑的嗓子。 众人皆一阵无话:是没想到君爷有这样一面吧。 其实,在满月宴上听君爷发表那番演说时,都可以知道君爷的为人:对家人无比的挚爱。 小拧眉尖,一种奇怪的滋味浮上蔓蔓的心头:如果今晚没有看见这样的君爷多好。 一行人,走到家属区。 夜已深,几乎没有人走动。 姚爷带莫文洋拎了篮子饮料回来,每人分了一罐。 蒋大少客气地问君爷有关陆夫人的情况。 “打了针以后,安定下来。”说这话的君爷,淡淡的愁藏在眉里。 母亲这个病,可以说是他小时候淘气惹出来的。 “伯母得的不是绝症吧?”莫文洋君爷的样子被吓到,偷偷问姚子业。 姚子业微笑:“不是。只要找回囡囡,病马上可以好的。” 挨在老公肩膀上,蔓蔓回想陆夫人的样子,觉得是个气质很好的阿姨,其它的,都是模模糊糊的,不了解,不好开口。 两个爷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淡淡的眉云,一言不发,不禁都有点焦躁的,轻轻锁眉,眸光不定。 啪嗒啪嗒,一串轻巧的脚步声,让众人抬头。 修长的喇叭白长裤,鹅黄的吊带,肩披米白毛线衣,精致的奶白细带凉鞋里露出精致的小脚,光看脚趾头,都知道是个精致的美人。 蔓蔓的眼往上抬,那双大得好像沙漠里最闪亮的钻石眸子,半含疑惑望着她。 “白露姐姐?”莫文洋激动得声音发抖,但不敢大声惊到君爷。 军中第一美人之称的白露,美得,和温明珠的媚不同,是一种透发成熟女性和时代信息的魅力。 怪不得,那天在君爷面前炫耀自己胸大的温浩雪,会被高大帅等人取笑了。 白露的胸,C,不仅如此,与温浩雪那身上下浑圆不同,是有凸有凹,胸C,腰是小蛮腰。 君爷被任何男性妒忌都是应该的,蔓蔓想,要是自己是男人,有这样的未婚妻,不得整天拿个金丝雀的笼子锁在家里头。所以,低下头,望望,自己——胸,A。 “我喜欢A,不喜欢C。”蒋大少贴着她耳畔邀功似地咬了一句。 小爪子在他大腿上拍一下,瞪眼:又贫嘴。 但是,大胸美人,还是很让小胸女人眼红的。 这时,两个爷忽然说出一段震天动地的话来:小男孩才看胸,成熟男人是看腿。 蔓蔓的腿,是全身最美的一部分,今晚都让莫文洋吹口哨流口水。 蔓蔓一个窘,朝两个爷左瞪眼右瞪眼:不用说安慰话,听了都知道是假。 在见到两个爷开口为蔓蔓说话时,白露大眼珠子一眨,莹光闪烁,亮白的牙齿吃吃吃笑起来:“我知道是谁了,你是蔓蔓吧?” 惊觉自己的名,不知什么时候传到人尽皆知的规模,蔓蔓小锁眉头。 “怎么,我认错了?”白露看她这副摸样,惊问。 这美人,真美,一颦一笑都像画儿,蔓蔓望着她:“你很漂亮,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女人,所以,我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你的。” 一阵默后,白露的脸忽然唰地——红了。 两个爷眼里浮现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你——”白露别扭地,用眼角看着她,“你说话都这样直接的吗?哪有人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说人家很美的。” 汗!这美人,难道没有被人当面夸过漂亮吗? 蔓蔓汗滴滴的。 白露柳长的眉挑起来,小嘴一笑:“是从没有女人这样当面夸过我。” 女人夸女人美,尤其是夸比自己美得多的美女美,若不是心胸宽广无城府的,纯心奉承,可蔓蔓简单的言辞里听不出一丝虚伪。 众人笑意吟吟的眼里映着蔓蔓那双丑陋的大眼镜:其实一点都不丑。 蔓蔓倒是被众人看得,囧了:早知道不夸人美了,不过美人美是事实。 “妈睡了吗?”君爷问刚服侍陆夫人的未婚妻。 “睡了。欢儿在她旁边守着,说是让你和我先走都没问题。”白露道,眼睛和两个爷一样,小心瞧着蔓蔓。 蔓蔓对老公说:“陆夫人都睡着了,我们回去吧。要来探病另找个时间。” 在蔓蔓的想法里,老公这么急来看陆夫人,可能是因为是上司的太太吧。 蒋大少对两个爷抛去爱莫能助的眼神,搂着媳妇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几个人见他们要走,全都站了起来。 蔓蔓的小脚迈得飞快,埋着头,想忘掉今晚看见的这个君爷,以及甩掉在背后依然默默注视着她的冷眸。 夜,清凉如水。 立在窗前,直看到奔驰驶出院门,目光一直尾随她的身影没入夜中,心中难安。 “我觉得她好像在躲避我们。”白露凭一种女人的直觉,说。 忧心忡忡的,指头捏在紧蹙的眉尖,姚爷道:“陆君,我看,要想个法子,让她先接触家人。” 她,最无法离开的人,是温世轩吧。 冷眸里浮显出温世轩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眼底是翻滚的暗涛与深深的沉思:究竟自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如果记忆是真的,温世轩究竟是为什么要抱走囡囡?他自己真正的女儿到哪里去了? 恨,这个男人夺走了他的家人,又觉得,这男人有着可怜的一面。 终究,还是恨,尤其是当囡囡心里头只有温世轩的时候。 冷冷的声音道:“我和父亲商量过了,近期会有动作。” 另两人听出他话里的微怒,都锁眉不敢吱声。 …… 回到家,都快十二点钟了,打开门,竟发现蒋母、蒋梅和小东子都坐在客厅沙发上。 “满月宴不是十点散的吗?你们居然逛到这会儿回来?新人也不带这样的。”蒋母气冲冲,对刚入门的儿子儿媳发火。 蒋大少拉起英眉不悦:“这么晚了,你们在我这,我和蔓蔓才觉得奇怪呢。” 怕弟弟误会,蒋梅急忙说:“上次给你打扫房子,备用钥匙忘了还给你。刚好妈说今晚过来看你们,要履行和蔓蔓的约定,我只好把妈带过来了。” “对!”小东子跳下沙发,跟着接上,“姥姥和舅妈定了赌约,舅妈赢了,我也赢了,姥姥要送我上万块的模型。” 小孩子只怕姥姥反悔蔓蔓协议的同时,顺便毁约自己的,因此无论如何跟着来。 “什么约定?”蒋大少没有听媳妇提过,低下头,故意一双亮亮的眼睛瞅着媳妇的脸。 蔓蔓扶扶大眼镜。 蒋母在四个人的注视下,扶眉,低头,别脸,喟叹,别扭。 “姥姥输不起!”小东子强烈不满地嘟起嘴巴。 “我哪里输不起了,不就一句话吗?”蒋母霍的从沙发座上蹦起,直走到儿子面前。 望到蔓蔓那里,蔓蔓的眼睛倒是没有望着她,像是在避免她的窘境。 蒋母在牙齿里啐一口,对儿子说:“你没有娶错媳妇。” 蒋大少却随着蒋母这句话,英俊的脸闪过一丝不知怎么形容的情绪。 “耶!”这里头,最开心的要属小孩子了,上万块模型到手。 蒋母挺闷气的,瞥瞥小外孙:“你就这么喜欢你舅妈?你舅妈能给你买什么?” 耳听这话明显过火了,蒋梅忙喊:“妈!” 蒋大少那边,一只手已经大力拉开门,微怒耸立的眉向着蒋母:“蔓蔓给你争了脸,你都觉得不高兴。你就这么喜欢陆家的假女儿,去啊,去监狱,人家偷了蔓蔓的画笔现在进了派出所的监狱,李家都不要的垃圾,你要当做宝你去捡!” 蒋母和蒋梅只知道温明珠没有被陆家认作养女,并没有看见后来发生的后续事件,现听温明珠都进派出所了,皆一震。 “就你说的,是假的,我要来做什么?”蒋母面子过不去,使劲撑着脸皮唠唠叨叨。 到底,她就是想儿子娶个高干女。 杂货铺的女儿再怎样,也无法舍去那个寒酸的背景。 就蒋母这个样,蒋大少都怒得嘴唇发白:干脆和许玉娥一样断绝来往,让蒋母到最后后悔死。 “妈。”蒋梅拉拉蒋母的衣摆,给弟弟和弟媳个眼神:算了。 可蒋大少决心已定,傲眉一挺:“妈既然不喜欢我媳妇,我媳妇无论做什么妈都不喜欢。妈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们家了,我媳妇以后不用为妈做任何事情!” 蔓蔓能为她做什么? 就那间穷酸的杂货铺。 蒋母想着儿子这话正好,头一扬,背向蔓蔓的方向:“这话是你老公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你们的。” 扶扶大镜片,蔓蔓一路都只担心老公为自己气坏了身体,对蒋母这话,眉云悠然,轻启唇口:“阿姨你慢走。” 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到了这时候还敢称傲?!蒋母冲冲出门,发誓死活不再踏进这个门。 蒋梅急忙带儿子去追蒋母。 见他们三个走了,蒋大少“嘭”甩上门,怒火之下那拳头抵在门板没有收回来。 母子之间的关系,蔓蔓不能插话太多。先进房里放了东西,接着进浴室为老公放洗澡水和准备衣服。 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吹着小曲儿,动作利索,没有被蒋母影响半分,仿佛乐在其中。 心头蹿蹿的火苗儿,是被她嘴里飞出来的小曲,那首踏着青山绿水的民谣,一点点地温柔地抚灭。 嘴角一勾,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走过去,在她叠衣服的背身上两手狠狠一搂,是要把轻巧如羽的身体整个抱起来。耳听她唱起了张韶涵的隐形的翅膀。 “我知道,我一直有一双隐形的翅膀。” “我也知道,你一直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即使没有今晚姚子业的告知,在他心里面,第一次见面,她如云一般的眉,那像是要飞到哪里去的明眸,已经如天使一般的存在。 一见倾心。 喜欢,到爱,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不断深化的爱,爱入骨髓。 呼吸,几乎停在她发间,原谅他,他还真高兴自己认识她时,她并不是什么陆家千金,不然以陆家的地位,想让她和他见面倾心上,不知要换多少趟人世的轮回。 但,不管她是谁,她是什么身份,天注定,他是要爱上她的,一定要娶她为妻的,没有人可以和他抢她。 “阿衍。”感觉到他在脖间啃咬的力度,比以往那一夜都要深,像是深到她灵魂里深处烙印,她呼吸一点点地跟着急促起来。 “你知道你有多傻吗?居然介意我对我妈的看法。”狠狠地在她脖子上一咬,“我妈是我妈,不代表我。你是我选的媳妇,我妈的任何看法都不能代替我选择我爱的人。” 细长的指头,在他握在腰间的手指上缠绕,她低头,若是朦胧的微笑:“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我心里在意,忍不住会这么想。但是今晚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想到自己母亲那副死活要较劲的模样,蒋大少真心是冷一哼:“我警告你,如果以后我妈求你任何事,你敢答应她的话——” “我不会答应的,我也有脾气的。”蔓蔓小媳妇这会儿很认真地听从老公的话。 扶住她白润的脸蛋儿,蒋大少不大信,依然把话放出去:“到时候,我会,很生气的!” 很生气? 老公很生气会是什么样? 记得父亲温世轩对老婆生气时,最多耍个脾气说不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她不用煮饭不是更好。 眼镜后的月牙儿眨了眨。 看来小媳妇还不知道他这老公生气的“严重”后果。不遗余力,将她一抱,扔到床上,亲自先做个警告的示范。 不会儿,被脱掉了鞋子的小媳妇,在床上拼命地尖叫起来:“别,别挠我脚掌心,痒,痒死我了,阿衍——” 天,老公惩罚太太,这招比惩坏人“毒”。 好不容易老公停下动作,白润的脸蛋布满潮红,两只羞怒的眼瞪着他:“蒋教官,你就这么训你的兵?!” “你不是我的兵,是我的媳妇。我仁慈很多了,要是我的兵,是全班上去挠全身痒痒。”蒋大少不以为意地说。 一只枕头果断挨上他的俊脸:“你今晚别上我的床。” 忙把枕头挪开:“我这生气的示范才表演一半呢。”说着,扑上去,像条饥饿的狼两三下剥了羊皮。 几分钟后,娇嫩的喘息在云间跌宕起伏,直冲云端俯冲人间:老公生气果然很可怕~ 等老公火熄,指头戳戳他结实的肌肉:“你说防范这事怎么办?我们要在龙年还是猪年生孩子?” 蒋大少不假思索,脱口豪气奔天:“和新中国一样,我们在牛年生孩子!” 蔓蔓——囧。刚过牛年不久,而且他们都多少次没防范了。 …… 车,嘟嘟嘟。 蔓蔓其实挺怕车的,很久以前,爸爸温世轩曾告诉过她,她小时候差点被车撞着。 可老公说什么都要买车给她。 新入手的小汽车,洋气温馨的粉色,像是个小龟壳的外表,叫甲虫车。 “2。0,三千转。” 卖车的推销员介绍的时候,蔓蔓这个车盲,一个字都听不懂。当初莫文洋开奔驰来的时候,要不是师哥叫奔驰,她一点都看不出奔驰与中国大众有什么区别。 于是,全程买车过程,都由老公代替鉴定拍板,她只要负责拿老公的卡刷付。即使是老公的银行卡,省钱专家蔓蔓,仍觉得——肉很疼,一刷就是万计的数字。 而且老公这钱,全是花到她身上的。 仅凭这点,她蔓蔓若不能在一周内学会开车上路,是扫了老公要一周以内让她速成为司机的豪言。 老公对自己作为教官一职,一直深感豪迈。 老公的优秀教官之名,会不会毁在自己手上,蔓蔓心头忐忑,从第一天坐到驾驶座上开始。 “右脚刹车和油门,左脚离合器。千万别记错了,哪个刹车哪个油门。” 只要抓着方向盘,蔓蔓脑子里总是有一瞬间的空白,感觉眼前有什么影像要晃过一样。 “蔓蔓。” 有个小小的影子好像在前面跑,跑到了什么地方,突然前面两束灯光。 “蔓蔓!刹车!” 嘎——吱——嘭 蜂鸣的警报响起,车内的膨胀物迅速把她和老公团团裹住,包成两个甲虫样。 “阿衍——”懦懦的,不敢看老公脸色。 眼见都婚假快过去了,老公忒向学校多请了几天假期,结果她学成这个样,完全没有开车上路的可能。 等警报过去,大手伸到她眼前,取下她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对那双亮澄澄的月牙儿眼仔细看了又看:“你近视多少度?” 蔓蔓:“……” 刚好两个爷说过可以免费给他们安排婚后检查。 在连续出几次驾车险境后,蒋大少确定,带小媳妇去检查眼睛。 君爷说等会儿到,姚爷先到。 “你近视多少年了?”姚爷其实只是纯粹地随口一问。 哪知道,蔓蔓:“……” 应该说,知道姚爷是专业人士的,撒谎不好撒,干脆闭紧口风的现象,姚爷屡见不奇了。 狭长的眸在她那张微低的脸上,这会儿好像新发现了某样东西,眼睛一眯:“先让配镜师看一下是多少度数的镜片吧。” 专业配镜师拿到这幅黑框大眼镜时,甚是惊奇:“好重。这么重的镜框,现在都没有人做了吧,还有这镜片,是玻璃的,不是树脂。” 蔓蔓被迫承认:“小学的时候配的。” 众人讶:“一直戴到现在?” 蔓蔓点点头:“没有坏,继续戴有问题吗?” 原来省钱专家蔓蔓,早在小学时候已经打好地基了。 “我们是说。”姚爷咳咳,充满意味的眼神停在她那双摘下镜片并没有变形的月牙儿眼,“你的度数一直没有变吗?” 蔓蔓沉默地想了下,道:“没有。” 不会是没有复查吧?蒋大少比较担心的是这点!瞧媳妇开车的时候,看着前方好像双眼都是盲的,完全找不清方向。 媳妇眼睛多漂亮,有事怎么办? 姚爷拍拍蒋大少的肩膀,以专业的论断:“我看不至于。” 蔓蔓小眉紧:爷的眼光很犀利,逃不过去了吗? 一边,配镜师已经把黑框大眼镜的玻璃镜片度数验出来了,报数的时候一直张着诧异的口:“左边一百五,右边一百五。” “一百五?!”蒋大少真忧心了,紧张地揪着衣领子,“怪不得她看车,看路面,都什么看不见。” 蔓蔓眉头再锁,低着小头,对老公有点愧疚,不知怎么说。 狭长的眸转悠一圈后,姚爷先拉着蒋大少到一边:“你别吓她。没有这么严重。” “你确定?”实际上,坐在副驾座的蒋大少,也觉得好像媳妇不止是眼睛问题。 留意到蔓蔓有意别开的眼神,姚爷说:“验完眼睛度数再说。” 蔓蔓被蒋大少推进了验光室,经过仪器初次验光。 验光师对姚爷摇摇头,低声说:“我看没近视。” 可蔓蔓非要把那眼镜要回来,拿镜步仔细地擦,把丑陋的眼镜当做宝说:“没眼镜,我看不清楚。” 蒋大少已经完全摸不到方向了:现在她是戴着眼镜,开车都看不清楚。 到了这一步,君爷是刚从外面赶过来,匆匆进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什么事?” 姚爷到一边,仔细和他说明了整个情况。 冷眉谨慎地拧了半截:“只是开车的时候?” “是。蒋中校是说,她好像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总是要转方向盘去避开,结果一路车子总是撞上了路边的障碍物。” 对君爷来说,这种现象不难下专业判断,尤其是有一个心理疾病的母亲多年,然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连妹妹都—— “心理障碍。”姚子业代他说出来,“但是好像不严重,有没有必要去看心理医生,蒋中校现在自己也觉得好像不该向媳妇提出来学开车的事。” “她都没有开过车,自己开车出车祸的事应该没有发生过。而且她家里也养不起车,不可能说是带她出过车祸。她自己有没有说她出过车祸?”琢磨着,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在一步步地揭开。 “没有。”姚子业摇头。 冷眸在她想藏起来的眼神里飘过:“你确定她没有撒谎?” 对这点,姚子业真是摸不清:“蒋中校说她身上没有太过明显的年久旧疤。” 一时,毫无结论。 但是,这事值得追查。 两个爷同时眸光一闪。 擦完镜片,把丑陋的镜架搁上鼻梁,蔓蔓觉得眼前又是一片明亮,天地万物看得一清二楚。 “蔓蔓。”到此,蒋大少不勉强媳妇开车了。 “阿衍,如果你没有空,我可以让师哥继续教我。”蔓蔓坚定地说,说什么都不能让老公第一次送她的礼物白费了。 最重要的是,给她车,不能用,对省钱专家蔓蔓来说,更肉疼。 “可你看不见路不是吗?” “我看得见的!” 媳妇坚定的意志力。 蒋大少无言,回去记得交代杜宇把好关卡,自己尽力抽时间出来陪媳妇练车。 既然都逮住人了,两个爷趁机像吸血鬼一样再抽走了蔓蔓的几管子血。 这次,他们打算将标本再分几次走,走的路子是连陆家里面谁都不知道的。 …… 因为暂时没有学会开车,如果画廊有东西经火车站运来,蔓蔓没法直接开车去火车站,只能是自己转公交车。 在电话里面,与初夏交流见面地点,这刚下公交车,经过人行天桥,刚到下桥口,见一群人围着,堵在楼梯的下方,水泄不通。 蔓蔓拨开人群,本是想挤过去,却被人挤到了圈子最里面。 一看,吓一跳:见是个中年大叔倒在地上不动。 四周的人,都在议论:救不救?会不会是骗人的? 就是在电话里听她说明情况后的初夏,都紧张地告诉她:千万别做傻事,现在老人家装病跌倒骗人骗钱的多了。 蔓蔓知道说的都有理,可这心里不自在,想军人老公若是在,肯定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送医院,可惜自己没有这个气力。 脚,迟疑之中,要抬起的刹那,隔着大眼镜,看到中年大叔的背影,宽而阔,与老公一样,如果大叔的家人知道大叔倒在这里,如果她爸爸像这大叔一样突然倒在路上没有人理。 抓起手机,果断地按下了急救电话。 连找人作证的事都省略了。她蔓蔓反正明人不做暗事。 救护车过来,她陪同车和病人到了医院。 不久,病人苏醒过来,向医院里的人报了亲人的电话。 再有不久,病人的儿媳从大门口像火车头冲了进来,看见守在病房门口的蔓蔓,问:“你是谁?” 蔓蔓如实说:自己在路上看见很多人围着倒下的大叔,于是拨打了急救电话。 接着,事情的发展如戏剧似地表演起来,对方直冲着她说:“是你把我爸撞倒的吧?不然那么多人围着没人打电话,就你一个人打打电话一个人陪着我爸过来?” 蔓蔓扶着眼镜,淡定如神:“怎么,这世上不准人家学雷锋了?” “你——你别走,等着!”对方凶悍的眼瞪在她那副丑陋的黑框眼镜上。 蔓蔓悠哉地坐下来,就等着。 没想到的是,过不到五分钟,走廊里再冲来一个人,说是病人的女儿。 “弟媳?!”蒋梅讶异地与蔓蔓大眼瞪小眼,再望望里面躺的站的,“你怎么在这?” 已经冲进里面问候蒋父的大儿媳金美岑,听到蒋梅叫蔓蔓弟媳,大吃一惊:“你说她就是妈不认的阿衍的小媳妇?” 蒋父这时完全清醒了。他是从部队回来赶得急,没有叫人来接,出火车站被太阳晒得头晕,心脏旧疾发作,自己晕倒在路边的。所以很清楚绝不是有人推了自己,而且医生告诉他,如果再晚点没人打急救电话,他这条命可能没有的救了。 明显,是小儿子刚娶的媳妇救了自己。 “是蔓蔓吗?” 看到病床上的中年大叔,不,是公公,笑容和蔼地向自己招手。蔓蔓仍十分谨慎地走过去,因为刚刚金美岑可是一口咬定是她推的公公摔倒的。 “爸,是阿衍的媳妇把你推倒的?”金美岑果然说。 公公骤然一变脸:“你诬陷我的救命恩人!” 金美岑悻悻地站到了蒋梅的身后,亏她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冲得比谁都快。 是个明白事理的公公。 蔓蔓吁出一口长气,走到中年大叔床前,尊敬地喊:“爸。” 蒋母刚好走到病房门口,听到她这声叫自己老公的“爸”字,整张脸果断地抽了,疾步进去:“你叫谁爸呢?还有,你怎么会在这?谁通知你来的?” 蒋父沉下脸,对老婆:“蔓蔓救了我的命。” “是吗?”蒋母不以为然,“你是她公公,她当然得救你。” 有了老公的警告,蔓蔓当蒋母为空气,蒋母的话自动过滤为绿色空气。 未想到的是,连蒋父都对她说:“你以后不用叫她妈。” 听到蒋父这句怒气十足的话,蒋母方知事情严重了。 在蒋父的示意下,蔓蔓尾随蒋梅与金美岑一块走了出去,房门刚拉上,能听见里面蒋父对蒋母的雷霆阵阵。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部队赶回来吗?就因为知道了阿衍娶了个了不起的媳妇,蔓蔓在宴席上的表现,都传到我们部队里来了。很多人来向我道喜祝贺,我才知道这回事儿。结果你在家里,完全把这事瞒着我。” “是阿衍自己瞒着我们,和她两个人私下登记了,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不用说了,我打过电话问过阿梅了解过情况了,事实就是,你拦着不让他们两个结婚,在婚后百般刁难。蔓蔓给你争脸,你还骂她。” “我哪有骂她?”蒋母跳脚,“我是个文明人需要骂她吗?她都不叫我一声妈。” “她不叫你一声妈应该的,就你刚对她那语气。”蒋父板起面孔严厉起来,蒋母都得败下阵,虽说蒋父的家族比不上蒋母的,“我就知道,从你一开始说阿衍的婚事,就摆明了要儿子去攀金枝玉叶,看不起人家。” “我这是做妈的,公平而论。你看我们大儿子蒋伟,娶的我们大儿媳美岑,美岑出自哪里,蔓蔓能比吗?我是怕外面的人说我这妈偏心。” 金美岑听到蒋母这话,故作姿态望手腕的表,和小姑蒋梅说:“我刚是一听是爸病倒了,出来得急,都没能来得及和领导请个假。” “大嫂,你有事,可以先走的。这里有我和妈看着爸,而且医生也说爸没有大碍了。”蒋梅客气地说。 立起,拂身要走,却故意回头,向蔓蔓的方向:“弟媳,不要说我刚才错怪你了。毕竟,是公公,你救应该的。” 瞧这语气,和蒋母如出一辙。 难怪蒋母偏爱。 等金美岑的高跟鞋噔噔噔走掉了,蒋梅安慰蔓蔓:“别往心里去,大嫂那个性子,我向来都不喜欢。” “她是高干女吗?”蔓蔓问,纯粹是被蒋母那声自豪的咆哮吊起了好奇心。 “她爸是部队里的干部,在给陆司令打下手的。”蒋梅不知怎么说才不能伤到蔓蔓,金美岑再怎样,的确比蔓蔓那个杂货铺老板女儿的身份强。 蔓蔓扶下镜片:给君爷的爸打下手,不是比陆家要位低一等吗?陆家都没有看不起她,金美岑能看不起她,真是——极品。 所以,蒋梅不是没有把弟弟结婚的事告诉老大蒋伟和他老婆金美岑,理所当然,听说弟弟娶了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蒋伟和金美岑懒得来对新人说这一声恭喜了。 老公蒋大少一点都不介意,说明蒋大少因这事对大哥大嫂,一样看不起了。 “二姐,你的先生我还没有见过。”蔓蔓,比较在意的是,她喜欢的小东子父亲,会不会像金美岑极品。 蒋梅微笑:“我老公,本来说是要专程回来喝你们的喜酒的,可惜他的部队刚好被拉出去演习了,回不来。他一回来,肯定会来见你们。因为,他和我爸一样,都是从基层靠自己爬起来的,不是什么官家子弟。” 大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满足地弯起来。 “对了,我听阿衍说你眼睛怎么了?有没有找医生看,我有认识的眼科医生。”蒋梅热情问起她学开车的事。 蔓蔓对这事不好启齿,按照那天两个爷隐晦的说法,像是说她是心理有毛病,只道:“有陆上校和姚上校的朋友帮我看过了,说是问题不大,二姐请放心。” 君爷?姚爷? 蒋梅想起,那天晚上在满月宴,两个爷对蔓蔓的那种关心度,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要不是知道这两爷的为人,她差点会以为两爷是来抢弟弟的媳妇。 像是触到了敏感话题,两人一同默了下来。 …… “谁吖?媛媛你去开门。” 在厨房炒菜的许玉娥叫了老半天,门铃在响,小女儿在房里听不见,她只好先熄了火,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前,站的是温世同。 许玉娥诧异地张着口:“温先生?世同叔?三叔?” 温世同的年纪比温世轩温世荣都小。 “大嫂。”温世同脸上的肥肉笑了笑。 在他要迈出步子时,许玉娥赶紧退一步让开位子:“坐,请坐,三叔。” 没有忘记现在自己和女儿住的这地方是温世同捐赠的,许玉娥急急忙忙跑进去厨房给温世同倒水,一边喊:“媛媛,快出来见客人!” “媛媛是在努力转学考试吧?”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温世同很满意地眯起眼。 他一直把温媛的情况都掌握在掌心里。温媛刚开始能被学校调职的副校长带到北京,是由于金若文的第一笔赞助费。之后,金若文入狱,温媛转学的赞助费落空。副校长对温媛母女的承诺,随时可能落空。 温媛再努力,没有一笔可观的赞助费,或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出面,想进北京的重点高中博取中央美院,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原因在于,温媛本人,或许画技不错,但是论那种艺术家的天赋,尤其在满月宴上有被奉西敏教授赞不绝口的蔓蔓做衬托,差的不是一丁点。 让人吃惊的倒是,蔓蔓,一直毫不起眼的蔓蔓,忽然在满月宴那天大放光彩。 可怜自己的女儿温明珠,防了再防,仍栽在蔓蔓手里面。 手心捏着玻璃杯,像是要捏碎一般的狠劲。 许玉娥看着他拿杯的样子,心惊胆战。 房门咿呀一开,温媛戴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 她连续几夜失眠了,当每次想到和母亲回去故乡,转学若不成,回到原来学校,四周该有多少双妒忌的目光正等着奚落她。 “媛媛,坐。”温世同对她,比许玉娥热情,硬是要她坐到身边的沙发上。 对温明珠的这个爸,温媛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当年温世同对他们家见死不救,但是,她心里明白,眼下只剩温世同这个靠山了。 “三叔。”温媛挂起笑脸,像是对温世同十分亲切地坐到温世同身边。 “媛媛,我知道你和你妈挺艰难的,听说是因为你姐姐和姐夫不愿意资助你转学的费用。这世间人情冷漠,三叔明白的。”温世同开场词,捏足了同情的泪花。 引得许玉娥母女伸长着耳朵听他说。 “你看这赞助费,你能不能有心——”许玉娥一心急,提起。 “我是有心,可我无力。” 一句转折,让许玉娥垮了脸。 温媛一双执拗的眼望着温世同,说:“三叔,如果你没有办法,不会来我和我妈的,不是吗?” 这孩子果然如他所想,野心大着呢。 “媛媛你真聪明,你三叔是有个法子。”温世同眼里冷着嘴巴笑着搁下玻璃杯,“三叔问你,想不想去陆家当大小姐呢?” ------题外话------ (*^__^*)当然不是去冒充君爷的囡囡。 【67】姚爷的背景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2 本章字数:12820 想。 当每次看到狭窄肮脏的家,一点点面积的小阁楼都要和姐姐分享,她心里恨! 有人天生有车接送,业余有专业教师辅导,有鲜艳的衣服漂亮的鞋子上万的包,最重要的是,这种人即便没有才能,不用努力,未来一样金光灿烂。 为什么她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如果她是市长或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有谁再敢嘲笑她?! 光是端详温媛那张扭曲的脸,温世同心里都像喝了酒一样高兴:他最喜欢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受到诱惑就上钩。 因而忒讨厌温世轩和蔓蔓那种,不羡慕只活自己的。 稍微出乎他意外的是,许玉娥听到这话并没有高兴…。 …… 蒋衍从学校赶回家的时候,蒋父已经脱离险境,从医院回到大院了。 蒋母被老公训了一顿,不高兴,干脆去大儿子家里住几天。 当晚,蔓蔓亲自下厨,在公公面前显耀一手被老公赞不绝口的厨艺。蒋梅对家里保姆说不煮了,和小东子顺便留下蹭蔓蔓做的饭。 本想作为女人进厨房帮弟媳打下手,进去不到三分钟,蒋梅转身而出,对弟弟说:“天,专业厨师,我打下手都不知道怎么做。” 蒋梅那手烂糟的厨艺,像他,盐和糖都会放错,蒋衍拉住姐姐:“你别继续进去添乱了。” 最终,反倒是小东子被蔓蔓招了进去,做品菜官,负责尝味道。 可见蔓蔓对任何吃的东西很是讲究。 众人不禁都期待起来。 摆了桌子碗筷,蒋大少开了瓶红酒,蒋父不能喝酒,和小东子一块喝蔓蔓在家里自己泡的菊花茶。 蒋梅帮着蔓蔓把菜一个个端出来,六菜两汤,采个好意头。仔细看,冬菇炒野菜,清蒸排骨盅,黄豆烧猪蹄,虾仁炒鸡肉,皮蛋凉粉,青椒红椒清炒蛋花,汤一个是清淡的薏苡仁,一个是一只全脱皮的老鸡。配合北方人喜欢吃面食的特点,蔓蔓特意做了盘野菜小煎饺,不吃饭的人,有面条或是饼。 菜式多,样样却都是精而小巧,照顾有病的老人和孩子,兼顾基础食量大的军人,小儿媳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未尝到菜,公公蒋父先故作生气的样子,质问儿子:“你怎么搞的?我看她都没有婚戒。” 像蔓蔓这种人,有老公送的婚戒还不天天戴着宝贝,并非炫耀。 见又有人误会了,蔓蔓忙要把脖子上戴的婚戒亮出来。 同是见时机到了,蒋大少像变魔术往口袋里一掏,取出珍藏已久的求婚戒指,在媳妇面前打开盒盖,当着老人家的面向媳妇跪下再次求婚。 “蔓蔓,一辈子做我老婆。” 求婚词,莫文洋等一群哥们给蒋大少提了N多意见,蒋大少最终择了自己的。 按蒋大少自己的说法,简单易懂,老婆接受了不能混。 老人、大人、小孩雷鸣般的掌声与起哄。 油墨的头发下他一双熠熠的星眸,英俊的脸,坚毅英挺的长眉,军人的誓言,许诺的是一辈子的恩宠。 多少次,都好像在梦一样,伸出的纤细的素手,带着摇曳的梦幻,被他紧紧一抓,在沉厚有力的掌心中包紧。 轻捏她的无名指,被他熨得温而不凉的戒指滑上她小巧的指节,到合适的位置停下来卡住,刚刚好,甚至有点紧。 这回真把老婆套住了,高兴起来,一把抱起她,在客厅里旋转着,飞舞着。 “阿衍,你快把她弄晕了。”最终,还是蒋梅警醒,叫住绕了十圈仍没有打算停下来的弟弟。 蔓蔓坐下来的时候,头顶旋转着光环,幸福的晕。 低头,左看右看这婚戒,素白的银一圈,小小的,上面刻着两条缠绕的红绳,一点都不惹人注目,是她心目中最喜欢的样式,一看就知道不是设计师出的主意,是老公的独具匠心。 小东子把小头凑过来:“舅妈,我和我同学都说了,你是个画家,可他们说我画的不漂亮,一点都不像你。你可以教我吗?” 揉揉孩子的脑袋瓜,蔓蔓笑:“没问题。你让你妈妈带你来画廊或是晚上到家里找我,只要我在,我随时可以教你。” 看着蔓蔓笑起来像弧新月的月牙儿眼,小东子眯眯狡黠的小眼珠子:“舅妈,我发现你的眼睛是最漂亮的。” 听孩子这一说,蔓蔓突然想起,是不是能再拜托两个爷关于小东子眼睛的事情。 同样的想法,在蒋大少心里浮现。 不等媳妇开口,蒋大少回学校后打算私下再委托姚爷。 “两个爷今天都请假了,一早走的。”课堂间休时,莫文洋回答刚回来问起的蒋大少。 两个爷日理万机的,尤其是近来,几乎天天往家里跑。似是陆家或是姚家出了什么大事。 陆家什么背景,因都是陆司令的兵,蒋大少等一群兵心里有些底。 话说这姚爷,总被人叫姚大爷? “我听别人这么叫,跟着这么叫。”说着莫文洋自己都不好意思,挠挠脑瓜。 闲来无事,最喜欢到处拌嘴的高大帅,两只手分别揽住他们两人一人一只肩膀,神秘兮兮地嘘声:“不知道姚爷为什么叫大爷吗?要不要我告诉你们。” 互对上眼,莫文洋和蒋大少异口同声:你少卖关子了。 “行。我就只告诉你们两个,其他人我不说的,说了会被姚爷浸猪笼。”高大帅边说,边是真左右顾望小心谨慎四周都没有人窃听,“你们听好了,真是愈大的官,愈是低调的。” 废话~ 极不满意瞪向那个说要爆消息的。 “我是说,咱姚爷的老爸,比君爷的老爸官要大上一级。你们知道我们市市委书记姓啥来着?” 一般小市民真没有心去留意自己的地方父母官,忙着自己生活要紧。 料透到这里,高大帅闭上密不透风的口。 莫文洋迅速跑去网点查地方政府公告信息。 蒋大少不用查,都猜得到,只是大概没有人能想到吧,那个看起来温柔如画俨然一点气势都没有的姚爷,会是市委书记的儿子。 …… 一辆车停在大门口,姚子业脱下的军帽夹在腋下,想自己拉开车门。 可出来的司机秘书已经抢着要给他开门。 姚爷平易近人,这本是好事,但和严厉刻板的君爷一样,过了,对那些有意想拉关系的人来说,抱不住姚爷的大腿,是个问题。 “不用了,我自己来。”狭长的眸,温柔如水的莹光,偶尔尖利如小刀子似的一瞥,足以让对方伸出的手迅速收了回去。 可以的话,姚子业连让司机开车来接他过去的打算都没有的。 但这次要去的地方不同,他需要点他平常很不喜欢的官家气势。 陆君已经先一步出发,与陆司令汇合。 若无意外,一群人,是在陆家老爷子的家里集合。 陆家老爷,人家都不叫陆老爷,叫陆老头。 是陆老爷要所有人都这么叫自己。 自从军委重要位置上退下来后,依然在军界政界都十分有影响力的一个老头子,现在每天最爱做的事是,提个鸟笼子养养鸟,弄个鱼缸养养鱼,阳台上都摆满了老头子亲手种的盆栽。 将军楼小院子中间的石板本身是一副棋盘,各方老友过来,老头子马上邀道:杀一盘! 老头子的棋艺很可怕,姚子业和陆君同志都记得,小时候被老头子抓来学棋,一盘接一盘,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毫不手软,自信心全无之下,老头子还逼他们继续下。 要知道,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军人是没有一种叫做放弃的词。 死,都不能放弃,这叫做军魂。 几乎每一个被陆老头关照过的孩子,长大了,没有一个会是孬样。 车停在将军楼前面的时候,姚子业仿佛没有从回忆里面回来。 想到那时候,陆老头刚平反,被安顿到这幢将军楼,他和陆君跟在陆老头后面,陆老头看着他们两个,长长叹出声气:这辈子,你们和我,都欠了一个人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说的正是囡囡。 陆夫人会在乡下难产产下囡囡,囡囡会在乡下丢失,都是发生在陆老头被政敌诬陷入狱的时候。 提步,走在光线洒满的石子小道,远远,见老头子和自己儿子陆司令在棋盘开杀起来。 陆君站在父亲身后,一如既往地一脸冷面孔。 离老头子不远摆的一张交椅,一个比陆夫人稍微年轻些,和陆夫人有几分相像的女人,磕着茶,不紧不慢地说:“爷爷,我意思不是说偏心。是囡囡都一直没有找回来不是吗?而且,囡囡找回来说不定是结婚了,总不能因为这从小与姚家订的这娃娃亲去破坏囡囡已有的婚姻。再说,与姚家订的这娃娃亲,不是指囡囡一个,只要是陆家的女孩子都可以,不是吗?” “没人说你偏心,弟媳。”陆司令听着听着,是忍无可忍的,摔了一颗棋子。 不用想,刚这女人重复说的长篇大论,都让人耳朵生茧了。 姚子业对这女人的印象极浅,应说这女人极少在陆家里出现,主要是她的老公,即是陆老头最小的儿子,很早在当兵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她当了寡妇,没有儿女,不需要常到夫家里走动。 女人叫杨乐儿。 没有再嫁,曾经生过一个小女,没有满月听说夭折了,这事发生在老公去世后,因此甚至没有和陆家人提起过。 现在忽然来旧事重提,说是这小女其实没有死,是被人抱走了。今年合计,刚好是十八岁的妙龄,要订婚刚刚好。 “既然大伯都亲口说了我不是偏心眼,不是计较自己的,你们说,是不是该向姚家提这个亲?”杨乐儿轻轻将茶盏一磕,要另几个人当场表态。 “真是陆家的孩子吗?”陆君冰冷的声色插进来。 “当然。”杨乐儿抬眉,轻佻的眼睛望向君爷那张冷脸,嘴角仅是一笑,“我说陆君,你与我里外都是亲,有这么口气和我这长辈说话的?” 论起来,杨乐儿,且是陆夫人的亲堂妹,同是姓杨的。 陆君冷冷的,极像是很有礼貌地朝她一揖:“我是怕婶婶被人蒙骗了。” “这你是不需担心的。像你们找囡囡,三番四次找人做鉴定,自家里做了不算,还要往国外找人。都是父母心,谁想认错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我这里做了三份亲子鉴定,因为我老公去世了无法做对比,只好与我的标本做相比。结果都在这,百分百吻合。”娇嫩的指头打开手上的珍珠片女包,拎出三份报告复印件,让老头的勤务兵接过去给老头看。 陆老头没有看,像满腹心事都在棋盘上,两手琢磨着棋子,一颗来回磨着另一颗,啪嗒啪嗒的响。老头不易察觉的眼角提起来,射过来的一道光,让姚子业心头一肃。 几份报告复印件搁在陆司令前面,陆司令也不想看,丢给儿子。 陆君简直是要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去。 “瞧瞧,你们这还不是说我小心眼,不顾囡囡了是不是?”杨乐儿像抓住了他们的把柄似地叫道。 姚子业清楚是自己亮相的时候到了。 “陆爷爷。陆司令。” 不叫,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到了的。 “坐吧。”咳一声嗓子,陆司令代不准备发言的老头交代勤务兵搬凳子。 姚子业倒真挨着凳子坐下了,军帽夹在腋下,微风抚摩秀美的黑发,狭长到极致的眉,如剪裁的柳刀,是一个英气俊美的军人。 姚书记的儿子,不可能没有人问津的,何况姚子业这幅俊俏细致的模样儿。 谈到姚子业的婚事,每个人都说是因为娃娃亲。 “我父亲接到了如此一通电话,然后我和我父亲说,我自己过来说明清楚,就可以了。”姚子业道。 听到姚子业开口,陆老头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你和我们陆家女儿小时候订的亲事,长辈说是订下,但终究由你们自己选择,现在是新社会,不是旧时代,父母不能包办婚姻。” “是的,我和我父亲也是这样说的。”姚子业说。 眼见面前这两人一搭一唱之间,像是要把娃娃亲这回事完全化为无,杨乐儿焦躁了,拍拍桌子,道:“爷爷,姚上校,你们误会了吧。我女儿才十八岁,即使想谈亲论嫁,姚上校是出色,但这年纪不相称。我指的是姚上校的弟弟。” 这句话,让全场几个人都愣住了。 君爷收不住的眼神往屋门里瞟。姚子业方知道,还有两个人贴着耳朵搁在门板上听这场重要的对话,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弟弟姚子宝,小名宝儿。 话说,在听到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讲着讲到自己头上时,姚子宝来不及一愣,被身边从小一块混到大的哥们欢儿拿手圈住了胳膊。 “怎么?听到有人向你提亲,动心了?”陆欢尽是揶揄同年级的邻家兄弟。 姚子宝皱皱鼻子:“她是不是瞎眼了,我长得都没有我哥一半漂亮。” 姚子宝倒也不是真长得丑,只是刚好在青春期中,鼻子长痘痘,鼻梁有大眼镜。 “这关你哥什么事?人家说亲的是你。”陆欢道。 “我哥都一口拒绝的人,我会想要吗?”姚子宝讲起了做弟弟的骨气,“而且,如果我真的要,也是要你姐囡囡。” “扯到我姐身上做什么?”说到自己那个没有回来的姐,陆欢饶是铁哥们,一样不客气。 “因为每个女人都想当囡囡,可见你姐姐囡囡,是多么遭人羡慕妒忌的小姐,不是美得像天仙,没理由。” 听这句,陆欢想起那天晚宴上作画的蔓蔓,那一刻的蔓蔓,像是仙女下凡让人跌破眼球。 说回来,这对好玩的高中生,是有些好奇,究竟被杨乐儿带来的陆家女孩什么样,能比得上蔓蔓吗? “爷爷,如果你不反对,现在姚上校和宝儿都在,我让我女儿出来与他们见一见面。”杨乐儿道。 场内几个人互相交流眼神。 陆司令咳声:“让我们也见见吧。” 拍下掌心,杨乐儿身边待命的人马上跑了出去,让坐在车里等候的女孩子出来。 一阵风,刮过院子里的草尖,唰一阵响。 众人耳朵里能听到的脚步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略显小女孩的慌张。 一双素蓝的学生布鞋,苗条不高在长身体中的身段儿,一身北京重点高中的女校服,整齐的两条麻花辫子耷拉在两小肩上,长长的刘海盖住那眉,看似有点扁的鼻梁上架了副半黑框眼镜,小头低低的,像是要垂到了地上。 隔着扇窗户看到人的姚子宝摘下了眼镜,抹抹。 陆欢不禁道出了口:“与你,有点登配的模样儿。” “你是说她戴眼镜吧?”姚子宝不满地朝他瞪眼。 出现的女孩这幅模样儿,的确有点出乎了陆司令等人的预料。 杨乐儿像是紧张地说:“爷爷,大伯,你们千万别在意。她从小被人抱走,没有进过大户人家,见生人都很紧张。” “她的养父母是什么人?”陆司令问,眼前的女孩这幅朴素的模样,倒是让人挑不出刺来。 “说起来,我女儿真命苦。是被一个没有儿孙的老太太捡了去的,幸好这老太太在城市里生活,日子过得去,对她算是尽心培养。她的学习成绩不错的。”杨乐儿一边拿纸巾抽啼一边说,“所以一接回来,听说她只喜欢学习,我这不无论如何,想办法让她先进了好的学校,满足她的心愿。” 一个只爱学习的清贫女孩,让人又挑不出刺来。 可总是觉得有哪一点,让人感觉到不对。 冷冷的冰眸,在那双眼镜下隐藏的眼睛里,想抓住点难逃的迹象。 女孩一声急促的呼吸:“妈——” 夹杂了浓重的鼻音,没人能听清楚真实的嗓子是什么样,或许本来就是乡音重。 “瞧你吓的,有什么好害怕的,都是你爸爸的亲人。”一手把女孩拉过来,杨乐儿一个个仔细介绍过去,“这是你爷爷,你大伯,你堂哥陆君。还有,这是邻家大哥姚大哥。” 触到陆老头那双眼神,女孩闪电式地低下头:“爷爷好。” 接着,转到陆司令那里,头都没有抬起:“大伯好。堂哥好。” 就此停住。 杨乐儿不得提醒她:“还有个姚大哥。” 僵硬转过的身体,朝着姚子业一个揖:“姚大哥好。” 弯下的腰,好像直不起来了。 杨乐儿笑着将她拉回来:“瞧姚上校长得多俊,哪个女孩子看了能不花心的?” 只是这缘故吗? 狭长的眉扬起,姚子业微笑的眸光带着小尖刀的犀利:“我看这妹子挺乖的。如果真是陆家的女孩,我会向父亲提起的。” 此话颇得杨乐儿的欢心,站起来和老人家说:“爷爷,你都说了,这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情,姚上校都觉得不错,我看宝儿说不定能看上心。” “若是这样,我也不会阻止的。”陆老头开声。 “走吧,娟娟,和长辈们说再见。”得了这句话,杨乐儿带女儿功成身退。 女孩跟在杨乐儿后面,似乎走一步路都随时可能跌跤。 记忆里,完全找不出一个类似的人。 “怎么想?”等人走了,陆老头把棋子放到了想好的位置上,问。 陆司令撑着下巴:“如果真是小弟的遗腹子,我们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问题在于,是,还是——不是。 此事太巧了,多年找不到或许说是没心找的女儿,忽然在找到囡囡的时候冒出来。 锐利的眼,扫过两个默不作声的小伙子,老头子尽自把头回到棋盘上,道:“你再不下,我赢了。” 陆司令忙回到棋盘上。 …… 当车子离开了部队大院,望着那些铁森的绿色军影消失在眼界里,温媛感觉浑身的汗都涌了出来,湿透了衣物。 杨乐儿的秀手搭在她肩上:“干得不错。记得以后,继续这样装疯卖傻。” “我知道。”喘两口大气,其实面对陆司令还好,主要是君爷,因是见过不止一次的,那双冷眸每次让她不寒而栗的时候,总忍不住想握紧拳头还击。 还有姚子业,心口处砰然是要漏跳一拍。 以前听温浩雪说,有个美男子美若天仙,是仙都要动凡心。 名——姚子业。 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晃神,杨乐儿哼:“我警告你,姚子宝你可以接近,姚子业你能避多远就避多远。你们家温明珠那个傻子,就是栽在姚子业手里的。这人别看长得一脸桃花相,阴险狡猾,是女人都得栽在他手上。” “这点你放心。我要的不是男人,要的是大把的钱,和没有人敢再嘲笑的地位!” 听她这番铁铮铮的誓言,杨乐儿呵、呵、呵笑三声,拿出条干净的帕子,像是怜悯似地擦拭她额头大颗的汗珠:“你像我,我那时候也像你这样,妒忌死了我那姐姐,所以,无论如何要和我姐姐一样嫁进同个家。虽然我丈夫早死,可我图的本来就不是男人,无所谓。每次看我姐姐找不到她女儿疯疯癫癫的时候,我心里就高兴死了。” 看着眼前这个笑起来很美很阴的女人,一颗颗冷汗,从擦干的额头上落下来。 “所以,你千万别傻,千万别念什么姐妹深情,要知道,关键时刻踩你一脚的,只会是你姐姐。” 脑海里掠过,蔓蔓那句:一分钱都不会给! 她进中央美院的美梦,差点因蔓蔓这句话,胎死腹中。 “我知道的,我姐姐那种人。”眼中迸发出极度的恨! “很好。还有记住,千万别回去找你爸妈,会露馅的。” 脸,在一丝快速闪过的犹豫后,低下:“我不会回去的。” 杨乐儿,只在她低下的小脸上那抹犹豫闪过,嘴角噙住寒光。 …… 画廊这几天迎来了一批又一批参观的客人,都是满月宴后带来的余利。 蔓蔓等人忙得焦头烂额。 今日一收摊,初夏算了笔数,和蔓蔓商量:“我和你师哥计划过了,等这些作品卖出去后,有了基础资金,打算接个公益广告项目,给你打造名气。这样我们画廊,算是能正式在这北京立足脚跟了。” 蔓蔓想有心帮忙,但生怕自己心力不足:“接项目,我们都没有试过,成吗?” “实际上是这样的。”初夏偷偷与她说,“和你师哥合伙这家画廊的人,是家广告公司的小老板,有接到北京市政府一个六百万人民币向国内公开招标的广告项目投标名额。但是在设计师这一块,突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师哥向他提起你,当然我们想赚这笔钱和扩展你的名气,说好了事成五五分成,设计师名字一定要用你的。” 以前她和初夏都是在广告公司干的,对广告投标这一块不是不熟悉,问题是,她和初夏从来都是在这方面打下手,向来没有当过主角。 “设计这块,向来看的是灵气。我和你师哥都觉得你行。”拍拍她的肩膀,初夏道这事是说定了。 既然说定了的事,蔓蔓为画廊着想,都不可能拒绝。 再说六百万,一分,三百万,钱。 蔓蔓想,三百万,能分上几十万给她,她都可以开始想法子,给父亲在北京找套房子供首期了。 不过这事要悄悄进行,不能说给老公听,不然老公会担心她会不会累坏身体,想拿自己的钱出来资助。 几十万,会是老公很多年的积蓄,蔓蔓要不起。 “蔓蔓。” 刚胡思乱想着,要打烊的门口,温世轩走了进来。 “伯父,你来了。”初夏忙给温世轩搬张椅子坐。 温世轩在北京闲着没事干受不了,经女儿拉线,偶尔给师哥杜宇等一帮朋友跑腿送点东西给客户,赚点小收入。 “爸,你怎么来了?师哥不是说你今天下午告了假去看妈和媛媛吗?”给父亲倒了杯茶,蔓蔓问。 “提了篮子苹果过去,想媛媛喜欢吃苹果,被你妈一扫把扫了出来。”温世轩实属无奈地说,干脆将手里拎的一大袋苹果都交给了初夏。 女儿哪有不疼的,温世轩这个做爸的,其实对两个女儿公平对待,不偏心任何一个。 可媛媛始终认为他偏心。 知道父亲难做,蔓蔓蹲下来给父亲锤腿儿。 温世轩忙拦住她:“我下午都没有工作,不像你累了一天了。” “爸,还有什么事吗?”蔓蔓扶着大眼镜问。 只是被许玉娥拿扫把赶,不至于让温世轩委屈得马上跑到她这里来诉苦。温世轩被老婆打惯了,是很能忍的。 见初夏走开了,温世轩才敢和大女儿说:“我觉得你妈这次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 “提到媛媛的时候,她眼眶红得像桃子,害我都以为媛媛出了什么意外。可她连连说不是,要我一辈子都不要管媛媛了。你说这是为啥呢?”拍下大腿,捏着裤子,温世轩心里头纠结,眉愁,叹气。 蔓蔓听着,也觉得许玉娥这反应挺奇怪的。 “爸去到那,只看见妈,没有见到媛媛?” “我是想进门去,可你妈死活不让我进。媛媛是不是关在房里还气着我,不见我,这我不清楚了。”说到小女儿,知道小女儿气着什么,温世轩拿出口袋里的存折,“本来我下午去到那,是想对她妈和媛媛说,媛媛上学这钱,我还是想了办法的。” 看来父亲是打算把一辈子所有的储蓄都给媛媛了。 “爸——”蔓蔓不是贪父亲这笔钱,只是觉得妹妹不该这样为难父亲,说,“你不能不把钱留一点给自己。至于媛媛,她会想通的。你始终是她爸。” “蔓蔓。钱对我来说是身外物,爸只想你们两个好。”温世轩说着抓握自己两个拳头,“爸现在还有力气,还能赚钱养活你们。” 蔓蔓没法再说什么了,回身问初夏:“这几天我的画卖了多少钱,能支出部分给我吗?” 初夏其实在一边都听到了他们父女的对话,知道蔓蔓想拿钱,不是给媛媛,是给温世轩。于是拉开抽屉,将几捆现金包在一个黑袋子里,放到死党手里,叹:“你画了很久的,省点花。” 听到初夏都这么说,温世轩当然不愿意接大女儿这笔钱。 蔓蔓数着钱,一面是写了张协议,说:“我这钱不是无偿给媛媛的,是借给媛媛的。她不是说她要赚大钱吗?等她赚了大钱再还给我。她签了协议,才可以把钱拿走。” 两笔钱加起来,离温媛要转学的赞助费总数差不多了,如果许玉娥有点存款,一凑,能成。 温世轩高高兴兴拿着这笔钱再去找老婆。 “你啊!”初夏忍不住拿起指头,戳死党的额头。 “我总不能让我爸因为她,累死累活,把身体累坏了吧?”蔓蔓锁着眉头。知道要割断父亲和媛媛的关系,和别人想割断她和父亲的关系一样,是不可能的。 而且,媛媛那种性子,恐怕死到临头,都不会放弃中央美院的。 齐齐叹气。 今天刚好周末前一晚,蒋衍提前从学校出发回家过周末,顺道来画廊接媳妇。 进门口,听她们两人在叹气,问是怎么回事。 蔓蔓给初夏个眼神,初夏将蔓蔓借钱出去的事省略了,只提温世轩去探望许玉娥母女,被老婆用扫把赶。 “这样的老婆,不要另娶一个——”话没说完,蒋大少被媳妇一个瞪眼,收住嘴。 再怎样,没有儿女希望父母离异的。 但是,许玉娥是该被冷落一阵。 蔓蔓锁着小眉,再接起父亲打来的电话。 “怎么办,蔓蔓?”温世轩在电话里急得惊慌失措的声音,“我刚在楼梯,因为你妈不在,遇到邻居,说是媛媛已经很多天不在家了,自从那天跟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后。你说她会不会犯傻?自己跟了一个要给她当爸的男人——” 蔓蔓眼镜后的眼睛缩成小圆,持住冷静,道:“爸,你别急。这样,你先回我这里,我们再商量。” “怎么说?”等她挂完电话,蒋大少和初夏都问。 “说是媛媛不见好几天了,跟了一个中年男人走。”蔓蔓想,如果妹妹温媛真做出这种自甘堕落的事情,被她抓回来,需得拿鸡毛掸子打到皮烂。 不多久,温世轩满头大汗从画廊门口跌了进来,说:“我看你妈今天被我找,不知会不会上哪里躲起来了,这么晚都没有回家做饭不像她的性子。” 许玉娥的性子是,如果家里没有人煮饭,多晚都要回家做饭的。 四个人,坐在画廊的小客厅里苦思冥想。 媛媛的手机停机了。许玉娥没有手机。 温世轩急得没有办法的时候,说是进卫生间,众人能听见卫生间里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 这个男人怕老婆,没有能力,但的确是爱老婆和孩子的。 蒋大少突然能体会到,媳妇说是要从温世轩那里学到的东西:男人对婚姻义无反顾的责任与爱。 “我会托我在公安局的朋友去找,劝劝岳父,不要胡思乱想。北京是国家领导人住的地方,如果随便出现什么意外事件,影响是很可怕的。”蒋大少揉着媳妇的肩膀,给媳妇信心。 蔓蔓总觉得这事不是那么回事,而且,首先要让父亲安心媛媛不是滥交中年男人了。 抄起只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下一个人影。 温世同的近照,有幸在温浩雪的手机里见过一次。 等温世轩出来,拿着这张画纸,由老公开车,直奔许玉娥和媛媛住的地方,再问温世轩遇到的那邻居。 “是,是这个男人!”邻居用力点着头,紧接赞,“这画画得可真像。” 素描肖像画只是个艺术学院学生学画的基础项目,但能有如此好的记忆力,看过一次马上能画出来,这种天赋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蔓蔓现在只关注媛媛跟着走的人,可以确定了是温世同。 原来小女儿是跟了堂弟走的,可能是堂弟愿意资助侄女上学了吧。温世轩不禁又往好的方面想。 蔓蔓和蒋大少,把安心下来的温世轩送回住所后,才敢讨论刚才的问题。 “蔓蔓。你这叔真不怎样。”蒋大少没有见过温世同,但仅凭温明珠那个样,能把女儿教成那样的温世同,肯定不怎样。 “可你觉得他带走媛媛做什么?”蔓蔓眉云里淡淡的一抹深思。 温媛只是个高中生,父母没有钱没有势,身上没有能让温世同有利可图的东西。 英长的眉露出少许的一丝严峻,深而黑亮的眸望着前方,像是一盏路灯,大手一拉,把媳妇的小头靠在自己宽实的肩膀上,语声柔和坚定:“别担心,有什么事,都有我在。哪怕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 第二天,一大早,温世轩再跑去找老婆女儿,这回直接找到了温世同那里。 温世同亲自接待了这个老实大哥,笑吟吟道:“大哥,你妻子女儿陪我女儿温明珠,出外旅游散心去了,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跑,跑去旅游了?”对这个完全意外的答案,温世轩磕磕巴巴地接着话。 “嗯。当然,你刚才说,蔓蔓和你,已经准备好钱给媛媛的事,等媛媛回来我会和她说的。相信,她会——原、谅、你、们、的。”温世同最后一句话,有意无意吐着一个个字给温世轩听。 温世轩没有听出名堂,道:“那谢谢你了。等她们回来,心情好了,一定要和我联系。” “行。没有问题。”脸上的肥肉一堆堆笑着,温世同把这个老实巴交的大哥送出了门口。 门关上,温世同笑眯眯地摩擦着掌心,还真是故意把温世轩的话转告给了当杨乐儿女儿的温媛听。 蔓蔓要借给她钱当学费? 她现在是陆家千金了? 会稀罕这点破钱吗? 嘭! 电话摔在电话座上。 回到房里,宽敞的空间,有她原先住的小阁楼的十倍大,粉红的公主床与梳妆台,里面全是漂亮衣服的衣柜。 最令她高兴的是,隔壁是画室,里面一套画笔的价格,都是上千计算。 杨乐儿答应她,会每天在课余时间找中央美院的老师亲自辅导她。 她不信,她会赢不了姐姐。她要做一个,让蔓蔓只能仰慕的人。 【68】被发现了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2 本章字数:13188 听父亲说许玉娥和媛媛两人去散心了,蔓蔓挂了电话。 真是去散心,倒也是好事。 不管怎样,人家现在应该是活得好好的,只不过故意躲着她和温世轩。 蔓蔓收起心,只要父亲没有发话,是该冷落母亲和姐姐一阵,让她们自己去想清楚。 过了周末,老公要回学校了。 准备了一打篮子自己做的曲奇,给老公带上,因为老公那群哥们,整天说他们这对新人小气,结婚连个喜糖都没有发。 “蔓蔓。” “哎。” 临走前,蒋大少千叮嘱万叮嘱媳妇:“不要一个人开车。” 蔓蔓现在能自己开一小段路了,预备参加笔试和路考。 然蒋大少始终不放心,哪怕她真学会了开车都不放心,毕竟两个爷说了,她这不叫做眼睛问题,叫心理障碍,会不会突然间发作完全没有个准。 “知道了。”蔓蔓点点头,老公为她好的事,她绝对服从组织上的命令。 在门口,照旧,扶起她脸蛋,来个长长的索吻。 吻完,指头在她微喘的脸颊捏捏,道:“我想清楚了,我们的孩子哪一年生都没有问题。但是,最好一次生个几胞胎。” 蔓蔓囧:老公以前说的想生足球队,不是瞎说的。 指尖,在她微怔的额头上一弹,英气的眉飞扬,眸里带着狡黠的含笑:“骗你的。你真一胎生几个,不是辛苦死了。我们只要一个。” 送了老公走,蔓蔓摸摸被老公弹的额头,挑起眉:老公这性子随心所欲,一胎生几个,是能他们控制的吗? 到画廊,与初夏说起。 初夏听说他们没有做防范,惊道:“是想和我们一块生孩子吗?” 蔓蔓眨眨月牙儿眼:“这主意不错。” 兴致被吊起来,初夏拿起支笔开始筹划两家的未来:“我和我老公近来一直在想儿子女儿的名字。你们的一块想吧。都是男孩做兄弟,一男一女订个娃娃亲。” “这是什么社会了,还讲娃娃亲?”蔓蔓哭笑不得的,但是一起想孩子的名字不是不可以。 打开随身带的大包包,初夏朋友从里面取出一本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辞海,古文工具书,以及牛津英汉词典。 琳琅满目,词典一排,中外俱全。 蔓蔓目不暇接,提了个中肯省钱的主意:“现在网上免费词典一大堆,你其实不用买。” 听到蔓蔓的话,再翻翻每本词典背后的价格,合计一下,初夏告败:“是比电费加上网费贵很多。” 提到网上给孩子命名,还有请人占卜算命一说,几十块到上万都有。 蔓蔓问:“初夏,你名字怎么来的?” “刚好是初夏的季节出生的,我爸妈贪方便,就把我初夏初夏的叫着,叫久了每个人都记住了,久而久之成了我的大名。”初夏想到老爸老妈对自己这般随意,益发感到自己身为父母,决不能这样对待孩子,“蔓蔓,你呢?” “我爸说,他在我妈生我的时候,他站在田边,看到那个瓜压着那个藤蔓,因为叫瓜瓜、藤藤都不好听,所以叫蔓蔓。” 没想到有人取名比自己更囧的,初夏拿手盖住脸,同情地拍拍死党的肩:“我们同病相怜。” “其实我觉得我这名字挺好的,我爸取名字是叫做灵性。蔓,代表坚忍不拔的植物,我喜欢。” 看着大眼镜后那双笑眯眯的月牙儿眼,初夏不忍心将打击的话说出口:妹子,照你这么说,我这初夏,不也是代表美好灿烂的阳光,一样遭人喜欢。 比起他们父辈这些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市民随意间给孩子起了名字,大户人家给孩子起名字,程序不仅繁缛,名字的一笔一划都极其讲究。 “你怎么知道?”蔓蔓很好奇。 “比如你老公的名字。”初夏嘘声说起秘密,“你师哥问过你老公,原来你老公那个字,请过算命大师,还有部队领导,两家的长辈,合计半年,给定下的。” 衍,算命大师说蒋大少命中缺水,要取个有水字旁的名。部队领导说衍代表平坦,一路官运顺畅。两家长辈希望蒋大少能继承发扬家族,延绵家族的兴旺繁荣,取衍。 取个名字居然这么复杂,蔓蔓一扶额头,坐进沙发里,说:“我喜欢我爸那样,随便一取,是个特别好的名字。” 剔除瓜瓜藤藤留下来的蔓蔓,叫做好名字? 没志气。 初夏翻白眼。 但嫁给了蒋大少,孩子的名字,能由他们做父母的,随意取吗?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张冷冰冰的阎罗脸,蔓蔓挺起腰,趁那人不在和死党背后说人“坏话”:“你说陆家给孩子起名有很多规章制度?” “你说君爷?废话!”初夏绝对的,肯定的握拳,“如果是乱取的,君爷能一路官场亨运到现在?你不是说他爸都当我们市长了。” “嘘!”蔓蔓忙竖起指头。 门口,杜宇带着合伙人广告公司老板小K走了进来。 “这是我们画廊如今的当红画家——温蔓。”杜宇慎重地把蔓蔓引见出来。 蔓蔓站起来:“你好。” 小K个头不高,年纪比杜宇大一些,穿着时下白领的西装领带,说话客气又礼貌:“温老师,久仰大名。” 直接称呼蔓蔓为老师,说明对蔓蔓在艺术界里的能力是给了充分的肯定。 “这位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雷文斌老师,中央美术学院毕业。” 对小K突然将身后的小伙子介绍出来,并且亮出对方雷人的央美毕业生身份,初夏马上给老公使个眼色:怎么回事? 杜宇走到老婆身边,悄悄说:小K不舍得那三百万全部给我们,说是要择优录取。可能拿这个人来吓唬我们的。 “你好,雷老师。”蔓蔓道。 白条衫,喇叭长裤,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红唇齿白的,皮肤白净,几分细致的雅眉,几分高傲的眼神,对蔓蔓的招呼,在蔓蔓那双大眼镜上瞟过,含个头而已。 初夏皱着鼻子,对看不起蔓蔓的人都不喜欢。 双方人马坐下来,初夏给客人上了几杯茶。 小K要随行秘书取出公务包里的招标书复印件,交给蔓蔓,同时与杜宇他们商量好,蔓蔓这段时间,抽一点时间到他们公司。他们公司会专门给蔓蔓安排一间办公室,与他们设计部的同事交流投标项目的设计方案。 事情说好,小K有事先离开。 雷文斌喝了杯柚子茶,问蔓蔓:“温老师的画作可不可以让我拜访?” 整理着招标文件的蔓蔓,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我那些画,这几天都送出去了。如果你想看我装裱的画,有一些在制作中,是可以看到的。” “装裱?”细致的雅眉像是被什么剪了下,露出点疙瘩的形状。 “装裱的工作你们在美院没有见识过吗?”向来看不惯人鄙视蔓蔓工作的初夏,立马过来叉腰。 “我知道装裱赚钱不少,但那不叫艺术,叫技艺,手工师傅。”雷文斌噶了杯中一口茶,搁下,“既然温老师暂时没有大作,我改日再来访。主要是我们家老板把温老师的大作称之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作。不过,只是说指纹画的画,我们班上,没有一个不会的。” 说罢,白条衫傲然飘出画廊门口,对画廊里的其它画作,不屑一顾。 “他以为他是齐白石吗?”被激气的初夏,喘一阵吐一阵。 “艺术生都很傲气的,何况他是中央美院的,你不是不知道。”蔓蔓倒觉得雷文斌这样子很正常。 坐到蔓蔓身边,看蔓蔓翻着手里的广告杂志,这是小K让人带来的自家公司宣传刊物,里面有一些参加比赛获得奖项的作品。 其中有一页,画的是老人与表。 丰富的色彩,斑斓的画面,以格子与彩色将本是沧桑的老人和表,点缀出一种时代的璀璨。 画者非凡的艺术想象力,和豪气冲天的个性,可见一斑。 页面下面署名作者——雷文斌。 获奖,XX创意广告宣传海报比赛唯一特等金奖。 饶是有心要挑刺的初夏,摸摸鼻子:“倒是有两把刷子。” 蔓蔓叹:如此历史佳绩,雷文斌不服气她一来要抢他首席设计师的位置,可以理解。 …… 出了画廊,扬手截了辆出租车。 雷文斌没事的时候,喜欢拿苹果手机出来玩游戏。 小K的电话几乎在他前脚走,后脚打来,问:“看到她亲笔作画没有?” “没有。”雷文斌伸长着修长的腿,一手插着裤袋,对小K的一连串追问明显不悦,“老板,你若不放心,又为什么非要让她加入这个计划呢。” “你不懂的。”小K挂了电话。 装高深? 冷冷的哼。 艺术界水很深,涉及政府,水很浑。 他中央美院的毕业生,会不知道这点? 要中标,不是作品好,就行的。 因此,他相信,以蔓蔓的能力,想担起这重任,除非蔓蔓是什么市长市委书记的亲戚,还有点可能。 到最后,小K一定会求回他的。 “先生是要去哪里?”出租车的司机,在出了路口,方是问这个截车不说地点直接上车显得很阔气的男人。 “去——”抬手,看到表,忽然想起,“去帝景。” …… 今天温媛没有去学校上课,因为会和杨乐儿介绍的中央美院的老师第一次见面。 杨乐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进房间换完见客的衣服出来,画得像条蝴蝶尾巴的眉扬起,放下手里的杂志,说:“妆,稍稍化艳一些。” “不是说要越淳朴越好吗?”温媛是喜欢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杨乐儿要她装疯卖傻,只得晾着那一整柜子好看的衣服不能穿。 低眉,娇笑,半弧形的眼笑起来如狐媚子的妖:“你现在在家里,没人看得见。而且,你学艺术的,难道不知道艺术家都很喜欢美的事物吗?” 艺术课堂的男老师,喜欢漂亮的女学生。 温媛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想到要故意做这些她都不屑的事,微微皱眉。 “过来。”杨乐儿道。 走过去,是不敢坐这女人身边,挨在女人脚下的羊毛地毯上。 “都决定了要做坏人,做一点亏心事都害怕,怎么行呢?”杨乐儿说着她这话,益发感到可笑地娇声笑着。 温媛觉得这女人的笑声越听越恐怖,有心想试探这女人的底线到哪里,问:“你做过很坏的事吗?” “比如——”杨乐儿架起腿,头一边枕在沙发枕头上,像在回想,“很久以前,我把我姐姐的孩子抱走,本想丢到那池塘里面去了的。结果来了个男人,加上那两个小混蛋发现囡囡不见了。” “囡囡?” “喔,我姐姐孩子的小名。”杨乐儿似乎不喜欢她打岔,眉一皱,继续说,“就姚家的小混蛋先发现的,不过他跑错方向去找了。我见情况不妙,只好马上把那孩子随便放到了田边。那时候真该一脚把孩子踢到田里去,可惜没来得及。因为我姐姐的儿子追过来了,我只好跑,拼命跑,终于甩掉那个小混蛋。” “可你不是说你姐姐找不到孩子——” “对。后来发现做坏事真是有好报的。他们没能找到那孩子,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人抱走的。”杨乐儿一拍掌,乐道,“反正谁都没有怀疑到我头上,要知道我姐姐难产,是我帮我姐姐接生的这孩子,如果我真想把这孩子弄死,不是早动手了,可我偏不,等着。” 这女人,是接生婆? 一阵阴寒裹住温媛的身,勉强地笑一笑:“现在那孩子是不是死了?” “这你放心,绝对是死了的。因为有一次我在其它地方见到这孩子,一眼看出来是姐姐的孩子,因为有着和姐姐一样的眼睛,我开着车,撞了过去。”杨乐儿说完,看到她两边肩膀打着哆嗦,一只手轻轻抚过去。 接触到这只冰冷的手瞬间,温媛差点跳起来。 “傻孩子。你现在和我是一条船上,我怎么可能害你?我得靠着你当上姚家的儿媳,赢了我姐姐。” “你说姚子宝?” “还要讨好姚书记。” 书记? 疑问的眼神回头望着上面一脸妖笑的杨乐儿。 “不高兴吗?要当咱市委书记的儿媳。” 面对这双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眸,温媛点着头:“高兴。” “好好做。”拍拍她头,杨乐儿道,“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实现,所以,我会帮你铲除你身边妨碍你的一切,就像铲除我姐姐的孩子一样。” 温媛握起拳头:这不是她正想要的吗? 门铃叮咚,响。 家中没有保姆,杨乐儿亲自起身去开门。 温媛赶紧进房间里补妆。 “雷老师,请进。”是杨乐儿讨好的声音。 “我听教授说我这学生,是将来想当我师妹。” 是一个年轻的、悦耳的男性嗓音,听起来,都能让人想起轻舞飞扬的画面。 着急对着镜子补妆的温媛,动作不自觉变得细致起来,是慢慢细致地描起了好看的眉。 于是,雷文斌在被杨乐儿招呼了一杯茶后,不耐烦地望望表。若不是教授说这个客人很重要,以他从来没有试过被学生等的脾气,早就起身走人了。 房门咿呀一开。 走出来的少女,一袭白纱裙,青春的身体好像含苞欲放的花朵,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让他好像一瞬间看见名家画里站在麦穗田里的少女,盈盈地走出画面,向他走来。 扫过雷文斌脸上一丝微怔,杨乐儿满意地站起来,对他们两人说:“娟娟,还不赶紧带雷老师到画室里去。” 听到声音,雷文斌回过神,细致的眉拧起。 在温媛眼里,眼前这个帅气的老师,不仅出乎她意料的年轻,而且帅得让人不会感到拒绝,杨乐儿办事果然有一手。 “老师,这边请吧。” 长腿迈出,跟着进了准备好的画室,眼前一亮,那些很多艺术家都很想拥有的梦幻工具与空间,此刻变成现实摆在眼前。 教过不少豪门的孩子,但极少有出手如此阔绰培养孩子的,雷文斌心里不觉小震,再看向像麦穗田里少女的温媛,眸光微微的不定:这女孩究竟是—— “老师,您电话响了。”少女朝他微笑。 失态,让他迅速背过身,接起小K再追来的电话:“是,我是没有在公司。什么?她现在要到公司来,你让我马上回去?总经理,我想你忘了件事,我是你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在和你签署的合约里面,没有说过要给她温蔓打下手。” 温蔓? 阴沉不定的眩光在眸中聚集成针一样的锋利。 负气摔完电话的雷文斌,回头,见女学生已经准备好,坐在了画架前面,一副等他亲临指导的姿态。 “你先随便画个石膏像我看看。” 立在背后,看着温媛举笔,对照石膏比例打画稿的动作,中规中矩,雷文斌的眉稍微皱:“你的基础打得不错,但是,缺了点什么。” 向来只有被人赞扬的温媛,尝到第一次被人批,脸色稍霁:“老师,请问,你是说我缺了什么?” “灵气。或是叫风格。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想考进中央美院的学生,一定要有自己独特的画感去感动评委。可以表现在线条、笔锋、画面结构、阴影处理。而一个出色的画家,只要看她画画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不一般了。” 转身,犀利的光,带着一种蛊惑的笑,对着他:“老师,你觉得你的判断,绝对是没有错的吗?” 细致的眉负气地拧:“你什么意思?” “我刚听老师电话里说到一个叫做温蔓的画家。我有幸看过她的画。” 蔓蔓在满月宴大放光彩,将温明珠打得一败涂地的事,是后来她听温世同说的。 为了增加她的危机感,温世同甚至把朋友不知从哪里弄到的,有人在会场拍摄蔓蔓作画整个经过的录像,放给了她看。 用手机,重新播放这段录像,呈现在雷文斌面前。 雷文斌的脸色,一点点地往下青,往下白。 笑,凝在少女的嘴唇:“老师,你似乎太小看这位叫温蔓的画家了。但是,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帮老师赢过老师的对手。因为你是我的老师,你若不赢,我将来怎能赢过她?” …… 蒋大少在学校里分派媳妇做的曲奇,当做新婚喜饼。 因为媳妇做的不多,每个人只能分到几块。 两个爷先是不在,迟了回到宿舍,听说这事,来向蒋大少本人要喜饼。 蒋衍同志倒是没有忘给两个爷留着。 当场拆了包装,蔓蔓做的喜饼,样子和蔓蔓一样,戴着眼镜,小猪猪模型。 “我说,你们是打算在猪年生孩子吗?”高大帅站在门口,啃着喜饼问蒋大少。 他是和媳妇说了哪一年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媳妇有心在猪年生,不是不可以。 “你们能推迟到猪年生吗?”光是听那天在满月宴上这对新人的对话,两位专业的爷都觉得蔓蔓不中奖的机率太低了。 “这——”蒋大少故作神游中地转眼球,见两个爷没有被他迷惑,径直等着他答案,只得坦白,“什么时候生孩子,都没有关系,我和她说好了的。” 这话说得,一群兵哥都不怀好意地朝他邪笑。 高大帅不客气地道出蒋大少的软肋:“蒋中校,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连那个套怎么套都不懂吧?” “谁说的?我懂。”蒋大少被激气时,不小心上了这群人的当。 很快一群人把他围住,要他亲自示范证明。 蒋大少气得不行,跳到书桌上,指着下面一个两个嘴里啃着他媳妇做的喜饼:“你们再敢对我怎样?小心我向我媳妇告状,你们想再吃我媳妇做的曲奇,没有机会了!” 这个恫吓,犹如一枚出奇制胜的糖衣炮弹,把围攻上来的兵哥们全给吓回去了。 “是你媳妇做的?” “我们还以为你们夫妇从哪里买的呢?” “本想托你买一些回家。” 蒋大少撇撇英眉,这可洋洋得意了:“我媳妇做的食物,天下第一美味,谁都买不着。” 众人再嚼这曲奇,越嚼越舍不得吃,因为太好吃~ 两个爷各只啃了一块,其它的都偷偷包起来,准备带回家。 等一群哄闹的人散了,蒋大少勾搭上两个爷的背,飞眉,俊脸肃穆。 “有什么事吗,蒋中校?”姚子业与另一人对上眼后,问。 肃着眉宇,是低声说起了温媛和许玉娥的事:“那晚把蔓蔓和温世轩都吓到了,以为她们母女是失踪了。后来打听到是去了温世同家,温世同对温世轩称是母女俩去了旅行。可我托朋友问过京内各大旅行社,都没有接到温家登记的出行记录。出京的各高速公路出入口,没有温世同车子的车牌号码经过的记录,温世同几辆车,都在自己车房里停着。暗地里问过温世同左右的邻居,都说没听说温家有人出去旅游了。同样,没人见过许玉娥和温媛上过温世同的家。” 姚爷好看的指甲尖捏起了下巴。 君爷那双冷冷的眸子,时而寒光一炫。 “我自己让朋友调查的这些事,暂时不敢和蔓蔓提起。但始终觉得这事很蹊跷。”蒋大少说,眼底的肃色不言而喻。 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媳妇的,他都不能放过。 “你有空多回去陪陪她。”一阵默后,君爷口吐的话,既简单又是概要。 “你们没有什么线索吗?”蒋大少锐利的眸,掠过他们两张沉默的脸上。 这段时间两个爷经常请假,令人一样感到蹊跷。 姚爷伸出手,在蒋大少肩膀上拍拍,同样的言简意赅:“这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说完,两个爷一前一后,迅步走了出去。 莫文洋闪进来,摸着鼻梁:“你说这两爷神神秘秘的,都是亲密的哥们了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踢开门,一手撑门柱,倚在门口的高大帅,对他们俩耸眉:“爷不说,是为你们好。”说着把手架在脖子上:“爷的事,都关乎这个的。” 其实谁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只要不是关系到他媳妇。蒋大少眉眼一派肃气,他有他的做法。 …… 进了宿舍房间,姚子业将门紧紧关上,锁紧,并且忒吩咐高大帅给他们守门口,别让任何人来扰。 解除衣领扣子的陆君,想到什么,冷眉紧涩,从口袋里取出那天那张让人暗中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蓝布鞋,大眼镜,麻花辫子,淳朴害羞的模样儿。 “杨乐儿说给宝儿先看看,有给我陆娟的几张照片,不过都和这差不多。”凑过来看的姚子业,锁着眉宇说。 “是姓陆吗?”寒笑,从嘲讽的冰眸流露。 “要知道她是不是姓陆,抓住她的标本,私下验。”冰光同样在狭长的眸中飞过。 “是个法子,但终究是只跳蚤,太着急反而打草惊蛇。” 听闻这番话后,姚子业长眉沉下段阴影,眸光微微地打着寒转。 原先以为对方只是打着囡囡的主意,现在看来对方是打着他们姚家的主意,更或许是想陆家姚家一箭双雕。 想到那天,陆老头将他们两人招进自己屋子里,背着手,来回地迈着军步:“现在,他们是自己浮出水面来了。要顺藤摸瓜,把一切事情搞清楚。” “爷爷,我想先把囡囡接回来。”陆君当时,或许是有点焦急了,挺着背,朗朗声,请求。 顿住脚的陆老头,只是用一种耐人寻思的眼神问:“她愿意吗?” 的确,怎么对蔓蔓解释当年的事,都很难解释的清楚。 如果到时候温世轩反咬一口,不是他偷走囡囡,是见囡囡被人遗弃。 到底,当年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他们两个小孩,即使把囡囡抱出屋子放在自家院子,有陆司令当年跟随陆夫人下乡避祸的卫兵看着,不至于就这样被温世轩抱走了。 当年丢了孩子,一时混乱,后来这当值的卫兵见情况不妙,跑了。是改名换姓躲到哪里,陆家派了很多人,调查这么多年,同样没个信。 隐隐约约,是有背后一股强大的势力在笼罩着,掩盖着。 “查出来,把真相全部查出来,再说吧。”陆老头说。 扭着衣领上的扣子,一用力,断了线,陆君低头,看着那颗扣子在地上盘转,不会儿滑进了床底下,心头的弦被拉直了,拉紧了。 “陆君?”同样看着那扣子滑进了床底的姚子业,眉紧紧地拉着。 “你觉得她是温媛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姚爷肃紧的眉往下低:“你要我说直觉,有百分之五十以上。” “我觉得有百分之九十九,你说的百分之五十,那是因为你没有和温媛直接对过面。”甩起了手中的照片,冷冷的眸,犀利如最尖锐的刀锋。 “另百分之一呢?”问得仔细。 “我猜不到杨乐儿要害囡囡的理由。你知道的,当初我妈早产,我妈和囡囡的命能得救,都是因为杨乐儿在。” 一些疑问,像是团雾,伸出手怎么都拨不开,一如他记忆里那一幕。 那时候,幼小的自己是怎么追到温世轩的,都记不清了。 然提到温世轩,眸光寒转,倒是想起了个主意:“不如,我们先来做个最简单的测试吧。” “你想怎么做?”姚子业肃穆地望着他。 知道,他是担心他伤害到温世轩的同时,会伤害到蔓蔓。 而的确,他对温世轩是怀着恨意的。 冷眉一提:“她是我妹妹,我比谁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姚子业缓慢地点了下头。 电话打出去,是到杜宇的手机。 据他了解,温世轩,是近来经常帮杜宇送东西到各处的客户。 接到君爷突然来电的杜宇,惊诧非常,差点将手机掉阴沟里去了。 “你听好,我现在希望你做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老婆、蔓蔓和蒋中校。” 冷中,带足了铁的命令的言辞。 杜宇抓紧手机,忙低声道:“陆上校,我做事,您尽可放心。” “好。其实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请你找温世轩,借你的名义,帮我送一样东西,到这个地址。” …… 雷文斌坐在画室的板凳上,鞋底在地上踩拍子,听起来很是焦躁。 提笔打了篇画稿的温媛,停下笔,回身,对他说:“老师,你看行不行?” “喔。”提步走过去的雷文斌,漫不经心,显然已经没有眼里的画稿,满心想着录像里的蔓蔓。 扫过他那丝脸上盖不住的焦躁,温媛心里终于能体会到杨乐儿说的一点,把事情握在手里的那种快感。 “我说——” 果然,雷文斌回过了身,向着她。 “老师,想问什么吗?” 像是纯粹好奇的眼珠子,看着他。 雷文斌心里捉摸不定,是想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帮到自己什么吗,焦躁地是抬脚踩起了拍子。 “我什么都可以告诉老师哦。” 明媚的笑,带着股像精灵的风。 踩住拍子的雷文斌,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我是真的能帮老师办到的。老师大概还不知道,我未婚夫,是市委书记的儿子。” 雷文斌的眼珠,逐渐缩圆了,惊诧的:是未想到,自己居然能撞遇市委书记的未来儿媳。 听见有电话响,没人接,杨乐儿应是出去了。 脚步踩着拍子,留下消化消息的雷文斌,嘴角挂着喜不自禁,走了出去。 电话接起,是小区保安打来的,说有人让人送来一样东西,要给杨乐儿的,要本人或本人亲属亲自到门口签收。 给杨乐儿的快递? 杨乐儿离开前没有和她提过这个事。 不过,有快递来,没有必要和她提吧,只不过是个快递。 只是这京城的快递员忒负责任一些,非要她亲自签收。 只好回到画室向雷文斌交代一声:“老师,我去楼下收个快递。” “喔。”老半天好像没有回神,雷文斌模糊应着,“行。” 穿了双拖鞋,开门锁,坐了电梯下楼,走到小区门口,需要十分钟左右。 话说,这里是豪宅住宅区,环境优雅,有24小时门卫日夜把守不说,如果没有在住宅区的住民开门,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各处装满了监视镜头,小偷都插翅难进。 想到温世同昨晚和她说,许玉娥想来看她,想到杨乐儿的警告,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走到门口门房处,门卫对她极是恭敬:“陆小姐。” “东西呢?”她问。 门卫手指指个方向。 眼睛,懒散地瞟了过去。 穿着拖鞋的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站在屋角,满头的黑发,仅是中年,因奔波劳累,已是出现许多白丝。 心,猛然间紧缩成一团,拳头,放在裙子后面。 温世轩走了上来,递上手里的包裹:“这是你的东西,小姐。” 对待客人恭谨卑微的模样,从温世轩惯来喜欢弯下的腰,一丝不露地流露出来。 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幕,那一天在火车站,司机第一眼就说,她不像是他的女儿。 蔓蔓皱着眉,死活要她坐在后车厢,与他坐一块。 心口,嘭嘭嘭,快得是冲出笼子,插上翅膀,再也不用回那个肮脏狭窄的小阁楼。 “小姐?”见她老半天不接,温世轩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这女孩,戴着双大眼镜,和自己那大女儿蔓蔓有点像,一时看着,竟是怔了起来。 发现他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脸上,立马低头,别脸,以最快的速度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道:“谢谢你,大叔。” “不,不用谢。”温世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对她这句话,手足慌促。 转身,拂袖而走。 身后,能感觉到温世轩充满怔疑的视线紧紧跟随在背上。 走,飞快地走。 不对,走得这么快,会反而让人生疑的。 冷汗,爬上身的瞬间,是定住脚,缓缓地一步步迈开,带着若无其事的散漫。 温世轩的眼神,果然是慢慢收了回去。 听着背后铁门咔一声,拖鞋啪嗒啪嗒,一步步远离,消失。 忽然是眼眶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翻滚,手中捏的包裹一紧,外面尖利的包装锐角差点割到她掌心,低下头,看着包裹,居然没有贴快递单,前后上下左右,小心翻转一遍,都没有。 心中,蓦地,掠过的是寒风彻骨的风,直冷到她心底打抖。 不能往后看,决不能往后看。 是她姐姐蔓蔓? 还是谁? 那双在急诊室,第一眼,就看出她龌龊心思的,高傲如帝王般的男人。 拳头紧紧地握着,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她。牙齿咬住,不紧不慢地迈开步。 …… 停在小区门口对面的车,半降下车窗,冰眸审视着温世轩慢吞吞走向公车站的身影,一转,是定格在小区内那个走得似乎漫不经心的女孩背影。 坐在前座,同是与他往车窗外看的姚子业,眉间一丝疑云:“你究竟让他送了什么东西过去?” 不会被杨乐儿起疑心吗? “就一件陶瓷,以前听她说她喜欢。”冷冷的眉纹丝不动,眼看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也是纹丝不动的姿态。 “我看这样,看不出来。”姚子业对那背影琢磨着说。 冷冷的眸不为所动,直到那抹背影完全消失看不见了,吐出:“走吧。” …… 外面的门,嘭一声很响的。 雷文斌被惊到,往外走,看着回来的学生软倒在门边,赶紧走过去:“怎么了?” 心脏,嘭嘭嘭,不受控制的。 不知道他发现没有? 要是他发现怎么办? 恐怕不止是上次她绊蔓蔓脚时,扫她一巴这么简单了。 很可怕,心脏像是要死了一样难受。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去倒杯水。” 手,伸出去,像是抓救命草揪住他衣摆。 不解时,雷文斌回头,忽然是,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唇。 她要,像姐姐一样,有男人来保护自己。 ------题外话------ :坏人不是好当的,每天要心惊胆战地过日子~ 君爷:哼~我让你天天像踩地雷。 肥妈:主线在婚姻上绕着的,包括女主事业线一直在进展的,(*^__^*) 【69】父女相见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3 本章字数:12794 杨乐儿回到家。 “这是什么?” “有人送过来的。” “什么人送来的?”拆着盒子包装的杨乐儿问。 当然不能说有可能是有人送来试探的,说不定里面有监听器。温媛诺诺地说:“那人我不认识,送了就走。” 也是,她刚来,怎么会认得那么多人。 或许是心慕她的哪个男人送的,没有怀疑,打开盒子,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樽花瓶。 景泰蓝制品,胎色华贵富丽,少有的艺术珍品,在于似乎是年代许久有些历史的痕迹。 温媛想:这玩意儿或许当时买不贵,现在一件价值上百万都有可能。 啪! 飓风刮过花瓶的瞬间,刮过杨乐儿的脸。 跌在地上的花瓶四分五裂。 杨乐儿的脸扭曲成八爪鱼,极其恐怖。 温媛吓得,躲到沙发后面,离她几米远。 “扫了,扔了!”丢下这句话,杨乐儿嘭甩了门出去。 不用想都知道,这花瓶肯定与杨乐儿的姐姐有关。 …… 从耳塞里听到东西破碎的撞击,以及杨乐儿的咆哮。 轻摘下窃听器的耳机,冷眸露出铁一般的森色:真能装,瞒了所有人这么多年。 “花瓶是陆夫人的?”姚子业听到窃听器里那声激烈的嘭,轻锁秀眉。 “复制品。我爷爷当年送给我妈的新婚礼物。我爸曾复制了一个作对,我拿了复制品给她送去。” “现在怎么办?” 把人抓了,审问。 可事情过了这么久,没证没据。 再说把人抓进监狱坐牢,哪怕枪毙了,都觉得太便宜了这人。 “她不是很喜欢赢我妈吗?让她天天在幻想中赢过我妈吧。好歹是我婶婶,我不能太亏待她了。”轻描淡写,语若刀锋,杀人于无形,毫不沾腥。 毒,君爷哪止是毒,是比毒更毒的没心没肺。 姚爷忽的想起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君爷的君字,不是乱取的。 说回来,两爷都觉得小人是跳蚤,暗地里跳着没关系,敢跳到太岁爷头上,是等着被太岁爷一指头捏死的。反正只要小人从暗中浮出水面,不会是多棘手的事情。 在他们心里面,始终最棘手的人是——蔓蔓。 像陆老头说,孙女有脾气,你陆家要,我蔓蔓不要。 蔓蔓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好,事业有成,老公疼,父亲安康在自己身边,小日子过得舒服、向上。 纠结的是陆家人,不是蔓蔓。 …… 一大清早,初夏和蔓蔓从画廊出发,两人提了个公务包和带了身份证,杜宇亲自开车送她们到政府。 到了市政府部门门口,与小K让人驾车送来的雷文斌汇合。 三个人作为小K广告公司的代表,参加政府就这次政府公益广告项目招标召开的说明会。 在门口登记了身份证,进入办公大楼,来到一间会议室。 里面十几排座位坐满了上百人,都是各拿到投标名额的广告公司代表。 拿到政府颁发的说明资料,蔓蔓坐在最边角的交椅,初夏坐中间。 隔着个人,雷文斌时而越过初夏,目光在蔓蔓那副大眼镜上回旋: 平凡,毫不起色的一个女人,却是在自己专注的东西上,能瞬间发出令人失色的光芒。 瑕不掩瑜。 如此形容蔓蔓一点都不过为。 生平第一次,他深感到危机感——自己,可能会输在这个看起来平平凡凡的女人手上。 但他不是没有艺术家的负气,不一定真会输。 “老师,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输了,要和我交往,都听我的。只要你去看一眼她这次设计的作品,以你的感觉判定,是输是赢。” 那个自称市委书记儿媳的陆家千金在忽然间吻了他后,笑起来若妖艳的小妖精和他说。 被学生强吻,他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不同,是个名花有主的高干女。 他血液里的血流骤然沸腾。 “我说,温老师的作品,是该和我们公司设计部交流了吧。” 听到他说话,初夏与蔓蔓都抬起头。 细致优雅的眉,向上微诮的嘴角。 初夏针锋相对地嘴角一勾:“雷老师上次不是说对我们温老师的设计不感兴趣吗?” “我有说过这话吗?” “你们老板打电话让你回公司,你说没兴趣。”初夏朝他何其“无辜”地眨了两眼皮子。 雷文斌文质彬彬想装作很有风度的脸,黑了。 蔓蔓拉拉初夏的袖子,是合作伙伴,不需闹僵关系,何况初稿已经发给小K的公司,只不过雷文斌可能没有回公司看。 “给。” 递出一个U盘。 接过,细致的眉不悦微挑:这不是让他找地方借电脑才能看到。 初夏可不管他。 中场休息,雷文斌溜了。 蔓蔓和初夏两人为找洗手间,来到外头的走廊。 迎面走来的男人,甚是熟眼。 初夏头一偏,想起了蒋大少在满月宴上拍摄的那组照片回来炫耀给他们看,其中有一个衰男被温明珠陷害到一块晕了,不正好是眼前这位像是精英人士的男士。 名字——李振伟。 “蔓蔓。”李振伟陡地喊,调子激情。 蔓蔓吃怔:自己近来没有惹他吧?恩怨早在那天甜品店当场了结了。 想想,这人虽说那晚被温明珠连累,但他自己一样极品,活该。 蔓蔓故作没有听见,拉着初夏想从他身边擦过。 手,伸出来,快速地在她手臂上抓住。 “你做什么!”初夏闪电般打开他的爪子,同时拉起嗓子警报。 李振伟万万没想到蔓蔓身边有个女护卫,而且是个曾经让君爷都吃过苦头的女拼命三郎。 这里可是市政府内部,他工作的地方。 寒毛竖立,求饶:“你别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和蔓蔓认识,打个招呼。” “有你这样打招呼的吗?拿你的脏爪子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已婚民女?” 饶是在旁听的蔓蔓,都深感到初夏这张嘴太厉害了。 怔疑的神色投注在蔓蔓那只戴上了蒋大少新送婚戒的无名指,喘口气:“你真结婚了?” “是的。”蔓蔓挡住初夏,这种问题当然得自己答。 “和那个破落户?” “什么破落户?”初夏忍不住插嘴。 蒋大少的身份现在不是人人皆知了吗。 可在李振伟心里面,蒋大少哪怕在部队里混得多好,不就是个兵,能比得上作威作福的地方官老爷吗。 蔓蔓那双犀利的眼镜,一眼看穿他心底,眉云轻扬,语气不惊不澜:“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选择了他。” “你为什么选他?”说到激动的地方,李振伟拍起了自己的胸口,“我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后一句,令两个女人当场被雷了。 初夏暗地里撞起了闺蜜的胳膊肘:“我说,什么时候你多出了一个追求者?而且,在你婚后,居然穷追不舍?” “哪里有的事!”蔓蔓觉得忒委屈,“他几年前和我相过一次亲,嫌弃我一没貌二没户口三没钱四没有官爸官妈,说不到三句话他拍拍屁股走人让我留下来付咖啡费。” 这般极品男! 初夏看着李振伟,带足了法官严峻的神情:“你现在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感觉近来在蔓蔓面前突然吃错药的男人特别多。 李振伟是吃了后悔药。 自那晚满月宴后,他对蔓蔓开始茶不思饭不想。而且他拿自己和蒋大少比较,既然蒋大少同是高干子弟能接受蔓蔓,他的高干子弟身份不能阻止他和蔓蔓在一起。这点一想通,他开始觉得蔓蔓没理由接受了蒋大少而不接受他。 他的工作比蒋大少稳定有钱,不是吗? “蔓蔓,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好。” “但你不是想娶一个有钱有势的高干女吗?”蔓蔓好心提醒他从一开始努力找金库女的伟大婚姻梦想。 “你不差。”三个字,斩钉截铁,从以前嫌弃蔓蔓一无是处的李振伟口中如流地吐出来。 初夏从来不觉得死党差,问题是从这种极品男口里吐出蔓蔓不差的字眼,让人头顶上忽如其来的是——雷霆阵阵。 太雷人了,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蔓蔓扶下眼镜,月牙儿眼一片清明:“你是因为对我老公有意见,故意这样说的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深吸口气,李振伟像是生平第一次站在演讲台上,舌尖艰涩,血液全涌到脸上:“我是觉得,你那天晚上很美,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女人很美。” 再度,将两个女人雷飞了。 瞧这极品男的告白,好像从未尝过爱情一样。 但是,初夏看回死党简洁的白衫工作裤以及黑框大眼镜,哪一点称得上美女能让人一见倾心。 蔓蔓一点都不蒙,对她来说,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动心的男人只有她老公蒋大少。 “你刚刚说,你能给我比我老公更好的,但是,我认为你肯定给不到我要的。我只要我老公给我的爱。” 李振伟呆若木鸡:被蔓蔓拒绝了,他永远比不起蒋大少。 可怜这极品男,初恋不仅自己错过,现在报复来了,被蔓蔓和蒋大少一块踩了。 初夏具有“同情心”的,在心里为李振伟抹两把泪:这叫做自作孽。 “走吧。”蔓蔓说,她这急着上洗手间呢。 回来时,李振伟不见了,雷文斌同不见回来。 “哎呦,我的U盘。”初夏心疼地叫。 “几十块的东西,他不会要的。”蔓蔓如此安慰初夏。 的确,一看雷文斌那种人,就知道是想赚大钱干大事的。 开完会,回家,蔓蔓看手表,见有时间,打算回画廊做饭,顺道叫父亲来吃。 温世轩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接了她电话:“蔓蔓,我没有空,你们自己吃吧。” 听到父亲匆匆挂了电话,蔓蔓微微地拧了拧眉:师哥杜宇明明说了,今天温世轩请了一天的假。 “初夏,我想去一个地方。”在出租车要调头去画廊时,蔓蔓说。 “哪里?” “XX高中。”在父亲刚才的电话背景音里,似乎是有这样一个声音在说什么高中在什么地方,像是对父亲说的。 …… 放学铃响,温媛慢吞吞地,等着全班所有人都走了,方是提起自己的包,走出课室。 杨乐儿没有派车来接她,说是陆家不喜欢到处炫耀的子女,要她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陆家,不是很有钱吗?条条框框的规矩像婆婆妈妈的老头子老妈子一样。 温媛锁着眉,觉得除了在杨乐儿提供的那个房子里过得舒服一些,其它时候,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回去需要看杨乐儿的脸色,哪像她以前回温家,是所有人都得看她的脸色。 郁闷,不小心浮在心头。 选择最后一个走,是自从那天温世轩送来的包裹后,无时无刻,那个男人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珠子,在她背上像要挖个洞一样阴魂不散。 实际上,每次她回头去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发烫的额头,表示她是和杨乐儿一样快发神经了吗? 低头,迈步到了校门口。 前面忽然,极低的一声:“媛媛。” 急刹住脚,抬头,瞪住忽然冒出来的温世轩三秒钟,立马低下头。 温世轩其实拿不准,在那天送包裹后,他在帝景门口守株待兔了好几天。最后,打听到了她就读的学校,跑到了学校来。因为这所学校,正是小女儿以前日思夜想要转学的地方。 “媛媛,是你吗?”看她要走,温世轩跟在她后面,吞着口水,两只手摸着裤子。 顿脚,咬住唇,回头愤怒地瞪上他:“你有毛病吗,大叔?你找人不会去其它地方找吗?跟着我做什么?” 温世轩张张口,对她这张愤怒时像极了自己小女儿的脸,不,简直就是小女儿,哑语。 “娟娟。” 雷文斌从开到校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刚好看着一个中年大叔跟着陆家千金,眉头一挑,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发神经的,从出校门就跟着我。”温媛发狠地说,希望说了以后,能吓到温世轩马上走。 雷文斌上下打量温世轩,就他脚上那双肮脏的拖鞋,都像是流浪汉的身份,手插口袋,不悦道:“大叔,我劝你马上走,不然,我会报警的。” “我只是——”温世轩看着小女儿低下头别过的脸,益发确定了,“找我女儿。” 温媛的心头一紧:被爸认出来了? “你女儿?”雷文斌大笑,笑的声音阵阵发寒,“她怎么可能是你女儿?她是陆家千金!” “她不可能是陆家千金。我知道的,我的小女儿是我和她妈看着出生的。”温世轩盯着温媛,眼睛在这一刻显出父亲的一股严厉和气势。 看到不出声的温媛肩头打着微颤,雷文斌眉头一皱,朝门口的保安喊:“你们过来,这里有个疯子!” 一两个保安应声要冲过来,这时候,杀进一辆出租车。 车门开,蔓蔓和初夏走了下来。 在场三个人全部一愣。 “爸。”蔓蔓站在温世轩面前,对着想喊人的雷文斌以及把脸想藏到黑暗里的妹妹温媛,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晶晶发着可怕的威亮。 雷文斌对她们两个一样有些惧,因为他刚从会场溜了,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察觉到。 “好啊。”初夏叉着腰,倒是没有向他,向的是想溜走的温媛,笑骂,“媛媛,你想变成别人家的女儿,不认自己的亲生父亲,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们说什么?她是陆家的小姐。”雷文斌对这点是深信不疑的,他的赌注全下在温媛上了。 “让他们走吧。”蔓蔓拦住想继续说话的初夏,接着转头对父亲说,“爸,我今晚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可是,蔓蔓——”温世轩皱着眉,看着小女儿温媛。 现在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他胸口前所未有地激起了股怒火,想,想教训这个被惯坏的丫头。 在他温世轩的原则里面,平常能忍则忍,女儿耍点小脾气小任性,他做父亲的容忍,但是如果女儿走错了道,他为父的绝无法容忍。 刹那,是能在父亲眼里看到熊熊的怒火,而不是她预期中反过来向她跪下向她恳求哀求的眼神,温媛心里被震了下。 “爸,我们住不起那么好的房子,穿不起那么好的衣服,但我们日子过得心里舒畅。有些人,就是得等她亏心事做多了,像要得心脏病死了一样,才知道粗饭布衣的好处。”蔓蔓说。 大女儿说的这话在理,他赞同,转身,看都不看小女儿一眼,跟大女儿走了。 呆呆的,注视着父亲头也不回,和蔓蔓上了车。 父亲见她发达了,不会来求她原谅,这个版本,和自己想的太远了。 蔓蔓,更是——一如既往那种看不起她做事的眼光。 不对,完全不对! “这些人是得神经病了吧?以为随便冒认人家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好处?”雷文斌朝蔓蔓他们走的那辆出租车喷口水,回头一看。 温媛的脸,白得有点掉渣。 “怎么了?你不会是被那群神经病说的话——”看着她这幅表情,雷文斌心里都一寒,不会是刚刚蔓蔓他们说的是真的吧。 “不,我是觉得他们挺可怜的。”找回声音的温媛,在心里不停地换着气,像是要拼命抓住块浮木的溺水者。 “对,你说的对。”雷文斌心头阵阵发虚,手背不由抹了把额头的汗,“对了,你上次说,你未来公公是市委书记?” “嗯,我伯父是市长,未来公公是市委书记。”念到这两个随便亮出去都是无比让人炫耀的长辈,温媛找回了希望。 只要,到某个时候,拿哪个长辈都好,震一震蔓蔓,蔓蔓会继续看不起她? 听她恢复了自然的声色,雷文斌的心安了下来,与她说起,自己已经将蔓蔓的作品拿到手,给了敌对的公司做研究,通过这个交易,敌对公司答应了请他做此次项目的主设计。希望到时候,她能先到政府里面向她的两位亲戚长辈为他说好话。 温媛听着眉头挑了挑:“没有问题。” 这不难,到时候到哪个长辈面前一告,像当初在张晴面前一样,告蔓蔓剽窃他人作品。 …… 晚上,蔓蔓给父亲做了最爱的糖醋排骨。 温世轩扒着饭,固然气着小女儿也是疼着小女儿,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怒得拍大腿。 蔓蔓默默地夹米粒。 却是初夏看不过去了,说温世轩:“伯父,你有另一个女儿呢。” “蔓蔓,你奶奶给你的玉佩呢。”温世轩回神,陡然问的是好像驴头不对马嘴的事情。 初夏与蔓蔓一块这么久,都没有听说过蔓蔓藏了块什么玉佩,微讶地眨眨眼。 “来北京,我怕人多丢了不好,藏箱子里了。”蔓蔓对父亲是不能撒谎的。 “没有丢就好。”温世轩抚摩着胸口说,“那是你奶奶给你的护身符,丢了的话,爸怕你会出事。” 搁下筷子,给父亲舀碗汤:“爸,您放心,那东西我绝不会丢的。” “还有,我听杜宇说你在学开车了?”温世轩接过汤碗,不急着喝,一整张老脸都是挂心。 “是的。”蔓蔓答,眸光一转,“爸,我小时候你说我出过车祸。” 刚喝上汤的温世轩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蔓蔓,那事儿不要提了。” “爸?”伸出的手帮父亲拍着背。 温世轩闭上口。老实巴交的汉子,不说的话,用什么都撬不开的。 然,温世轩闭上眼时,眼皮忍不住发抖,当每次想起大女儿小时候,差点被那辆车撞上。幸好他拉女儿拉得快,站在女儿身边的另一个女孩,当场被车撞死了。 事后,交警是抓了一个犯人,但是,依他的记忆,不像是那天他看到的司机。 他看到的是个女人,交警抓的是个男人。 现在到处都有让人冒名顶罪的,那个年代,能开小车的,肯定是个了不起背景的人。 因着这,他马上带一家老小搬了家。 给女儿弄了双眼镜戴上,做点小小的乔装。 女儿因这幅丑陋的大眼镜,错过了一些机会,却一生平安。而且,女儿现在找到了好归宿。 想到这里,温世轩满意地继续叮嘱女儿:“你眼睛总是看不清,眼镜要戴着,知道吗?”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孝顺地眯开:“知道,爸。” …… 陆家 陆司令回家了,陆夫人刚好出院。 一家四口吃饭。 陆司令在开饭之前,犹豫了半天后,问大儿子:“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陆夫人一听,转过头来问。 陆君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马上拉了母亲去厨房:“妈,爸和哥是谈公事。” 等老婆不在了,陆司令压低嗓音:“你拿走我那花瓶,别和你妈说起。要说,说是被人借走的,我已经让人再复制一个。” “我知道的,爸。”冷冷的眉,其实多少承继了陆司令当年的一点狠。 陆夫人是个性情温和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心地单纯的人,如果知道自己曾经信赖的妹妹原来恨自己对自己做过许多不堪的事,已经被伤过的心,可能再承受不起打击了。 “真是个用心狠毒的女人。”陆司令现在回忆起杨乐儿的前后往来,眉中带出浓墨的深色,“她当初进我们家,刚好是你爷爷出事的时候,谁也怀疑不到她会居心不良。” “爸。”抹了下鼻子,冷眸望向能照出人影的地砖,瞳仁里闪着那抹纤细的影子,“我和爷爷说,把囡囡接回来。爷爷很怕,囡囡不接受。” 陆司令对蔓蔓一直是很想见的,只是忍了再忍,听到这,是忍不住地把手一拍:“我见见她,看她怎么说。” “爸你打算以什么借口?”陆君思前顾后。 “她不是参加了我们政府办的广告招标吗?”陆司令到了这个地步,不惜“假公济私”了,“让我秘书打电话给她,说是某领导想为这事私下见见她。” 这主意差强人意,不知妹妹能不能上当。 “我是市领导,她敢不见我?!”关键时刻,陆司令拍着胸膛,打算做死皮赖脸的老爸了。 冷眉一提,暗地里:哎~ …… 接到秘书电话,说是有个市领导要见自己。 蔓蔓怔了怔:“哪个市领导?” 有君爷在旁边的冷眼提示,秘书打了个迷糊眼:“一个部门的领导。” 官家办事,喜欢神神秘秘,好像电视剧里的皇帝微服出巡。 不去见,小市民担负不起得罪官老爷的名头。 于是出发前,蔓蔓和老公在每晚日常的问候电话里面,谈起了这事。 蒋大少知道两个爷今晚出去了,大致猜得到媳妇要去见谁,安慰媳妇说:“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领导。如果是的话,直接把你叫到办公室训话了,而不是找你去喝茶。” 觉得老公这话有理,蔓蔓点着小头,心安了大半。 蒋大少不仅与老婆通电话,之前听到了初夏打的两次小报告。 其一,李振伟那个死不要脸的,竟然后悔了,想来追回他已婚的媳妇。 欠打! 这个不需和媳妇商量,他自个儿收拾这渣。 其二,温媛,这个老婆的极品妹子,连亲爹都不认了。 “蔓蔓。你爸伤心生气,你是明事理的,不会跟着气,上了媛媛的圈套吧?” 听老公小心翼翼的语气,能想象到老公在电话对面耸肩蹙眉依旧帅气的模样儿,蔓蔓的小嘴咧开:“我要是真的气,是白痴。” “谁说的?我媳妇聪明无比!”蒋大少在电话里头卷袖子抡拳头。 老公是活宝,常常能一句话把她逗笑了。蔓蔓笑着笑着,不觉地和老公说起了心里话:“她会后悔的。” “做贼心虚,能不后悔?”蒋大少英眉一挺,“故意去扮人家的女儿,不就是做贼吗?” “我比较担心的是,她是受人唆使。”蔓蔓软绵绵的嗓子里,鲜有地显出了一丝厉色。 “蔓蔓。”想到那两个爷的交代,如今,蒋大少照搬,告诉媳妇,“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自己,还有你爸,千万不要鲁莽行事。这里面,背后的人,不说他官大官小,是阴谋诡计,小人之心,防不胜防。他们毕竟在暗,我们在明。” 暗箭难防,明枪易躲。 蔓蔓想,老公的教官之名不是虚名,电话里一套套的,都搬起了兵书,让她无话可说。 新婚一个月不到的夫妻,结束电话时,像以往那样,依依不舍。 蒋大少对媳妇说起了一个夜晚排除夫妻相隔两地窘境的新主意,模仿的是某个电影片段,说:“我们可以在电话里做。” 蔓蔓的脸——迅速地涨红,幸好家里没人。 “你,你宿舍里不是有人吗?”蔓蔓巴不得拿块石头砸开老公的脑袋。 “没事,我拿毛巾塞住莫文洋的嘴巴和耳朵,再给他头蒙上被子,他什么都听不见。” 电话里头,配合蒋大少的话,响起了莫文洋可怜的呜呜声。 蔓蔓那个囧的:“有你这样对待战友吗?见色忘友。” 说罢,这脸红得,不管老公怎么辩解,咔,赶紧先挂了电话。 和老公做那事儿,她不是不喜欢,但是,终究是传统的女人,一想起,总觉得是挺尴尬的事儿。 见墙上摆钟的指针指的时间差不多了,蔓蔓拾掇了下衣服,下了楼梯,走出大院,准备到路头截出租车。 刚好蒋梅开着自己的车,送蒋母与大嫂金美辰参加聚会。经过街头时,发现蔓蔓站在路边截不到车的样子,喊:“弟媳,是去哪里呢?我顺道载你一程吧。” 今晚真心不知道怎么了,老半天不见一辆的士经过。那地方路又不熟,怕转公交赶不上和领导见面的时间。 无奈之举,蔓蔓拉开了车门,坐进副驾座,避开后座的蒋母与极品大嫂。 一路,车内空气弥漫着紧张的气味。 蒋梅有心缓和婆媳关系,和蔓蔓说起:“妈要去的茶会,那里面的人,无不都夸你画好人也好。” 蔓蔓是给蒋母在朋友面前争了脸,现在蒋母斗气的是和儿子以及老公的约定。 蒋母偏不信,有什么事,她是需要求蔓蔓的。 对这个爱斗气的婆婆,蔓蔓谨记老公的话,什么都看不见。 因蒋母要去的地方比较远,蒋梅先带蔓蔓到蔓蔓要赴约的地方。 蒋母听说自己要慢点到,不满时,开始挑刺了:“这么晚,你老公在部队又不在,你自己跑哪里呢?” “妈。”蒋梅赶紧先插上话,“蔓蔓有自己的朋友,和你一样,约在晚上见面并不奇怪。” 金美辰看着小姑明显是占着小儿媳,笑着挺蒋母:“蔓蔓自己怎么不解释呢?让小姑来说真奇怪,很难让人不想歪的。” 蔓蔓有脾气的,想,这时候不震下婆婆和极品大嫂不行,慢吞吞道:“有个市领导想见我。” “市领导?”蒋母和金美辰同时讶叫。 转着方向盘的蒋梅,微惊,差点打滑手。 蔓蔓说的是真是假? 金美辰与蒋母面对面,互看时,眼底都清晰地映着:不可能吧。 市领导是什么人能见到的吗? 如果能,她金美辰和蒋母,应该比蔓蔓这个什么官都不是的小市民先见到了。 看着前车镜的镜片上,映出后座金美辰和蒋母分别挑着眉的神气,蔓蔓大眼镜上飞闪过道光。 车开到了一处别致安静的小咖啡厅,里面的环境是,部分桌子,摆放在院子里,四周有植物团绕,像一个个单独隔开的空间。里面的客人,很少很少,少到不见有几个。 是个隐秘的,议事的好地方。 门口挂的休息牌子,像是证明了这地方今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蒋梅在咖啡厅门口刹住车。 前面走来一个举止优雅的男人,可能是看到了蔓蔓坐在里面,径直上来,是为蔓蔓打开车门,鞠个躬,道:“是温蔓小姐吗?” 看对方这态势,蔓蔓真是去见市领导的。 金美辰和蒋母面面的——相觑起来。 掌心握出了把潮汗,在见到自己不待见的小儿媳像是被公主一般接待进门时,蒋母啪的,抬脚踢开车门。 蒋梅都来不及喊:妈——您这是做什么—— 蔓蔓刚是要迈进门口,身后忽的阵风,婆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如牛一般,跑得倒挺快的,立马追到她身旁,对带路的大哥说: “我是陪她来的。” 厚颜无耻~ 饶是老公的母亲,蔓蔓这会儿忽的冒出一个不敬的词。 带路的大哥疑问地望向蔓蔓。 紧张的,是要将衣摆扭成股绳子了,蒋母头一次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求小儿媳。 这要见市领导,对蒋母就重要到愿意对她屈下腰身? 蔓蔓是无所谓,对带路的大哥点了下头:“不知道领导介意不介意?” “不介意。” 冷丁的音色从带路的大哥身后响起。 咖啡厅门口橘色的柱灯,雕琢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颜,俨然的态势,写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冰眸。 蒋母的口张着张着,快张成了个字母O。 蒋梅这时候停好车子了,和金美辰一块追上来,看到君爷,讶叫:“陆上校?” 如此说来,要见蔓蔓的市领导是——陆市长? 陆市长那是多大的官,住的是隔壁大院,蒋母硬是从没有见过这位全家老小的上司。 金美辰一样,明知是自己老公和老爸的上司,自己都没有亲眼见过。 只因这陆司令,是少有的那种忒严厉的亲官,十分讨厌有人走关系。 这里面,唯有蒋梅是有自知之明的,清楚陆司令和他儿子陆君一样是不好惹的大人物,赶紧拉母亲要走。 定住脚跟,蒋母瞪眼没志气的二女儿:这是多好的向上司打招呼的机会。 金美辰同样觉得小姑太抬不起台面了,尽是畏手畏脚的,怪不得小姑的老公混到这个年纪了,只是个团干部。 蔓蔓是,眼镜上飞过利光,看不惯有人欺负对她好的蒋梅,说:“二姐,一起来吧。” 谁都不邀,不,是完全无视了她这个婆婆和她这个大嫂,唯独邀请了蒋梅。 蒋母和金美辰,同微微暗了面色,当着君爷的面不好发作。 陆君同志,是捏捏下巴颌,像哥伦布发现又一块新大陆,极品新人:金美辰。 “都进来吧。”君爷大方地邀请。 按自己老爸的脾气,今晚吃不完兜着走的,一、二,排了队。 一行人,随君爷,走到了咖啡厅里唯一有客人就坐的桌子。 长方形的一张铺着绿色绒布的餐桌,两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相对坐着,谈笑风生。 其中,陆司令蒋梅是认得的,在陆司令视察他们单位时有幸亲眼见过的,因此紧张的时候硬生生停住了脚。 两个中年人哪个是哪个,金美辰和蒋母不认得,但坐在两中年人对面貌美如画的年轻人,她们是认得的。 金美辰不由紧张兮兮地扯扯婆婆的袖子:“这不是姚上校吗?” 【70】蒋母被震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4 本章字数:13099 金美辰的消息比蒋母灵通,早听说过姚子业的老爸是市领导。 “是书记。”有人小声提醒他们几个,千万要注意在领导面前的分寸。 蒋母、金美辰两人,汗毛竖立。 一个市长不够,再加个市委书记,蒋梅巴不得拔腿往外跑。 蔓蔓眼镜片上一片迷惑:市长、市委书记找她做什么。 坐桌边的陆司令,姚书记以及姚子业,听到他们脚步声,齐齐停住了话声。 本以为只见到女儿一个的陆司令等人,突然见出现这么多人。 眉一皱,手指头在桌板上敲打:“怎么回事?” 市长的嗓子浓浓的像是海底的暗涛,暗藏的波涛汹涌,惊心动魄,令人血液加速。 蔓蔓等人想:不愧是君爷的老爸,吓人的功夫有过之无不及。 相较,姚书记,与儿子姚子业一样属于清质文雅型,身材较魁梧的陆司令清瘦,白净的脸和陆司令摆在一块,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微笑,姚书记宽厚其实眼底不乏睿智的眼睛,向儿子使个眼色。 姚子业立马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位子对蔓蔓说:“坐这里吧。” 只请蔓蔓一个人坐? 蔓蔓未有想法,身边站着的蒋母和金美辰的脸一同黑了两层,眼角却都齐齐看向她。 她这做晚辈的,按理应该把座位让给长辈坐。 “二姐,你坐吧。”蔓蔓只记得蒋梅一个是长辈,另两个人听老公的,当空气。 蒋梅哪敢坐,不说蒋母和金美辰都盯着她,只说这位子是书记赐给蔓蔓的,又不是给她的。 摆摆手:“蔓蔓,你坐吧。我刚在家里坐久了,正好想站站。” 蔓蔓扶扶眼镜,对让座的姚子业说:“姚上校,你自己坐吧。我们一路坐车来,屁股颠了一路,刚好想站站。” 听到蔓蔓这话,蒋母和金美辰唰的——齐瞪向她: 你不想坐,别把我们拉下水。 天知道领导训话要训多久。 蒋母自进入长辈级后,从没有被人晾过这么长时间。 蔓蔓管不了她们那么多:是她们自己非要跟来,不是她请她们跟来。 这会儿,陆司令被大儿子陆君贴着耳畔耳语了一番来龙去脉后,对蒋母的眼神自然冷了几分。 蒋母捏着嗓子咳咳咳,使劲儿提醒小儿媳:在这个时候,她记得蔓蔓是自己儿媳了。 蔓蔓听不见,只听老公的:空气空气。 听着蒋母那一串咳咳咳,陆司令浓眉不悦如拔地而起的山峰震耸,猛地一声:咳! 领导那声咳嗽不比常人,寓意深长。 蒋母和金美辰的目光唰地从蔓蔓那里收了回来。 “你们陪她来做什么?”陆司令管她是什么女婿的亲母,对自家女儿不好的婆婆,就得教训。 一个官,连自己家人都保护不了,能叫地方父母官吗? 刀锋浓眉,五指山的眼神,威武的气势,俯立的姿态。 蒋母喉咙里翻滚着口水,说不出句话:领导见过不少,但是这陆司令她真是第一次见,怎么感觉好像对她有不小的意见? 不是自己老公,或是儿子女儿在部队单位做错什么事得罪上头了吧? 想到这,拉金美辰的袖管。 金美辰同被陆司令那句质问惊的,舌头僵硬,被蒋母一拉,要摔。 蔓蔓倒是怕蒋梅难做,主动向领导招供:“首长,是我让我二姐陪我来的。不知道首长找我什么事?” 眯眯眼,今晚的月光给足了面子,陆司令在现实里第一次看女儿: 瞧这淡淡的眉云,气质多像恬静文雅的老婆。 小巧的鼻梁,像的是陆家过世的祖母。 可惜美丽的眼睛被丑陋的大眼镜盖住了。 人是长得清瘦了些,令他这个做爸的感到心疼,不知道温家有没有虐待过她,让她吃不好穿不暖。 沉静,在咖啡厅幽闭的院子里慢慢地带走时光的流逝,回忆是那时光的漩涡,一幕幕展现,与眼前的景象重叠。 气质优雅的姚书记,陪伴着面恶心善的陆司令,微微眯着与儿子一样的美睐,同在回味那段岁月里那个软绵绵像是棉花糖的小女孩。记得,那时候,他和自己太太,第一次看到那女孩,就说:将来让我们儿子娶她吧。 囡囡,自小,安安静静,沉静雍雅,无沉鱼落雁之姿,却似是天生的帝后大气之度。 他们姚家喜欢安静,喜欢在安静中大度没有小心眼的女孩子。 两胎都生不出女儿,亦觉扼腕,盼儿子娶的儿媳是囡囡这般。 然,儿子和陆家儿子一块把囡囡弄丢了。 儿子的姻缘,被儿子自己弄丢了,这怨不得谁。 最重要的是,这个颇得众人喜爱的女孩找了回来。 现在女孩站在他们面前,一如她小时候,安安静静,言语举止,无不透出自小那股置身事外俯瞰人生喜怒哀乐的逍遥。 微微一笑,这儿媳当不成,认成干女儿没问题吧,从以前一直喜欢囡囡的太太更不会反对。他刚才,便是就此和陆司令笑谈。 一市长,一市委书记,的沉默,时而两双充满长辈慈爱的目光落在蔓蔓一人。 蔓蔓由于站的位置刚好在夜下的灯光,眼镜镜片反光,看不太清楚。 蒋梅是愣怔:看这样子,这对领导是相当喜欢蔓蔓,为什么呢? 蒋母和金美辰,越站浑身越是不舒服,眼看领导只注意蔓蔓一个。 为什么? “你家人呢?”先耐不住想认亲的,反倒是姚书记了,试探起蔓蔓。 这姚书记比那陆市长,和蔼可亲多了。 蔓蔓不觉压力,像和朋友谈话一样,既是不忘尊敬,温声温语地说:“我的家人现在和我一起在北京。” 提及温家人,陆司令看着女儿的回想收了回来,沉如大海的眸子微起波澜。 “我知道他们和你一起在北京。”姚书记继续问,“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过,再认一个父亲?” 在旁倾听的姚子业和陆君同同一怔:未想父辈问话如此直接。 如此一来,恐是—— 想必两个长辈,根本都不知蔓蔓的性子。 做长辈的一旦向年轻的问这话,是有意想认对方为干亲了。 若能认一个市委书记为干爸,哪个年轻人会不想? 蒋母和金美辰此刻就是暗中捏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代替蔓蔓答:想! 相比冲动的那些人,蒋梅多少和两个爷一样,都是较了解蔓蔓的个性,不禁为弟弟弟媳忧愁起来,拉拉弟媳:即使不想,不能把市委书记得罪了。 事情轻重,蔓蔓是分得清的。然原则问题,蔓蔓自小受温世轩言传身教,秉的是竹子的坚忍不拔,道:“谢谢首长,我从没有想过。因为对我来说,我已经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了,谁都不能代替。” 忽的,是一股不小的飓风刮过这小院子。 被直接拒绝的姚书记,自己的打击倒是不大,眉头愁似地微锁,望向身边的陆司令。 陆司令的脸,如他所想,黑得,若不是有灯光的背影挡住,会直接吓倒这里所有的人。 “贺砚。”姚书记的手轻搭在老战友的臂上,像是安抚。 浓眉深锁,陆司令胸口一上一下如老牛起伏着: 说,马上说,说自己是她亲生老爸,她不能不认。 但是,若她说,即使你是我亲生老爸,还是比不上温世轩呢? 胸口一堵,眼前一黑,闭上眼,说不出口。 大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微闪着光,是掠过了这里所有的人,望到了院子灯柱脚下盘绕的几条藤蔓,眼角小愉悦地往上弯。 站在她后头的蒋梅,这会儿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气氛紧张成这样,她居然没事人似的?就不怕被领导怪罪? 蔓蔓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需要紧张吗? 说回来,领导找她,只是想问她要不要做干女儿? 真悲剧,领导其实该去问温明珠。温明珠不是四处宣传,非要当市长女儿吗? “若是首长没有其它事情,我想我应该回去了,不打扰首长休息办公的时间。”蔓蔓提,主要是能感受到背后蒋梅像是随时会被阵风刮倒。 两领导抬头,两爷转头,四双眼珠齐是望着她,复杂的眸光。 “我说。”听蔓蔓这样说要走,蒋母这颗心脏受不住了。 眼看快到手的大鱼要溜了,江云都没能弄到市长的干女儿当儿媳,若蔓蔓能当上市委书记的干女儿,她不是马上把江云比下去了。 拉住蔓蔓,一边马不停蹄对领导说:“姚书记,陆市长,我这儿媳她害羞,心里想答应,但没能说出口。我是她婆婆我最清楚了。” 冷风,忽的阵,刮过小院。 “妈——”几乎要拿手遮脸的蒋梅,无奈地低叫。 蔓蔓绷着脸,毫不犹豫地从蒋梅掌心里抽出手,道:“她的话不代表我。” 若不是当领导的面,蒋母早向小儿媳大发雷霆了。 硬是板过蔓蔓的身,私底下,背对领导,戴着婆婆的黑脸,唬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不答应,是在给你老公、你公公的官途上搬绊脚石,你知道不?!” 月牙儿眼,沉静的,犀利的,在蒋母怒气腾腾的脸扫过:“我只知道,我老公和我公公,如果知道我做出这种类似卖国求荣的举动,我会情愿他们一枪把我毙了。” 蔓蔓不说话而已,一说话,尤其是事关原则的话,说出来把人震得灵魂抖三抖。 蒋母这一刻,即是被她震得,羞恼,激愤:“行,你清高!但你以为,清高在这世上能活下去吗?” “我这不是清高,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蔓蔓话声不大,一字一语如银盘滚珠,清晰,动人,“我爸教过我,做错事,跪下让人求得原谅,应该。为了讨一口饭,微笑服务,努力博求客人喜欢,甚至放下身段自尊,都是应该。但是,不是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出卖亲情爱情友情。” 干巴巴地张口,吐不出半个能驳得了她的字,蒋母傻了眼似的。 蒋梅是痴痴地看着弟弟这个其貌不扬的媳妇,忽然的感觉是:眼前的蔓蔓多么帅气。 金美辰对蔓蔓那副不为任何所动的大眼镜,使劲儿皱着眉头鼻子, 嘭! 背后一声巨响。 众人心被震了下,回头,看到陆司令是一掌打在桌台上。 蒋母倒抽口冷气:惨了,不会是市长大人刚听了小儿媳那番犟脾气的话,恼羞成怒了吧。 急急忙忙上前:“陆市长,请听我解释。我这儿媳不懂做人道理,待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你教育她什么呢?”陆司令浓眉讥诮地上挑,反问蒋母。 之前,听她说什么都不认其他人为父亲,他是伤心,是愤怒,然在听完她刚才那一番话后,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能说到做到这样的女孩,才真正是他为以骄傲的女儿,是他的囡囡。不然,轻然答应下来的,轻而易举忘却养父之恩的,和温明珠一类有什么两样? 蒋母顺着领导温柔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小儿媳,骤然嘴再变哑巴了。 “回去,让她好好教育你,才是对的。”陆司令寓意深长,同时厉眸对着蒋母喝然一变,“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想回去教育她,我会向你丈夫反应,你是蒋部长的太太吧。” 蒋母这刻悔得:多么希望陆司令认不出自己。 “送他们出去吧。”姚书记道,虽然,他是想和陆司令一块留蔓蔓久一些,但是被蒋母这些人一搅和,时间都不早了。 蔓蔓点个头,走向外面。 蒋梅步子迈得飞快。 蒋母脚步迈得有些蹒跚。 金美辰依依不舍,不停地回头望:自始至终,两个领导连问她一句话都没有,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多好的机会,就这样,全给蔓蔓一人占了。 在姚书记的示意下,陆君和姚子业一同匆匆走了出去。 时间这么晚,他们不可能让蔓蔓一个人回去。 “贺砚。”见人都走了,姚书记给老战友斟杯茶,压下情绪,“你该感到高兴?你的女儿即使在其他人手里长大,仍旧是个值得你骄傲的女儿。” 手,缓缓地撑住额眉,是想掩盖脸上,陆司令这个铁血汉子,话声稍息哽咽地说:“我是高兴,高兴得不得了,高兴得想把她抱一抱。” “那你学陆君。我听子业说,陆君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人再说,哪怕是被她打。”姚书记衔着嘴角,笑侃。 “是吗?”陆司令果真抬起了头,跃跃欲试,“早知道——这小子,怎么不和我说!” 姚书记笑着:“算了啊。人家年轻的,抱年轻女孩,没有什么。我们老的,要是抱了,人家以为我们老牛吃嫩草。” 听着这话,陆司令郁闷的:“我们去美容好不好,年轻几十岁。我告诉你,我当年比我两个儿子都帅。” …… 咖啡厅门口,蒋梅开着车过来,蒋母和金美辰上车,金美辰回头对要上车的蔓蔓说:“你要跟着我们去聚会吗?” “妈,都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去?”蒋梅听到,问。 “当然要去,我的电话里都催了好几回,不去没法和人家交代。”金美辰说得理直气壮,眼角一直提拉起来瞟着蔓蔓。 蔓蔓弯下腰,对驾驶座上的蒋梅说:“二姐,你送她们去吧。这里比较好找车,我回去不是问题。” 蒋梅知道:极品大嫂是故意刁难,蔓蔓是不想她难做。毕竟她可以不理大嫂,但不能不理蒋母。 四处望了望,这里不是什么闹市区,让小弟媳一个人这样回去,蒋梅自己都不放心,正想无论如何与母亲对上,前面走来两个爷,其中姚爷对她打了个手势:要她放心走。 经过今晚,蒋梅益发认识到:这姚家、陆家,对蔓蔓都是真上了心的。什么原因,或许应该回去问问弟弟。 将蔓蔓交给两个爷,是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你自己注意点。”和蔓蔓招个手,蒋梅开着车,送蒋母和金美辰上路。 目送蒋梅的车走了会儿,蔓蔓左右看,想找个人问公车站在哪里,省得打的贵。 本以为见一次领导,领导是要问她广告项目的事,她准备了一肚子专业草稿都没有用上,可惜的说。今晚投资失败,出租车费要省一省。 蔓蔓的家里经济经营哲学是,来自于畅销书《穷爸爸富爸爸》:只有赚到钱,才能消费。 “这里离公交车站和地铁站,都挺远的,我送你回去。” 背后,惯来冷冰惯了的嗓子,调高点温度时,让蔓蔓感觉浑身不自在。 “陆上校,不用了,我有带钱包,可以打的。”说着,腿迈向路边,能离多远便多远。 手,拉住她小臂,铁一般的钳似,绝不放。 “我怎么可能这么晚放你一人回去?蒋中校知道会把我骂死的。” 老公敢骂冰山老爷? 月牙儿眼眨眨:或许老公敢。 但是——“陆上校,你多虑了。现在时间都不到十一点,不算深夜,并不晚。” 说什么都要拒。 他有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过吗? 冷眉冷冷地提出桀骜的弧度,不训的阴影拔出高傲的鼻梁,冷声悄然回复到惯来不容置辩的压势:“我说我送你回去,就是送你回去!” 蔓蔓瞪足眼:这人,凭什么? “陆上校,我说了我不用你送!” 让人去开个车过来的姚子业,回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又吵起来了,愣怔,忙插进中间:“蔓蔓,我们这是也要回家,顺路送你,不会不方便的。” “谢谢你的心意,姚上校,但是不用了。”说罢,蔓蔓不忘再瞪了眼那张冰山颜,甩了冰老爷的手,往前走。 低头,不可置信地望了手中被她甩的痕迹,冷眸提。 姚子业看出他的心思,劝说:“我说你不是不知道,她和你的性子一样的,你们俩硬碰硬,好像两座冰山相撞,后果你自己可以想。” “我知道。”应了他的话,语声,是稍微温和了起来,走过去,是想好好和她继续说。 松口气的姚子业,低头望了下表针。 就这一会儿工夫,蔓蔓站在路边,是发现了辆车的灯光,拐过街头,看似辆的士,着急时,两只手举起来拦截,身体往路面上倾斜。 冷眉微皱,是觉得她这动作危险了点,伸出手想把她拉回来。 灯光,白到刺目的车灯,从街头猛地直射过来。 冷眸被充满寒光的车灯一刺,眼睛紧眯,瞳孔缩紧。 忽来的另一辆车,越过了出租车,并不是正常驾驶的样子,冲过街头后,速度又急又快,像条蛇左右委蛇,趋势是要冲上人行道。 蔓蔓一惊,刚要往旁跑,可那车居然像醉酒了似地追着她身后。 正觉得黑暗要罩上自己的刹那,背后伸来的两只大手把她一抱,一扑,紧接两人冲出路面一米多远后,在地上打滚。 看表的姚子业,听到车轮子急刹车的巨响,刺耳的轧,抬头一道飓风刮过眼皮子,见清楚陆君抱着蔓蔓两个人飞扑出路面,而一辆跑车冲上蔓蔓刚才站着的人行道。 “陆君,囡囡——”他大喊一声,要冲过去,被后面的保镖紧紧拉住。 拉开保险栓的乌黑枪口,对准车轮,打过去的子弹像打在钢板上弹飞了出去。 跑车的马达哗的加大马力,跑车像脱缰的野马,跃出人行道后,朝向前面狂奔。 灯下,映出是一辆无牌车。 姚子业在那车一走的同时,挣开后面拉他的手,飞奔向路面。 翻个身,陆君已经爬了起来,刚起来,就对着那些要围上自己的人骂:“去追那辆车!” “去追了。”姚子业道,是蹲下来焦急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手臂上一点血痕,冷眉深深地皱起来,不是因手臂的小擦伤,是见到自己另一只手掌心也有血。 一丝血流,从枕着他手臂的她的额头上,淌下,不会儿在黑兮兮的水泥路面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月牙儿的双眼紧闭,大眼镜歪下来,掉到地上,玻璃镜片碎了一半。 “蔓蔓,蔓蔓——”手指拍打她的脸,没有能醒,指尖逐渐地发凉发冷,是瞬刻寒透了心,阵阵地打起了抖,“囡囡!” 囡囡…… 梦里,像是有个声音这样叫着她:囡囡,囡囡—— 一直一直叫,夹着哭声,与一抹小小的摇摇晃晃的影子。 在追着谁? 疼~ 丝丝的,不是很疼,是沉,头沉沉晕晕的,眼皮重重的,努力地撑开一丝,进入的光景里:一双狭长如柳叶的眼,流闪着莹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的是一抹清晰的忧楚。 “怎样?疼吗?” 再眨两下眼皮,越过他,看到了头顶上的天花板以及白灯管,像是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面,想了起来。 对,她差点被车撞了,幸好有个人从后面扑了她一把。 手撑着床边,要起来。 姚子业的大手按住她,坚决不让:“躺下,你有一点脑震荡,要静养的。” 向来温温柔柔的那双细长的眸子,此刻发着慑人的气势,按着她的手也不见半点温柔。 无奈,躺回床上,问:“这里是哪里?” “部队医院的病床。”帮着她,将被子掖好,要将她的手放进去时,注意着没有碰到她手背涂满红药水的伤口。 蔓蔓注意到了手背上的小伤,忙活动下手指头,见没有问题,喘出口气。 见她这样子,似乎手比脸重要,完全不像那些爱美的女孩子。 姚子业和坐在床边的陆君,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跟着转头,蔓蔓看到了坐椅子上的冰山一只手缠了绷带,一怔:“你救了我?” “不是我,还有谁?”冷而高雅的嗓子,话里含了另一种含义。 救了人,都是这个冷傲万年不变。 蔓蔓心里叹气:“谢谢。” “不用谢。” 是真的不用,他是她哥。 “不,这人情要还的。”蔓蔓坚持。 哪个人都可以欠,这冰山她真是欠不起,每当想起那五百块上车费以及后来他追讨的三千六。 “你真要还?”冷眸这会忽然是光色转悠着,带出了一丝她无法察觉的狡诈。 “是的。”蔓蔓没有踏进了陷阱的醒悟,点着小头,“你医药费多少,都先计我头上吧。” 开口闭口医药费,她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冰山懒懒地启口:“医药费才几毛钱。” 都知道是难侍候的爷了。 眉云微锁:“你想要我还什么,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叫我声哥。” 默。 真静,只留下两双眼睛,在空气间交集,探索。 眼睫毛,往上刷了百遍,犀利的月牙儿眼,是因为没有了眼镜的关系吗,看不透这双冰眸是想做什么。 “陆上校,你就不怕你妹妹回来,把我揍打一顿?” 冰冷的嘴角,忍不住化开往上提:“好主意。这正好是我想你做的事。” 脸,蔓蔓白润的脸蛋,鲜有的黑了,额头齐齐掉下多条黑线:这爷,果然是有意的,变着法子整她。 耳听,背身过去的姚爷,一声声闷笑。 门板,砰砰。 “进来。”君爷的冷调,万年不变。 咿呀走进来的美人,清楚他性子,一点都不受到影响的,笑吟吟地提了东西走到床边,只望着床上额头贴了纱布的蔓蔓,问:“怎样?他给你贴胶布有没有弄痛你?” 蔓蔓对大胸美人白露姐姐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深感讶异:原来,君爷还有这招整人的功夫。忽的记起,他给她治脚伤时,拿冰块狠狠地往她脚踝捂。 眼见蔓蔓的脸一脸老实像回答了问题,白露不客气地对两个爷发话了:“人家女孩子,你们下手都那么狠,有没有良心的?” 另两人当场当机了,紧接,齐齐看向蔓蔓的目光:腹黑? 蔓蔓装作什么都看不见,问:“我的眼镜呢?” “那个,镜片,摔烂了一半,送去眼科让人配好镜片再给你。”姚子业说。 蔓蔓看着白露都来了,想起另一个重要问题,忙问:“你们没有告诉我老公吧?” “给你处理好伤再打的,免得他到这里干着急。他现在是从学校打车赶来。” 不久,蒋大少匆匆的影子在部队医院门口出现了,刚冲进医院住院部大门,看到了两个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一样。 “陆司令。”先向自己上司和岳丈敬个军礼。 经旁人提醒,再向另一边的姚书记敬了礼。 “今晚是我把她叫去的,但没有想到出现这事。”陆司令的声音,对女婿带着歉意。 蒋大少眉宇肃俊:“这不是首长的错。” “犯人现在是抓到了,扣押了,在审问。”姚书记一手搭着陆司令的肩膀,向蒋大少交代。 两个市领导亲自关照的事,公安机关不到一小时侦破案件。 “是什么人?”蒋大少问。 “说是一个偷了人家的车的小偷作为。”姚书记自己说这话,都觉得不可信,“不过你放心,真正的犯人在追查,车是找到了,所以不会难查的。” 俊眉耸立,敬个军礼:“首长,我想去看我媳妇。” “去吧。”陆司令摆个手。 蒋大少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梯。 跌坐下来,手撑着额眉,想到刚在咖啡厅门口,听到出事跑出来,看见自己儿子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上车时,两条腿都在打抖:失去过一次,要真的是再失去了。 “贺砚。”掌心在陆司令肩膀上拍着,姚书记温柔的眸浮上一层暗色,“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的,我建议你,要和你太太好好谈谈,上杨家一趟。” 陆司令蓦地火了起来:“我管她是我老婆的奶奶什么的,如果真是有心庇护那个混蛋,我抄了她杨家!” …… 蒋大少进病房里的时候,看见媳妇闭着眼睛在睡,就不敢打扰,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握起媳妇的手,看到手背涂满了红药水,阵阵药味让他眉宇闪过戾气。 两个爷,这刻倒是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白露。 “蒋中校。” “你好,白大姐。” “陆君和子业都说了,她这伤不重,两三天观察了没事可以回家。”实在看他表情忒难看了,白露说。 “我知道。”坐到床边,一动不动看着媳妇沉睡的脸。 白露尖锐的眸子扫过他的沉眉肃脸,不多话,走了出去,关上门。 “阿衍。”其实没有睡着,他一进来她就醒了。 “是我不好,以为有他们在,你不会有事。忘了,或许有他们在,你更危险。”握着她手,嗓子里带着深思后的愧疚。 蔓蔓坐了起来,抬手拍拍他皱着的眉:“如果你怪你自己,我都要怪我自己了。而且,陆上校伤的比我重。” 没有说话,只是把额头,贴到她额头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像是很怕她一瞬间要消失了一样,两手把她一搂,就此不放开。 …… 杨乐儿家里 三更半夜里,温媛听到门嘭的一声巨响,知道是杨乐儿回来心情不好,赶紧拿被子盖住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然外头的声音太大,断断续续仍传进她耳朵里。 “你借我的车去干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杨乐儿尖锐的嗓子在屋子里四蹿,看来是被惹毛了。 “你放心,我已经找好人顶罪了。” 这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温媛从没听过。 “你焦急做什么?不是说了囡囡很多年前已经被我用车撞死了。现在只要等我的娟娟成为市委书记的儿媳,我扬眉吐气,帮你一手遮天,你那些烂债,很快能一笔还清的。” “可温世同说了,陆家之前的确是验某人的血液,说了那个女孩很可能没有死,你当年撞错了人。” “我怎么可能撞错人?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最清楚。” “那你说,陆市长为什么今晚要专门见那女孩?” 陆市长,要见一个陌生的,有可能是陆市长本人亲生女儿的女孩。这样一来,她的姚家儿媳地位会不会不保。 盖在被子里的呼吸,因听着客厅里的一段段对话关系到了自己,不停吃紧。 “我怎么知道?陆家人向来疯疯癫癫,上下都是,看到哪个有点像囡囡的,都发癫。”杨乐儿这般形容自己姐姐陆夫人,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温媛恨不得杨乐儿是正确的。 “你看这样好不好?”那人道,“你是接生过囡囡的,你去亲眼看一眼那女孩,确定是不是。” 这人坚持已见,想必对那个可疑女孩疑心不减,是有证据的。 温媛瞪着漆黑里的天花板:会是谁呢?有谁会像是陆司令的女儿呢?是谁都不可能是蔓蔓。君爷长那么帅,蔓蔓那么丑。 “好吧,你说是谁,我去看看。”杨乐儿带着挑衅的语气道,“如果真没有死,我再去弄死。总比你这笨拙的车技要好得多!我那多好的车,你撞都撞不死人。” 呼吸吃紧:会是谁? “不知道。”哪知道对方忽然冒出一句,“守卫森严,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我只抓到地点,过去的时候,好像人是进去了的。等到她出来,幸好她没有马上离开,才有了机会开车撞过去。她现在人在部队医院里,你找时机进去看。” “我白痴啊。那地方是陆君的地盘,我进去等着被——”说到这,杨乐儿醒起,“看来上回送我花瓶的不是我姐姐,是陆君那小子。” 那双冰冷的眸子像是忽然闪现在眼前,惊得她拉起被子盖住眼睛。 那人听了也是大惊失色:“你是说,你被人抓住尾巴了吗?” 杨乐儿在陆君面前露馅,如果父亲和姐姐,将她身份告诉陆家,哪怕她再抵死不认。不会的,父亲和姐姐不会说的,以他们两个清高的性子。何况,若已经爆出去的话,她这几天假扮娟娟的身份,都还能平安无事? 回头和雷文斌商量,这个赚到钱后,五五分,够她以后的学费了,再和杨乐儿说拜拜,因杨乐儿已经被那个天下最可怕的男人盯住了。 她不能被杨乐儿拖累死。 不过,仍很好奇:究竟囡囡是真的死了还是活着的,活着的话会是谁呢? “混小子,竟然敢下套子套我!”客厅里,杨乐儿愤怒,“要是真被我抓住囡囡是还活着,我把她弄死,让你看着她死,看你一辈子都像死了一样过日子。” …… 医院走廊,两个爷一前一后走进一间没有挂牌子的房间。 里面,两三个戴手套的人,在用各种玻璃器皿倒着液体。 “配好没有?”君爷问。 “都按上校您的意见,全配好了。”站出来一个人答,指着操作台上摆放的那几个药瓶子。 药瓶是普通药瓶,但里面的药可不是普通的药。 “我猜她明天会来。”君爷对姚爷说。 姚爷点着头:“犯人作案后,总是心虚,要回到案发现场,或是看自己杀的人有没有死。” “这样戏台子都铺好了,就等着她来了。”冷冷的眸光攸闪间,优雅的指尖玩转着台上那几个小药瓶,蓦地是寒光一现,几瓶药全部收进了兜里。 …… 话说,早在下午,被蔓蔓拒绝了的李振伟,感觉是浑浑噩噩地下了班。 刚出办公楼门口,要开车离开。 忽然横出抹人影,挡在了他车前。 降下车窗,不悦地探出头,心情正不好,道:“温明珠,你有完没完?现在是什么社会了,结婚都好聚好散,我们八字没一撇呢,分个手有你这样子的吗?” 上次李家打电话来说婚事告吹后,温明珠没有来找过他一次,这是第一次。 却遭到如此难堪的辱骂,在大庭广众之下。 温明珠的心寒意阵阵:这男人变心像廉价的玩意儿,如蔓蔓说的,这男人是条渣。 嘴角勾起的笑,阴阴的:这个渣,配自己,还正好。 走过去,径直拉开他车门。 “你想怎样?”李振伟自然是不开门让她进来。 贴着车窗的女人的脸,笑得好像一朵美艳的花,美极了,却也像条毒舌,阴死了:“你想不想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上了我,让我有了你的孩子,又将我抛弃了。” 【71】陆爸出马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4 本章字数:13069 说是要大声宣布有他的孩子,这里是市政府门口,明天会上头条新闻的。 蹬开车门,李振伟凶神恶煞的:“进来。” 变心了,渣的本性没有变,始终怕丢面子。 阴阴笑着,俯身,坐进了车里。 四周望下的确没有认识的人,李振伟急匆匆开着车离开公众的眼球。 时而加速,时而踩刹车,是巴不得把这女人弄死,问:“你胡说的吧?你这么快有我的孩子?” “谁让你第一次,就要上了我。”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不能否认,是有几分姿色。何况那晚上他喝了酒,稍微试探,她一点都没有推拒。 “你真是处吗?”现在回想起来,那晚上与她过得不错,但是,她不算青涩。 “是不是,你不是经历过了吗?”温明珠美艳的眸子里阴、冷、恨。 亏她保持了多年的第一次,真心献给了这个男人,现在居然被这个男人反过来质疑。 “不是我想怀疑,是现在太多人搞修补的东西了,很难让人辨别的。”李振伟刘海一扬,振振有词的。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有过多少个了?” 他有过吗? 是她,还有自己的妈,弄得他有了第一次,和她。 李振伟呼地沉下脸:“温明珠,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怎么?我都有你的孩子了,你想赖账?”激怒的眼红彤彤地望着他。 “下、掉。”两个字简单利索,毫无感情,“我不需要你的孩子。” 吃紧的呼吸,嘴角上钩: “就因为我不是市长的干女儿了?” 轻佻的,不屑的,鄙视的,自嘲的,目光看着他,同像是在看自己。 “不是。” 同是两个字的答案,再次出乎了她意料。 眸光蓦地寒冷:“不是的话,那是什么原因?” “我找到我喜欢的人了。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结婚是可以找到喜欢的人的。” 这句话,比什么都可怕,直接是把她打入了地狱。 眼前,浮现出那晚,她落败像只斗败的落汤鸡,沙子变成金子发光的是蔓蔓,从那时起,他的眼一直只看着蔓蔓一个了。 吃人的眼神,瞪住了自己脚下:“你喜欢的人是谁?” “明知故问。”轻慢的眼神扫过她的脸,这会儿一看,忽然发觉这女人空有一张花瓶脸,一点都不生动,好像戴着面具的僵尸,难看死了。哪像蔓蔓,举手投足间,眼镜后藏匿的美眸,都富有一股无人能及的神韵。 “你明明说过她配不上你!她一无是处,这是你自己说的。” 说到这个,刺痛了下午他刚被蔓蔓拒绝的心。 看回她,瞪着她,愤怒的:“我后悔了,而这都是你害的,温明珠。” 居然,却都是怪起她了,把责任都推给她了。 “下掉孩子,我不要你的孩子。你要去闹都没有关系,最多我向领导反映是你下药害我的。领导会相信我不会相信你的,因为你在那晚上做出的事情,已经让你名声扫地。” 冷冰冰的一个个字,像是垃圾一样吐到她脸上。 她如今是垃圾了,而蔓蔓是块宝了。 陡地,奇特的笑从她眼里眉里浑身毛发里散发出来。 听得他阵阵毛骨悚然。 车,杀在路边,他先踢开车门走了出去,解开领带透气。 他真是晦气,怎摊上这个女人了? 要是蔓蔓,多好。 猛地一个刹车,后背狠撞在座位上,温明珠猝然醒了。 想到,出来时父亲和她说:明珠,如果你不能把他拿住,把孩子下掉后,你和你妈回老家吧。 当场,邓晓羽懵了,抱着她大哭,说到父亲的公司周转出现问题,现在不能缺少李家的帮助。 没了陆家李家,再没有富有的家境做靠山,她真是变成垃圾了。 “走吧。”他厌恶的,大声的语气朝她怒吼。 然,有什么比离开这繁华的京都落魄地回老家更可怕的事情呢。 跑出去,两只手,紧紧扯拉住他的裤脚,跪下来,泪眼婆娑:“我求你,求你不要抛弃我,你知道吗?我有多爱着你!” …… 在医院里过夜,陌生的床,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四处弥漫的消毒水味。 老公今晚陪在她身边,弄了张护理床。 一翻过身,能看到老公的俊颜,和在家里似乎不太一样。 记得当初第一晚,两个人第一次没成,老公睡沙发,她都不敢看他,背着身,一夜对着白色的墙壁,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的都是他在上面喘着气,手指摸过去是温温热热的肉,像牛筋一般结实。 对偷偷在心底里面囧的蔓蔓来说:老公结实的肌肉,就是她刀板上摸过最好的牛筋肉。 不知蒋大少听到媳妇这心里话,会不会偷偷同在心里头乐:老婆,我这么秀色可餐,我随时敞开胸怀,你随时可以来扑我。 说回来那第二晚,她是人更迷糊了。因为两人全程入戏,火烧般的热感把她的脑袋烧成了熔浆,回想,都回想不起来。 之后,几乎是两人在的时候,每晚都要激情一番,每晚都让她脑袋变熔浆,糊里糊涂睡到醒的时候,老公体力是她几倍,早醒了,在忙着给她准备早餐。 她每天,只要老公在家,都是在早餐的阵阵香气中迎接早晨的沐光。 偶尔愧疚,想比老公早醒,发现想比军人早醒是不可能的事。尤其半夜醒的时候,无论她见他睡得多熟,一点小动静,都能让他唬得睁开像老虎的眼睛,看着她。 现在,老公早发觉她睡不着了,爬起来,搬了张凳子坐在她床边,问:“是疼吗?” “不疼。”她说,眼睛睁得有点怔,“只是睡不着。” “有心事?”想着说着,蒋大少不放心,手要去拉墙上的传呼器。 拽住他袖管,摇头:“别叫。我不想见到他们两个。” 说的是两个爷。 两爷刚才再来过,特别交代说今晚他们都会留在这,有事直接可以叫他们。 媳妇对这些人的排斥不是一丁点的大。 “蔓蔓。”掌心抚摩着她的头发,指尖在她稍蹙的眉间一弹,“是怎么了?” “不习惯。”蔓蔓道。 不习惯这些人对她好,很不习惯。 “有人对你好不是好事吗?”带点想逗她笑的笑声,浮现在他俊美飞扬的眉梢。 可她,只是要把整个脸都埋进枕头里一样,低低声说:“知道不?如果你一开始出现在我面前,说你是某某部长的儿子,我不会想和你说半句话的。” 听到这个,蒋大少的脸肃起:“你这是歧视,歧视高干是不是?” “不是歧视,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们俩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捧起她的脸,板着做老公的面孔,“你说我们哪里不好了?” “现在是挺好的。”月牙儿眼眯眯,道,“但是,那是因为你和他们不像。” 蒋大少忽然觉得:如果两爷在这里听到她这话,要郁闷得吐血。 “蔓蔓,都是人,没有什么像不像的。” “不是的,阿衍,或许姚上校好些,但其实我觉得他的派头仍旧要比你大。陆上校就不提了。”蔓蔓蹙着眉尖说,“我很不习惯。像他们这些前呼后拥的人,忽然关心起我这个小市民。更别提今晚莫名其妙的,那个人家喊的姚书记,说是要认我当干儿女?” 俊眸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只想她的:“你想吗?” “我拒绝了,我只有一个爸。” 听到这,蒋大少不免为陆司令抹一把同情泪了:可能陆市长自己都没能想到吧,自己会比不上温世轩这个杂货铺老板。 “蔓蔓。”搂着媳妇,蒋大少说,“有些事情,有时候我们不要太谈理智了,要凭着感觉走。你想想,当初你和我在一起时,不是中途没有发现什么吧,可你不是照样和我在一起了。” 偎靠在老公怀里,蔓蔓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思绪像是飘散在无边无际的地方:凭着感觉走,是能带到她哪里。 “毕竟,这事不像过日子赚钱,有时候想太多,反而把自己困住了。你不是问过我,我为什么想和你在一起吗?我那时候,曾害怕过你妈的。但是,这颗心,就是没法控制,想走到你身边想和你在一起。瞧,偶尔想太多,反而没有意思,会断送自己幸福的。” 抬的眸,在老公熠熠的星眸里飞过:教官老公,真像个哲学家。 “如果你真睡不着,我们在这里做吧。每次做完你都会睡得很好。”眸光一闪,蒋大少洋洋得意想出了个解决老婆睡眠问题的好主意。 小爪子,毫不意外,在他肩头打了两下:“这里是哪里!” 咳! 门外忽然响起的一声咳嗽,让蒋大少寒毛林立:媳妇的陆老爸在外面听到了。 陆司令想离开前,想过来看看女儿再走,和儿子走到这,听见蒋大少这句话。 “爸,我来处理吧。她真睡不着,我会给她点药。”陆君说。 陆司令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在门板望了两眼,回身,被姚书记拉走了。这走不了两步,回想到蒋大少的话,不免与老战友发起了牢骚:“我知道女大当嫁。可她没有回到我身边一天,就已经被个男人拐进另一个家门了。” “好了,想想你当年拐你老婆的时候,你岳丈是不是一样想痛打你。”姚书记安慰他说。 “是拿了根扫把,追在我后面,因为我爬墙,偷看她被他发现了。”陆司令恨恨的,你蒋大少怎么不爬墙呢,只要你爬墙,我照样有机会拿扫把打。 姚书记:…… 病房里,在爷进门来教训之前,两个新婚夫妇很有默契的,忙一个躺一个床上,都用被子盖住头,装作呼呼大睡。 陆君同志搁在门把上想转开进去的手,只好缩了回来,冷眸一提:这妹婿,难以形容。 听到门外脚步声离远了,蒋大少偷偷睁开眼睛,朝床上的媳妇挤眉弄眼的:都走了,我们来试试偷腥的滋味吧。 啪! 枕头砸上他俊脸。 亏了老公这一闹,她啥都没有想了,一夜安睡。 …… 清晨五六点钟,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出现在部队医院接待处,道:“我是陆上校的婶婶,来找陆上校的,听说陆上校昨晚有个朋友住进这医院了,顺便来探望。” “陆上校的话,昨晚已经离开了。他昨晚是有送来个病人住在这个病房。”服务生说。 这么顺利? 毫无防备? 连打两个问号的杨乐儿,重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莫非花瓶真是姐姐送的,陆君那小子一点都不知情。 边想,边坐上电梯:按理,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应该有防备才对。 走到走廊,看见了病房门前站着两个兵,心里反倒踏实了:真是有防备的。 嘴角阴森挂上抹寒笑,走进一卫生间,掏出随身皮包里的白大褂和假冒的医生工作牌,伪装好,信条大步走向了病房。 两个兵扫了眼她上衣口袋上的工作牌,没有阻拦。 旋开门把,走进去后,背身将门锁顺便一按,卡锁了门。 话说,这房间里的消毒水味,比走廊里头更刺鼻,皱着眉,走近那床上躺着的人,先是要拉开遮盖床边的布帘。 手指抓到布帘的时候,忽然感到一丝无力,忙闭上眼定定神,再猛地一拽。 白色的床单上,卧躺着的女孩,长而乌亮的黑发,有一双和姐姐年轻时一样富有神韵的月牙儿眼,正睁着大大的瞳仁惊恐地望着她。 原来,真的活着。 好啊,我让你死,让你这回死了瞑目。 十只指头伸过去,往女孩脖子上猛掐,掐,掐死你—— 啪啪。 两声门板敲打。 惊得她跳了回来,直起身体。 眼前,却是什么都没有,连个女孩的影子都没有,床单上空空的,只有她双手刚才似乎掐过的地方,是个空枕头,被她尖利的指甲扯破了口子,里面的棉絮乱飞。 震呆了,四面八方空无的肃静,像是排山倒海要把她吞灭了般。 落圈套了? 拔腿往外走。 出到门口,然守门的两个兵,仍是带着奇怪的眼神,只在她胸前的工作牌扫一眼,没有动作没有说话。 看来有可能里面的病人只是出去了,所以两个兵没有盘问她让她进去。 不管怎样,现在只能先撤了。 走回去换回衣服,从皮包里拿出两瓶药,倒出几颗丸子,像是例行公事塞进嘴里。 趁人多的时间走出了医院大门,赶着去截辆出租车时,忽然一辆车急杀在她面前,司机骂: “你傻了疯了?在路中间站那么久做什么?” 抬头,四望,是一双双酷似姐姐的月牙儿眼怔怔地看着她。 “啊——” …… 很早听见了杨乐儿出去的声音,温媛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但是,没有忘记,要上课,要考上中央美院。 穿好衣服,走到厨房,空空的,杨乐儿从来不做早餐,只留了钱给她自己花。 以前她羡慕这种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的贵族生活,现在,她忽然怀念起蔓蔓煮的豆浆。北京太大,街边摊摆的豆浆她嫌弃,好的豆浆店离她住的地方远。 不止如此,蔓蔓做的包子也好吃。 她开始回想:蔓蔓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包子给她吃的? 蔓蔓大她将近十岁,似乎在她有记忆起,家里都是蔓蔓在做饭了。 因为太习惯了,所以不觉得姐姐做的东西好吃吗? 即使姐姐没有做东西给她吃,有妈妈许玉娥在,许玉娥是她想吃什么,自己做不出来,都会跑老远去给她买。 拉开冰箱,想自己温点牛奶打个鸡蛋,冰箱里面,摆的都是杨乐儿喝的啤酒。 这样的女人哪能做妈! 心头浮现这个想法时,一愣,急忙收了回去,提了书包匆匆离开这个家。 早上,上了一节课后,有个老师忽然进来打断课堂,焦急地朝她喊:你妈出事了! 嘭的站起来,什么都没有说,两手空空往外跑。 有老师跟在她后面,怕她出事,跟上来后,帮她截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里,老师答帝景。 她忽的话不经脑袋,冲出口:我妈哪里住帝景了? 身体里面的第一反应,许玉娥是她妈,杨乐儿从来将来都不可能是她妈! 老师呆呆地望着她:她不是被吓傻了吧? 那种担惊受怕的痛楚,只有她一个人每天自己窝在黑暗里舔弄着。 不管如何,她被押回去见了杨乐儿。 杨乐儿躺在梦思床上,眼神比她更惊恐:“怎么办?我掐不死她,她到处都在,都在看着我。” 送杨乐儿回来的男人,对杨乐儿倒还好,拿毛巾体贴地帮杨乐儿擦脸,对被吓到的她说:“你回去吧,我来照顾她可以了。” 这声音,她听出来了是昨晚上和杨乐儿说话的男人。 男人长得不是很帅气,但也不是长得难看,自称叫王海。 她直觉里讨厌这男人,因为这男人一双灰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她的胸。 这个家她没法呆了。 往包里拼命地塞东西,塞完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家,温世轩,许玉娥,蔓蔓,一个个她很想抛弃的人影,却都在此刻浮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怎么办的样子。 她咬住唇,直咬到血痕出来,拿手机拨打电话:喂,雷老师吗?我和我妈吵架了,想去你那里住两天。 …… 睡到八九点钟,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起来得太晚了。 坐起来,老公躺的那张护理床没有人。 进了病房连带的洗漱间,刷个牙,梳着头发,听到门咿呀。 蒋大少大踏步进来,看到她醒了,一拍额头:“我忘了拿早餐。”紧接忽如一阵风跑了出去。 原来老公刚不是去买早餐。 若有所思的,走回病床,拿起床头桌上不知谁留下来的报纸,翻开来。 新闻刊载着,某某书记,某某市长,巡视哪里,在哪个会议,做出重要指示和讲话。 自己昨晚是在做梦吧,被某某书记和某某市长招去讲话。 回身,老公没有回来,去哪里了这么久。 打开房门,来到走廊。 昨晚姚子业说她是被送进部队医院,是哪家部队医院姚子业没有细说。 她一年进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来到北京,两次被老公带去姚爷介绍的医院,都是什么总医院,具体名称她记不清。但是她记得,那些大医院人来人往,可怕的人流量,连个通道都水泄不通。 不像现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出奇的,没有什么病人住的样子。 走过来一个很有气质的护士长,是位年纪有点大了的大姐,似乎一眼看出她在找谁,笑问:“是想找蒋中校吗?他在陆上校办公室里。” “我想问,这里是——”因到时总得在电话里和初夏说一声,交代工作,要说地点交接。 “喔。你说你朋友要来探你不知道地方是不是?”话说这护士长说什么话都和颜悦色的,特别温柔,“这里是XXX研究院附属的单位,你朋友来,要先通知我们,让我们打电话到保卫处让保卫处放人进来。” 哎? “当然,这里也偶尔收一些病人,但很少,不是部队向公众开放的医院。” 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被人带着走,走到了一间办公室,挂着科长两个大字的牌子。 护士长走开,蔓蔓把手都举到了门板上要敲下去,忽然心里起了个心思,想知道老公早上神神秘秘做什么,于是轻轻把耳朵是凑到了门缝上。 “这个事,我已经办好了,你不用再插手。” 君爷冷冰冰的声音穿入耳膜。 说的是什么事? 老公面对冰山老爷,和她想的一样,不会惧怕:“我想知道的是,你能不能保证,下次绝不会有昨晚上这样的事再发生?” 哎,老公哪止是不惧怕冰山,是和冰山一样可怕的气势,火烧山? “当然不可能有。我比你更紧张——” 哎?怎么停了? “谁?!” 好可怕的音量,月牙儿眼如猫咪一眯,先撤要紧。 刚转身,头差点撞进另一个人手里。 “小心。” 温柔彬质的声音。 抬眸见着貌美如画的姚爷,两条月儿眉不客气地挑了起来:“你,在我后面多久了?” “就刚,看你站在门口。”姚爷倒也老实,或是,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错。 气,差点沸到头顶冒烟。 “你好意思吗?鬼鬼祟祟跟在人家后面?” 被生气的月牙儿眼唬得一怔,姚爷磕磕巴巴的:“你不是打算敲门进去吗?我就想你怎么没有进去。” 额~ 说起来,她蔓蔓人生第一次做这种窃听的小人行径,或许是由于她太好人了,老天不眨眼,让她一次坏事都做不成。 背后,门刷的一开,先是刮来一阵寒冰刺骨的风要戳到她脊梁上。 “什么事不能进来说,要站在门口偷听别人说话。”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是来找我老公的。”挺直脊梁,回身,与冰对上。 老公之后在冰山后面冒出来,讶:“蔓蔓。” 肩膀差点垂了下来:这可好,连老公都知道她做了丑事了。 倚在门条上,两手抱起,冰山老爷现在得意了:“找你老公?现在你老公在了,说吧,什么事?让你支吾着要先在门口偷听人家说话。” 忽然她一阵默。 令人都想打和场。 几声想帮她说话的声音正欲响起。 “我、饿、了。” 三个字,理直气壮,将在场的人全震得当机。 “因为我饿了,饿得都头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偷听,是在找吃的。” 蔓蔓说完这段话,自己都觉自己够厚颜无耻的真能扯,可谁让这冰山故意刁难她。再说要不是因为老公说去拿早餐拿老半天没有回来,她会生疑心来到这里偷听他们说话嘛。 不管她这话是真是假,蒋大少第一个愧疚了:“我,我去拿早餐,刚是让人帮我先温下牛奶。”说罢,马上走到媳妇身边,抓住媳妇的手,看着媳妇的肚皮:“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瓶牛奶,够不够?” “怎么够?你刚没有听她说饿到发晕吗?最少也得十个包子十个馒头十瓶牛奶,我相信她一口能吞下。” 轮到另三个人当机了,抬头,愣愣地看向君爷同志那张即使说着十个包子十个馒头十瓶牛奶让蔓蔓一口吞下依然冷若冰霜的脸和冷得掉渣的声音。 这个,若是玩笑话,绝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玩笑话。 因为对方的眼神,就摆明了你是要像头牛将这些东西给我吞下去,不然没完。 感觉到媳妇拉着自己衣摆的小手在抖,蒋大少忙对大舅子说起好话来:“陆上校,我媳妇不是这意思。我带她先回房间。” “不就是十个包子十个馒头十瓶牛奶吗?”蔓蔓的牙齿“嚓”。 姚爷在最关键时刻发话了:“陆君,她伤没有好呢。” 意图勾起君爷软弱的心肠。 冷眸扫到她额头的纱块,白皑的霜色融化,眉头仍是一簇:若是其他人被他抓到偷听,哪怕是他亲弟弟陆欢,都得被他抓起来狠惩一顿不可。 可是,是个他欠了债的,要放在心尖口不知道怎么疼的妹妹。 “去吧。”冷冷两个字,之后,嘭,关了门。 柳月的眉微微拧紧:“阿衍,你们刚是在说什么?是在说昨晚那个开车撞人的逃犯吗?” 听来媳妇最多只听到后面两句,那是,军人警觉性很高的。拉着媳妇往回走,一边说:“是在说那犯人抓到了,让你以后不用担心了。” 姚爷见人走远了,方是敲了门走进君爷的办公室。 狭长的眸子稍微思转,说道:“我知道她站在那,最多只听到一句。” 冷冷的身影是对着窗,嘴角一提,扯出一丝无奈:“我知道。”紧接话题一转,眉角玩味地提拉出一抹:“现在就等着杨家怎么做了。” 杨乐儿发疯是肯定的。不,在很久之前她自己做了亏心事后,都只能依赖镇定剂和安眠药物辅助镇定神经。现在,他们只是让她先中了迷幻药,再把她皮包里的药换成了一样包装但内里是普通维生素的药丸。 杨家知道他们对杨乐儿做出的事是迟早。 冷眸倏地寒光飞过:杨家。 …… 方是住了两天,刚出院要回家,打个电话到画廊,才知道画廊出了事。 和老公一块坐车赶到画廊。 初夏见到她,看她模样精神,心口松了些,说:“虽然想去看你,但抽不出时间。好在你的蒋衍同志在电话里说了你的伤不重,不需担心。” “是不用担心,就一点皮外伤,有人大惊小怪而已。”蔓蔓道,想到那个君爷,明明手伤得比她重,隔日上班毫无压力,却偏要把她扣在那里住两天,像是给他发泄一样。 眉儿提提,不言而喻这两日遭遇。 三个人一块走进了画廊里头。 看到杜宇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像埋头在自己心事里头,没有发现他们进来。蒋大少径直过去,搭上他的肩膀:“杜大哥,有什么事说出来给兄弟解闷。” “初夏?”蔓蔓问。 拉闺蜜去到装裱间,关上了门,初夏艾艾地说:“你那晚出事,隔天下午,我接到消息正要去看你,你师哥同时接到小K的电话,说是作品创意被敌对公司捷足先登了。” “这——”蔓蔓迟疑,“不是标书还没有投吗?” “标书走形式化,常有的事。说是市政府公开招标,但是不是市政府亲手操办项目,是政府底下直属的旅游局承担招标任务。各公司,小K,都私下送了一份我们的作品去试探领导的意思。哪知道被人告创意剽窃。”初夏边说边怒,“小K说要你师哥负全部责任,因为作品主创意是你想的。是我们剽窃其他人的作品糊弄他,还是说是我们泄露了消息给敌对公司。我当时就骂他了,你怎么不说是你们公司的人自己泄露了情报?小K说自己公司的员工都签有相关保密协议,不敢做这样的事。” 蔓蔓琢磨了会儿:“敌对公司的作品是什么样的?” “这个不知道,要看过的领导才知道。”初夏感觉棘手就在这里,“你师哥想找人,委托关系去打听,但是,其中的疏通费不小,而且不知道砸了钱有没有效果,不好办。” “小K想脱手?”蔓蔓听出另一层含义,柳眉儿挑拨。 “小K怕输,干脆想脱手,或是说,想从你师哥这里争画廊,因为看着我们现在画廊的生意愈来愈好。”说到这儿,初夏叹气了,“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和你师哥,还感觉小K人不错,因为这地方,人脉,一开始都是小K找的,帮着疏通的,帮你师哥上下解决了不少问题。” “难道他的广告公司生意不好了?”蔓蔓提起眼镜,道。 “你怎么知道?”初夏诧异。 “他第一次来见我,送我的那些他们公司的宣传杂志,我看来看去,虽然获奖作品不少,但参加的比赛不是最大型最有影响力的,最主要的是,我看那些作品缺了些——惊艳。”蔓蔓说,“因此想获得大奖,拔得大项目的头筹,对小K的公司来说十分困难。” 现在蔓蔓专业的能力显露出来,初夏不敢小瞧蔓蔓的话。 “可按理说,小K应该找了不少设计师,比如雷文斌。” “这些设计师的水平不能说不好,一般项目肯定是能接的。小K自己也清楚,要挖角一个大师级设计师的资金,以他中等水平的公司是办不到的。如果他想自己亲手挖掘出一个潜力的,看他让底下的人投稿这么多比赛,都知道他私底下花了不少钱栽培,可惜没有伯乐的眼光。” “即是说——” “画廊现在赚的钱,小K认为,将来会比他的广告公司更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探讨到这里,认清楚了,初夏紧握住闺蜜的手,“他是想借此机会,借口说帮我们一把,然后将你揽到他旗下为他卖命。” 哧~ 初夏赶忙放开她的手,刚是发现,她手背有几道伤口。 “不碍事,能握画笔。”蔓蔓轻描淡写道。 说回来,初夏悄悄拉着她放低音量:“你怎么会出事的?那晚上你去做什么事了?” 一提这事,想到初夏刚提到师哥正愁着找不到政府里面的关系,蔓蔓挤着眉头说:“我那晚刚好认识了一个官员,不知道他能不能帮得上忙?” “你认识官了?怎么认识的?”初夏直瞪着她。 才两天,小妮子发达了。 “君爷的爸,你知道吧。那晚上正好撞到。”蔓蔓没好气的。 “君爷的爸啊!”初夏深深叹气,扶眉。 君爷的爸,就君爷的表现,可想而知那性子,想走后门,难。 “我看,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蔓蔓小心翼翼地说,是想起那晚上陆司令当面喝蒋母的事,看是个挺是非分明的官。 那头,蒋大少和杜宇两人谈了一阵,也是关乎这个剽窃作品和找人际关系的事。 杜宇愁着眉说:“这即使是找到了关系,但是,如果不能拿到敌对公司是剽窃蔓蔓作品的证据,一样没有用。” “只要拿到敌对公司的作品,就能发现证据?” “这要看蔓蔓和敌对公司主设计师对作品的诠释了,看是谁有理,是谁剽窃谁。但是,就作品先后发表顺序来看,文化界默认是,先发表的作品为原创,后发表的为剽窃。” 蒋大少看到媳妇走出来,回想着那晚上媳妇天才般的画技,眉角勾出倨傲:“我认为,是谁原创,只要两方正面对比,肯定能看出来的。” “让谁当裁判?”杜宇拍着大腿,愁眉不展,“你说让局长当裁判吧。敌对公司肯定一早,也都疏通好关系了。小K不愿意帮我们。” 旅游局局长能比得上老婆的老爸市长大人吗? 蒋大少对这点一点都不忧愁的,对杜宇神秘兮兮地说:放心,自有贵人相助。你尽管等我好消息。 …… 就这样到了那天,蔓蔓偕同初夏、师哥杜宇来到市政府办公楼。 在门口,遇上了从车内走出来的温媛和雷文斌。 杜宇听初夏说过,但真正见到是另一回事,十分惊诧:“温媛?” “什么温媛,她是陆家千金陆娟。”雷文斌对这群总是认错人的人,强烈的不满,写在细致微挑的眉间。 初夏哧的一声笑。 “我们进去吧。”温媛说着往里面走,避开他们三人的目光。 雷文斌急急忙忙追上她。这两天的相处,愈是发觉她这大小姐的脾气不小,尤其是每次遇到这些人的时候。 “我看他们两个在一起有两次了,不会是交往了吧?”初夏望着他们两个的背影,不禁说。 “现在初中生高中生谈恋爱很正常。”杜宇道这话是为蔓蔓一家宽心。 蔓蔓小蹙眉。 以她对妹妹的了解,谈恋爱,微乎其微。 温媛和雷文斌先走到了接待室。这里,有雷文斌先联系好的领导,以及他暗自投向的敌对公司经理,都在等着温媛到达。 见了面,寒暄几句后,领导同志单刀直入,看着温媛:“你是陆市长的侄女?” 心脏噗通漏跳了两拍,答:“是的。” 只要不让她和陆司令见面,但是让她和陆司令见面也不怕。那天在陆家院子里,她已经发现了,陆司令对她并不像君爷那般,是有点儿信任她的话。 蔓蔓不说,君爷抓不住她把柄,她可以赖死赖活地在陆司令面前扮演陆娟。 想到这,血流忽的加速:蔓蔓怎么会刚好今天来到这里?雷文斌不是说,领导今天见了她以后,会正式宣判蔓蔓剽窃。 眼见眼前这领导的态度并没有变,是自己多虑了。 砰砰。 忽来的敲门声,让室内的人全周身一紧张。 进来的人,自称是市长秘书,说:“听说有亲戚来了,陆市长让我来问一下。” 其他人全看向温媛。 血,涌到了温媛的脸上:“是,是我。” 【72】让你自己扒皮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5 本章字数:12980 “你们都是陪这位小姐过来的?”秘书同志,富含深意的目光,从雷文斌、广告公司经理、某部门官员,一个个掠了过去,没有放过一个。 代表陆市长来的这秘书同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除了温媛,其他几个人,都琢磨着。 如果陆市长是不好的意思,这秘书同志应该是一脸的铁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微笑。 “是。”雷文斌与广告公司经理齐齐,用力地答。 站到温媛身边,雷文斌手插着头发,意气风发:“我是她的朋友。” “他是我们公司的主设计师。”广告公司经理不甘落后,跟着站了出来。 秘书同志噙着得体高深的微笑:“请几位都随这位小姐一块来吧。” 都被陆市长亲自接见了? 托了眼前这位陆家千金的福? 雷文斌激动得,想拉过温媛的手,称自己现在是她男朋友。 但没有忘记,她另一个身份是姚书记的未来儿媳。 想想,只能先作罢。 一行人,随秘书同志往前走。 温媛,渐渐地落在了后面。固然她认为陆司令没有理由会不认她,但是,这颗心吊着。 做贼心虚,想到蔓蔓的话:会像得心脏病要死了一样。 “娟娟?”发现她没影了,雷文斌忙回头往后找,看见她额头沾满了大颗的汗珠,脸色苍白苍白的,急,“你病了?” “好像早餐吃的不对,肚子有点不舒服。”抱住肚子,做痛苦状,痛苦的是胸口里这颗心脏,挤压着,像是要挤碎了。 一听他以后借助发达的贵人生病了,不止雷文斌,广告公司经理跟着紧张:“有医务室吗?送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了,我去一下洗手间。”急着大声地说,去了医务室被检查出来不是,不是更糟。 见着她凶狠快要瞪出的眼珠子,雷文斌等人不敢勉强她了。 雷文斌扶着她去上洗手间,问秘书同志公共卫生间在哪里。 在她脸上望了望,秘书同志温文和蔼地说:“请跟我到这边来吧。” 没有疑心,跟这个男人快点走,走到洗手间后找机会溜。 打定主意的温媛,径直走到了一间办公室的样子,头都没有抬起来看牌子。 进去后,办公室是隔两层的,一小卫生间是安在了前面的会客厅里,守会客厅的人看见秘书同志站起来说:“陆市长正等着,我去传达。” 听到这话,温媛两条腿软了下来。 雷文斌捞衣服般捞住她软下去的胳膊,急道:“有医生吗?” 秘书同志给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机灵地走出办公桌后,说:“让她先躺下来吧。陆上校在,我去让他过来。” 冰冷得像阎罗王的男人,第一次在急诊,那双可怕的眼睛,能一眼就看出她是装病。 抖,身体打着抖,想,想走,不,必须走。 “娟娟?”扶她要到沙发上坐的雷文斌,忽然发现她转身要走。 “哎——”其他人全堵在了门口,一张张脸挂着清晰的焦虑。 但她明白,这些人全冲着她和陆家的关系,不是真担心她。 哪里像当初她生病的时候,家里,上上下下,是真担心她。她发高烧的时候,父母、和蔓蔓,轮流守在她床边,根本不求她任何事情。 两只手伸出去,抓开这些人的时候,是恨不得抓破这些人的嘴脸。 “做什么呢?” 一声低吼,像大山一般,压下来的刹那,惊慌的众人个个被定身法定住。 “陆市长!”秘书同志,首先尊敬地喊。 其他人一惊,雷文斌拉温媛的手耷拉了下来,全部回过身,对向面部威严的陆贺砚:“陆市长。” 声音里,尊敬没有多少,多的是卑微的讨好。 陆市长沉默如海的眼神扫过这几个人,最终锁在温媛要冲出门口的背影上,道:“她人生病了,不让她躺着做什么?医生呢?” 听到市长大人的命令,几个人还不都急急忙忙伸出手,用力将温媛拉了回去。 被按倒在沙发上的温媛,闭着眼好像死了般:走不掉,装死吧。 “医生呢?”有人又问了句。 市长大人这般关照生病的陆家千金,不用说了,真是陆市长的侄女。 雷文斌做着很急的样子握温媛的手,像是她真的要死了样,说:“她手很凉,不然送医院吧。” 秘书同志笑着说:“别担心。陆上校在这,是医院里的病人都要请他去看的。” 温媛的气,只有吐没有的吸了,耳听一串脚步声,带着那男人特有的冰冷,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陆上校。”众人给君爷让开位置。 雷文斌不认识君爷,抬头,见是个冷若冰霜的男子,眉头一皱。 君爷的冷眸,在沙发上那双抽筋的十指,轻轻掠过一冷光,道:“让她起来吧。” 什么意思?没病? 众人惊嘘。 雷文斌咋跳:“你怎么看的?她明明病了。你没看见她脸色苍白成这样吗?” 冷冷的眸,冷冷的声音,对他的大呼小叫看都不看:“你自己问她,想留在这听市长问话吗?” 搁在肚子上的手不抖了,因为连死都装不成,温媛睁开眼,坐了起来。 “娟娟。”雷文斌扶住她,像是她的什么人气道,“别听他的,我们去医院。” 她简直是想哭着死的心都有了:这雷文斌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人。 果然,君爷的声音冷冷地对向雷文斌开炮了:“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朋友!”雷文斌理直气壮。 “异性朋友?”冷眸精光一闪。 不知死的雷文斌往下踩:“有问题吗?” “你应该听她说她是陆家小姐吧。如果她是我们陆家的人,我是她堂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她在一起的?” 额!雷文斌脑子里某条线短路了:“我,我——” “你今年几岁,应该比她年纪大不少。她这年纪怎么认识你的?” 君爷几句一针见血的问话,不言而喻,给他戴上了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 雷文斌的头垂下来呈垂死状,一问三不答。 陆市长这时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咳。 所有人肃然起敬。 威严的市长目光,停在了广告公司经理:“你说你和我侄女认识,你和她什么关系?” 年纪已有一些的广告公司经理,吓得全身发抖:“不,我不是和她认识。” “你和她不认识怎么到这里来?” 广告公司经理哑口无言,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呢?”市长富带余味的眼神,逮住刚与他们洽谈的某部门领导。 “市长!”此部门领导激动万分地表示,“是这样的,我们局长特别交代,要我们装作和这些广告公司走关系的人亲近,打算一网打击腐蚀我们政府部门的犯罪分子。” 寒! 广告公司经理、雷文斌、以及温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适当时机反咬了他们一口的某部门领导。 “娟娟。” 市长大人的声音就是可怕,两个字一顿,马上令她反射性地跳起来,笔直挺立,一脸骇然地看着他。 “他们现在说你走关系,你是我侄女,你说你现在该怎么做?”市长大人的眼神,犀利得像只针,刺进她畏缩的灵魂深处。 不知觉已是抖着身体的她,想,想求饶:“大伯,我,我知道错了。” 实际上,她是没有想到,即使陆司令没有否认她是侄女,她都是这样一个处境。 完全,和她想的高干女不一样。 “知道错了,那该怎么做!” 腿,发抖着,抖得快不行了,干脆求饶吧。不是他侄女吗?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大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犯。” “就这样?” 不对?她茫然的,惊怕地看向陆贺砚那张和君爷一样阎罗王似的脸。 她错了,她错得太离谱了,她根本不该假装这些人的亲戚,因为不是谁都能做到他们这种亲戚的! “我们陆家的女儿,就这个样子?!”陆司令说到激动处,来回走动,尤其是想到自己女儿蔓蔓那晚上说的话,让他身为一个军人的血液沸腾如火,“我们陆家的女儿,犯了罪,会告诉我,会情愿我当场一枪把她毙了!” 伴随陆司令这话,宛如一颗子弹正射中胸膛,温媛摸住胸口的刹那,里面那颗心脏是罢工了。脸一白,这一刻是连眼泪都掉不出来。 “怎么说!”陆司令现在对着她的三个字,就是拔出了枪。 嘭!双膝跪地,哀求:“我不是你侄女,请你放过我,市长。” 不是陆市长的侄女? 岂不是,也不是姚书记的未来儿媳? 雷文斌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轻飘飘的,是要飞进地狱里去了,眼前一片黑暗。 广告公司经理被囚了似地抱住头,跟着跪下,束手就擒。 掠过这三个人,陆市长的眼,重新回到那某部门领导,浓眉如山拔起:“你说你们局长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现在多少人走关系了?都走了什么关系?收到了多少回扣?” “市长!”手背擦着满头汗珠的某部门领导,连连说,“我现在,就把各人收取的红包金额以及什么人来走的关系名单,全部名列出来。” “正好,我还听说,有人剽窃了作品。”陆司令没有忘记亲生女儿蔓蔓蒙着冤呢,不然女婿不会急着打电话告诉他。 “这事儿——”某部门领导迟疑不定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广告公司经理。 “我现在把被告叫过来了,听说原告的公司现在在这里。一起听听双方怎么说吧。”陆司令淡定地坐了下来,给手下使个眼色。 秘书同志随即出去。 不一刻功夫,在其它地方候命的蔓蔓等人,跟着秘书同志迈进了市长办公室。 “媛媛,雷文斌?”初夏猛眨眼,见着那俩跪在地上好像囚犯似的男女。 蔓蔓眉头一簇,似乎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正与她所想的一样。 “姐!”这回温媛懂得喊她姐了,抬起头,双眸脉脉,“不是我做的,真不是我做的。” 眉云淡淡地抛起:“你认错人了,陆家小姐。我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你陆家小姐的姐姐呢?说出来,所有人会笑话你的。” 温媛的脸色不用看不用想都知道。 初夏直接背过身,偷偷和老公一块暗地里:噗。要笑破肚皮。 坐下来正喝口水润口的陆司令,被女儿这话逗得,咳咳咳。 君爷同志冷眸提起,眼里暗地里一笑划过。 搁下茶杯,指头敲打桌板,充当审批官的陆司令向某部门领导发话:“你说的是这一方告另一方剽窃?” 看这诡异的情形,似乎市长有意为另一方辩解,某部门领导来个随机应变,肃穆,答:“不是的,市长,您弄错了,是您说的这另一方剽窃了这一方。” 额~ 跪着的广告公司经理和雷文斌,脑袋轰的,空成了一片。 虽然的确是他们剽窃了蔓蔓的,但是,这领导同志,十足一条变色龙。两秒之间,能把人黑飞。 官场,怪不得叫做黑。 蔓蔓,与初夏、杜宇都互看一眼,固然这结果是他们要的,然而,让某些做害分子溜掉,难保有下次。 杜宇鼓起了勇气上前,向陆司令道:“市长,我们是有收到对方的相关律师函,说是告我们剽窃对方作品。”说罢,从随身带的公文包,取出那份资料。 某部门领导的脸,逐渐地变了颜色,凶狠的目光,暗里瞪了杜宇他们几个。 陆司令装作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人的脸,接过杜宇呈交的文件,翻开。 杜宇和初夏都是第一次见市长,陆司令又是威严面孔,做这些事不禁都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谨慎,市长同志将怒火迁回到他们头上。 真是君爷的爸呢,一个样,吓死人。初夏偷偷在闺蜜手掌心划着,交流心情,说蔓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蔓蔓不是第一次见,当然不紧张。而且,这市长看起来,面孔威严,但每次看到她这里的目光,和姚书记一样,都是很慈爱的。 最重要的是,他上回是连蒋母都教训了的人,说明是个是非分明的好官。 陆司令不是没有见到从女儿那里投过来的信任的眼神,女儿那双月牙儿眼,怎么看都怎么像年轻时自己的老婆。指尖摩擦着桌板,一面故作思摸,一面有点神游了,神游到当年和老婆约会的日子了。 咳咳,话说回来,这几条为非作歹的虫子,该怎么一窝端掉呢。 “市长。”秘书同志抓起电话机,对陆司令道,“姚书记说他现在和局长过来。” “很、好。”陆司令两个字,拍大腿。 某部门领导颓下头。 不死心的倒是雷文斌,站了起来:“市长,的确是她剽窃了我的作品。” “你说什么?”初夏被激起了火,尤其想到他顺手牵羊拿走她的U盘,“你别血口喷人了,明明就是你偷了蔓蔓的作品。——市长,这个人原本是和我们合作公司的主设计师,我们才把作品交给了他看。” “初夏。”沉着冷静的蔓蔓,提醒闺蜜这里的场合。 初夏收起不雅举起来的手,气闷:“明明是他——” 走出两步,对向雷文斌,蔓蔓不卑不亢的:“雷老师,其实我从没有看过你的作品,所以对你说的剽窃,一直很好奇。现在当着市领导的面,我们将我们各自的作品都拿出来,看是不是剽窃。” 雷文斌对此的信心是有的,因为文化界是这个规律,谁先发表,谁是原创,从口袋里翻出自己随身带的作品盘,道:“我这里面设计作品的日期,远比你早,不信你看。” 眉云蓦地一转,对的,却是那跪在地上的温媛。 收到蔓蔓寓意深长的眼神,本是想趁雷文斌这个反击翻身的温媛,挺起了眉。 这样的妹妹,即使将来在文化界里混,不知道会带坏多少风气。她宁愿这会儿就折了对方的翅膀。 月牙儿眼蓦地发出犀利的光,让杜宇将自己作品的载盘交出去。 深知文化界潜规则的杜宇,交出东西时,未免又是万般忐忑的。 这股情绪,影响到陆司令等人。 “不然,等姚书记过来。”秘书同志建议。 女儿的眼睛,璀璨如星光的眸子,闪着坚定,不怕,不畏,义无反顾,像极了他的性子。 既然没有做错事,凭什么怕! “不用!”两个字斩钉截铁,陆司令嘭拍板,“现在放,两个作品。” 马上,下面的人准备齐了两台手提电脑,同时放出雷文斌和蔓蔓的作品。 左边是蔓蔓的作品,右边是雷文斌的作品。 左边屏幕:一张宣纸图纸,以中国画卷轴故事连环的形式,表达招标广告项目中的主题,背景采取水墨风格,画里的对象采用的是泥人黏贴的方式,使画意从二D突破到三D形式,将创新与传统文化底蕴,给予了完美的结合,让人耳目一新。 想必不止国人,国外的观光客,都会停步欣赏。 右边屏幕:同是一张宣纸图纸,以中国画卷轴故事连环的形式,表达招标广告项目中的主题,背景采取水墨风格,画里的对象采用的同样是泥人黏贴的方式。 大略的一个扫眼,两幅画的表现形式上,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创新相似,是可以说为剽窃。 杜宇盖住眼,现今亲眼见到了雷文斌的作品,比他想象的更糟,这个剽窃罪名,确是很难洗脱得清了。 初夏一口气一口气吸着,拽着的愤怒的拳头,想冲上去直接给雷文斌一拳。 获得了新生的雷文斌,拿手插着头发,自如地立在那,只是偶尔仍很忌惮几步远有着一双冰霜冷眸的男人。 温媛是尝试着要站起来了:如果蔓蔓被定罪为剽窃,她没有所谓的过错了。 突然,一个雅致的声音,是从门口响起:“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样的作品呢。” “姚书记。”几个人喊。 雷文斌一怔,眼见像是温柔和蔼的市委书记同志走进来时,却像是很有深意地在他身上扫了下,令他不禁哪里不自在起来。 “你怎么说呢?书记同志。”陆司令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总怕别人以为他是偏私,这个事,就交给个外人判定比较好。 “这两幅作品,我看不出是一样的作品。”姚书记肯定地说。 书记同志这个话,让人犯疑:这—— 雷文斌急:明明是他剽窃蔓蔓的,怎么变成完全不像呢。 “书记,您没有看见吗?她用水墨做底,用泥人黏贴。” “她不是用水墨做底,也不是用泥人黏贴。”姚书记眯着眼睛,更近距离地观赏蔓蔓的作品,不由内心惊叹,这一刻他确信了那晚上蔓蔓在满月宴上的惊人表现,绝不是一时之做。 “不是?!”惊到的雷文斌,急得扳过电脑屏幕,自己上上下下地扫看。 “温蔓小姐,请你向众人解释一下吧。”姚书记看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迷惑,邀请作品的主创者蔓蔓来解释。 蔓蔓在心里佩服:这位文质彬彬的市委书记领导,真是不一般。 因为招标项目尚没有正式投标,小K拿给领导的,以及她给小K公司的人和雷文斌看的,都只是一幅画,没有文字说明。仅凭画面,若不仔细去体会,的确很容易让人误解成像雷文斌那样诠释的。实则是—— “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与雷老师的作品完全是不一样的。我这幅画,采用的是宫廷宴会仪式出演的戏法之一,即是影戏。” “影——戏——”雷文斌的眼前,忽然出现很多颗小星星,在终于看到了蔓蔓作品里面每个相反的阴影处理之后。 “这些所谓黏贴上去的泥人,不是泥人,是幕影。只是在画中,我打算以更鲜艳的颜色来表达华丽感,用了宫廷的黄色系。” 经过蔓蔓这一番解说,她剽窃雷文斌的罪名不成不说,而且很明显,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是雷文斌。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地洞,雷文斌会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埋了。 但是,别说地洞,他哪里都逃不掉。 门口,走进来几个公安机关人员。 咔,亮晶晶的手铐,戴上了屋内几个涉及贿赂以及泄露商业机密、剽窃他人作品等罪名的嫌疑犯。 “姐——”温媛吓坏了,扑过来抓蔓蔓的腿。 手没有抓到蔓蔓,却是突然被一只鞋子拨开了手。 眼睛,瞪着俯瞰着她的冷颜:这个男人,为什么每次都帮着她姐姐,难道是? 在她刚要开口喊出那两个字之前,忽的是冷眸里的光一闪,那只鞋子将她的脸一扫,她扑到了地上。 “带、走。”冰调,充满威势的眼神,只需闪点光色。 其他人二话不说,立即将晕在地上的温媛拽起来拉走。 蔓蔓对这发生的一幕倒没有见到,因为被人兴致勃勃地拉过去再详细解释自己的作品。等她回头,看妹妹和雷文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经问,才知是被公安机关人员带走协助调查去了。 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心思是不是打给谁,去保释人。 想想,在牢里蹲一晚上,或许能让温媛脑袋清醒些,伸去打电话的手缩了回来。 这边,陆司令和姚书记,正在与杜宇等人推心置腹地谈心,道:“处置贪官腐败的决心,我们政府一直在做,绝不会向恶势力妥协。但是,你们不能不相信政府的决心,不能看着其他人腐败了,你们跟着去走关系去腐败。有冤,不需要花半分钱,直接到我们这里来伸冤。” “我知道了,市长,书记。”杜宇一边擦汗,一边小心地答。 感觉,自己也是差点走错了路。 要不是蒋大少和蔓蔓,坚决不让他去买通关系。 “杜宇同志。”是听蒋大少说了,这对年轻夫妇对女儿是一路照料到现在,陆司令拍打着杜宇的肩膀,道,“有时间,一块吃顿饭,算我代表政府向你赔罪。” 啊? 杜宇怔成了木头。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姚书记在旁提议。 陆司令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能借机和女儿一起吃饭。 不明所以的初夏,走过去戳戳呆呆的老公:怎么了? 缓慢转过头的杜宇,一脸不知是哭是笑:市长大人要请我们吃饭。 初夏眨了两下眼皮,一块呆了。 见下班时间差不多了,市长让人去开车。 蔓蔓知道这回事的时候,因着好友和师哥都被市长“绑架”了,被胁迫之下,舍命陪君子。 人多,市长大人节俭,叫了辆面包车一块兜着走。 这可好,初夏和蔓蔓坐在一排,前排坐着陆市长和杜宇,再前面的驾驶座,是司机和带路的君爷。 路上,最紧张的莫过杜宇了,一个下午忽然的大起大落,再加上陪市长一起坐车,浑浑噩噩,似在做梦。 陆市长问:你们几个,在一块多长时间了? 要了解女儿多一点,接触女儿身边的人是很重要的。 他想成为温世轩那样的老爸,不能不了解女儿。 “我们几个是一间大学的。”杜宇磕磕巴巴断断续续地面对市长大人说话。 能体会到老公紧张的心情,初夏同是坐在后面吓得半口大气都不敢出,然市长大人没有放过她,转过头来开始问她了:“你们俩认识多久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吧?” 初夏未调试过来,紧张得答不上话。 蔓蔓实在看闺蜜被吓得,代替答:“陆市长,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曾救过我的命。” “她救过你的命?”陆市长听说救了自己女儿的命,对初夏的好感倍增。 接到陆市长那副别有深意的感激的眼神,初夏噎着口水:这,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去到饭馆,陆市长没有忘记对他报料此事的大功臣,让人去把女婿接了过来。 蒋大少刚到场,喜滋滋要坐到媳妇身边,却被哥们杜宇先一把拉着去到角落里头。 “你说你能找到个清官帮蔓蔓伸冤,但是,你找的这个官,忒大了些。”杜宇说着,自己都语无伦次起来,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这不是挺好的吗?”安慰地拍杜老大的肩头,蒋大少挑挑眉说,同时问起今日路老爸的表现是否能在媳妇心里头加分。 杜宇听他问得仔细,这颗心更是犯惑了: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说是蒋大少通过君爷同志的关系,去走了陆市长这门路。可是,陆市长对蔓蔓的兴趣,不像是今天才有的。 话说,这顿饭,是他和他老婆生平吃的最辛苦的一顿。 原因在于,市长大人自己掏腰包请他们吃,而且,请的都是上好的菜和酒。 “吃多一些,要什么点什么。”陆市长一边吆喝众人放开肚皮,一边眼角只望着女儿那瘦瘦的身体,这做老爸的心口疼着酸着,悄然搁下筷子,问儿子,“你看,弄些什么给囡囡滋补。” “大补现在对她不合适,等她生完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再进补比较好。”专业出身的君爷,不是没想过这问题,是早在想了。 冷眸里的光寂然地降下些颜色,想到两次把她抱起来那个重量,心里对于是不是让她生孩子这个事,都很犹豫。 “他们打算要孩子了吗?”陆司令问。 “可能已经有了都难说。”君爷老实答复老爸。 陆老爸不悦的目光瞪向了蒋大少:你怎这么快让我女儿当妈呢? 接到陆老爸一道生气的视线,蒋大少脊梁骨挺直了,给媳妇舀汤:“你吃不多,喝多点汤。” 蔓蔓食欲近来倒还好,有点增加。 看见她一碗平常吃不完的白米饭都吃光了,蒋大少满意地勾起嘴角,给她再夹些菜。 君爷的眸,则若有所思地转了下,收了回去。 拉拉老公的衣摆,蔓蔓道:“我看师哥满腹心事走出去,不知又怎么了。” “我去看看。”拍拍老婆的手,蒋衍同志把老婆暂时交给初夏,走了出去。 坐在饭店门口花坛边的杜宇,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正愁没有火。 一个打火机蹿起的火苗递到他面前,他赶紧吸一口,将烟点燃起来,对雪中送炭的蒋大少说:“谢了。” “杜大哥,还有些什么心事烦着的。说出来小弟再帮你解解闷。”蒋大少道,“如果是小K那边想再威胁你交出画廊,我帮你找人和他谈。不过,我想经过这事,他是不可能这样做了,会反过来求你。” “我不是担心这些。”杜宇嘴里吸着烟,眼睛透过饭店的落地窗,看着和老婆坐在一起的蔓蔓。 “那是怎么了?” “你和我老实说吧。实际上,以前,我和我老婆都感到很奇怪了,为什么两个爷时常往画廊里跑。你说你蒋大少跑画廊是想追蔓蔓,这我们都清楚。但这两个爷,不追蔓蔓,跑来找蔓蔓做什么?” “杜大哥觉得这事让你操心?”蒋大少对杜宇的反应挺奇怪的,有人关心蔓蔓和他们不是好事吗。 深长地吐出一口烟,杜宇带了点忧愁的叹气声说:“不说他们,就说你,蒋大少,你们这些当官的心思我们真摸不清。偶尔,我和我老婆都为蔓蔓想,究竟让蔓蔓嫁给你是好是坏。” 听到杜宇这话,挑眉的蒋大少不悦了:“这事你不能反悔的!” “蔓蔓都嫁给了你,我们有什么反悔的。只是你告诉我们,陆市长关心蔓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回事。”冷冰的调子忽然从杜宇头上出现。 杜宇坐直了身子,像小学生看着头上的君爷:“陆上校。” 老婆初夏敢和君爷对骂,他可不敢。 说起来,只是老婆初夏有时候少根筋。 君爷能容忍他老婆初夏,他早看出来了,全是由于蔓蔓。 “杜老板,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你该知道,有些事你最好不该知道。像今天,你都见到了。” 君爷的话,带了三分恫吓。 杜宇什么都不敢问了,慌慌张张走回饭店。 蒋大少没有插嘴,是正如君爷说的,杜宇有些事知道的更少,对他只有好处。 但是,明显,这事杜宇心里已经有些谱了。 …… 派出所的牢房。 温媛在听见咔牢门一声响后,走进来的是戴墨镜的杨乐儿与王海。 不是温世轩,不是许玉娥,不是蔓蔓。 杨乐儿摘下墨镜,看到了她眼底的一抹失望,尖利的嗓子质问:“你在等谁?你想是谁出现?还有,你瞒着我,和那头蠢猪做出这些蠢事,你说陆家怎么再接受你,姚家怎么接受你?” “正好,我不用你管了。”背过身,抱住膝盖头。 牢房里冷,可是比回去面对这个女疯子要好的多。 杨乐儿呼吸吃紧起来,好几次看着她,都好像是看到了另一双月牙儿眼。 “乐儿,有什么事,带她回家再说。”眼看她又犯病了,王海扶住她,道。 这个男人那双眼神,同让她身子寒瑟:“不用了,我在这里呆着可以了。” “你想摆脱我了?”长指甲的手,伸过去一揪起她头发。 头发像是一根根扯断了似的,疼得她掉泪,两眼狠瞪着这个疯女人。 “我告诉你,你吃我的,用我的,这么多天了,我投资了这么多,是时候你必须还给我了。” “是你说的,陆家不要我了,姚家也不可能要我了。你想我能做什么还给你?” 阴狠的嘴角,目光像牢狱一样锁住她:“和我走了再说,反正你别想从我手掌心里逃出去。” 走出了牢狱,却一点都没有解脱的感觉。 温媛看着眼前的路一片漆黑,一刻,她是想念杂货铺里的小阁楼了,有面窗台,早上的阳光射进来,让她感到温暖。而跟着这个疯女人回去的话,四面八方的窗户都要关紧了。 “想你真正的父母了?” 嘲笑,冷讽,对她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像蔓蔓说的,她真后悔了。 经过今天陆司令那场痛骂,她方是明白,陆家千金不是谁都能当的,怪不得这女人不受陆家人喜爱,隔绝在外。 “什么人,她该在哪个位置上,不会变的,你痴心妄想的东西,终有一天只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哧~ 尖锐的指甲伸出来抓着她的头发:“你这个小混蛋,现在要教训起我了?” “乐儿。”阻止杨乐儿的王海,着急地说,“你别忘了,我们要靠她,抓到真正的囡囡。” 囡囡? 想到那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她的姐姐,那瞬间,她心里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被那男人一脚的警告。 闭上眼,浑身寒冷。 杨乐儿阴森森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听好了,我现在送你回温家,你给我查,查那块囡囡戴的真正的玉佩在哪里。” …… 与市长大人吃完饭,蔓蔓他们准备搭车回去。杜宇被市长大人硬是灌了点酒,靠在老婆肩膀说话。初夏听着老公喃喃,老半天都听不清楚他喃什么,皱皱鼻子。 蔓蔓今晚吃得有些撑,抓着老公的手臂,低声说:“媛媛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我不想爸担心,你明天能不能请个假陪我去看看。” “关她几天再说。”对老婆的极品妹子,蒋大少一点都不准备怜香惜玉。 “我是打算关她几天,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我爸先知道就不好了。” 听到他们俩说话的君爷,尤其是听到了温世轩,转过了头,冷眸一闪:“如果说的是温媛,她已经被人保释了。” 蒋大少和媳妇一样,一丝怔疑地看着君爷。 君爷的目光,是不留痕迹地扫过她空空无物的脖子,收回来时嘴唇铁抿。 要让温世轩撬开口,不可能,只能利用温媛了。 同时,让温媛在杨乐儿手里再受多点苦头,肯定比在牢狱里苦多了。 至于杨乐儿,离脑子里“啵”一声的日子,差不多了。 寒色的嘴角微勾时,注意地朝向另一个她完全看不见的方向。 【73】冒芽 更新时间:2013-1-11 8:46:37 本章字数:13922 自小女儿被温世同安排去了陆家,许玉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看看照片,先是看小女儿的,后来,拿出了全家福,用布擦。 大女儿蔓蔓,在照片里比起小女儿,一点都不出色,眉头皱,过会儿却是叹气: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夜晚,没有老公温世轩睡在旁边,没有两个女儿。好吧,因小女儿是去飞黄腾达了,她没法,为自己和小女儿将来着想,必须放小女儿走。剩下的只有蔓蔓了,奇怪的是,她居然想念蔓蔓了。 说起来蔓蔓这孩子真怪,想当年,她生的时候,因为快把她折腾死了,她死活不肯养,让老公送乡下的奶奶。等她身体好了些,老公无论如何要把女儿抱回来。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长得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哭声不像一般孩子有力。在她听起来,很是担心。 结果证实她想的没错,这孩子在长到五六岁之前,一直病,为了这孩子,他们夫妇结婚后的积蓄全部花光了。也因此,她第二个孩子媛媛,在很久以后才有机会出世。 她讨厌这女儿,可老公喜欢这女儿,死命护着。 争争吵吵,吵吵闹闹,哪个家都一样,到了今时今日,孩子长大,嫁了个不错的女婿,但说她这个妈让自己寒透了心。 自己,若是在以前对这孩子好一些,或许现在自己住在女婿的院子里享福了,可怎么会想到她会嫁给一个部长的儿子。 哎~ 后悔。 只得寄望从小她一心捧到大的小女儿给她争气。 半夜,有人敲门。 这地方只有温世同知道。 怕是小偷,拎了条扫帚去开门。 灯光一亮,门口站的是小女儿。 “媛媛?!” 刹那,诧异,高兴,兴奋得围着小女儿团团转:“你回来看妈了?怎么三更半夜回来?对了,你现在是别人家养女了,人家不高兴你回来,是不是?妈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过得好,考上中央美院了,飞黄腾达了,他们没法拿你怎样,你什么时候来看我都行。” 从不知道母亲这般唠叨,而且,每一句好像都是在想她自己。温媛忽然想,自己应该去找父亲温世轩,而不是跑来找许玉娥。最少,温世轩不会指望她究竟有没有飞黄腾达。 她现在,别说是飞黄腾达了,连监狱里的牢房都吃过了。 人生,只要走错一步,有可能连回头的机会都失去了。 “怎么了?”见小女儿一句话不说直接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好像只流浪猫,一点都不有飞黄腾达的影子,许玉娥这颗心,慢慢地掉了下来。 给温媛拎行李的温世同,这时走进了门,道:“大嫂,这事儿吹了。” “什么事吹了?”如惊慌的蚱蜢,许玉娥一跳三尺高。 “人家不要她做养女了。你自己问问她做了些什么事,都蹲过监狱了。”看一个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温世同的心境坏到,行李往屋里一扔,拍拍两手,放出狠话,“我劝你们,赶紧把人家交代的事办了,没有办好,不是蹲不蹲监狱的事,是命的事了。” 杀人,没命? 许玉娥慌慌张张跑回沙发,使劲儿摇晃小女儿:“出什么事了?你倒说啊。不是说好变成金枝玉叶吗?是你要变成金枝玉叶,妈才舍得你去的。你现在怎么变成惹祸回来了?” “够了没有!”大声一喊,甩开她的手,温媛一双眼睁得老大,瞪着她,“如果我不是金枝玉叶了,变成蔓蔓那样了,还是你女儿吗?” 小女儿变成大女儿那样,许玉娥使命地吞着口水给自己压惊:“变成你姐姐,不是不好。我听你爸说,蔓蔓现在赚钱了,嫁了个部长的儿子。” “如果,我像之前的蔓蔓,不能赚钱,不能嫁个部长的儿子呢?” “媛媛?”愣眨眼,想不通小女儿是怎了。 以前不是一直和她同仇敌忾针对蔓蔓吗。 “妈,姐是你女儿,我也是你女儿。”温媛现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想起拿蔓蔓的事来支持自己。 或许,像蔓蔓那样,每天不懈地努力,到了某一天,不需要投机取巧,照样能发光发财。 “媛媛。”许玉娥想清楚了,既然大女儿的心失去了,小女儿的心要挽留回来,不然,将来自己老了怎么办,“无论怎样,妈都是你妈。” 经历了这些事的温媛,对许玉娥这话,不知怎的,听不出几分诚意。然,不管怎么说,杨乐儿交代的事,需要许玉娥帮忙:“妈,上回,浩雪不是问过我们,温家每个子孙都有从祖上传到一块玉佩,为什么偏偏我们家没有。” “这事,得问你爸。”许玉娥答完,不傻,反问,“这玉佩怎么了?是不是没有这块玉佩人家不收你做养女了。” 绞眉,咬唇,忽的起来:“刚妈听到世同叔说了,如果找不到我们家那块玉佩,我们都得死。”许玉娥却只顾着问:“如果找到了呢?” 许玉娥眼底一抹清晰的不死心,温媛陡然体会到了姐姐寒透内心的感觉:姐姐为什么说不要这样的妈了。 …… “啪。” 被条湿毛巾扔到脸上的杜宇,睁开了醉醺醺的眼:“老婆,初夏?” 他们俩刚是被市长大人让人开的车送回家。 “人家大领导说让你喝酒,你故意借酒消愁了,是不是?”初夏撇着嘴巴,对老公的失态很不满意。 “初夏。”见老婆生气了,杜宇坐起来,拉扯老婆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没办法,只好干脆装醉。” 再说,他都察觉了事情苗头,老婆在蔓蔓身边,不可能没有察觉。 “你说,蔓蔓是陆市长的女儿?我听说,陆市长曾经是有个女儿,不然那温明珠不会去冒认陆夫人为养母最后被君爷收拾了。”杜宇思摸着条烟,和老婆谈起这个重大问题。 的确对他们夫妇来说是重大问题,蔓蔓若是市长千金,他们以后该怎么和蔓蔓打交道。 听到老公故意提起似的话,初夏像是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蔓蔓是陆市长的女儿怎么了?” 在老婆那张像是很生气的脸上眯着眼打量了番,杜宇叹道:“你不高兴?” “你都没能高兴,我怎么高兴?”初夏像是牛鼻子哼哼地出了两口气,不仅不高兴是很难受,“你说蔓蔓嫁给蒋大少后,蔓蔓现在住的地方,我想去看她都得经过三堂六审。若真是成了市长千金,我和她,岂不——” “初夏,你和她感情很好,不会的。”杜宇打断老婆激动的话,安慰道。 “什么不会?两个圈子完全不同。而且那个君爷,说真的,我第一眼就忒讨厌他。你没有看见那会儿在车上他收我们五百的时候,那种把我们都像是看透了的眼光。他和蒋大少不同。”初夏同志说到君爷同志,哼。 “君爷不是养尊处优的那种浪荡公子爷,人是正直。”杜宇本是安慰老婆,现在感觉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自己都会这么说了。除了正直呢?”初夏刷着眼睫毛,努力地吸气,真有点怕蔓蔓离自己越来越远了,“除了正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会将来让蔓蔓和我们继续在一起。” 君爷同志,是很可畏的。 蒋大少平易近人,不分圈子不分高低,什么人都能交朋友。 姚爷性情温柔,但是,圈子和君爷一样,可能自小养成,非圈子里的人都是客气的,客气的另一个含义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冷。 或许他们该庆幸,蔓蔓在遇到君爷前,先遇到了蒋大少订下了终身。 “你说蔓蔓知道了吗?”杜宇烦恼地忧愁地拿手擦拭眉毛。 不管怎样,这事要由蔓蔓自己决定。 他们无法帮蔓蔓做主。 但无论蔓蔓做什么决定,他们贪的永远不是蔓蔓的身份地位,是和蔓蔓的缘分。 “你和我都察觉到了,蔓蔓那是什么性子,剔透的,能不知道?”初夏说到这,为闺蜜深深地吸口气,“蔓蔓这是装瞎呢。她不仅要考虑我们,要考虑她爸。” 在蔓蔓的心里面,父亲温世轩,永远是第一。 …… 老公今晚没有回学校,两个人洗完澡,一个趴在文案上写作,一个擦着未干的头发打开电视机。 被岳父大人灌了两杯酒,幸好自己酒量行,不像杜宇,真是醉了。 蒋衍悄悄像个侦察兵走到媳妇身后,两手搭着媳妇的肩膀,看媳妇在写什么。 “酒气。”蔓蔓在老公走到自己背后时,吐出两个字。 “有吗?”蒋衍同志偷袭失败,举起手使劲地嗅嗅。 “给你去冲杯茶吧。”蔓蔓做媳妇,很记得自己为人妻的责任,虽然都是从大妈肥皂剧里面学来的。 老公喝完酒,做媳妇的,都是要冲上一杯解酒茶。如果老公耍酒性子,哼哼,棍子侍候。 趁老婆进厨房去冲茶,蒋衍同志翻开媳妇摆在桌上的笔记本,一看,是:日期+行事+消费金额。 原来是家用开支记录。 真把他给郁闷的。他本来美好的幻想中,老婆是在给他写情书或是记日记。 蔓蔓小媳妇端了解酒茶走进来,道:“喝吧。我在杯里放了两颗梅子,你小心别吞进核子了。” 难得,有一天晚上没有想着急于与老婆嘿咻的蒋大少,静静地坐在老婆身边看老婆算计家庭收支。 “我银行卡上的钱你查过没有?”蒋大少问老婆,主要是看到老婆的收支一行中,好像没有自己的贡献,令他警惕性大增。 他蒋大少绝不做吃老婆软饭的男人。 蔓蔓小媳妇,眉角提起来,月牙儿眼吊儿郎当地看着他:“你当年不是豪气冲天说要吃我的软饭吗?” “那是——”蒋大少记起了那月那日与媳妇第一天踏青时说的话,急得挠起头发,“那是我吓唬她们的,你也不想她们用那种眼光纠缠我吧。” 老公长得帅气,如果加上多金,是会被一群蜜蜂缠死。 “算了。”思来想去的蔓蔓,选择了大度地忘却。 “那把我的钱加上啊!”蒋大少说着,着急抢过老婆的笔,要加上自己的存款。 “不要急!”与老公抢笔,蔓蔓在金钱上很计较的。 “你不花我的钱,我不花你的钱。”蒋大少耍赖了,抱住笔记本死活不放手。 看老公这样子,真像个小孩子,蔓蔓没法想象,如果他们的孩子出世了,老公能帮她带小孩吗。不会是一大一小一块打架吧,然后她蔓蔓站在中间翻白眼。 “好吧,我老实说,现在我赚的钱基本够我们两人这一点家用。阿衍你的钱我打算存起来,给我们的孩子做教育基金。”蔓蔓道出自己的小算盘。 蒋大少眨眨眼:“养小孩需要这么多钱吗?” “当然要,你这几十万不够的。”蔓蔓拍拍老公的脸,叫乖,还消费笔记本,“现在光是奶粉费都是不小的数字了。你和我,都要努力地赚钱。” “老婆。”拉住媳妇的手,蒋大少细细地摸着媳妇娇嫩指头上那层厚茧,心里酸酸疼疼的,“你听我说,我不止这几十万的,如果你要钱,我都有办法,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辛苦了。” 指头一弹老公额头,蔓蔓故作生气的:“家里是只有你吗?大男人主义。女人不能赚钱养家了?” “没有女人像你这样。哪有女人不想在家里吃喝拉撒睡,不用赚钱不用工作,只要老公把钱乖乖送来。”蒋大少说。 “这样的女人,你也不敢娶吧。”蔓蔓一句话,一针见血。 “是你,就不同。”认真地看着老婆的眼睛,蒋衍同志深情脉脉地向老婆表白,“当然,我不是想让你完全在家当煮妇,你要自己的事业我赞成。但我是真的觉得你辛苦。我听初夏说,你不止接了这个项目,一边,装裱,和以前答应给人家画的画,都在做。” “我应付得来,你不在家,家里干净几乎不用打扫,最多给我爸和初夏他们做做饭。”蔓蔓说。 “不行!”蒋大少说到这,斩钉截铁了,“我明天找你师哥杜宇谈妥这个事,你只能做一样。” 老公板起的俊脸,浓眉如拔高的山峰,浓浓的嗓音里压人的气势,有点吓人。 蔓蔓据理力争:“我做得来的。” “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生气吗?”蒋大少今晚打算来强硬的,“你上回住院,陆上校说你有点贫血,和我说了,所以那一摔才会很快的昏迷不醒。如果你再这样,我怎么向你家人交代?” 听到老公把君爷都举出来了,蔓蔓细眉拧个小疙瘩,低下头,望着墙角。 老婆今晚的表现,他做老公都收在眼里的。 杜宇都一下察觉了,老婆倒是不动半点声色,今晚完全是把陆市长看成一般领导对待,这不明摆着做戏吗。 上车前,大舅子搭着他的肩膀先打了招呼,叮嘱:我和我爸都知道的,不逼她,让她自己慢慢想。 陆市长不敢一口气说,陆君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就怕一说,她接受不了,反而完全拒绝了他们。 他之前也对媳妇说了顺其自然,但媳妇这明显不对,这么赶着赚钱,像是要怎么一样。 “你告诉我,像你这次接了项目,几十万的合约金,你想花去哪里?你不花在家里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你这么拼命赚钱想做什么。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说出来商量,钱的事绝对不是问题!” 说到末尾,蒋大少用的语气真是狠了。 眼看这事瞒不住,已经让人在找房子,蔓蔓云一般叹出一丝:“阿衍,你不会怪我吧,我没有把这个钱花在家里。当然,下一次我赚到钱肯定花在家里。只是这笔钱,我想,先用在我爸身上。” 果然是温世轩。在这世上,只有这人能让老婆卖命。 “他知道吗?”蒋大少冷着脸。如果是温世轩向她要的钱,他蒋大少照样饶不过这人,管他是老婆的什么人。 “我爸怎么可能知道?如果知道不会要的。”蔓蔓很用力地说。 也是,温世轩这为人做事,和温家其他人完全不同。 “他不想要,你硬塞给他?” “我骗他说是租的,一个月租金很少,我相信他会接受。” “我会和他说实话。” “阿衍!”月牙儿眼怒了,汹汹的,“我来北京就这个心愿,赚大钱给我爸舒适的房子,有错吗?” “可你不用心急成这样!”说到激动时,大手把她一搂,紧紧地抱着,“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只排第三,但你,也得考虑我这第三的感受是不是。” 急切的吼声响在耳畔,蔓蔓忽然,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怔了:急,她在心急什么? 像是不知道,但好像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 一些东西,像是排风倒海似的,随时要向她击来。 这股飓风,对她来说是好是坏,是要把击碎了,还是要把她卷进另一个漩涡。 “蔓蔓?”看她在怀里一动不动的,捏住她的下巴颌,灯光下她的脸,有一点点的青白,吓得他赶紧道,“好了,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想给他买房子不够钱可以先和我要,你再慢慢赚钱,好不好?” 过了会儿,眼珠子在眼镜后动了动:“好。” 妥协了~ 呼地松口大气,把她抱在大腿上,搂着她细小的腰肢,与她一块贴着脸,温存她的气息:“蔓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老公,都是站在你角度上为你着想的。” “我知道,阿衍。”头靠在他胸口,她想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像老公说的,顺其自然。 可是,能容得她不想吗? …… 去看房子那天,老公不在,回部队去了,初夏陪着她去看的。因要骗温世轩是租的房子,买的是人家刚装修好急于脱手的二手房。 温世轩听到她说是朋友租给她的房子,可以贪便宜,没有疑心,答应搬家。 到了搬家那日,杜宇开了辆小货车过来。 两个男人搬行李,蔓蔓和初夏分别看守车上和屋内物品。 恰好,许玉娥和温媛打了辆出租车,来找温世轩。出租车停在了路对面,见到温世轩像是在搬家,这对母女按住不动,坐在车里小心观察。 等杜宇的小货车开动,许玉娥让出租车跟在小货车后面,谨慎不让前面的车子察觉。 蔓蔓给父亲找的新房子,当然要离自己的住址更近一些。 因此离温世轩原先住的地方并不远。 开了一段路,小货车拐进了一座大院子。 许玉娥在车窗里伸出头,四处探望老公新搬的家,发现这小区环境竟是不比温世同的房子差。 “妈,我们搬回来和爸一块住吧。”温媛想的是,要套温世轩的口,肯定要朝夕相处找突破口。 许玉娥觉得这主意挺好,到了这里,温世同想恫吓她们母女没门了,而且,可以天天回来向老公要生活费。 打听到温世轩住哪,许玉娥当机立断,带小女儿回去收拾行李再过来。 温世轩他们浑然不知被人跟踪了,一路忙着搬家。 等温世轩和杜宇搬完东西,蔓蔓和初夏收拾完屋子,四个人坐在亮堂的新客厅里,喝着杯茶,说起了各种乐子。 “伯父,这电视机,不是新买的,人家回老家不要转手卖给我们的,你别嫌弃。算是我和杜宇送伯父这次乔迁之喜的礼物。”初夏指的礼物,是指客厅中间悬挂的四十六寸液晶电视说。 这东西,夏普的牌子,一看二手卖也要好几千。温世轩心里过意不去,道:“你们和蔓蔓关系那么好,来帮我搬家,我没有感谢你们呢。你们送礼物我怎么好意思,从我工资里扣吧。” 杜宇和初夏相互看上两眼,眼里含笑:瞧蔓蔓这温爸,老实到让人心疼。 “爸,人家送,你收下吧。”蔓蔓接到闺蜜求助的眼神,委婉地对父亲说,“初夏他们这叫做投资,对你好,才能把我留在他们公司为他们卖命赚钱。” “哎呦,这还是我女儿做官了,你们贿赂我?”温世轩挤眉弄眼道。 没想到老实的温世轩能突然冒出一句笑话,倒是把其他几个人都乐得。 初夏边笑边流泪,心里头忽然为温世轩酸酸的:如果蔓蔓跟陆市长走了,温世轩怎么办。就凭温媛那种极品女儿和许玉娥那种极品老婆,能给温世轩的晚年带来幸福吗。 刚是这么想,曹操到,门铃响,杜宇走去开门。 门一敞,门口并立拎着行李袋的许玉娥和温媛。 “你是叫杜宇吧?我知道你是蔓蔓的朋友。蔓蔓给你很多添麻烦了。”许玉娥擦过目瞪口呆的杜宇,径直走进来,行李袋搁地上后,像是这新家的主人在客厅里绕上一周。 越看越是满意。温世同给她们住的地方,虽说地段好,却几乎是没有装修的房子。哪像疼温爸的蔓蔓找的,装修那是一等一的舒适。 决定了,就这样回来住。 眼看这对母女的趋势是要赖回来了,知道蔓蔓不好说话,初夏冲了出来,向温世轩说:“伯父,你不要忘了,当初她们是怎么抛下你和蔓蔓的。” “哎。我哪里是抛下过老公和蔓蔓了?”许玉娥走到初夏面前振振有词,“是他们不要我们,自己走了。” 这话倒是没错的,温世轩在自己不想住温世同的房子自己搬出来。蔓蔓是嫁人搬出来。 初夏气得咬牙,嘭一打桌子,冲向躲在后面的温媛:“你想想你之前对你姐姐蔓蔓和伯父做的事,你有脸回来这个家吗?” 许玉娥皱着眉,觉得大女儿交友真是不慎,交的这个女拼命三郎处处针对自己,哪有外人对别人的家人这样说话的。 “妈。”出乎意料的是,温媛拦住了要去和初夏吵的许玉娥,走到温世轩面前低头,“爸,是我错了。你要打要骂,随你。但是,千万别抛下我和妈。我和妈现在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向来骄傲的小女儿,突然低声下气的说话。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那带点苦音的声音和无家可归四个字,让温世轩没法狠心,但他不能对不起给他找房子的大女儿,看向了蔓蔓。 蔓蔓心里是想:那晚君爷说温媛被保释出来。即使温媛不被人保释,因为温媛未成年,坏事,又都是雷文斌做的,温媛最多的罪名,是假冒陆家的侄女但不成,在法律上构不成什么罪名,派出所至多拘留几天,留案底都难。 而以君爷的性子,说真的,能让温媛这么快被人保释,蒋衍同志已经猜到八成君爷这步棋是有意的。 但蔓蔓不知道,蔓蔓对君爷惯来有强烈的排斥性,不想知道。 蔓蔓只能想:是谁保释了妹妹?既然保释了,为什么把妹妹赶出来了让妹妹变成无家可归了? “姐!”看父亲望蔓蔓的目光,知道决定权在蔓蔓手里,温媛冲过去要朝蔓蔓跪。 “不要跪。”蔓蔓早在温媛做这个动作之前,一只脚先抬起来将温媛的膝盖顶住,“我早说了,我不是你姐,我做不起你的姐姐。我只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你不想做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去住大房子,完全可以不用住我们这里。” 听到这话,许玉娥叫道:“蔓蔓,你妹妹都低头认错了,你这样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 蔓蔓只是把平静的目光,望向许玉娥:“媛媛的错,都是你造成的。” 温世轩和温媛,齐齐一愣。 许玉娥脸红的白的,青的黑的,糅合在一起:“你说什么?怎么她的错是我造成的!” “爸,即使我不让她们进来住,你也抵不住她们的哀求。但是,如果她们进来住,我不会再到这里来。”说完该说的,蔓蔓起来拎起包。 对她来说,任何东西都是身外物。房子买了,给父亲的,就是父亲的,由父亲做决定。但她可以选择避不避开这对母女。 和死党一块往外走时,初夏不忘狠狠地瞪目这对母女。 门,嘭的一关,温世轩的脑子醒了,拉开门冲出去追大女儿:“蔓蔓,蔓蔓——” 听见父亲冲下楼梯的声音,温媛闭上眼睛,暗暗捏紧拳头。 “真是的,不就嫁了个部长的儿子吗?有需要这么得瑟吗?”许玉娥抡举手臂嚷嚷,嚷完对回小女儿,“媛媛,你不会输给她的。” 门,嘭!温世轩旋风似地冲回来,对死不悔改的老婆脸红脖子粗地叫了起来:“蔓蔓说的没错,媛媛是被你害的。你现在还对媛媛说什么?你给我去拎水桶!” “拎水桶?”面对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只有自己对老公发脾气的老公,许玉娥整个懵了。 “你今晚给我拎一晚上的水桶,如果被我发现你偷懒,你马上给我滚出这个家!”温世轩这回铁了心,朝向小女儿,“你刚和你姐说你错了,知道错了的话,和你妈一块去拎水桶。” “这这这干嘛?你这是疯了吗?”许玉娥两手插着头发叫。 “我没有疯,你拎不拎,不拎马上给我滚出去!”说着温世轩真像发疯了样嘭的打开门,让大开的门对着她们两个。 对他来说,刚刚大女儿那一走,几乎把他的心撕成两半了。 看了眼暴怒的父亲,温媛默默低下头,走向卫生间。 “媛媛?”许玉娥震惊,好强的小女儿居然屈服了。 “你呢?” 温世轩怒吼的两个字,令许玉娥一震,冲向卫生间。 楼上温爸那阵阵怒吼,在楼下院子里的蔓蔓初夏他们都听见了。 初夏笑开了颜,向闺蜜说:“你爸,是该端点爸的样子了,不能被这对母女欺负到头上去。” 蔓蔓点点头:只要父亲抬得起头来,出得了气,要她赚钱供几套房子她都给。 夜晚,温世轩进房间里关了门睡觉。 许玉娥和温媛,一人拎两个满水的水桶站在客厅里。 “你爸真狠心,都是蔓蔓教的。”许玉娥满腔子怒火。 “别说了,妈。”温媛的感觉是,即使拎水桶,也比住在温世同给的房子或是杨乐儿的家好多了,最少不用整天看人家的眼色。温世轩骂是骂,但眼里是有她的。 拎了快十个钟头,许玉娥两条胳膊早就像快断了一样,听老公的房门里没有声音,偷偷想把水桶搁地上。 “你做什么?想再拎一个晚上吗?”老公的双眼像是能看透门板,在她快掉水桶时,忽的在她面前出现,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我错了,老公!” “你错,就继续给我拎着。” 许玉娥的面色活像进了地狱。 “爸。” 看回倒是乖乖拎水桶像是有意悔过的小女儿,温世轩板着严父的面孔:“什么事?想学你妈求情吗?爸今天铁了心的,不能再惯坏你。” “不是的,我是想说,浩雪姐,好像整天在打听我们家那块玉佩,爸你最好小心点。” “什么玉佩?” 黑暗里,温世轩脸上划过那丝惊慌失措,被许玉娥和温媛都看到了。 “你果然是收了宝贝不让我知道,是不是?”许玉娥朝着他吼,“你有没有良心,我嫁你这么久,为你生儿育女,你瞒着我打算私吞财产?” “你不要胡说八道,那块玉佩,是被我——”温世轩大力地吞了口水,换气,“是被我摔烂了。” 摔烂了? 母女俩眼神里同是闪过怔疑。 “是被我摔烂了,所以你们不用找了。”道完,温世轩逃也似的,躲进了房间。 “媛媛。”见老公这幅神态,许玉娥益发信了,只要找到玉佩,小女儿能继续大富大贵,说,“妈会去翻你爸的箱子,绝对会把那东西翻出来的,你放心。” “妈。”温媛琢磨,以父亲的性子,值钱的东西若放在家里,早被许玉娥翻出来了,道,“你说爸会不会把东西交给谁保管了?” “你说是谁?蔓蔓?” 蔓蔓是有可能,但是上蔓蔓现在住的地方搜找,几乎是不可能的。上回她们去过一次,不是无功而回吗。 “你不是说是有人让你找玉佩吗?你告诉他们,在蔓蔓手里,让他们自己去向蔓蔓要。” 问题是杨乐儿、温世同现在他们都不想亲自动手了,怕一动手再难脱身。 见小女儿半天不吭声,许玉娥以为:“他们找你爸那块玉佩做什么?真是很值钱的东西,这样的话,不能落他们手上,我们自己找。” 温媛的心里纠结着,眼皮打起抖:杨乐儿要找那块玉佩,是因为想知道囡囡是不是在温家,如果确定是在温世轩手里,下一步,杨乐儿确定囡囡是蔓蔓的话,会杀了蔓蔓的。每天,她在杨乐儿家里,都能听见杨乐儿喊着要杀囡囡。 杨乐儿是个疯子,为什么没有人抓杨乐儿呢? 王海说:杨家很疼杨乐儿的,没人敢轻易动杨乐儿的。 可她觉得,那个陆市长、还有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不可能放过杨乐儿,如果知道杨乐儿想对蔓蔓怎样。 如此一想,或许,她真该去把这块玉佩找出来,不是因为杨乐儿的威胁。 眼睛一睁开,这会儿清明了。 …… 今天帮父亲搬了一天家,有些累,边走边捶打肩膀。下了公车站,在要回到老公住的部队大院前,需经过蒋家和陆家的院子门口。 蒋母出来都是坐车的,她不怕会遇到,遇到当做没看见容易。倒是这陆家,挺怪的,有时候,陆夫人和那个陆家二少陆欢出来,都不坐车,一路两母子慢慢走,迎面走来的话,她想避开都很困难。 话说,君爷同志在她手机里强留了陆家二少的号码,她从未有机会打过。 这陆家二少,她都没有想法接近。 是近来与陆家的人冤家路窄吗。刚走上段坡路,遇到了陆家二少一个人和另一个年纪相仿戴着眼镜的少年。 那两个少年也看见她了。 “欢儿,这就是你姐姐蔓蔓?”姚子宝近来搞清楚了,是缠着老哥搞清楚的,因为老哥那天欠了他人情,居然没有当场替他拒了温媛那个人渣。 “你小声些,她不知道。”陆欢捂了他嘴巴嘘嘘嘘。 “你们为什么不说?”姚子宝瞪着他问。 “我爸和我哥是为她想,想她都一直和她养父感情很好,怕她一下子没法接受现实。” “喔,原来你们是怕被拒绝。”姚子宝提起眼镜打量走来的蔓蔓。 蔓蔓个子一般,身材一般,脸蛋一般,姚子宝恍悟为什么自家兄长有过把蔓蔓叫做丑女的丑事了。 “怎么了?”陆欢打起冷眼看着他。 敢说一句他姐姐不漂亮?饶是一块长大的兄弟都得欠揍。 “不,你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连你未来大嫂都比不上。”姚子宝在危机当前,给自己嘴巴抹点蜂蜜。 陆家人是很怪的,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家人好。就说君爷吧,明明自己未婚妻为全军第一美人,一颗心只挂在妹妹身上。 “我姐姐遭人疼。”陆欢一句话洞穿玄机,“白露姐不像我姐,白露姐自己都有父母大哥疼。我哥不疼我姐,我姐怎么办?” 姚子宝再端详蔓蔓,看见了蔓蔓脚上那双鞋子是帆布鞋,一身上下衣装都是工作装,脸上戴着疲惫,叹道:“不是说嫁了个老公不错吗?你姐还得拼命工作养家?” 陆欢眨着少年英俊漂亮的眼睫毛,似有点困惑。 蔓蔓走过他们身边,正要擦身而过,突然脚尖是绊到了砖缝。 哎~ 身旁,连忙两双手扶住她。 没摔成的蔓蔓,反倒被他们两个惊到了,耳听他们两个大呼小叫的。 “她刚是不是摔了?” “好像是。” “怎么办?叫你哥还是叫我哥过来?” 蔓蔓急忙站稳了,退后一步,月牙儿眼瞪看着他们两个。 “她好像没事。”正要打电话叫哥的姚子宝被她的月牙儿眼一瞪,收了电话。 拍拍鞋子和腿上的灰尘,蔓蔓实在不想和这两个小少爷有什么纠缠,道句:“谢谢。”接着往前走。 陆欢一只手伸出去拉住她,嗓子里带着股执拗:“你真的没事?” 回头,月牙儿眼透过镜片,看到这大男孩和那晚上一样,对着她的眼神,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让她想硬生生拒绝都很难。 “没事。”轻轻拨开他的手,蔓蔓低下头,朝前。 姚子宝是看着陆欢的目光,一直跟着蔓蔓的背影,直到蔓蔓消失在大院门口。看得出,陆欢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你和她不是只见过几次面?” “我哥对我说过,若不是我姐出事,我都不能到这世上来。我和我哥一样,欠了她很多年的幸福。”陆欢是挺艰难的,方把目光收回来。 姚子宝的手,在好兄弟肩膀上拍拍。 当晚,君爷回到家吃饭,陆欢对兄长说:“今天我遇到姐了。” “在哪里遇到的?”对这个弟弟,君爷一样疼,拍下弟弟肩膀,再走回房间准备换衣服。 “我和宝儿看她回家,她走在半路差点摔跤。哥,你说她是不是贫血?我和宝儿看着都挺挂心的。”陆欢追着他说。 君爷同志的眸果如是破冰了,脱外套的手收了回来:“我去她那里看看。妈若问起,你说我去看个朋友。” 说罢,果断出门。 …… 老公不在家时,蔓蔓一个人随便搞碗面条。 正捞着面,听到叮咚叮咚门铃。 她在北京除了初夏,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知道她住在这。奇怪是谁,走过去,打开条门缝,见到君爷那张冷冰冰的脸,刚要马上关上,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君爷两道冰目射过来,盯在她手上像是咬住的钉子,让她关门的手垂了下来。 “我老公不在。”隔着防盗铁门,蔓蔓鼓起勇气拒客。 “我是来找你。”君爷同志一个字一个字的,不容她听错半个字。 无奈,打开铁门:“陆上校有事吗?” 有事快说说完冰山快走。她蔓蔓供不起冰山老爷。 进门来的冰眸一扫,就扫见了她搁在客厅桌子上的那碗清汤面条,眼里立马峻了几分:“你晚上就吃这个?” 管起她吃面条了?蔓蔓磨着牙:“不好意思,我就吃这个,有问题吗?” “我上回有和你老公谈过,说你有轻微的贫血。” “我老公和我说过,我有注意营养的。”蔓蔓对关心自己的人,当然不能乱说。 冷眉一提,大步过去,端起那碗面条汤,骤然一火厉吼:“你有注意营养,就吃这个!” 蔓蔓的耳朵差点被他突然加大的声音震飞了,摸着胸口,吃惊地看着他。 嘭! 面条碗重落在桌板上,汤溅出一半。 冰眸,像是翻山倒海的巨澜,向她扑过来:“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省吃俭用都是为了谁。但是,我有底线的,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哪一天在我面前晕倒或是被我知道,你等着那个后果!” 胸口里的那颗心,嘭、嘭、嘭,像是要飞出来的快,要沉下去的重,压得她呼吸吃紧。 某种东西像是要冒出来。 【74】玉佩现身 更新时间:2013-1-12 8:42:34 本章字数:13091 干涉的唇尖翻滚的话,快要冲出口时。 门,一声响。 跑进来,一只手撑着门板,一只手扶着膝盖头的陆欢,双目睁得有点圆有点大,看着他们两个。见到君爷那张铁青的脸,小山峰的浓眉微拧,抬起的手抹过眉间的冷汗。 刚不放心跟过来,到了楼梯听到雷声阵阵,现在一见果然是大哥发火了。 君爷一方面的性子传自陆司令,发起火来,比起陆司令是有过之无不及,没有个人敢顶句话的。 想叫一句大哥,发现君爷的一双冰眸戳在蔓蔓脸上像是着魔了似地燃烧怒火,压根没有注意他来到的样子。 姐姐果然是大哥的软肋,只有姐姐能让大哥的脾气失控到这个地步。 他是没有这个胆量在这时候叫大哥的,难保君爷把他一块吼。 赶紧,背过身,打电话搬救兵:“宝儿,你哥在家吧?” 姚爷与君爷交情非一般,唯有姚爷能在大哥发脾气的时候偶尔说得上两句话。 “我哥在家,怎么了?出什么事?”姚子宝在电话对面模糊不清地说话,应该边是在吃东西,嘴巴嚼着骨头嘎吱响,“对了,我妈买了肯德基那种鸡翅膀自己炸,你要不要过来吃。我哥问你和我的功课呢。” “别提了,我这里都火灾了。” “火灾?”姚子宝把头探出窗户,“你家离我家不远,我怎么没有见你家冒烟。” “火灾发生在我——”姐那个字,在眼角对到蔓蔓的大眼镜时,噎了进去,改个词儿,“在蒋中校的家。” 啊!姚子宝大惊失色。 不愧是一块长大的一条裤子一块穿过的兄弟,姚子宝一边捂着电话,一边完全明了他的意思喊人:“哥,不好了,着火了!你快去灭火,不然这火不知道会不会烧到我们家了。” 君爷同志发火不迁怒,但只要靠近他的人看见他那张黑脸都会有自动被火烧的痛感。 弟弟的一举一动,君爷一面发着火,一面都收进眼里耳朵里了,知道姚子业要来,稍微敛了敛怒气,坐了下来。 蔓蔓感觉是一口气冲到喉咙里头,在关头上被迫咽回去。眼眶蓦地有些涩,面对这张刚才对她大吼大叫的脸,甚至对她父亲做出威胁的冰眸,胸口里某处翻搅着。忽的回身,走进了洗手间。 听见洗手间的门嘭一声响,陆欢差点跳了起来:姐姐的脾气和大哥一样,挺大的。 没一刻功夫,姚子业和姚子宝充当救火队的两兄弟,冲进了门里。 姚子宝跟着老哥跑,边跑边喘息,到了门口扶住门框,腿儿发软:“我哥那是一听这里火灾了,在部队里冲刺呢。” 可见姚爷是听见着火后赶来救火的速度,快得像啥。 手背一抹额头的热汗,见陆君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屋里不见蔓蔓,姚爷的目光望向了叫打119的陆欢。 指头,戳戳卫生间的方向。 姚爷按下君爷的肩头,走到卫生间外面,举起手放在门板上敲两下,咳两声:“蔓蔓,你在里面吗?” 洗手间里,哗哗哗的水声流淌,大得能覆盖里面的所有动静。 里面,摘了眼镜的蔓蔓,掬水喷到脸上,冰凉的水花顺着脸廓流到脖子里,一个打颤,望到镜子里水珠滚在眼睫毛上,然自己的脸什么模样,怎么都看不清。 “蔓蔓。” 姚爷喊了几声,里面没有应。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少年的心跳砰砰砰的,互相干瞪眼。 默不作声的君爷站起来的时候,把他们俩吓了大跳。 “哥。”陆欢小声地叫道,“姐她,你别太生她的气。” “我知道。”君爷沉稳的音量像是给弟弟做保证。 两人看他走到了姚爷的身边。 忽的抓起的拳头砸在门板上,却是极大的一声惊天动地。 “陆君!”姚爷也有脾气的,狭长的眉极紧地拧着。 卫生间门里,这会儿咿呀,手把扭转,门开了条缝。 姚爷马上把手插进去,用膝盖顶住门,对着门缝:“蔓蔓,有什么事出来再说。我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 蔓蔓不用想,都想象得到君爷冷挑着眉嗤之以鼻。 “蔓蔓。”姚爷极担虑的声音传进来。 “你们让开点,不然我怎么走出来。”声音,像是没有什么变化,在里面答应。 门口的两个人,只好各让了点位置。 打开的门,蔓蔓走了出来,低着头,额前垂落的头发几乎覆盖她整张脸。 在她要径直走向房间的方向时,见苗头不对的姚爷抓住她的手臂。 一个后退没能刹住脚,向后摔,眼冒金星时,背后一双手牢牢扶住,紧接是冰到再次冒火的音色:“我刚刚才告诉过你什么?” “陆君!”姚爷紧跟冒火,急忙扶她几步先坐到客厅沙发上。 耳朵嗡嗡嗡地响,他的骂声她却是每一句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心口跳得厉害,想到父亲,她决不能有半点退缩,于是贝齿咬紧在嘴唇上,咬出道血痕。 “宝儿,你去房间里找床被子过来。欢儿,你进厨房里找白糖,冲杯糖水。”姚子业急得满头大汗,指挥两个下手,狭长的眉一拧,是白净的脸镀上层铁色朝向那头黑着脸的君爷,“陆君,你够了没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冷眉稍平复下来,眸是望见她有点青白的嘴唇,继而脸上的刚硬条线缓和了几分,走过去,一只手伸到她额前,帮她拂开头发。 被他的手一触,不是冰凉是温热,惊得她往后是要整个人缩进沙发里头。 刚接过陆欢手里端的糖水,转过身的姚爷,看到他们兄妹两人不知为何僵在那不动。 伸在半空的手不知收不收回来,冰冷的眸子显出了一丝困境。 蔓蔓是马上转过脸,全神贯注地放在墙角。 “先喝点糖水吧。你今晚是不是没有吃饭?”姚爷意图缓下紧张的气氛,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对蔓蔓说,却是手里的糖水杯子递到陆君面前。 姚爷的意思很明白:你这做哥哥的给她喂。 君爷不是没有喂过人喝水,弟弟陆欢生病的时候,不少时候是他帮忙喂的。 手刚接过糖水,这边传出她一声。 “我不渴。” 好不容易被姚爷撑起来的温度,立马再掉了几度。 姚子业这会儿真是被他们兄妹闹得有些闹心了,语气少许发硬:“蔓蔓,不是姚大哥想说你,你这态度不行。当然,陆君有错,我替你骂他。” “他有错吗?”打死她都不信,冰山老爷会觉得自己有错的时候。 姚爷只好耍赖了:“他没错,我照样说他。你是女孩子,他再怎样都不能用对陆欢的口气来说你。” 姚爷的言外之意是:妹妹和弟弟不一样,妹妹娇弱,不能像骂弟弟那样随便骂。 在旁听到这的陆欢,刷起几下眼皮:姚爷这是重女轻男。 君爷优雅的指尖捏起杯子里的铁羹,一点一点地搅拌糖水,羹碰在玻璃杯内壁发出清脆悦耳的音色,象征他的心情,是一点一点地努力为着妹妹回暖。 姚爷这最后一句话他是听进去了:妹妹是和弟弟不一样。如果是弟弟,他不止摔碗了。但事实证明,大点声都是会吓坏妹妹的。 “把糖水喝了,睡个觉。如果你嫌一个人做饭浪费钱,可以到我家来吃。”陆君同志说这话时,语气捏得刚柔并济,总之把火力降低到了最低极限,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如果你觉得到他家吃不方便,偶尔到我家串门也行。”姚爷在旁帮腔。 陆欢听到姚爷这话,不高兴了,接着说:“你别去他家吃,他家那是两个饿死鬼,抢菜的。” 却是被陆欢后面的话逗得心里想发笑,蔓蔓的手抬起来撑住额眉:“我自己能做饭。” “今晚你吃了什么?”见两人脸色都缓和了,姚爷开始问起战火突起的原因。 陆欢赶紧将他的袖口一拉。 斜眼一瞥,正好对到桌上那碗溅掉了大半的面条汤,始作俑者是谁可想而知,姚爷心里叹口气:“蔓蔓,你有轻微的贫血,不能只吃这些。” “我中午有吃菠菜和米饭的。”蔓蔓道,觉得他们的看法太片面了,能不能不要只抓到她今晚这碗面条汤说事。 听她口气都有些要生气了,姚爷向君爷使使眼色:“赶紧喝完糖水,去睡个觉。” “我自己喝。”低着头,瞄准了他手里的糖水杯,眼疾手快地抓过来。 冷眸一愣,未想到她动作快,刹那之间掌心落空了。 姚爷拿手擦着腿,狭长的眼一眯一眯的。 “欢儿,欢儿——” 听到有阵嘘嘘的风刮在耳边,陆欢转头,看见姚子宝躲在房间门口向他招手。 疑惑时,趁两个兄长注意力都在蔓蔓那,陆欢一溜儿蹿进房里兄弟身边,问:“怎么了,宝儿?” 这要说到姚子宝被哥哥叫进去房里抱被子。一进到蔓蔓和蒋大少的新房,见墙上连张新人的新婚照片都没有,心里一阵嘘叹。 除了没有照片,屋内的夫妇用品倒是都很用心很漂亮,床上的被子都是传统的喜红。想想,抱这大红被子出去给蔓蔓盖,很怪的。四处找起有没有其它被子。 打开橱柜,衣服满目,下面一大格子里放了张毛毯。手伸过去抱毛毯,眼角抬上去,忽然看到斜对面一个老式的编条竹箱搁在柜上面。 “我猜是你姐的。”姚子宝指着头顶上的竹箱对陆欢说。 “是我姐的怎么了?”陆欢皱着鼻子问。 “你哥和我哥不是一直在找你姐应该有戴的那块玉佩吗?”姚子宝挑着眉头。 “怎么说?你想私自像小偷一样翻我姐的东西?我告诉你,我哥和你哥都不敢做这事,你——”陆欢指着他鼻子教育到这里,见他一只手抬高起来后,打开掌心,露出了块玉佩。 呃。 “你哥和我哥是正人君子,不好意思,我姚子宝是小人。”姚子宝扶扶眼镜。 “你不赶快放回去?被我姐发现的话,你——”陆欢一面这么说,一面是眼睛被玉佩牢牢吸引住了。 这样一块玉佩的模样,他只在老爸让人根据描述画出来的画像里面见过。现在现实中见到一模一样的真品,让他忍不住是伸出手要去触摸。当然,玉佩款式和画像一模一样不能代表就是陆家的东西,比如温明珠戴的那块,兄长一摸知道不是。要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有两个亲眼见过玉佩的兄长能鉴定。 见他垂涎的眼神儿,姚子宝洋洋得意:“怎么?你真要我把它放回去?” 手指头伸过去在姚子宝的掌心上一抓,抓到的玉佩熨在自己掌央温温凉凉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跳。 走到客厅,见着姐姐在低头莫不吱声的喝水,大哥的脸色一如往常冷若冰霜,察觉不出动静,想来想去,给姚子业看看比较保险。 在思量下一步怎么办的姚子业,突然感到衣摆处被只手一扯,掉过头,看见低头的陆欢,眉宇微蹙:“欢儿?” 眼前,陆欢的手掌心搁在他眼皮底下慢慢展开,像是掀开的宝箱,里头逐渐显出的宝物,令他瞳仁猛地缩圆,眉尖儿抖着颤。 如此玉质,光滑润手,光下晶莹剔透,雕琢图案精美,线条沿玉质自然分割而成,如天生一般的胎玉,工匠功夫是上上乘。 这岂是温明珠、温浩雪之流戴的那些仿冒品能相比的? 只要一眼,是真便是真,是假都决不能冒充。 这,分明就是他小时候在囡囡细小的脖子上见过的那块仙桃玉佩,他们苦苦寻找了多年的那一块。 如今,总算是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突然直了眼睛的哪止姚子业,另一头眼神瞟过来的君爷,瞬间之际,冰眸破开了冰层,忽的起来那只手伸过来。 嚓。 眼花缭乱的一刹那,拿着玉佩的陆欢没能看清楚怎么回事时,掌间一空,玉佩转瞬间是落入了—— 月牙儿眼使劲地瞪着他,好像他做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一样,令他愧疚地嘴唇发抖:“我,我——” 与此同时,陆君一只手伸到了蔓蔓面前:“把玉佩给我看看。” 一时刻,冰眸与月牙儿眼再次激烈地撞击。 手心抓着玉佩,是放到了胸口前,用力地贴着心口:“这是我的东西。” 总之,一句话,死活都不让人看。 冰眸里的浪涛反复地涌着,嘴角略勾,轻微地一丝冷笑:“是他告诉你的吗?是他告诉你让你藏起来,谁都不让看的,是不是!” 找得那么辛苦,找了那么多年,就因为那个男人把她藏起来,藏得如此隐秘,教她藏,结果,到了现在,依然这个样子。 “陆君。”在他要喷出火前,姚子业急忙将他先拉开两步,“别这样,你会把她吓坏的。” 蔓蔓垂落下来的头,是快贴到了胸前。 陆欢着急,半蹲在她面前仰着头想看到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那块玉佩很漂亮,很像我们家那块,所以拿出来给我哥看看。” “这不是你们家的,是我家的,我奶奶给我的。”月牙儿眼呼眨地睁开,对着他看一股认真劲儿。 说罢,起身,但没能站稳,很快跌回了沙发里。 俨然,这个冲击比她想象的要来得深。 “哥——”见她跌下来的瞬间,陆欢已是被吓坏了,叫着在那头的两个兄长。 姚子业即刻冲了回来,抓起她一只手腕。 蔓蔓想缩回手,发现他力道很大,瞪着看他。 这会儿一摸,指尖下的脉搏跳得飞快,像皮球似地随时会冲破皮肤,狭长的眉皱成了深层的窝,另一只手摸到她额头,掌心下是热烫。 “她在发烧。” 一句话,将在屋内徘徊生着寒气的冰眸拉了回来。 迅疾地折回身,来到沙发边,手掌心硬生生贴住她想躲开的额头,触到的温度,让他蓦地沉下脸。 “去拿点冰箱里的冰块,再拿条毛巾包住。”这边叫了欢儿去弄冰,那边姚爷对着自己弟弟发火了,“叫你抱被子你抱老半天!” 姚子宝刚还生怕因为偷了玉佩被人骂躲在房间里,听老哥叫骂,急忙抱了毛毯跑出来。 蔓蔓想起来,现在是几只手都按着她不让她起身。 “我看,打个电话到学校让蒋中校回来。”姚子业见这情况,道。 老公三天两头为了她向学校请假,蔓蔓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很怕老公因此在单位里印象不好,急着说:“别叫他。我自己一个人,等会儿会好的。”心思一转,同时怕这两人赖在这里不走,说:“非要叫的话,帮我叫初夏吧。” 大致是想有个女孩子照顾比较方便。 姚子业打了初夏的电话。 听到闺蜜病了,初夏扔下手头的活,急急忙忙让老公开车送自己过来。 等踏进蔓蔓的家门,看到两个爷,方记起是姚爷打的电话。 不管怎样,闺蜜的身体要紧。急匆匆走到沙发前面,看到了被毛毯盖住的蔓蔓,一张脸都快塞进了被头里,额头那处敷了毛巾,脸蛋看起来并不是很红,人也是清醒的,好像不是很严重,心里宽松些,弯下腰问:“蔓蔓,你觉得怎样?” “只是着了凉,一点点发烧,不是胃病,你知道我只要不是胃病都没有事的。”边说,蔓蔓边向她挤眉头。 闺蜜的意思初夏很快收到了,是要她帮忙赶两个爷走。 咳咳,清两声嗓子,转过身,初夏向两个爷宣布:“有我在这里照顾她,你们可以走了。” 听老婆说得这般直率,这可是面对两个爷,杜宇急时暗地里拉拉老婆。 初夏给老公一个瞪眼:她是女拼命三郎,有什么可怕的? 冷眉一提,冷眸不见声色。 姚子业意味深长,温柔不见在眉宇,声音是铁的:“她没有退烧前,我们都不可能走。” “哪里有你们这样的!”初夏向两个爷干瞪眼。 接下来,姚爷的话是直接要让她崩了,只听:“我们不能相信你能照顾好她。” “谁说我不能照顾好她?她大学里生病都是我照顾的。”初夏愈说愈火,卷着袖口的动作像是要与他们俩火拼。 姚子业冷淡地一别脸,是将目光放到了进门口的弟弟。 刚是他让弟弟回家去帮他拎药箱子来。因为如果让陆欢回陆家去拿,陆夫人会起疑心。 看到一个专业的药箱子都搁到桌子上了,杜宇拉住火气冲冲的老婆,道:“人家真是医生的,你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我不信他们。你想上次他们把蔓蔓弄到医院里一个胃病一晚上烧了三千六。”初夏一个字一个字咬着那三千六。 陆欢有听说三千六那事,插进来为大哥说:“我哥不会随便让病人花钱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大哥一个眼神止住。 君爷向来清者自清,不和人多说。 打开药箱子后,取出一根体温计,甩了甩,要拨开她衣领夹进她腋窝底下。 蔓蔓两只手揪着衣领,像是防着什么瞪着他。 那一瞬间,那句话“我是你哥,你避什么避”差点冲出口。 冷眸幽光一闪,暗下。 翻着药箱子里的退烧药的姚子业,一回头,看见他们两人又僵了,只得皱着眉对初夏:“你帮她夹体温计。” “瞧吧。还说我没有办法照顾好她,你们自己照顾啊。”初夏抱起手,得瑟地迈前一步,面对两个爷。杜宇拉都拉不住她。 姚子业狭长的眉像绳子拧着。 君爷可没有姚爷能忍。 冷眸猛地一喝:“你再说一句,你马上给我滚!” “你说什么!”初夏炸了,暴跳如雷。 “你那晚上差点害死她。胃病就不紧要?你知不知道胃病不小心会引起其它疾病的。” 两句话从冰唇里爆出来时,初夏怔,蔓蔓也怔。 怔疑的一瞬间,揪领子的手被他大手拨开了,一支体温计接着轻巧地几乎没有碰到她其它地方,直接插到了她腋窝里头,然后是把她的手肘弯起来,夹紧体温计。 很难相信,脾气这么暴的人,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居然如此细心。 月牙儿眼看着他,在不经意要触到他眼睛时,再度闪开。 初夏这会儿站着有些不自在了,眼瞧这里面好像没有自己能做的事似的,烦躁地咬着嘴说:“你们让她躺客厅里不行的。这里风凉。沙发不舒服。” “等看看情况,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会让她回房间里。”姚子业细长的眼一眯,像是看穿她心事,“你到厨房帮她煮点粥吧。” 在犹豫了会儿,被老公一拉,初夏跺着脚走进了厨房淘米洗米,插上电饭煲,一边做一边与老公嘀咕:“你看见没有?看到了吧?他们完全不把我看在眼里。我和蔓蔓那么多年,他们能比我了解蔓蔓吗?” 杜宇挠挠头:老婆这是和两个爷争闺蜜。 夹着冰凉的体温计,蔓蔓是手心里还抓着玉佩,一点都不敢放松神经。 她愈小心翼翼,他这心里头愈是翻覆,她不信任他,她把他当外人,哪怕他告诉她他是她哥,她照样把他当外人,因为没有和温世轩那样长久培养起来的感情。 擦着额头的眉,冷冷的眼只有在这一刻显出点软弱:什么时候,他能把温世轩夺走她的心抢回来。 在厨房里守电饭煲里的粥守了整整半个多小时的初夏,和老公一人坐着一张小板凳,不是不能离开,是不知道进客厅里找什么借口。 “我害怕。”枕着老公的肩膀,初夏道。 “害怕什么?”杜宇想摸根烟出来抽,但不敢,有病人在,而且两个挑剔的爷在场。 “我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他们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为蔓蔓。”初夏说到这里鼻子一抽,今夜一来看更是明显了。 “哎,蔓蔓认着你,他们别想拆散你和蔓蔓。”杜宇拍拍老婆的背。 知道是安慰话,没法弥补心里面的失落感,初夏起来,拿了根汤勺舀了碗热粥,走到客厅,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被移走了。 轻轻推开房门,陆家二少对她举下手指说嘘:她刚吃了药,睡着了。 初夏只好把粥碗暂且搁在旁边的桌上。桌上还搁着个脸盆,卷摺两边清衫袖口的姚爷在拧毛巾。看姚爷这利索的动作一点真不像是伸手饭来的富家子弟。 拧完毛巾的姚爷,把有点温热的毛巾递给君爷。 坐在床头的君爷,挑着病人额眉上一根根头发的动作,好像是挑珍珠一样,轻柔地捧在手心里,温热的毛巾紧接是一颗一颗慢慢地粘掉蔓蔓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没有丝毫的感到厌烦。 眼前这个君爷,与她印象里惯来高不可攀的君爷,是没法对上号的。 初夏看傻了眼,跟在她后面的杜宇急忙将她拽出了门,叹:你帮蔓蔓擦汗的时候,有这样吗? 这亲情,果然是世上最珍贵的。 从君爷那动作,初夏是想起了自己的爸和妈了,深长地叹口气,对这两个爷的排斥,也不那么深了。 吃了退烧药的蔓蔓,是很快睡迷糊了。但没有忘记,要紧紧抓住手心里的玉佩,决不能放。可是,好像并没有人来掰开她的手。反倒是不停有手在摸她的额头,好像眼前浮现那双冰眉,时而蹙一蹙,时而是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眼神望着她,像是时时刻刻要告诉她什么。 玉佩烙着掌心,烙得她心窝里很热,很酸。 蓦地睁开眼,对着他,想说:你能不能不对我这样? “醒了?喝点粥吧。”说着这话的他,嗓音里露出丝疲惫。 她望过去,看见了姚子宝偷偷捂着打哈欠的嘴,一怔,问:“几点了?” “快凌晨了。”调看着表针的姚子业答。 “你们一直在这?” 几个人都没有就她这话答她,好像都很有默契地忽略她这个问题。陆欢兴冲冲地把温好的粥端过来,送到她面前:“你试试,你朋友煮的。” “初夏呢?”她恍神,回头,四望,不见人影。 “和她老公先回去了。” 心头突然一个落空:连初夏都认为可以放心把她交给他们? 掌心猛地一握,玉佩在。 两个爷都看见了她这个动作,眸里不约而同地闪过复杂的颜色。 陆欢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给她舀着粥,笑嘻嘻地咋弄漂亮讨巧的眉宇:“蔓蔓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吧,你年纪本来就比我大。” 听到弟弟这话,君爷一个郁闷:瞧他自己,要从她口里骗声哥,就这么困难。弟弟直接都能叫姐了。 “你叫我蔓蔓姐吧。叫姐,我不习惯,人家也会误会。”蔓蔓实事求是地道。 陆欢一个脸叫做垮。 君爷心里平衡了,脸色恢复不少气血,拍拍弟弟垮下来的肩膀。 接过粥碗小心喝着,一面听姚爷接着电话说:是,她昨晚发烧,可能着了点凉,现在烧退了。昨晚想通知你,但她说不用。初夏是有来过。 看来,老公消息灵通,还是知道了。 “你昨天白天做了什么事那么累?”君爷问,冷冰的嗓子寻根到底。 她能说是因为连续两天帮父亲搬家整理东西吗。 没有忘记他那句警告,嘴唇抿紧,成一条不会被任何撬动的缝。 此刻的她,像极了宁死不屈的战士。 冷眸在她闭紧的牙关一扫而过,只是在眼底留下一层深深的暗色。 …… 清晨五六点,接到迟来的消息,蒋衍赶回家看媳妇,快到自家大院门口前,遇到了今早赶着去参加太太们早会的蒋母。 “妈。”面对面遇到了,蒋大少只是很客气地叫了句母亲。 母子间的冷战不会结束,只要母亲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不仅是因他媳妇的问题,是母亲的为人处世方面出了偏差,他这做儿子的不能惯容。 听到儿子的口气不是很好,而且儿子像是打算这么叫一句就走了,蒋母冷了脸:“你不是在学校吗?三天两头回家做什么?她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整天叫你回家?做军嫂就要学会自立。” 眉毛一挺:“蔓蔓她这是病了,病了都没有告诉我,别人告诉我的。” “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吗,怎么这身体娇贵得像个千金,三天两头病的。”蒋母说到这,忽的想起什么,抓住儿子问,“你们做过婚前检查没有?她身体弱能不能生孩子的?” “你这胡说什么。蔓蔓只是小感冒。”蒋大少气得无话可说,甩开蒋母,紧接一个顿脚,回头警告母亲,“你不要到处去乱说话。还有,我爱的是她,不是她能不能生孩子。” 蒋大少这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说明老人眼里的孙子没有他的老婆重要。 但在蒋母耳朵里听来,好像这蔓蔓真不能生孩子一样。 刚好,和蒋母同去聚会的一个太太,就和君爷同住一个大院子里,对其她太太说起了昨晚上:陆上校出门一夜守着个病人没归,听说是蒋中校的媳妇。 真是这世上没有不穿耳的墙。 “你说这年纪轻轻的,什么病?要陆上校守一夜?” “陆上校那是大医院里的大医生都要请着过去帮忙的。” 蒋母越听这心里越慌:这不是说她小儿子刚过门的媳妇身体不行吗? “蒋夫人,我看你,回家最好给你小儿子媳妇煲点汤,蒋中校年纪不小了吧,你不想快点抱孙子?” 此话说到蒋母心里的痛处了。大儿子蒋飞结婚时,有二十九了,几年婚姻下来,没有子嗣,说是媳妇年纪还小,金美辰其实年纪不小,和蔓蔓差不多大。她没法逼金美辰早点生孩子,因为金美辰老爸老妈的官大,她得忍着点。小儿子晚婚,到三十,娶了蔓蔓。现在到处在说蔓蔓身体弱,不会是不能给她抱孙子吧。 但蔓蔓那里,上次和老公、儿子都闹翻脸,她不敢去。只好托了二女儿蒋梅。 蒋梅接到母亲电话说要给蔓蔓进补,以为母亲这是回心转意了,连忙应好。替弟弟和蔓蔓高兴,跑到菜市场挑鸡鸭鹅。 正挑中了一只老母鸡,旁边一个女人喊:“我先挑中的。” 两人互对上眼,都吓一跳,喊: “大嫂?” “小姑?” 金美辰知道这小姑性子懒,一年到头煲汤次数不到三次,问:“没有听说你老公回来,小姑,你这是煲给谁喝的?” 有意替蔓蔓挽回面子,蒋梅得意地说:“妈让我煲点好汤给蔓蔓喝,让蔓蔓早生贵子。” “是吗?这结了婚马上有孩子,不怕马上被孩子给捆住了手脚吗?”金美辰暗中磨牙切齿的,对那卖鸡的老板说,“这鸡我要了,我给你两倍价!” “哎——”蒋梅诧异地大叫。 拎起脱了毛的鸡,金美辰一个甩头,走人。 蒋梅望着她气冲冲的背影,眼镜里满是疑惑:这大嫂是怎么了?气蔓蔓生孩子?她自己生一个不是一样,是她自己不想生呗,有什么好气的? 金美辰哪是不想生孩子,是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太多避孕药了,近一年来和老公没有避孕,却迟迟没能怀上孕。 听到蔓蔓可能怀上孩子,她这心里不就急了。 …… 蒋衍同志回到家,没有急着见媳妇,先问两个爷这是怎么了,媳妇怎么会突然发起烧。 姚爷不好当着君爷的面说蔓蔓是被君爷给气的病,偷拉蒋衍同志到一边说话:不是感冒,可能上回摔伤后没有养好,反正我们也不敢给她感冒药吃,因为知道你们没有避孕。 想到蒋母那话,蒋衍同志淡淡的一声:喔。 媳妇喜欢小孩子,他当然会努力让媳妇怀上。但是,一想到母亲说的那话,好像只有孙子,连儿子的心情都不顾了,他这心里头火。 两个爷守了一夜病人,真是累了的,将棒子交给了蒋大少,离开。 听到脚步声,蔓蔓立刻坐起来。 “你躺着,他们说你最好再躺躺。”大步过来,按住媳妇的肩头时,看见了媳妇手心死拽着某样东西的样子,眉头一皱,“有心事?” 呼,悄悄换口气:“没有。” “你手里抓着什么?” 面对老公不一样,蔓蔓的手犹豫了片刻,打开。 蒋大少只要看一眼,记起了温浩雪那天在饭堂向两个爷炫耀的玉佩。 怔,俊脸刹那真是怔住了。 不是因为知道这块玉佩可能代表了陆家千金的身份,而是媳妇将这块玉佩苦苦隐瞒,连他都隐瞒。 “阿衍,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宝贝,我爸叫我决不能给别人看的,因为你知道我那些家人,一个个贪财,要是知道这块玉佩在我这里,说不定让我爸难堪。我爸和我不是贪钱,是因为这块玉佩听我爸说,是我奶奶给我求来的平安符。”蔓蔓一五一十地说。 听了她这话,再看回这块玉佩,这种雕工,这种上乘的玉质,怎么可能是温家拥有的宝物。如果有,温家为了生计,可能早也变卖了。 一阵,无语。 看老公好像不相信她的话,蔓蔓这可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我奶奶。” …… 许玉娥趁老公不在家时翻箱倒柜,果然没能找到那块传说中能生金蛋的玉佩,叹起气来:怎么办?真是翻墙去大女儿家里偷?会不会被守门的兵哥哥们一枪毙了? “妈。”温媛叫许玉娥不要白忙活了,法子不能这样想,“或许玉佩在姐手里,但我们不能逼着向姐要,你忘了,爸警告过了,如果再给姐添麻烦,会立马把我们送回老家的。” 这新房子住的挺舒坦的,老公心情好的话,她可以向老公继续要钱,许玉娥不想让温世轩赶自己回家,但不为难蔓蔓,怎么找那块玉佩的下落。 “妈,我们先要知道的是,那块玉佩怎么来的?爸说玉佩摔了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能下金蛋的玉佩?不先调查清楚这些,不是让我们白忙一场吗?”温媛一步步诱导母亲往自己设计的路上走。 许玉娥心里对小女儿的话,百依百顺,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该怎么办?” “浩雪姐说,是爷爷奶奶分给每个房的,出因在爷爷奶奶身上,爷爷早过世了,剩下奶奶,我们是不是该问问奶奶呢?” 说到温家那个孤僻的老祖宗,许玉娥黑着脸:她和婆婆的关系,是糟糕透顶,水火不容。老人家说是耳聋,但她总觉得婆婆是老妖精,故意装的。 “我想打个电话到奶奶村里,问奶奶几句话。” “你奶奶聋的。” “妈觉得奶奶聋吗?” 许玉娥没了气。 温媛眼中闪过一道光,让母亲出面先打电话到村里的村委,因为大人出面比她小孩子好说话。接下来,等奶奶接上电话了,她支开了母亲,对着电话对面号称耳背的老太太阴阴地低声道:“奶奶,我是媛媛,我无意中听到爸说起你的秘密了,你是不是把我的姐姐杀了?” 【75】杨乐儿下场 更新时间:2013-1-13 8:38:24 本章字数:12238 睡了一早上,中午老公说不要她下厨,自告奋勇去买菜。 老公那厨艺是,厨房失火都有可能。心里担了几分,披了件毛线衫,起来到厨房,听到里面刀子拍刀板子的噼里啪啦。里面说话的声音不止老公一个,夹了个女声。 “二姐?”蔓蔓听出是蒋梅的声音,愣住,走进去问,“二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蒋梅回过头朝她笑笑:“听说你病了,早上去菜市场买完东西过来,阿衍说你事儿不大,在睡觉,我没有进去看你。” “小东子呢?” “今天不是周末,我向单位请了假,他去上学。”边说边在洗手盆里洗了手,手背手心抹抹围裙弄干,蒋梅走到她面前,靠近些仔细瞅了瞅她脸色,“看起来还好。” 本来就不大事,不过是累了,连感冒都算不上。 哪知道,蒋梅见她没事,倒是说起了件趣事,哈哈笑起来说:“我们院子里都传着呢,说你病若西施,策动陆上校出马。” 三颗大汗从蔓蔓额头掉下来:“话不能乱说。他只是因为过门来看见。” 说起来,她这病有一半是被他气的。 “我知道。”蒋梅别富深意地望着她,“陆上校有未婚妻的,他是什么人,谁都不敢乱嚼耳根子。” 一句话两个含义,一是君爷为人众目有睹,诽谤不成,二是君爷脾气,众人皆畏,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像条狗乱吠君爷的流言。 蔓蔓装作没有看见蒋梅眼底含的另一种疑问的眼色,越过蒋梅的肩膀,是看见了一只老母鸡搁在刀板子上,老公是满头大汗地揪着那个鸡脖子,不知往哪里下刀。 “你们是想炖鸡汤?”蔓蔓研究眼前看到的情况,问。 “是这样子的。妈说你身体弱,要我买只母鸡给你补一补。”蒋梅有意抬出蒋母的初衷,想告诉弟媳,婆婆其实没有那么糟。 然蒋大少知道蒋母心里装的是什么心思,本是想直接把老母鸡扔回蒋母家里,但是钱是二姐出的是二姐买的,他不方便扔,当做是二姐送他媳妇的。现在蒋梅提起蒋母,他眉头一挑,打断道:“快来帮忙吧。” 蒋梅的厨艺,是和弟弟一样,走到弟弟身边,接过弟弟手里的刀子,对着那只老母鸡的脖子闭着眼一刀斩下去,脖子没有能砍断,却是吓得蒋大少和蔓蔓齐声喊:你砍哪里啊! 见这情况,蔓蔓卷起袖子,立马把他们两个都撵出厨房。 最终,这只母鸡只能由蔓蔓自己来砍。 蒋大少是很心疼媳妇的,害怕媳妇像姐姐一样不小心会割到指头,要在旁边守候。 蒋梅是想学点厨艺,站在门口垫着脚尖子看。 蔓蔓没有高高举起刀子学侩子手的姿势斩脖子,而是刀尖挨着骨头,轻轻一敲一打,鸡头立马掉了下来。 什么叫天生的厨师,什么叫一辈子都成不了厨师的,蒋大少和蒋梅两姐弟算是领悟到了。 “弟媳,你这技艺十八样样样精通,画画得好,厨艺又好。”蒋梅边夸,边是帮起蔓蔓打小算盘,“即使你不画画了,我觉得你开饭馆照样赚大钱。” “得了。”听到二姐这话,蒋大少不悦,挥打手,“她做饭是做给我吃的,不是做给外人吃的。我赚钱都能养活她,她需要去开饭馆吗?” 话刚完,耳根子被媳妇的秀手一拧,月牙儿眼一唬:“你说什么?我需要你赚钱养我吗?” “蔓蔓,我的全能媳妇,我知道错了。”在战场上绝不会举手投降的蒋大少,只在媳妇面前举白旗求饶。 见着他们两人在厨房里说说笑笑,蒋梅羡慕的:新人新婚,就是甜蜜。哪像她和自己老公,都快到了七年之痒了。 母鸡熬完汤,需到晚上了。中午三个人简单炒了几个菜吃,不无意外,都是蔓蔓操手。蒋梅炒的那个鸡蛋,盐放多了,咸得都苦了。 蒋大少吃了一口蒋梅炒的鸡蛋花,苦得眉头大皱,不得说姐姐:“你得练练,不然姐夫回来,你做的饭他都没法吃。” “他爱吃不吃。”蒋梅无所谓的姿态夹着几条青菜,说,“我嫁给他不是给他做饭的。再说,我要带小孩,要工作,有这么多功夫研究这个吗。” 见老公还想说什么,蔓蔓拉拉老公的袖子。 吃完饭,蒋梅走的时候,小声拉着蔓蔓到一边说:“你注意点你那小日子,若是迟了,和我说一声,我带你去我们单位查。” 蔓蔓的脸都红了,薄薄的一层如初升的朝霞:“二姐,有这么快吗?” “怎么会没有?现在刚结婚就有的新人一大把。”说着蒋梅拧一把她脸蛋,笑道,“你们俩是纯洁人士,婚前没有乱来,不得什么病的,要有这个,很容易的。” 蔓蔓只道蒋梅是为自己好,点点头,一边送蒋梅下楼梯,心里第一次要当妈妈,好奇地想多了解这方面的事情,问:“二姐,你当时是怎么怀上小东子的?辛苦吗?” “怎么怀上?”蒋梅被她的问话逗乐了,像是有意逗逗她,说,“真想知道孩子怎么来的。我有人家上教育课的碟片,借给你看。” 蔓蔓不疑有诈,点着头:“我让阿衍去拿,或是我自己去拿。” “不用了,你不是喜欢东子吗?东子下课后我让他送来,我们两边住的地方不远,几步路而已。” 蒋梅房子在君爷部队院子的背后,可以穿个小门到君爷的院子,再到蒋大少这边的大院。 “东子还小。”蔓蔓说,现在报道里经常说有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摇摇头。 “他都要上小学了,再说在部队大院子里附近,谁敢动手。”蒋梅一点都不紧张,有意锻炼孩子。 送完二姐回来,看见老公在收拾碗筷,蒋大少一边拿抹布抹桌子一边哼曲子,似乎干起家务活来乐不思蜀。 蔓蔓伸出手刚要拿碗,老公忽然贴到她耳边:你让我洗一次碗不行吗? 热气都吹到她耳朵里去了,蔓蔓脸涨红一片,别过脸:“行,你要洗你洗。” “蔓蔓。”抓住她的指头左看右看她指尖的厚茧,说,“你这手,得让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当养猪啊。”作势像是要打,头仰起,被他狡黠的眸子抓住,紧接他头一低,擭住她的唇瓣啃咬。 痒痒的滋味,在心头甜甜蜜蜜地荡漾,什么烦恼都刮到天边去了。 “我们结婚后,还没有正式一块上门拜访你爸吧。”蒋衍同志肃穆地说。 这说的是温爸温世轩。 “嗯。”蔓蔓琢磨着,“上回你和我一块送面包去给他吃过了。” “那不算。”蒋衍同志觉得这婚结的是有点快,媳妇说要简单化,但是蒋父都提出不能太儿戏化,是不尊重两方父母。 既然许玉娥不喜欢他,蒋母不喜欢蔓蔓,两家父亲倒是对双方都挺满意的,两家父亲总可以见个面说说话。 未想到老公和公公居然想得这么周全,蔓蔓心里一高兴,脸蛋像绽放了的花,开心极了。两手搂住老公脖子,用力地亲了下。 蒋衍同志惊喜万分,眨巴个眼成了木头呆子:原来媳妇激动起来,是有激情的。 择日不如撞日,约会了时间地点,两方家长决定在今晚见个面。 为这事,蒋衍同志考虑再三后,发了条短信给大舅子君爷。 拉拢温世轩,其实是为玉佩来龙去脉的事。媳妇苦心瞒着他这事,他不埋怨媳妇,只是能深深感到,这里面的故事一定不简单,所以,必须撬开温世轩的口。 君爷接到蒋大少这条短信后,冷眸里的光一转,所有的心事都闭紧在缄默的嘴里。 …… 车,驶进了一条老胡同,拐角处有一家四川菜馆。这里对面不远是繁华的商业开发区,相对来说,这家四川菜馆较为僻静。 客人,都是老客户,而且吃的是火锅,里面的格局都是格成一格一格的类似包厢似的房间,方便客人交谈。 从车里走出来的老太太,年纪约有九十了,小脚,套着双北京老布鞋,穿的是一件针线密实花式繁复的紫色富贵长袖开衫,走起路来,背挺得直直的,不需拐杖,身边有一个中年女人扶着。 “君爷在里面等着老太太。”出来的一个秘书似的男人,迎接老人家说。 “我们进去吧。”满头银发、气势俨然的老太太指挥道。 这样,老太太被人扶着,是走进了川菜馆,通过里头灯光黯然的走廊,到达了最里面的房间。 见是一男子坐在靠窗的位子,优雅的指尖捏着一杯闲茶,线条分明的脸廓在室内唯一那盏鹅黄吊灯底下,若是戴了面具般的颜色,色彩是一片美的森冷。 无疑,男子浑身迸发的寒气,能让每个人不由自主地滞住呼吸。 看到他一动不动连个招呼都不打,老太太哼一声,坐在了他对面的一把藤椅上,戴着玉戒指的指头敲打桌板。不会儿,有人上了一杯茶。 老太太低头看着那飘着几根茶叶梗子的青黄茶水,一句类似嘲讽的话飘了出来:“这茶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你觉得它被下药了,可以不喝。”但若无视道,端起的茶杯抿在唇间,喝一口,一双冷眸打在杨家老太太身上,旋着寒色。 “陆君,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你妈怎么教你的?”老人家果断地以长辈的身份压人了,“我可是你的太姥姥。” 君爷同志自认,对于这个太姥姥,自小没有半点深刻的印象。唯一有一次吧,过年,陪父母回母亲的娘家说是给老人家拜寿。当时,他老爸陆司令不是很大的官,再说陆司令勤俭成风,为官清廉,手头上余钱甚少,给老人家包的红包能力不足因而不多。就这事,这位太姥姥背着他父母对待他人时逢人就说,说是陆家的儿子呢,就这么点钱。 对这老人来说,儿孙孝敬不孝敬,是看钱的。 陆家是京城脚下有势力,但是在杨家老太太眼里,跟着老公清廉的陆夫人,不能给她买好吃的买好用的买好穿的买大套的房子,当然比不上天天给老人家进贡的杨乐儿。况且,杨乐儿的嘴巴甜,陆夫人的嘴巴笨。 杨乐儿向老人家进贡一颗荔枝都能天花乱坠说成是杨贵妃吃的,老人家就喜欢听甜嘴儿的妙人说话,对陆夫人那张笨嘴,讨厌死了。 比如你陆夫人不能进贡点东西,总能用点特权帮她半点事吧。陆夫人不敢给为官的老公惹乱子乱开后门,明白地对老人家说是违反纪律的事情办不到。 老人家这不火了,要你这孙女做什么,没用的。 七七八八的原因积累起来,最终得出一结论:杨家老太太,偏爱哪个孙女,一目了然。 “我妈怎么教我,好像我家的事和你家,没有什么关系了。”君爷眉头不皱不挑,依然优雅潇洒样儿,端着杯子,看着摆在桌上的书。 自陆夫人的父母双双过世后,他们家,极少走这个杨家亲戚了。按照陆司令的说法,是杨家觉得陆家无利可图了。 所以说这老太太笨,若是正当的事儿,陆家怎会无利可图。只是老太太一颗心眼儿全是想走快速通道特权通道,陆家饶是天皇老子都不会开这个恩。 但是,更笨的是,杨家竟是以为,陆家会念情,会网开一面,怎么说都是亲戚。 平常不谈亲戚,这会儿谈亲戚,就是杨家老太太这种极品人物的作风。 老太太端着架子气怒:“我告诉你,你妈流着杨家的血,你流的也有我杨家的血,你想不认都不行。” 这话,让君爷的神一下子飘远了,想到自家妹子蔓蔓。 蔓蔓那股子冷,真的有点像他。 一如他以前和姚子业说的,如果认回来的妹妹属于温明珠温浩雪那种,他照样大义灭亲。好比那天陆司令朝着跪在地上假装陆家亲戚的温媛拔出枪要毙了。 “血缘,与人做错事要遭到罪罚,没有任何关系。” 被他这句话堵住了口,老太太刹那一张老脸神色变幻,似在衡量,短暂的沉默后,选择了稍微的妥协,道:“她好歹是你婶婶,里外是你亲戚,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你饶过她这一次,是在给你积德。” 杨乐儿昨晚上被发现悬梁自吊,今早王海慌张送到医院,经初步诊断,已是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君爷同志的嘴角冷冷地一勾,完美的弧度无懈可击:“我对婶婶做了什么吗?” “你——”老太太要拍桌子的手停在半空,拍不下去。 无证无据,一切仅凭王海和她的猜测。 王海说,就那次杨乐儿去了与君爷有关系的医院后,病情日渐严重。问题是杨乐儿不是去那里看病,是去那里杀人。 老太太的脸阴晴不定,老齿咬住,发狠:“我告诉你,如果她死了的话,我会让你们给她陪葬的。” 这老太太真看得起自己。冷眸微微地一转,道:“怎么陪葬法?” “你妈不是有病吗?只要我告诉她,她女儿早死了,被车撞死的。”这事,是杨乐儿曾经与她说的。 他简直快以为这老太太和杨乐儿一样是疯了,冷笑:“你作为长辈就这么希望我妹妹是死了的?” 老太太皱着眉停住了话。 这里面果然有问题,不然杨乐儿非要他妹妹死,老人家知道了也不阻止,若没有复杂的原因不成理由。 冷眸缓慢地在杨家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探究,端起的茶杯在唇间轻抿一口,指节将扶手握得很稳:不管怎样,这个事只能是在他掌控里面。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家人,更没有人能再伤害到囡囡。 “没有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答应来见老太太,也只是为了探一探口风,现在探到了,没理由和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多费口舌。 起来,左手伸去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军衣外套。 老太太看见他衣领子上一颗颗散发钢色的五角星,威严到不容斜视,心里头禁不住打了个小寒战。 军人,或许在这繁华的世界里,是简朴的,不出色的,很容易被璀璨的金钱比下去的。但是,自古到今,哪个政治家不是先握兵权再掌政权。 姚家能一步步在政治生涯里往上攀,步步高升,若不是有陆家在撑,若不是姚子业进了部队,若不是姚家与陆家订的那娃娃亲。 囡囡究竟是死了没有?若没有死,嫁给姚子业?即使囡囡活着结婚了都不能掉以轻心的,囡囡那颗玉佩,是姚家老祖宗赐的,象征姚家与陆家的关系,有是:玉结,世世代代结,玉裂,断裂。如此私密的事,恐怕眼前这小子都是不知道的。 离开前,不忘将老太太一瞬间的晃神与凶狠的目光收在眼里,君爷迈开大步,门口站的人全部闪到两侧。 秘书跟在他后面,是一路跟到了饭店门口。 “刘秘书。”顿步,回头交代,“我来见她的事,你不必告诉我爸知道。” “是的。”刘秘书点着头。 “你不用跟我来了,我要去另一个地方。”说罢,是扬手招了辆计程车。 …… “舅妈,我送东西来了。” 打开门,接过小家伙手里的CD盒,蔓蔓摸着小东子的脑袋瓜,道:“放学了?你妈让你一个人过来?” “我妈开着车停在院门口,让我跑进来送东西。”扶着眼镜片的小东子俨然是个小大人了,道,“其实我妈不用在大院门口等,我自己都能穿墙穿门进来。” 不管怎样,二姐蒋梅故意在楼下等,大概是怕她亲自送小东子回家。蒋梅这心意她是领会到了,但没有忘亲自把小孩子送到门口。 小东子为此皱着两条小眉毛:这不是让他白跑一趟吗? “舅妈,你这样不行的。如果你将来自己有了孩子,你不是整天要跟着他在后面跑。如果你生的是两个孩子,一个跑到东边一个跑向西边,你怎么办?” 蔓蔓囧:瞧这孩子打的比喻,多实际,多生动。 “我到时候拿绳子一人绑一条,不让他们一个跑东一个跑西。”这是未来妈妈蔓蔓的答案。 小东子额头掉下数条黑线:舅妈,你这算是养狗还是养孩子了? 哈哈哈,蒋梅被蔓蔓的话逗得直笑,心想蔓蔓绝对会是个好妈妈,真心觉得蔓蔓可能怀上孩子了都说不定。 送了二姐人走,回到楼上。老公从洗澡间里出来,穿上了今晚要去见家长的西装领带,擦着皮鞋。 蔓蔓将碟片搁在桌上,想到今晚如此慎重的家长会面,学着老公在房间里试各种衣服。 蒋大少把自己打扮好了,却对媳妇挑三拣四的样子不大乐意。想媳妇与自己约会,都没有这样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情绪极其不满,抱着手靠在门边,对媳妇一再摇头:“不行,穿这样不合适,见老人家,要穿得简单大方得体,越简单越好。” 直接一枕头扔到老公郁闷的俊脸上,蔓蔓吼了:“是去见你爸和我爸,只准你打扮,不准我打扮,你怀什么主意?” 拿手扇凉风,蒋大少望向天花板,装作没有听见。 被老公这样一说,都没有心思了,最终穿了件绿条衬衫和喇叭长裤,择了双小低跟皮鞋,只能说凑合。 最重要的是,带了钱包,今晚请两个老人家吃饭,不能失去礼数,不能像平常小气。 温世轩那边,是由杜宇开着车直接送到饭馆,为的是避开许玉娥和温媛那对母女。 吃饭的地点,是定在北京一家有名的海鲜酒楼。主要是公公考虑到亲家生长在南方的海边,习惯了吃海鲜。北京在内地,距海远,海鲜比较少。 因而,在这饭馆吃饭的价钱,一定是很不便宜的。 小打小计,几个人吃下来,如果想吃条龙虾,打底都要万位数计算。 为此蒋父私下和儿子先说好了: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要由蒋家来出。 温世轩搭着杜宇的车来到酒楼,一看酒楼外面光鲜的模样儿,都知道是消费昂贵的地方,真心舍不得。 杜宇推着他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伯父,你女儿女婿好歹请你吃这样一顿,你不卖面子怎么行。” 进到门口大厅,衣装整齐,身穿绿色军装的蒋父,早已在等着女方亲家,看到人了,站起来,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走到温世轩面前,伸出手:“你好,我是蒋衍的父亲蒋浩平。” 亲家如此隆重,温世轩在伸出手前,把手使劲儿往裤腿上蹭了几下,害怕不干净。 看到这,蒋父哈哈哈笑了:“没事,我在部队里经常滚泥沙的,手早就不干净了。” 温世轩方是吸口大气,用力握住蒋父的手,老实巴交的脸露出可喜的笑容:“我姓温,大名温世轩,是蔓蔓她爸。蔓蔓嫁过去后,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要是有,我先在这里替她道个歉。” “哎,温老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蒋父忙拦住他想道歉的意思,尤其是想到自己那不像样的老婆,真心是想给温世轩道歉,拍胸脯说,“要说道歉,可能需要由我来。因我内子不像样,我都不敢让她来见你。” 这事有听杜宇他们这些中间人提过,知道错不是在女儿蔓蔓身上,只是这蒋母,有点像自己老婆许玉娥喜欢钻铜钱眼。温世轩对蒋父说:“彼此彼此。” 一句话,两个老男人都乐了。 蒋父觉得这亲家挺好,看起来为人老实,是个宽厚的人,而且能把蔓蔓教育得这么好,值得交往。 温世轩一看蒋父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都打心底里羡慕崇拜,怎会嫌弃女儿的公公。 拉住亲家的肩膀,蒋父一边走一边热情地说:“我们先去包厢坐着聊会儿天,两个孩子说是去给你挑你爱吃的鱼啊虾啊,都是新鲜的,好让厨房下厨。你不饿,我肚子都饿了。” 温世轩被他拉着往楼上走,一面是观察酒楼里富丽堂皇的壁画,道:“其实不用乱花钱的,我对吃的一点都不介意。要说好吃的,我不缺,我天天吃,我女儿做什么东西都好吃。” “我有听说蔓蔓的厨艺不错。但是下次吧,老哥,今儿,这破费,是我家衍儿有意孝敬你的,你不接受不行。” 公公的大嗓门都传到这里来了,蔓蔓与老公笑眯着对上眼。 挑了条龙虾,说是要做成冰镇。然后在杜宇要离开前,匆匆提上一笼子酒店做好的水晶虾饺,让杜宇带回去,算是犒劳师哥做一趟司机。 杜宇摆摆手,笑她客气,走到外面停车的地方,看到一辆计程车刚好靠在街边,从后门走出来的军人,让他惊吓时顿住了脚:君爷? 这般巧合?要不要与蒋大少和蔓蔓说? 惶惶地掏着口袋里的手机,想要不要打。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蒋中校知道的。” 额头不禁之间已经掉了几颗冷汗,杜宇低头佯笑:“是这样的话,那我先走了。” 继而是走得飞快,跳进车里面,关上门,拉着安全带的时候,看到君爷那抹冷冷的影子进了酒楼,感觉心口都为蔓蔓漏跳了一拍。 君爷为蔓蔓好,这不容置疑,但君爷会为温世轩好,他打十万个问号?不信! 蔓蔓蹲在水缸旁边,在一个个地挑花甲。 老公去看酒了,顺便问问她爸的意思,是啤酒或是红酒或是二锅头,蒋大少今晚有意思想请顿大的,茅台都舍得花。 把这花甲一个个挑进筛选的盆子里,忽然,身后感觉是一道寒气刮过。她一愣,慢慢地仰起头,透过镜片,见着君爷那张脸,后退两步:“你怎么在这?” “有个朋友说是来喝酒,请我过来一块喝。”君爷同志冷冷淡淡地说,屹立的姿态一动不动的。 这么看,今晚的他,影子都似落寞的萧条。 蔓蔓别过脸,挺怕的,挺怕看到他这个样子,看着另一个地方道:“是吗?招呼不用打了。你去忙你的,我忙我的。” “你不是说求过我,想我帮小东子的眼睛找关系吗?”冷冷的眸看着她像是要逃的身影,眸里的利光像是撒开的铁网,“还有,你公公不是心脏有问题吗?” 迈出去的脚停了下来,回过头,月牙儿眼对着他同样闪着冷光:“你认为你这样说我会怎么样吗!” 是他的妹妹桀骜的性子,几乎与他如出一辙。 冷冰嘴角上那抹暗藏的笑只有他心底知道,说:“你是不会怎样。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有多一个选择,对你很有利的选择,你有什么理由不想要?” “要理由吗?”胸口小小地起伏着,自这男人收了初夏五百块钱才让她上车,她就明白到,“你不会无缘无故提供这些有利的选择的。” 她看得很清楚,几乎一清二楚。 嘴角一勾:“好吧,我说我的条件,如果今晚我朋友没有来,让我跟着你们蹭顿饭,反正你们都是在这里吃饭。” 拳头捏紧。 订完酒回来找老婆的蒋大少,见到了大舅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又与老婆正面相对,慌慌张张一溜烟跑过来,握住老婆捏紧的拳头,对惹火老婆的大舅子英眉挺立:“陆上校。” “没事,我只是和她开个小玩笑。”君爷同志拿捏的尺寸刚刚好,嘴角这会儿噙的笑势在必得,“刚好,我朋友来了,真是可惜,没法蹭你这顿饭,选择你也不要了。” 蔓蔓怒得正想口出,门口却真的是走来了个相识的人。 “高大帅?”蒋大少看到同班军官出现,眨了下眼。 高大帅从门口走进来,见到他们夫妇,大表惊讶:“哎,你们到这里吃饭不先打个招呼?早知道我们并桌。走吧,我请客。之前我欠君爷一个人情,今晚请他吃海鲜,把你们一块请了没关系。” 君爷同志任高大帅同志解释,是稍低头,指尖优雅地整理挂在臂上的外套。 蔓蔓一甩头,直冲上楼梯。 “这——”倒是高大帅愣住了,紧张地问他们俩指着自己,“我刚刚说错什么得罪她了吗?” “没有的事。”拍下高大帅的肩头,蒋大少急着去追媳妇了。 高大帅挠着头。 君爷只是冷眸瞥他一下:“我要的包厢号码订好了吗?” “君爷交代的事,我肯定办到。”高大帅大拍胸脯。 冷眸望着往旋转楼梯上跑的蔓蔓,倏地闪过抹光。 “蔓蔓。”三两步并跳,蒋大少总算在楼梯口追上媳妇了,是手伸过去要搂住媳妇腰肢。 媳妇一拍他的手,月牙儿眼怒:“你告诉他的?” 蒋衍同志英俊的脸沉下来,握住她手:“我必须告诉他。” 他作为她老公,不能忽视她和陆家的关系,再说了,陆家是真心待她好的,他都看在眼里。陆司令不止一次找他讲话,语重心长,为爸能说的话都对他说了。当然,他不会因此就忽视了她心里面最重要的温世轩。他是想做她的好老公,两方面的亲人都照顾到。 似乎能从他的眼里,读出许多层含义,蔓蔓慢慢地松开了拳头,眼睛像是陷入了沉思。 老公难做,她不是不知道。何况,如果老公和陆家人一样,不会请温世轩吃这顿饭,而且是公公出面这样慎重款待的场面。 然而,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老公不知道罢了,那男人可是在她面前当场恫吓过她。是的,她能从那男人的眼里看到对她爸爸温世轩的那种恨意,绝不是能一笔勾销的恨意。 哪怕那男人对她真的是好,可是,她爸对她是多少年的好。 “蔓蔓,走吧。你爸和我爸都在等我们。”见媳妇心事重重,像是再陷入两难的困局,蒋大少没法,这事儿只能让她慢慢想,反正只要两边的人没有伤害到她就好。若是伤害到了,哪个他都不放过。 进门口前,两人都齐齐地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才敢进去面对里面两个父亲。 温世轩和蒋父交谈甚欢,酒菜没有上来之前,已经消灭掉两碟子花生和一壶茶水了。 等菜上来,由于谈得高兴,两个父亲敞开肚皮吃了不少,开的一瓶白酒都喝掉了半瓶。 蒋大少不得劝有高血压的老父少喝一些。 听到亲家有高血压,温世轩忙拿手盖住蒋父的杯子:“咱不喝这酒了,我女儿给我酿了一瓶梅子酒,你到我那,我们继续喝,喝多少都没有关系。” 听这话,父亲是醉了,蔓蔓囧囧有神,伸手帮父亲酒杯里的酒倒了,换了杯茶,对公公歉意地说:“我爸喝醉酒,说胡话。” “哈哈哈。”蒋父大笑,继而叮嘱儿媳,“话说,蔓蔓,怎么不见你多吃点呢?” “她食量向来小。”温世轩醉是醉,说到女儿的事一点都不醉,口齿清晰,“她很小的时候,经常病,把我和她妈都吓坏了。她吃东西,我都是用最小的勺子一点点拨到她口里,菜啊肉啊,都是用刀子剁碎了再喂的。” 隔壁的包厢,因为另一头喝醉酒的人兴奋起来说话声大,都传到了这边。 高大帅听着温世轩说蔓蔓的故事,挑着眉,问默默无声拿着筷子夹青菜的君爷:“就这样够了吗?君爷,你不用客气,你客气我会害怕。” 君爷说是让他请到这里吃饭,知道这里贵,他备好了钱包来的,哪知道这大爷居然只点了两盘菜,来这里吃海鲜,居然一个海鲜都没有点。俨然,君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君爷不说清楚目的,他这不是一直心惊胆战的。 想想,或许该偷偷打电话问问跟君爷关系最要好的姚爷,今天君爷心情是不是不好。 君爷同志心情是极其不佳,耳听隔壁温世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的都是囡囡小时候的事。说着囡囡小时候身体弱,小时候几次差点出事,差点没法长大和他们见面。 心里头哪里吃得下东西,筷子没有当场摔桌上已经很好了。 眼看,君爷搁了筷子,高大帅的心头绷直了弦,背过身打姚爷的号码。电话未打成,隔壁包厢,突然大声量的手机铃响把一切声音都覆盖住了。 “爸,你电话。”蔓蔓帮喝醉酒的温世轩找塞到口袋里的手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手机,包厢里面吵,蔓蔓走出到走廊里接听:“喂,是谁?” “大哥!” 电话对面的这句“大哥”,声音极像是她二叔温世荣。 蔓蔓一惊,先把手机从耳朵边移到眼前,见的确是长途号码。 “怎么了,二叔?我是蔓蔓。”蔓蔓重新把手机贴回耳朵边说话。 “蔓蔓,你爸呢?”温世荣在电话对面火燎火急的。 “我爸今晚有点不方便。”看眼在里头醉着要趴到桌上的父亲,蔓蔓坚定地说,“二叔,有什么事你先告诉我一样的。” “好,你转头马上和你爸说,说奶奶病了,让他赶紧回老家。我这边,已经告诉你二婶了。”温世荣道。 奶奶病了? 这事完全没有预兆。 “奶奶一直不是身体很健朗吗?”蔓蔓很记得,上北京前去探过一次温家奶奶,奶奶和以往一样,不见半点异状,近来天气,也不见能让老人家突然发病的剧变。 “老人家突然发急病是很正常的,二叔可能拿这种事骗你爸吗?” “二叔我只是问清楚,没有别的意思。奶奶怎么样了?” 问起这个,温世荣的口齿像是哽着东西,模糊不清:“在老家发作,邻居发现的。村委先是把老人送到卫生所,卫生所不行,连夜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脑血栓,以前只是不想说话,现在是老人家想说话都说不出口了。” 一听这话,老人家是急性中风了,可怎么会突然急性中风? 【76】都去见奶奶 更新时间:2013-1-14 8:43:48 本章字数:12847 身后,门把转动咔的声响,回头,不是自己的包厢,是隔壁的门开,走出来的那抹冰影斜长的影子拖曳在地上,伴随两道视线承载到了她身。爱豦穬剧 两眉轻轻往上挑的姿态,似乎并不是无意之间走出来的。 捂住手机口,蔓蔓小声对电话对面的温世荣说:“二叔,先这样,我会和我爸说的。麻烦你先照顾好奶奶,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给我们。” 听她的话长房不会脱卸责任,而且表态蔓蔓这个长孙女是孝顺的,温世荣满意地挂了电话。 小心收了父亲的手机,蔓蔓正要回自己的包厢。 “什么人病了?” 冷冷淡淡的声音传过来,里面夹杂的探试,好像是张开了铁夹的捕兽器。 “没有。”身子都没有转回去,蔓蔓冷冷的两个字后,快速进了包厢合上门。 听到关门声,因要开车今晚没有喝酒的蒋大少,回头看到媳妇一张脸有点小白,站了起来:“怎么了?” 见饭桌上,自己父亲和公公两个人都半醉了,蔓蔓扯着老公的袖口走到了角落里,说:“刚我二叔来了电话,说我奶奶在老家中风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几个念头瞬间闪过,英眉轻蹙,比较担心的是媳妇为此受到牵连,把媳妇的手握着,道:“别担心,有我在。如果他们要你回老家,我陪你回去。” “我是挺担心的。”和***感情说不上深,但父亲温世轩对***感情是真的好,她比较挂心的是父亲听到消息后的感受。 “今晚你什么都先不要和你爸说,让你爸到我们家晚上过一夜,明早醒来,由我来和他说。” 老公的安排不仅稳妥,且贴心。 蔓蔓抬眼,在老公一张俊脸上瞄两下,小小的困惑:一会儿像小孩子一会儿像大人的老公,难道男人都是这样? 蒋大少是没有想到媳妇心里面对他转起的小心思,一门心思在应付突如其来的突发事件上。 眼看这顿饭是吃得差不多了,招来服务生,结账和打包,叫了个服务生帮忙,将两个喝醉酒的老父亲扶到媳妇那辆甲壳虫车。 “蒋中校他们好像吃完饭走了。”打开条门缝,观察到蒋衍他们一行人下了楼梯,高大帅说。 今晚,直到君爷出去忽然对蔓蔓说了那句话后,高大帅总算是明白了:君爷今晚这杯酒不在海鲜,在蔓蔓。 向君爷报道了情况,然君爷被蔓蔓拒后,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架着另一条腿,修长的手指撑着额眉的地方,两眼,像是凝视在某个地方。 如此情形,好像高高在上的君爷被打击到了。 “君爷。”高大帅小心地试探一句,“我们是不是打个电话给蒋中校。” 君爷完全心不在焉的,或是说根本当他是哑巴说的话不是话,自顾低头转起表盘:“走吧。今晚吃得太撑了。你开车来的吧,兜个风去。” 额。 高大帅望着桌上两盘菜没有吃到十分之一的菜,君爷不敢吃,他高大帅更不敢吃。不是心疼钱,是君爷这句吃太撑了,让他无语问青天。 “怎么,你没有吃饱?”起来见他没动的君爷同志,好奇地挑起冷眉。 “不。”君爷没吃几口都吃饱了,他高大帅一口没吃当然不能说没饱,抱着肚子说,“我很饱,太饱了,君爷你说的对,我们兜风去。” 放了几张大钞搁桌上,零钱都不用找了,高大帅抢在前头去给君爷开车。 等君爷上了他的车,问:“君爷你想去哪兜风?” “去我家院子里兜一圈吧。”君爷若有所思地说。 高大帅想撞墙:君爷,你说想我送你回家,你直说,我高大帅不是不送。 车开向君爷的院子,两个爷们坐车,车轮子转得快,不会儿,竟是追上了蒋衍同志的甲壳虫。 “我说。”高大帅的嘴巴向来闲不住的,看着男人开一辆甲壳虫,马上说起大话了,“蒋中校是不是不会开车,挑了一辆甲壳虫做什么?” “那不是他的车。” 曾几何时,蒋衍同志与君爷关系这般好了,好到有他高大帅不知道的事,不满地问:“君爷,不是他的车,他向哪个朋友借的?” “他媳妇的。” 君爷不是和蒋衍同志关系好到哪里去,若不是他妹妹的车,不好意思,他对妹婿开什么车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媳妇买车了?”高大帅叫,蔓蔓真有钱。 他妹妹是现在慢慢变得有钱了,即使是没有钱时的妹妹,也是沙子里的金子。 “他买给他媳妇的。”但从某方面说,君爷希望妹妹有事可以求他,让他有做哥给妹妹撑起片天的感觉。 高大帅听着,君爷这口气一会儿转东一会儿转西的,有些纠结,有些自相矛盾,于是这马屁不敢乱拍了,因为很不好拍。 前面,甲壳虫车先停在蒋父蒋母家的大院,蒋衍扶蒋父下车,是要送到楼上去。 “停。”君爷一声令下。 高大帅将车停靠在离甲壳虫车后一辆车的距离:看起来,今晚,他是舍命陪君子陪君爷跟踪蔓蔓到底了。不知道蒋中校介意不? 前面的车灯一闪一闪的。好像有辆车要从院子里出来,甲壳虫的一半挡住了院门口。 前车门打开,蔓蔓走下来,是要绕到了另一边坐上驾驶座。 高大帅开腔了:呦,蒋中校的媳妇会开车的。怪不得蒋中校买车给媳妇。 身旁啪,车门打开,高大帅转头看,君爷冲出了车门。他赶紧熄了火,扯开安全带追出去。 蔓蔓学车学了这么久,只差上路考驾照了,曾经多次在画廊门口帮杜宇的小货车退过好几次车,因此,老公不在,她想稍微退一下车没有问题。 坐到驾驶座,安全带都不用拉,打火。 后座上的温世轩听到车子启动声,睁开醉醺醺的眼,看着操着方向盘的不是女婿,是女儿,一刹被惊醒了。 “蔓蔓,你不能开车的!” 蔓蔓没有被前面的车吓到,是被背后父亲扑来的两只手吓到,方向盘差点没能握紧,赶紧先踩个急刹车。 扭曲着只退了一尺的甲壳虫,将走上来的高大帅和君爷都惊到了。 温世轩跌回后座。蔓蔓拉下车档,手背抹把冷汗。耳听身旁车窗啪啪啪。 车窗降下。 骇然的冰脸瞪着她。 蒋衍同志这会儿送完蒋父回来,一看这么多人围在甲壳虫,愣:“什么事?” 高大帅指着他要摔帽子,跺着脚说:“蒋中校,你媳妇不会开车你别让她开车啊,她刚刚退个车,差点滑下了坡。” 一听这事儿,蒋大少骤然变了脸,第一次朝媳妇开火:“蔓蔓!” 蔓蔓百口莫辩,心思真倒霉,明明会开的了,想必今晚过后,想让老公准许她去考驾照的事得延后了。 向告状的高大帅瞪个眼,绕过车前,回到副座。 忽的想起父亲不知刚才有没有跌到,回个头,见温世轩整个人趴倒在后座上。 “爸!” 蔓蔓大惊失色,冲出车门,绕到后座。 听见媳妇这声大喊,蒋衍一样受到了惊吓,拉开另一边后座车门。 扳过温世轩的身,温世轩偏着头,两眼闭着,拍打脸不见醒,不知是怎么回事。 蔓蔓一声声喊着:“爸,爸!” 泪珠在眼眶里滚了起来。 “蔓蔓,别急啊。”蒋大少一面安慰媳妇,一面心思大舅子不就在这里,转过身。 君爷冷冰冰地屹立在车旁,冷若冰霜的眼,毫无感情的两颗瞳仁,锁住没有一丝动弹的温世轩。 那种眼神,说句不好听的,像是巴不得温世轩此刻便当了。 蒋大少那句要君爷帮忙的话,眉头一簇,收了回去,唯今只好赶紧将温世轩送医院。 这时,蔓蔓忽然从车里下来。 “蔓蔓——”开车的钥匙拧回去,蒋大少同打开车门,担心冲动的媳妇会做出什么。 蔓蔓站在了君爷面前,大眼镜盖不住月牙儿眼此时此刻两道犀利的光:“你给他看看。” 冰霜的眉往上斜挑:“你不是说,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来求我吗?” “你说过,如果我怎样,让我等着那个后果。我现在一样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对他见死不救,你等着那个后果。” 字,一个,一个,迸出娇嫩的带点苍白的嘴唇,声音却是极为像铁似的,像火似的,像飞蛾扑火,字字透出了一股义无反顾的决心。 高大帅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生平第一次见君爷被人威胁。 只要认得君爷的都知道,敢威胁君爷的,除非不要命。 “蔓蔓!”最糟糕的局面出现了,蒋衍拉拉媳妇的袖口。 然蔓蔓纹丝不动的,像是和冰山对抗的另一座冰山,屹立在那。 而冷眸,在她脸上,和车里的温世轩扫过去,一样不为所动。 一刻间,气氛达到了玉石俱焚的火热。 如何都好,这病人病情不能拖,眼看君爷不会动的。 “蔓蔓,听我的,开车到最近的医院很近的。”蒋大少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媳妇要进车里。 可蔓蔓再次甩了他的手,面对那张不动的脸:“我给你三秒钟,最后的机会。” 要他和温世轩共存,根本不可能。 “蔓蔓!”蒋大少急得眼眶都红了,嗓子里冒火。 媳妇这是在逼着自己和陆家决裂是不是。 “君爷。”这时候高大帅作为旁人,都看出很不对头了,凭与君爷多年的兄弟感情说,“你就当做他什么人都不是,给他随便看看。” “我可以给他看。”冰唇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开启,“但是,我说过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她看得到那张网已经撒了出来。 “暂时我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会告诉你。”冰眸里层转悠的光,带着森冷却不可抵御的诱惑,“怎样?你照样可以选择,要,或是不要。” “要。” 极其简单,快速的一个字,却是把在场三个人都震到了。 冰冷的唇角往上斜勾,望着她那双月牙儿眼,分明对她的答案存了一种复杂的情感。但,这算是她第一次求他,他对她终于是有点做哥的用处了,固然对象是他最恨的那个男人。 “都让开吧。”冷冷的唇一声号令。 其他人全让了位置。 弯腰钻进后车厢,那只手伸去摸温世轩的颈动脉时,一时有忍不住要掐的冲劲,可见这种恨连他自己都没法控制。 “爸——”蔓蔓轻叫一声,被老公按住。 触摸到搏动和呼吸,都表明了,温世轩是醉酒后受到刺激了。冷眸一个尖锐的扫视,扫到了跌落在车厢地上的一个手机。背着她,手指巧妙地一勾,不动声色将温世轩的手机勾在掌心里,他早就对她刚才在酒楼里的电话很感兴趣了。一看,那条被温世轩打开的短信都没有能来得及合上,停止的页面上显出的是:大哥,妈已发病危通知,请尽快归家。 原来如此。 老母病危。 这个老母,好像与玉佩有点关系,据那天她自己无意口露的信息来看。 冷眉稍是一提,把手机放进了温世轩的口袋里,回身对他们几个说:“没有大碍,回去喝一点解酒的茶,让他睡上一觉。” 听这话,蒋大少锐利的眸,很快同发现到了温世轩口袋里半露的手机,于是在媳妇要再问详细时,在媳妇耳边叮咛两句。 爸知道奶奶出事了,所以—— 蔓蔓垂下眼,与老公赶紧上车,送父亲回家休息要紧。 看到甲壳虫车转瞬间一泡烟走了,高大帅替君爷有点不值起来:“他们连句谢谢都没有的。” 谢谢。 若她真的和他说谢谢,是客气,生冷了。 “不需要。”冷冷三个字。 拍错了马屁。高大帅摸着额头——额。 但是,君爷好像心情好了不少,居然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谢谢你送我这么一趟。” “君爷您客气了。” 被夸奖脸笑得像朵花儿,被冷眸一瞥,立马蔫了下去。 居然以为君爷真是谢你了? …… 蒋大少背着温世轩进了家门。 蔓蔓忙将准备好的客房门打开,让父亲躺在铺好被单的床上。 “阿衍,我来就行了,你去休息。”蔓蔓怕老公累着,说。 蒋大少更怕媳妇累着,主动去打了盆水过来,把媳妇拉到一边,拧干毛巾为温世轩擦洗。 看到老公为父亲做这么多,蔓蔓心里被感动了,暖流涌得满腔肺腑全是。飞快地转个身,去帮父亲解酒茶,同时是找寻冰箱和储物柜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给老公冲杯润口的。 喂了温爸解酒茶,蒋大少得到了媳妇一杯特制梅子茶的犒劳,不止如此,媳妇垫着脚尖在他脸上再亲一口,特别嘉奖他今晚做女婿的表现。 蒋大少被媳妇吻得有点飘飘欲仙了,喝着茶,搬张椅子坐在温世轩的床边。 “爸。”蔓蔓坐在床头,和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的父亲说,“您不用担心,奶奶吉人天相,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的。明天,我收拾东西,陪你回去看奶奶。” “不行。”一听女儿这么说,温世轩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蒋大少差点被呛到口水,抬起锋利的眼神儿,看着温世轩。 “蔓蔓,你现在有自己的家了,你公公对你很好,你怎么可以什么都没有准备,跟我回老家呢?”温世轩说。 “爸,阿衍不介意的。”蔓蔓边说,边看向老公。 向温爸挑个眉的蒋大少,嘴角笑笑:“岳父,我请几天假,陪你和蔓蔓一块回去。” “那怎么行呢?你在部队。”温世轩自己没有从过军,对军人,尤其是今晚见了军人亲家蒋父之后,打从心底里深深的崇仰。 “军队不是不近人情的地方。别看军人拿枪,那是对敌人,军人其实对亲人对爱人是最富有感情的。”蒋衍同志眼里含笑说。 这样看老公,熠熠的星眸,好像那天上最温柔的一颗星辰,蔓蔓的心头像是再度恋上的漏一拍,好像十七八岁初恋的女孩子一般,禁不住脸烧。 他们两个算是闪婚了,很多人都说闪婚没有好结果,但是,她和军人老公,日子一点点地过,一点点地挖掘爱的滋味,过得也挺好的。 听到女婿这富含哲理的话,温世轩同样被感动了,无声。 “这么说定了,岳父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找人去买车票。如果想快,坐飞机也成。”蒋衍同志现在即是一家之主了,指挥小媳妇和老实的岳父大人说。 蔓蔓小媳妇,只要老公领导得对,都是愿意服从组织安排的。 “对了,蔓蔓。”温世轩转眼想起什么,对大女儿说,“你妈那边和媛媛,不知道这事没有?” “二叔说和二婶说了,我想,难保妈已经知道了。”蔓蔓道。 张秋燕如果不马上把这事告诉许玉娥知道,才怪。因为老人家一病,照顾老人的责任,首先人家想到的是儿子儿媳绝不会是女儿。 在传统观念里,女儿是泼出去的水。 何况,温家那三个女儿,除了在蔓蔓小时候已经病逝了的小姑不知道,其她两个大姑和二姑,都不是省油的灯。 听到老母病了,温家这两个儿子都算是孝子了。温世荣先不管多少钱,送老母转到市区里好的医院。接下来,这几天老母在医院里的消费,一定是不少的费用。温世荣是赚了不少钱,但不一定能顶得住。 张秋燕财务出身的,管钱管得紧,恐怕,不会单纯让自己家出钱,两个姑姑不能指望,接下来出大钱的,是大房了。 蔓蔓思量到此,叹口气:许玉娥,比张秋燕更小气,家里内战马上要开始了。 “蔓蔓。”温世轩看着女儿愁眉苦脸,一样能想到女儿所想的,两只脚伸下来准备穿鞋,“你妈知道了的话,肯定在家里闹翻了,如果我不回去,她找到这里来。” “爸,你安心睡着吧。妈都没有打电话过来,是想趁你不在,方便逃避二婶呢。”蔓蔓一下子能抓到许玉娥的心思。 温世轩停住了动作。 蒋大少笑:“岳父,蔓蔓说的没错,如果你回去,是给你老婆添麻烦了,你老婆要跳脚。” 在女婿面前闹笑话了,温世轩老脸红了一片,缩回了床上。 等父亲躺下去睡,蔓蔓和老公回到自己房间。 看媳妇立马在动手收拾行李了,往行李箱里叠着衣服,自己翻找出莫文洋的电话号码,让他托人买飞机票。 趁老公与莫文洋谈话,蔓蔓看到二婶的来电,走出到客厅接听。 “蔓蔓。”张秋燕不比温世荣,到底婆婆是婆婆不是妈,对婆婆病了与蔓蔓想的一样,比较担心钱和人的问题,“你妈说你爸不在,不方便做主意。你爸在你那吗?” 不敢直接打电话给温世轩说这些事,是因为身份不合适。 思转间捉到二婶的小算盘,蔓蔓来个开门见山:“二婶你有什么话说吧。” 张秋燕道:“蔓蔓,是这样的,我本是想和你妈一起明天回老家的,毕竟婆婆这病凶险。但是,我这边走不开,浩雪上研究生院的事刚是找到人谈得差不多了,况且你二叔不是在老家守着你奶奶了吗?所以我想让你妈先回去,我这边事情办完马上就走。可你妈说媛媛也要上大学。据我知道的是,媛媛那个转学的事不是飞了吗?” 温媛假冒陆司令的侄女上过几天重点高中的事,二叔二婶家都不知道。 “二婶,我是做女儿的,况且我和我妈现在的关系,你知道的。我妈的这些事我都不清楚,你最好直接问我妈和媛媛。”蔓蔓道。 “蔓蔓,不管你和你妈关系到了哪里去,你和你爸不能不管你奶奶。” 想是撬不动许玉娥,主意直接打到了她身上。 照顾老人家光是两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不是张秋燕去照顾,就是许玉娥去照顾,两个姑姑不指望,余下的,一排孙女,蔓蔓排第一,逃不掉。 蔓蔓是有心陪父亲回去这一趟,看看情况,若不行,自己留下,但是听二婶等人如此一个两个意图撇开责任,这心里头,窝了把火。怎说都好,老人家终究是你老公的妈,你这般忍心对待老人,不怕你老公心寒吗。 “二婶,我自己现在是有婆婆公公的了,我公公心脏都不好呢。”蔓蔓不冷不热,顶了张秋燕的嘴。 电话里头,张秋燕的呼吸声有些急了:“行。你若不能回去,奶奶有什么事,个个都有责任。” “责任首先在你和我妈,不在我。”蔓蔓冷生生地道完,怒得断了电话。 亲人,若不是很亲的感情,哪怕病了要死了,都是这般冷漠的,连陌生人都比不上。 “蔓蔓。”与莫文洋通完电话,看着媳妇进来时小脸怒得青白,蒋大少忙过去搂一搂,“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阿衍,我这次回去,如果奶奶不行,需要我留下,你说我能留下吗?”蔓蔓仰起头,望着老公征询老公的意思。 嫁了人,有个人相伴一生,她不能再一昧自作主张。而且她离开家,说不定会影响老公在部队服役的心情。 蒋大少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很快联想到其中曲由,眉头揪起一截,与媳妇一样火大:“她们都不愿意回去照顾老人是不是?” “如果她们都不愿意回去,总不能拿着枪逼她们回去。”蔓蔓试图开个冷笑话缓和老公的怒火。 岂知,蒋大少从中想到了主意,夸媳妇:“这主意好。我真是拿把枪顶住她们脑袋,看她们敢不敢不回去?” “阿衍!”蔓蔓小惊。 “其实要她们回去很简单,不需要拿枪,只要和她们说,你奶奶有笔遗产,她们肯定立马抢着飞回去。”蒋大少英眉一扬,托出自己的打算。 “骗她们容易吗?”蔓蔓摇摇头,觉得老公这主意不可行。 老人家有没有钱,早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就说,你奶奶藏了块珍宝,之前给大家的都是仿制品,真的宝贝一直在私底下自己藏着,没让任何人知道。”手撑在下巴颌上,蒋大少思摸着。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马上想到了玉佩,看向老公,眸子里的光流转着,有点小心,有点忐忑:“阿衍,你——知道这块玉佩?” “蔓蔓。”按着媳妇的小肩头,有些话是时候说了,“你这块玉佩,我看,不是便宜货,更绝不是温浩雪她们戴的那种低等劣质的假玉。你如果非要说是温家的宝物,是你奶奶送你的,我想,其他人迟早都会知道的,尤其你奶奶现在病危了。” 蒋大少想陪媳妇回老家看奶奶,不是随便说的,既然玉佩与老人家有关,如果老人家临走前想说些什么话,事关玉佩的事的话,他不能不在场护着媳妇。 玉佩,当然是奶奶送的。 蔓蔓在心里想。 但是,为什么老公提起这个事的时候,眼前会突然浮现那晚上,在这里,几个人对着那块他们温家的玉佩时种种的惊诧。 有些事,她再怎么想绕,都绕不开。 欺骗不了自己。 玉佩的事,如果不能从父亲口里得到答案,只能去问奶奶,因为父亲都说了是奶奶送的。 “阿衍,我们去看奶奶吧。”咬着唇,说。 摸摸媳妇的头,蒋大少接着将她一搂,搂紧到了怀里,像是展开庞大有力的羽翼:“不要担心。” …… “哎。”在家里团团转的许玉娥,不敢打电话找老公,怕被老公逮住命令她回老家照顾生病的婆婆,于是愁倒了半边脸,唉声叹气,没有个消停。 “妈,你先坐下吧。我看爸今晚不会回来的,怕是回来会和你吵架。”温媛实在是看母亲这样转着太烦了,说。 “媛媛。”许玉娥现在习惯了没有主意的时候回头问小女儿出主意,抓住小女儿的手问主意,“你说,你爸会不会拿绳子绑着我回去?” “也许会。”温媛说这话不是对许玉娥危言耸听,谁不知道温世轩的性子,涉及到老母亲,是要他豁出命都行。 如果温***确需要许玉娥,温世轩二话不说,绑都会把老婆绑上车。 “所以——”许玉娥点着脑袋,“我们必须逼着你二婶回去照顾你婆婆。” “二婶那么精明,可能吗?”温媛知道母亲斗不赢二婶的,趁早让母亲打消这个主意,再说二叔一半的钱都在二婶手里捏着,真把二婶逼急了,到时候二房一毛不拔,温世轩这个孝子,定是要大房全部出钱救老母。许玉娥到时候只有气死自己的份。 “你说怎么办?”许玉娥大声嚷了出来,两只手揪起了自己的头发,“你二婶不去,谁替我去!” 温媛低下的眼珠子一转:“妈,你为什么讨厌奶奶?” “哪个媳妇会不讨厌婆婆?”许玉娥以偏概全,为自己辩解。 “如果奶奶身上有宝贝呢?现在奶奶都快死了,如果死了的话,说不定会把宝贝送给照顾她的人。”温媛低低声,像是漫不经心地说。 许玉娥眨眨眼:真是没有想到那个老不死能有什么财产。一笑,摆手:“不可能。你奶奶,全靠你爸资助的生活费,她连退休金和存折都没有。这个我和你二婶早都调查清楚了。” “可你想,妈,我们找的那块玉佩,怎么都找不到。但是,大家现在手里拥有的玉佩都说是从爷爷奶奶那里传下来的宝贝的复制品,或许老人家私藏着真正的宝贝不说。因为是很重要的家传宝贝,奶奶肯定是不会拿出去变卖的。”温媛说完,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母亲。 许玉娥果然上钩了,拍打掌心,恍然大悟的模样:“真是这样,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媛媛你真聪明!你姐姐蔓蔓,就没有你聪明。说不定是你爸太老实了,不敢接受老人家的东西,把宝贝还给了老人家,干脆骗我们说摔烂了。” 以温世轩那个大孝子的性情,确实有这可能。 到了第二天,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老人家真有宝贝藏在身上没有拿出来给任何人知道,现在快要死了才暴露出来。 于是,不止许玉娥赶着联系老公说要回去孝顺婆婆,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同是着急收拾行李要飞回去。 温媛边听母亲和父亲说话,边是折了几件衣服塞进书包里,想到回去见那个老太婆,嘴角挂了一抹抹不去的冷:没想到,她当时只是问了老人家一句话,老人家当场中风了。 看来,那句话是戳中了老人家的软肋。 很有可能,她问的都是事实。 如果这事被母亲知道,不,不止母亲,温家所有人知道的话,该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想想,都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笑,凝在嘴角成一抹阴影。 衣服折到半截,看母亲还在发疯地想象价值连城的宝物。电话,来到自己手机上。 避开母亲,接到温世同的电话。 “媛媛,我听说了,你是要和你妈回老家去看你奶奶了。” 温媛一手拨弄起肩头上的发缕,一面有点不经心地说:“三叔,我听说,她已经疯了。” 温世同倒抽口凉气,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知杨乐儿发疯了的消息。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听到电话里的风声,温媛都能猜想到温世同在想什么。 “媛媛。”看来,他是有些小瞧这个小侄女的,毕竟这个小侄女,勾引怂恿过一个中央美院毕业的大学生替她作案,可怜那大学生坐牢是坐定了,中了红颜祸水的陷阱一点都不奇怪,“三叔拜托你件事好不好?” 温世同厉害在,能屈能伸。平常,在没有钱的温世轩等人面前作威作福摆样子,到求人的时候,完全变成条哈巴狗。 “有什么事,三叔?”温媛道,“我这次回去,恐怕会很忙的。” 好厉害的小侄女,在他面前端起架子来了。 “其实这事,和杨乐儿之前交代你做的事一样,看能不能把你奶奶私藏的那块玉佩骗出来拿到手。三叔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拿到手,对你绝对有好处。” 温媛眸里的光慢慢地转悠了下,答:“好啊。到时候我说什么,三叔都答应是不是?” “是,即使你说要上中央美院,三叔都能帮你打通关系,你连自己考都不用了。”温世同使出以往一样诱惑侄女的杀手锏。 然而,“先这样吧。” 小侄女忽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挂掉了他的电话。 温世同眯着老眼瞪着被挂的电话筒:隐约能感觉到,温媛有些变了,究竟是哪里变了的? …… 温奶奶病危的消息,不久,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姚爷闯进君爷的门里时,看见君爷在简单地收拾一两件行装,狭长的眼一眯:“你想偷偷去?” “已经和我爸说好了。他让刘秘书陪我过去。”叠完衣服进行李箱,是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有陆夫人以及他和母亲手里抱着的囡囡。 这是,囡囡留给他的唯一的照片。 什么时候,囡囡愿意和他们再照一张相片呢。 “我陪你去吧。”姚爷说,说罢,利索地转身,也是去收拾行当。 “子业。”忽然一声,叫住对方。 姚爷回头看着他的眼光,一丝迷惑。 “昨晚上我向她要了个条件,你说,我该不该,逼着她回来?”君爷同志问着这话时,一反常态,铁森的脸在窗台的背光下,竟似是苍白。 昨晚上的事,姚爷是听高大帅说了的,谁让高大帅闲不住嘴巴,急着想和人分享八卦,爷的事别的人不能知道,只能说给姚爷知。 “我想——”优雅美丽的眉是微微地低下,流转的眸光对着地砖上的影子,几分深思几分犹豫,“她迟早会回来的,不需要你逼她或是不逼她。” “你确定?”嗓子里压了丝焦耐,是希望,是自己看漏了什么痕迹,她不是排斥他们的。 “我确定。”抬起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怎么确定?”对方答的太快,拧紧的冷眉反倒怀疑上了。 “陆君,那晚上,你没有看见,她总是想避开我们吗?尤其是想避开你。如果她心里完全没有你,会想避开吗?” 冷眉在刹那间舒展开来,一丝融化的笑暗藏在眼底,唇里,却是扯出一丝长气:“如果这样,我该索要什么条件好呢?” 姚爷对他的这句自问自答,只是笑笑,转个身,赶紧去收拾行装。 驱车到达飞机场,拎着小行李袋走进飞机大厅,没有遇见想见的人,却是先遇到了张秋燕温浩雪一行。 面对这两个权高位重的爷,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两双眼睛都像上了勾的鱼儿,直盯盯地望着,然纵使脸皮厚达一尺,也不敢上前去撞君爷这座冰山。 敢拍君爷的马屁,高大帅会先告诉她们,会粉身碎骨的。 温浩雪更不忘姚爷,曾经几句话之间,把她牵着鼻子拔了次皮。 姚爷长得美,像妖艳的杜美莎,迷惑人之间能把人杀死。 想到此,母女俩悻悻的,目送两个爷像阵风擦过她们眼前后,若飘逸的仙人离她们远去。 “妈,你说他们来上机,是会飞去哪里?”温浩雪心里痒痒地问。 “爷的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张秋燕干巴巴地笑两声后,不甘心也没法,这种爷想攀都攀不上,低头咳一声,“哎,你大婶和媛媛怎么还没有到呢?都快检票登机了。” 因温世轩和女儿女婿搭同架机,不让许玉娥一块来。许玉娥心急,托了张秋燕。张秋燕想着去到那里,不止要宝物,照顾老人家自己一人太吃力,答应了许玉娥。 这边,两个爷通过优先登陆口,上了头等机舱。 蔓蔓他们坐的是经济舱,专门避开了与许玉娥他们一架机。父亲走在前,她走在中间,老公走在最后面。 经过头等机舱时,走在前面的父亲忽然一个顿脚。顺父亲的目光望过去,见是两个甚是熟悉的身影,不正是两个爷吗。 姚爷是看到她了,向她露出诱人的微笑。 然而父亲那双眼睛,是越过姚爷,在别着脸看着机舱窗外的君爷侧影上看着。 “爸?”蔓蔓低声的,感到父亲有点儿蹊跷地问。 温世轩现在,是在这个几次撞遇过的男人的侧脸上,忽然是发现了另一样东西。 【77】震呆温家人 更新时间:2013-1-15 8:44:54 本章字数:12600 “爸。爱豦穬剧” 女儿的声音飘过耳畔,温世轩仿佛从梦里醒了过来,迈向前面的步子,一点不稳。 等他们三个人进了经济舱,君爷的脸缓缓地转了回来。 知道他刚刚是故意没有回头其实看着温世轩的,姚子业修长的指节贴在了诱人遐思的嘴唇上捉磨:“他刚看着你的表情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正常的事。”极淡的一声,他记忆里有的事,温世轩不可能完全没有。 “你瞒着我什么?”狭长的眼微眯,打量着他。 “不确定的事情,你该问他而不是问我。” 那年他才几岁的记忆,温世轩是几岁。 实事求是地说,他的记忆因为是童年时期难保有错乱,温世轩应该比他记得清。 冷眉稍提,眸光未定。 “爸。”看到父亲像是在发呆,蔓蔓坐下来时,和空姐一块提醒父亲系安全带,“坐飞机要扣这个,和坐车一样。” 蒋大少看了哭笑不得,媳妇提醒老父亲,自己反倒忘了。手伸过去帮媳妇把那安全带拉过来,系好了。 见女婿处处疼惜女儿,温世轩从漩涡混乱的思绪里抽出了身,眼里满是笑意:女儿有个好归宿,他算是无憾了。 “阿衍。” 听到温爸叫,蒋大少抬起头:“爸?” “我知道你对蔓蔓很好,但不要一直宠着她。她是当媳妇的,不是小孩子。”温世轩作为老爸说一些自认为老爸的话。 瞧温爸说的这话,真逗。 蒋大少乐了:哪个岳父不是希望女婿越疼女儿越好。 “爸。”听父亲这样说,蔓蔓不自在了,扶着大眼镜为自己说话,“我对他一直很好的。” “你们在家谁洗碗?”温世轩问。 蔓蔓眨个眼,老实交代:“他说我做饭他洗碗。” “你妈那个性子,都从没有让我洗过碗。”温世轩说。 蔓蔓——汗:她会比不上许玉娥吗? 蒋大少可舍不得媳妇半点委屈,抢着对温爸说:“爸,现在什么时代了,都是崇尚妻管严。好男人的标准是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 亏老公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怪不得师哥评价老公说,蒋大少是个赶潮流的痞子,这点绝没有错的。 温爸被女婿逗乐了,呵呵呵一边笑,一边可不会因为女婿插嘴而忘记继续教育女儿:“蔓蔓,你老公对你好,你记得在心里,不能偷懒。夫妻是双方的,如果他对你好,你不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觉得累,累到极点的时候,会想放弃。” 低头,绞眉,是认真听着父亲的话,隐约,能感受到父亲的心迹,这一想,心里复杂了。 蒋衍一样听出了些什么,英眉一挺:如果岳父想打许玉娥的离婚案,他绝对力挺岳父到底。 许玉娥近来做的一连串事,是让温世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以前老婆骂他,怨他,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没得说。可是,现在老婆为了追求钱,一是打算包办大女儿的婚姻,二是竟把小女儿送去给有钱人当养女,三是,突然回心转意愿意照顾老人了,也不知道老婆打的是什么算盘。 总之,心里头,是被老婆做的事,一件件地令他逐渐寒了心。 飞机,从滑行道上起飞。 张秋燕和温浩雪在机场等到了迟来的许玉娥和温媛。 “你老公跟着蔓蔓坐火车?”张秋燕逮住许玉娥问,因为没有在飞机场遇到蔓蔓他们。 “不知道他们坐什么交通工具,可能是火车吧。他们父女,爱省钱。”许玉娥对于老公和大女儿省下钱来交到她这里,没有意见。 听到蔓蔓他们会迟些到,张秋燕心里安了,去到那边,赶紧先探探老人家的口风。老公是孝子,见老人家病重问不出口,必须她亲自上阵。 最后,她们比蔓蔓一行的飞机迟了一个多钟头出发,却想着应该比蔓蔓他们早到一天。 飞机到达目的地机场。 蔓蔓他们下机时,发现两个爷走得飞快,很早不见人影了。 “你说他们来做什么?”蔓蔓顶不住心里头的犯疑,问起老公。 两个爷对这次的行程,完全没有和他蒋大少先透过风。蒋衍同志一揽媳妇的肩头,说:“可能是为公事吧。有秘书陪着他们。” 爷的事,若不说,谁都不能知道。 走出机场,望到南方的天是火辣的艳阳,四处冒烟的天气。蔓蔓不燥,都能感到隐隐的火苗在烧。 北方的夏天干和燥,不像南方,是湿燥。 蒋衍上次到这里来观光旅游,天气未到最热的时候,而今是逐渐接近酷暑,刚走出空调的地方,已经湿了背上一身汗,黏糊糊的,而且不像能干。 看老公一直揪着衣领子,蔓蔓担心老公可能不适应,说:“爸,我们先去找旅馆吧。” 经女儿提醒,温世轩意识到不能回家里那个杂货铺,不然会遇到许玉娥母女,点了点头:“去你大姑附近那家。” 蔓蔓的大姑温凤姊,做的小生意,就是蒋梅向蔓蔓提过的饮食业。但没有资金没有独门功夫的温凤姊,开的是一家小小的海鲜大排档,店门设在市人民第一医院附近,客源不少,日子过得比一般家庭要好。然而,夫家的人不是省油的灯,要温凤姊拿出钱来资助娘家,温凤姊即使同意,老公与老公的家里人绝对不会同意。 这次,温奶奶中风,转到的医院,正好是市人民第一医院。 搭着车,一路往老母亲住院的医院赶路,一边是打电话联系大妹子,打了半天,温世轩终于听到温凤姊的声音。 “凤姊,我是你大哥。” “哎呀,大哥,你终于赶来了。妈可惦记着你呢,不能说话,但老人家眼睛一直溜着转,不看我和二妹还有世荣,只等着你来。”温凤姊在电话里巴拉巴拉讲,说到老人家寻找大儿子的目光,没有一点妒忌羡慕温世轩的意思,反而是心里高兴极了,可以借机把烫手山芋直接扔给老大。 温世轩想到老母亲,抽个鼻子:“行,我和我女儿女婿一块来的,要先找个地方放行李,再过去。” “女婿?”温凤姊远在南方,蔓蔓新婚没有摆喜酒没有通知任何人,她尚未接到蔓蔓在北方结婚的消息。 “是,蔓蔓结婚了。”温世轩充满歉意地告诉大妹子这个迟来的喜讯。 “啊。”温凤姊在电话对面的表情,可惜温世轩现在看不到。 是怔了。 蔓蔓不是一直嫁不出去吗?听说许玉娥跟张秋燕上北京,是要把蔓蔓卖给一个暴发户老板,难道这事成了? “恭喜大哥。”温凤姊这笑,笑得有些羡慕有些嘲讽,“我是有听大嫂在上北京前说过,蔓蔓是要嫁给一个香港的大老板,这样可好,你们两老有福了,未来不缺钱。” “不,不是的。”温世轩急得挠头发,因老婆做的丑事汗颜了老脸,“蔓蔓她嫁的是个军人,不是什么香港大老板。” 哎? 温凤姊的表情在电话对面刹那间再次千变万化,真可惜温世轩没有能看见。 “我这个女婿说起来你们都见过的,就那晚上,世荣开的那个相亲会,和我女儿一块走出去买泡面的那位。”温世轩仔细解说着女婿的特征。 说到那晚上,那个漂亮帅哥蒋衍同志,从开初的受捧,到后来的直落千丈,温凤姊笑弯了嘴:“大哥,你真把我逗的,人家都说你最疼蔓蔓,但是,你竟然舍得蔓蔓嫁一个破落户和大嫂一样受罪。” 温世轩打了个嗝,对大妹子这话突然很无语。 若蒋衍同志后来没有爆出自己不是破落户的身份,他照样舍不得违背女儿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意愿。 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总比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金若文好,好吧,他温世轩是有点儿不争气。 听到大哥无话可说,温凤姊愈发高兴,道:“你们是坐火车来的吧?坐了一夜的火车肯定累了。打车到这边需要不少钱的。大哥,我给你们省点钱花,如果你们不介意,我门店后面有间给伙计免费住的房子,我让那伙计这几晚在店里大堂打地铺,你们搬进里面睡,旅馆不用去了。话说,大哥,你杂货铺是卖了给蔓蔓贴家用是不是?不然怎么不回杂货铺住?” 饶是温世轩这样的老实人,都听得出大妹子这是在寒酸他和蔓蔓以及蒋衍同志。 “不,我们住旅馆。”温世轩在女儿女婿把疑问的目光投过来之前,捂住手机口说。 “都是自家人,都这么见外。”温凤姊心里想着,老大哥有必要和蔓蔓以及破落户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吗,懒洋洋道,“行,你们非要住,我带你们去一个划算的地方。” 不知道大妹子会把他们带到哪里,温世轩有点后悔打了这通电话。 然而,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蔓蔓没有想到父亲和大姑说了什么,让开车的司机送他们先来到了大姑的大排档宏记客来香。 大姑的大排档,蔓蔓极少来,因为她知道大姑丈不喜欢他们到这里来蹭饭吃。而且,大姑妈只有一个女儿廖舒雅,大姑和大姑丈都知道她蔓蔓霉气重,工作不好嫁不到好人家,不喜欢她到这里来,把霉气传染到女儿廖舒雅身上。 想着这些的蔓蔓,和父亲一块站在大姑妈的店门面前,一样无语。 蒋大少向司机打个招呼要车先别走,顺便把行李运到旅馆,回头,见媳妇和岳父齐齐站在大排档面前一副困窘的样子,英眉微耸,走过去,问媳妇:“不进去吗?” “爸。”蔓蔓叫父亲进去,是想,无论自己有霉气还是有福气,都不想传染给大姑一家。 抓扒头的温世轩,温吞吞地踏进门店。 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刚好是门可罗雀的时间段。一个伙计在门前端了盆水,洒水花到门前的水泥路,减少点热气。看到了温世轩那双脏兮兮的拖鞋,应说温世轩很少到大妹子店里来,伙计不认识他,直接把他列为没钱到这里点碗面条的顾客,说:“大叔,我们这里吃海鲜的,没有面条汤。” 温世轩两只眼瞪得有些圆,耳听女婿蒋大少在背后笑。 蒋大少一直有意规劝岳父大人在衣装上的改革,温世轩向来不把穿衣打扮放在心上,认为男人不需要漂亮,现在想想,或许女婿的话没有错,回头换身衣物吧。 “我是来找你们家老板的,我是她大哥。”温世轩说。 轮到那伙计的眼瞪得有些圆了,再往他身后看,看到蔓蔓和蒋大少,虽然身上衣服简朴,但都挺干净的,不像是没文化的。于是,兴冲冲地搁了洒水的盆子,往里头叫老板娘。 不会儿,温凤姊没有出来前,廖舒雅先跑了出来看热闹。 “蔓蔓姐。” 今年比温浩雪小两岁的廖舒雅,读的是本地一家大专院校,学的是会计,预计出来是要继承父母这家大排档的,有大排档当嫁妆,招个入门女婿并不难。 比起温浩雪整天忙着找合适的对象要嫁人,廖舒雅显得淡定多了,有娘家这家大排档撑着,不信找不到好老公。 眯着一双与温凤姊一样细小的眼睛,廖舒雅一眼,看见了站在蔓蔓身边的蒋大少。刚母亲和大舅打的电话她都听见了,蔓蔓真嫁给了个破落户,对她来说,完全是在意料之中。 蔓蔓这种人,没钱没背景没有姿色,有破落户要,已经很不错了。 “舒雅,很久没见。”扶着大眼镜的蔓蔓,将表妹那双打着精细算盘的小眼睛收在眼里,说起话来,照样软绵绵的,在温家人面前不动一点声色。 为了配合媳妇,蒋大少决定暂且三缄其口。 “你结婚了,蔓蔓姐,那我是不是该把他叫做姐夫了?”廖舒雅装作天真无邪地,站在蒋大少面前,垫着脚尖。近距离看,这破落户虽是破落户,但长得真是帅呆了。 这种小白脸,蔓蔓挣钱养,她做妹妹的,可以顺便蹭着垂涎姐夫的帅色。 这个极品妹子,比起温浩雪温媛,要恶心多了。 蒋大少嘎吱磨牙,俊冷的眉下,星眸里两道刀子光,准备扒皮:“姐夫不是你能随便叫的。” “你不是和蔓蔓姐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姐夫?”廖舒雅死皮赖脸地装着无辜的笑脸。 “可能你还没有听说过,我是个暴力分子,已经打过你表姐温浩雪的脸,不信,你去问问她本人。”蒋大少一边说,一边作势往自己手掌心里吹吹气。 摩拳擦掌的姿态,果然吓退了廖舒雅。 暴力分子? 见蒋大少俊是俊,再细看,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挺凶狠的,让人不寒而栗。 咽咽口水,廖舒雅缩回脑袋,回头,对蔓蔓小声同情地说:“蔓蔓姐,嫁给这样的人,你一定很辛苦吧。浩雪姐说过,他要你养。” 扶扶眼镜的蔓蔓,瞥瞥老公。 蒋大少一张俊脸气怒,回头再找那个四处乱说话的温浩雪暴打一顿出气。 老公赚多少钱是什么身份,蔓蔓没有心思和大姑妈一家子人说。 没能看见蔓蔓尴尬的表现,廖舒雅讨了个没趣,心里盘算:等会儿,到了旅馆,我看你们怎么装。 大姑妈温凤姊,端着老板娘的架子,总算是从幕后走了出来。 “大哥,蔓蔓,侄女婿,你们都来了。”假惺惺地笑两声,打量下蔓蔓他们的穿着,一般化,眸中光一闪,向女儿招手道,“走吧,带大舅他们去旅馆。” 说是那旅馆离这里不会很远,新开的,环境干净,包准蔓蔓他们满意。 由温凤姊带路,车开到医院后面的新开路,拐个弯口,看到了一家装潢堂皇的酒店。 温凤姊径直往里面喊服务生帮忙搬行李,一边对温世轩说:“大哥你放心,我和这家酒店的经理有交情,会给你们打个九八折。别小瞧这九八折,一夜标间1530元的房价,九八折都能省上几十块。” “1530元一夜?”温世轩急忙拉住大妹子。 “怎么?大哥,你不是说不住我那后面的小房间,我想,你们这点钱,付得起的。”温凤姊笑眯眯地,抓开老大哥的手,看到老大哥这张恐慌的脸,在心里笑翻了。 蔓蔓本来不想住这么贵的地方,然现在见到大姑妈这个样,住定了! 蒋大少本就不想老婆和岳父受委屈,恰好,温凤姊带他们来的这五星级酒店,符合他心里所想的,因怕省钱专家媳妇后悔了,赶紧走去柜台办理入住手续。 看到破落户蒋大少走到柜台,拿出一张卡,潇洒地一刷,先付了两间标间三天房费加押金,是整金额上万了。 温凤姊和廖舒雅,两个人站在那,望着蒋大少利索的刷卡动作,干傻眼。 “妈,你说他拿的是蔓蔓姐的卡?” “这——”温凤姊想不出来,蔓蔓上哪里赚这么多钱养小白脸。 “妈,大舅真卖了杂货铺给蔓蔓姐养小白脸?” 在电话里说那句话是讽刺温世轩的,温凤姊早调查过了,那杂货铺根本没有卖,况且,若真卖了,钱肯定在许玉娥手里死抓着,不会给温世轩,更别提会给蔓蔓了。 温凤姊和女儿廖舒雅面面相觑。正好,老公廖明打了电话过来,可能是听说她带老大哥一家上旅馆,担心她接济老大哥,说:“你千万别给他们家一分钱,他们家傻的,没有钱还上什么北京学人家什么北漂。” “不会的。”温凤姊答老公这句话,带了一丝不甘心的,眼见蒋大少那刷卡动作,充分表示了不需要他们接济。 “怎么了?”听出老婆情绪有异,廖明问。 “蔓蔓好像在北京赚了些钱,反正够他们花的。”温凤姊纠结地向老公汇报,因在温世轩面前拉不下这个脸,不敢和老公说蒋大少刷的那张卡看起来很有钱。 “有钱没钱都好,你记住,到了医院,老人家的住院押金,你掏的那份,要让你大哥还给你。”廖明叮嘱完老婆,才挂了电话。 温凤姊看服务生把行李送去客房了,走去和老大哥说:“怎样,现在就去看妈吗?” “去!”温世轩一口咬定。 这边办好手续,在酒店大堂里歇口气喝口水,蔓蔓和老公,陪父亲,一块到医院看病重的温奶奶。仍是由温凤姊带路。 市第一人民医院,三甲医院,比起北京的大医院略为逊色,但就诊的病人绝不会少。 温奶奶当时能得以转进这里得到一张床位,温世荣是靠了自己在市政府里面的关系,不然不可能办到。但他的能力有限,到此为止。温奶奶想持续住下去,没有钱是不可能的。想得到更好的医生教授看病,没有一定的关系,不可能办得到。 …… 温奶奶住的神经内科医生教授办公室 每个进出的人,看到窗前站着的两抹绿色军影,不仅稀奇,并且感受到了一种敬畏。 “听说是从北京来的客人,医教科科长直接带过来要见我们严科长的。” 悄悄道八卦的人,在触到浑身迸发寒气的男人背影,以及那个笑眯着狭长眼睛其实眼底一样深不可测的男人,立马都拿手捂紧了嘴巴。 京城里来的客人,非尊则贵。 看这两个男人的气质,都知道是得罪不起的。 为客人斟上的两杯茶,热气都没有冷上半分,门口,医教科科长带着严科长疾步走了进来,从两人喘息的气息来看,是压根不敢怠慢贵客。 “你好,姚上校,陆上校。”年到中年的严科长,主动伸出手。 “你好,严科长。”姚爷尚是微微地含笑点下头。 君爷回身打量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维持屹立的姿态。 严科长只得把手收了回去,接着马上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道:“两位,请进我办公室里谈吧。” “不用了,我们只是,想要点复印件。”君爷在姚爷之前,冷冷的声音像弹子先蹦了出来,带了些不耐烦的意思。 “请问要哪一床病人的病历?”听出客人心情不悦,严科长更不敢怠慢,一口应下。 “17号床。” “昨晚送来的那个病人。”严科长一惊,因为温世荣和他打过交道才把温奶奶送进来的,琢磨着说,“那个病人的病人家属是——两位是病人家属的朋友?” 心里是想,莫非这两个爷是温世荣专门从北京请来的。 “严科长,你误会了。”姚爷这回赶在君爷暴怒之前,要知道君爷最痛恨与温家人有什么关系,眯着狭长的眼富有深意地说,“我们,与这个病人以及她一家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要看病历? “给他们吧。他们做研究要用的。”医教科科长拉住严科长低声说,同时在底下比了个手势,“你想想,我在路上和你说的。” 爷的秘密,他们是不可以去探究的。再说以科研目的调出病人病历查阅不是不可以。 严科长招人过来,自己亲自去复印温***病历,然后交到了两个爷的手上。 “谢了,严科长。”姚爷将复印件放进准备好的牛皮大信封里,简单含个头,紧随已不耐烦往外走的君爷而去。 这一路走着,擦过17号病床的三人病房门口,冷眸一瞥,是能望到中间那张床躺着的垂暮老人。 老人鼻子里身上都插着管,无力,只能仰躺着,缓慢转动的眼珠,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望过来。 姚子业的长眉拧了一截,在看到老人那双幽冷的眼睛时。 “走吧。”冷声蹦出唇间时,冷眸收了回来。 温家人是死是活,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走到病区出口,听到电梯门叮咚,到达楼层的声音。 在缓开的电梯缝里,似乎能一眼望到她那抹纤细的身影,两人齐齐背身,迅速从楼梯下去。 蔓蔓跟父亲老公大姑妈一行,走出医院的电梯,走了几步,忽然定住了脚跟,偏一下头,望向那关着门的楼梯口。 “蔓蔓?”蒋大少发现媳妇落伍了,叫道。 转回头,蔓蔓疾步跟上。 站在楼梯门背后的姚子业,揪起了衣领子,呼出口气:“她眼睛真尖。” “是——感觉吧。”冷眸穿过门缝,追逐那抹走过去的纤细身影。 没想到从不信感觉的君爷同志,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姚爷止不住溢出心里面的笑。 君爷同志感觉到失态了,挂上冷脸:“走吧。” 说着,走下楼梯。 走到医院门口,有刘秘书在等着他们两个上车,对两个爷说:“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们住的酒店,就在这附近。” “就到他们住的那地方住吧。” 就知道君爷会这么说,刘秘书向早有对此交代的姚爷笑一笑,为两个爷拉开车门,道:“已经都办好了,房间在他们隔壁。” 上了车,亟不可待,抽出了温***病历。 翻了几页,姚子业修长好看的手指摸着额眉处,显得一丝踟蹰不定:“看这情况,两三年内死不了的。” “脑梗,本来就不比脑出血,最多让她像半个废人。”冷眸望向窗外时,眼底益发的冰寒。 这个消息,对蔓蔓来说,可能是好消息。但从他们为蔓蔓考虑的角度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患了中风后遗症的病人,长年累月,需要有人照顾。 久病之前无孝子。或许温世轩和温世荣孝敬,但凭他们两个男人照顾老人不可能。最怕,以温家那群极品人,这皮球最后踢着踢到蔓蔓一个人身上来。 “囡囡的身体不是很好,而且说不定有孩子了。”姚爷抚着眉毛时,眼底一样冷了起来,“这事,需要向蒋中校先透个气。” “他要是连这点都不懂,当不了我妹婿。”君爷觉得这事根本不需要向蒋大少多一句废话。 以蒋大少那种八面玲珑的灵性,不可能不懂。 然归之,蒋大少再厉害,温世轩求蔓蔓,蔓蔓忍不住抗拒不了父亲。 冰眸蓦然冷到极致:果然,那男人不管是怎样,离开他妹妹最好。不然,他妹妹只有受罪的苦。 想尽办法,把那男人赶走! …… 蔓蔓他们进到温***病房,见到病房里面,不止温世荣一个,二姑带了汪少涵过来探望老人家。 汪少涵虽是外孙,却是老人家唯一能看到的这一代里面的男孩子了。每年春节,老人家包给这小外孙的红包是最多钱的。 然,不见汪少涵有多敬重老人家。 蔓蔓记得,小时候,这个小表弟,最喜欢爬到老人家背上扯***头发。 汪少涵占着自己是唯一的男孩子,爱玩,忒爱玩,符合现下社会里的流行词儿小皇帝。没大没小,想要他孝敬老人,偶尔让他装模作样可以,要让他心底里装上每年只见几次面的老人家,是不可能的。 蔓蔓一直觉得二姑一家把这小表弟宠得不成样子,但她是晚辈,不能说。 现在,汪少涵在病房里闹别扭,嘟着嘴巴:“妈,走吧,奶奶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等奶奶好了,我们再来看。” “你这孩子——”二姑温凤妹一边作势要打小孩,手当然没有打下去,一边对中风后不能说话的温奶奶说,“妈,少涵我这是让他向学校请假过来的,现在要回去了。等你病好,我再带他来看你。” 温***头在枕头上缓慢地转动,是谁都看得出温奶奶是在摇头,不舍得小外孙走。 但二姑温凤妹非要说:“妈让我赶紧带少涵回家呢,免得吓坏孩子。” “二妹。”温世荣看不下去了,火道,“昨晚上妈病危,我让你赶紧带少涵过来,你说他要睡觉。今天,你带他来到这里不到五分钟就走,你好意思吗?一没让你出半分钱,二没让你做半点照顾老人家的活,带个孩子来看看老人都挑三拣四。” 听二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里外外的人都有,直说不给脸的,温凤妹脸一青,怒瞪着老二。 汪少涵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伸脚踢温世荣的腿:“二舅,你真坏。” “你看我替不替你妈打你!”举起巴掌的温世荣,是真下了力气打这个小外甥。 平常小外甥怎么闹没有关系,现在老人病成这样还耍小皇帝威风,一点教养都没有,这不是单人病房,进出不止温家人,被别人看见嚼舌根,他温世荣在市政府里怎么呆的下去。 “妈!”汪少涵嚎了起来,躲到母亲背后,与母亲一块瞪着温世荣。 温世轩在他们几个争执的时候,悄悄搬了张椅子,自己坐在老母亲床边,握着老母亲的手,很久没有声音。 “大哥,你说句公道话!妈这个样子是不是会吓坏少涵!”温凤妹将皮球踢到老大身上,最好老大和老二打起架来,她可以带孩子走。 看到妹妹这样子,温凤姊都啧啧切齿:真以为自己生的是个男孩,可以无法无天了。 “要我说,你们一个个都要在这里陪妈,一个都不能走。”做老大的终于发话了。 但这话,明显不合两个妹子心意,全嚷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我们有自己的家。” “我是老大,我说了我做主!”温世轩跳了起来,激动地拍胸脯。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有本事当老大吗?要不是世荣在,妈能进这家医院?还有,住院押金,抢救费用,世荣都掏不出全部,要我出钱!”温凤姊一点都不畏惧没有气势的长房。 温凤妹不会落于姐姐后面,立马接着说:“妈最疼少涵了,总是说了,有钱,都要留给少涵一个人。大哥,二哥,你们是妈的儿子,都比不过少涵。” 一家人这个样子,蔓蔓回头看老公。 蒋大少是搬张椅子坐在门口,敲着二郎腿,等着,等着谁敢不经岳父同意踏出这个门,他先一脚绊倒在地揪回来,管对方是男是女。 于是,温凤妹拉了儿子要出门时,遇到了蒋大少的拦路。 “蔓蔓!”温凤妹嚷侄女,因为蒋大少的眼神挺吓人的。 “二姑,你先别走。我妈和我婶都快来了。到时候大家都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妈和你婶是当儿媳的,照顾老人家是她们的事。” 这话真说得出口,母亲病了不是女儿的事只是儿媳的事。 蔓蔓忍无可忍了,一把揪过闹个不停的汪少涵,一巴掌朝他的脸掴了下去。 这巴掌是用了力气的,汪少涵半张脸都红了,因此惊得连哭都不会,傻呆呆地看着她。 温凤妹一惊之后,嚎叫:“蔓蔓,你打我儿子?!你凭什么打我儿子打你表弟,你——” “就凭我是他表姐,他没大没小,不孝顺老人,我不打他,他将来能成什么样!”蔓蔓站住了理儿,不紧不慢,每一句话伴着眼镜后那双犀利的月牙儿眼,直刺得汪少涵乖乖地耷拉下头,不敢哭闹。 温凤妹两手抱住儿子,斜勾起嘴角,尖牙利口地说:“蔓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可以教育我家少涵?我告诉你,你爸都没本事教育我们两个妹子,就那个窝囊样,没钱,怕老婆,什么事都做不成,而你蔓蔓呢,到最后,你看你带了个什么男人回来,要我们温家倒贴钱的,你把我们温家都丢脸丢到北京去了!你敢说你有本事教育你表弟!” 温凤妹这顿吼,唾沫子都四溅到在场所有人脸上。 温世轩的拳头,捏了起来。 被侮辱了的蒋大少,只是眨眨眼,心思:是不是该给温家的人弄个排行榜,或许,温凤妹能排上极品第一。 蔓蔓可以猜到老公心里快笑破肚皮了,带了一丝无可奈何望望天花板。 被温凤妹这番话,震得最厉害的,是刚从机场一路飞奔过来想向老人家要珍宝的张秋燕温浩雪许玉娥一行人。 “老婆。”温世轩和温世荣两兄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老婆和女儿,叫。 许玉娥小指头挖着耳朵,端着架子走进来,朝着温凤妹说:“小姑子,对不起了,我家蔓蔓嫁的不是破落户。” 接着,她刚要趁此机会得瑟的时候,得到了老公以及蒋大少一同射来的寒目,想到老公要让她再拎水桶,她悻悻地收住口,退居二线。 “不是破落户是什么?卖草席的?”温凤妹打死都不信蔓蔓嘴里能吐得出金牙。 张秋燕走出来了,主要是说给老公听,要老公千万别像温凤妹在蒋大少面前走上一条自取灭亡的路子:“世荣,我上回电话里说了一半,蔓蔓嫁的不是破落户这个你知道了。但是你问我侄女婿是什么身份,我后来才知道。我们这侄女婿的父亲官可大着呢,是部队里的部长。” 边说,边向不相信的温凤妹悠叹道:“小姑子,你老公的弟弟不是参军了吗?你说他去了北京的部队,如果是这样,你对侄女婿这样说话要想好了。侄女婿在部队里是大官,上的是部队高官的学校,住的房子是我们一般平民百姓都进不去的大院,一分钱都不用花的。” 听完张秋燕这些话,温凤妹仍不相信时,忽然听温凤姊和廖舒雅母女同一声惊叫:“怪不得,住五星级酒店,一刷卡,去掉上万都面不改色的。” 也即是说,温家嫁不出去的霉女蔓蔓,嫁的不是沙子而是金子。 而且这个金子女婿,是那晚上,她们自己不要的! 病房里,陡地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里。 然后,两个姑姑,一个两个都扶着额头,最终都跌到了椅子上,心口里面这股与金子女婿失之交臂的痛楚,就不知道如何形容了,简直是要她们的老命! 蔓蔓攀上的是京城的少爷,那是这城市里的女孩子万分之一的福分。 廖舒雅傻了似的,望着蔓蔓和蒋大少。 对于廖舒雅和姑妈们这股痛楚,温浩雪和温媛是深有体会,没法安慰,因为她们都安慰不了自己。 被蔓蔓打了巴掌的汪少涵,诺诺地看着她和蒋大少:“蔓蔓姐,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家里人,我妈她们都没法说你嫁不好了?” 谁敢说蔓蔓嫁不好? 自己找脸抽的! 现在两个姑姑,就是恨不得拿巴掌往自己脸上抽。 躺在病床上的温奶奶,幽冷的目光,盯在蔓蔓的背影上。 【78】真相 更新时间:2013-1-16 8:43:45 本章字数:12374 一家人,除了小姑一家没有来,几乎都到齐了。爱豦穬剧 蒋大少的身份一曝,没人再敢小看大房了。 老油条的温世荣走到蒋大少面前,笑得脸皮都皱了起来,说:“侄女婿,您是从北京来的,看的视野比较广,做事可靠,而我大哥即你岳父嘴巴比较笨,我相信,如果由你代替我大哥来主持我们家里的事情,一是我大哥有了个依靠,二是这家里面没有一个不服你的。” 此话是要把蒋大少推出来,推到一家领导的位置上。 蒋大少在部队里混官的。常说清官都难判家务事,他是傻了,像温家人那样傻,才会傻乎乎地答应温世荣这话。想都想得到,一旦答应了,坐上一家之主的位置了,这些温家人能乖乖听他的话?恐是下一步,集体要求他和媳妇吐出钱来周济温家,最怕要他以身作则,让蔓蔓照顾老人家。 抱歉,钱是一回事,他陪媳妇来,正是看准了温家要吃他媳妇,他绝不可能让媳妇在这里受半点苦头。 “二叔。”看温世荣这人刚刚的表现,不像温凤妹极品,蒋大少把二叔这声叫了出来,同时给个下马威,“二叔,说实在,一我是个外人,像二叔说的从北京来,北京人做事的风格好像与你们这里不一样。二叔你看得起我当然高兴。但你二叔真的确定,我这个从北京来的人,按照我们北京人做事的习惯来说话,你们都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温世荣设的这个先礼后兵的陷阱,没想到蒋大少一眼看穿了。 “二叔。”蒋大少仿效温世荣这招先礼后兵,拍打温世荣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您是长辈,像您说的,我岳父大人的性格不太合适出来做头,由您做主最合适不过。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向您先做一下汇报。我媳妇前几天在家里都昏倒了,身体不大好,我打算是过几天带她去我们单位看病的。但她心急于老人家的病情赶过来,等过几天,我还是要带她回去的。到时候希望二叔您能帮我们主持这个公道。” 脚底抹油要溜? 即使蒋大少打算带老婆溜,就蒋大少那身份,开一句口任务布置下来,在政府里面工作的温世荣,一人力顶狂潮,都得放蒋大少他们走。 温世荣的脸色别提有多别扭了。 好不容易家里出了个高官亲戚,什么都没有捞到放了走,谁愿意? 不需温世荣放信号,一早竖着耳朵听他们两人说话的温家人,全冲了过来,围住蒋大少七嘴八舌的:“侄女婿,你这样走可不行,你可能不知道,奶奶在众孙女中最疼蔓蔓了,您最少得等老人家清醒了,看到蔓蔓嫁了个好人家才可以走。” “我看老人家现在都很清醒。既然姑姑婶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去和奶奶打声招呼,然后我和蔓蔓搭今晚的飞机。姑姑婶婶,你们真是太解人意了。我代蔓蔓谢谢你们。”说罢,蒋大少抛下这一众目瞪口呆的姑姑婶婶,来到老人家床前。 见女婿过来,温世轩让开位置。 走近到病床,蒋衍同志弯下腰,与不能说话的温奶奶正对上眼睛。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两圈的样子,好像是抛出光圈要把蒋大少罩住。 蒋衍同志伸出手,长指头作势梳理老人家的白发,嘴巴背着众人落到老人家的耳畔,低低声:“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媳妇。” 幽冷的眼珠子猛地锁紧了瞳仁,望着他,是瞪着他,旋转的光,凶巴巴的。 之前,他坐在门口,老人家盯着他媳妇背影的眼神,他都见得一清二楚。 媳妇说温奶奶疼她给她护身符,现在到了此地和老人见上面,不需质疑了,全是岳父温世轩撒的谎。 温世轩为什么撒这样的谎? 直起腰,转过头,一丝探究的目光打在了温世轩脸上。 突如其来接到女婿一抹探究的眼神,温世轩青青的面色,好像反光的青苔。 “爸。” 温世轩像是小退了半步:“怎么了?” 其实陆司令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了,蔓蔓是陆家的,不是温家的孩子,现在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全部的检验结果出来。然而,蔓蔓尊敬这个老父亲,他做蔓蔓的老公,想,顺媳妇的意思,尊重温世轩。 但是,如果温世轩真是曾经做出一些对不起媳妇的事。 英眉,在考虑到媳妇的心情时,极为艰难地拧:“蔓蔓她身体不大好,我想带她先回旅馆休息。” 温世轩轻轻的呼气声:“行,你们先回酒店。这边我来和其他人说。” 听丈夫说要先走,蔓蔓道:“阿衍,我没事的。” 就知道媳妇不会愿意放老父亲一个人在这,蒋大少耍了个赖皮,装作皱着眉头,贴住媳妇的耳边说:“你不考虑我吗?是我不舒服,但是我不好意思当着众人说。” 刚出机场的时候,蔓蔓已经担心老公能不能适应南方的酷暑,现在老公都自己这么说了,蔓蔓无奈,嘱咐父亲:“爸,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你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的。” 大手往媳妇腰上一搂,拖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几个人看着他:“侄女婿——” 蒋大少这会儿懒得废话了,两眸好比下山的老虎,一排雷鸣闪电横扫温家人:谁敢挡路? 一个个退到了境界线外。 于是,蔓蔓被老公一路拉到了医院门口,发现老公走路一路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有病的样子,疑问:“阿衍,你用不用去看下医生,反正我们在医院里头。” “不用。”答得太快,看见老婆眼镜上一道闪光,心里喊不妙,马上继续装起来,“我是说没有必要,在医院看病麻烦又浪费钱,我只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躺一躺。” 素知道他是装,知道他不爱她面对温家人,但是,她真怕他万一是真病了,心里恼着,细眉微颦,道:“你最好不要是骗我,要是真骗我的,我和你没完。” 嘴巴里好像被塞了颗黄连,蒋大少悻悻的。 两人刚是要走出到大门口,一个声音喊道:“蔓蔓,是蔓蔓吗?” 循声,看见一辆自行车驶过大门口,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自行车跳下来,推着自行车跑几步到他们面前。 “小姑丈?”蔓蔓认出了人,讶喜地喊。 蔓蔓的小姑是在很久以前,在女儿五六岁大的时候病逝的,余下的这小姑丈林文才,到至今都未再娶,一个人抚养女儿林佳静。 “蔓蔓。”将自行车靠在一边,林文才与他们两个是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说话,扶低眼镜打量眼前的侄女说,“你没有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都能认出你。” “是。”蔓蔓嘴角浅浅地展开一个笑窝。 看媳妇这样子,好像这小姑丈不错。蒋大少抱着手在旁边观望。 “小姑丈,你是来探***吧?” “我昨晚早上都要值班,中午收到你二叔发来的消息的赶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佳静上了住宿学校,一时赶不回来。”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林文才抹一抹赶到这里时额头的热汗。 蔓蔓给老公使个眼色。 蒋大少收到信息:走过去这附近的小卖部买水。 “他是——”等蒋大少离开些,林文才悄声问侄女。 蔓蔓结婚的消息温凤姊都不知道,林文才更是不晓得的。那晚上二叔组织的相亲宴,独缺小姑子一家。若不是奶奶生重病,恐怕二叔都不会想通知林文才。 温家人都戒备林文才。说起来这其中的原因挺搞笑的。因为林文才并没有因为自己媳妇过世了,而把温家完全当成陌生人,这里面可能有蔓蔓的小姑留下遗言的缘故,林文才每到佳节,都会上门探望温奶奶,给温奶奶带点东西和包点红包。温家人,就从这点认定林文才是贪图温家祖宗的遗产,不然怎么会在老婆死了后对老婆的妈依旧这么好? 只有蔓蔓和温世轩最清楚,林文才这人不贪温家任何东西,若不是小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在温家,可能连温家的门都不想踏进。 可以说,林文才一家是温家里面的另类了。 可惜,之前因为许玉娥拦着,许玉娥不准林文才踏进自己家门。说林文才像条狐狸,一心想霸占大房的遗产。再有小姑丈一家住得远,到城郊,蔓蔓想和小姑丈一家靠近,都挺困难的。 “他是我老公。”蔓蔓说。 “哎呦,结婚了,不错,不错。”林文才熠熠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是真心高兴,对蔓蔓说,“看得出来,挺好的一个小伙子。” 蔓蔓脸蛋微红:“小姑丈怎么知道?” “你看你一个眼神,他马上跑过去给你买水。这挑男人,就得挑一个疼自己的。”林文才指着在小卖部买水的蒋大少乐呼呼地说,“不过,蔓蔓你向来聪明,姑丈一直觉得你不会嫁得差,比浩雪她们好多了。我经常叫佳静如果要在家里面向谁学习,只能是学你,不能学她们。” 抱着几瓶矿泉水跑回来的蒋衍,听见林文才这番话,英眉一挺:温家人里面,总算出现一个正常的了。 好感倍增,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小姑丈说:“想给姑丈买饮料,但不知你口味,干脆买了脉动。” “脉动很贵喔。”林文才这话是说给蔓蔓听的,含义是赞美她老公会做人。 蔓蔓的脸又红了红。 蒋大少则是从眼前的林文才看到温家的阳光了:没错,温世轩人是好,但嘴巴笨,做事不利索,看着林文才,像是个知识分子,说话幽默风趣,富有涵义。 温家突破口在哪里,一目了然。 “小姑丈。”论热络人的功夫,蒋大少不会输给谁,为了媳妇马上把热脸贴上林文才,说,“您探完奶奶,先别回去,我们今晚一块吃个饭。我请客。” 林文才没有一口答应,提起眼镜,锐利的视线扫量蒋大少:“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本地人。”紧接想起什么,回头对蔓蔓说:“对了,上回我经过你们家的杂货铺,发现关门了,听你们邻居说你们一家都上了北京?” “不瞒姑丈。他是北京部队的。我现在家在北京。”蔓蔓说。 “军人?”听到是军人同志,林文才的目光变了,一掌爽快地拍打到蒋大少的胳膊上,道,“好,今晚这顿饭我吃了。不过,你们既然从远地过来,虽然蔓蔓生长在这边,但嫁过去再过来是客了,今晚的饭局由我来请。” 蒋大少和蔓蔓赶紧要说:不行。 林文才不让他们两人说话,道:“说定了,蔓蔓你不能不让小姑丈为你们高兴一下吗?”说罢,向侄女挤挤眼睛,小小声说:军人没什么钱,不能让他请的。 蔓蔓一窘:老公并不是没有钱,再说老公没钱她有钱。 可林文才已经不管他们说三道四,自顾推着自行车走了。 与媳妇一起走去酒店,蒋大少手指捉摸着下巴,议论起林文才:“挺好的亲戚,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 “我妈的关系,不让我们和他来往。当然我妈不知道,我上大学那年,学费紧张,他偷偷塞给我爸一笔钱几千块,说是小姑的留言,要给我上大学用。我小姑不像大姑二姑,念过书,是很好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好像好人短命,小姑死的早。”蔓蔓叹口气。 “你小姑丈也是念过书的?” “是,和我小姑是同学。小姑丈现在在电力局工作,工作稳定,但长年累月要上夜班,也挺辛苦的。我那表妹林佳静,年纪与媛媛差不多,明年应该也是要高考了。”蔓蔓说着小姑一家的情况,眉头小拧,亦是感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把媳妇的肩膀搂着,两人进了酒店,一眼看到了在柜台办手续的陆家刘秘书。 两个爷住这? “蒋中校。”刘秘书回过身,看见他们俩,打招呼时,不忘向蔓蔓表示亲近的敬意。 蔓蔓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偶尔在君爷身边出现过,礼节性地点下头。 “刘秘书。”蒋衍同志狡黠地扬起眉角,“你住我们客房隔壁?” “我怎么知道你们住这里?”刘秘书笑着打迷糊眼,意图敷衍过去。 两个爷交代过,隐秘行事。 蔓蔓内心里和老公转的是一个心思:两个爷住在这里?是选择性住在这里?或是巧合?两个爷到这里办什么事? “陆上校和姚上校,怎么没有见到?”蔓蔓佯作好奇地在大厅里四望了一圈,“我明明在飞机上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 “我这两个上司公务繁忙,下了飞机四处去办事,到现在没有能回来,我这是先帮他们办理些手续。”刘秘书道。 不管怎样,真没有逮住那两个爷的影子。 暗里是咬了咬唇,蔓蔓有点不甘心。 蒋衍同志却是捕捉到什么风影了,拉着媳妇的手,直上电梯。 等他们两个一走,两爷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去开车吧。如果来得及,今晚十一二点能赶回来。”姚子业赶着人去开车。 他们不是有意避开蔓蔓出门,而是真要赶去什么地方。 进车门前,君爷的冷眸低下,向刘秘书发话:“找人在医院那头盯着。不止医院,这边酒店也要安排人。” “有的,您放心吧。”刘秘书用力点下好几次头。 …… 回到客房,老公说吹了空调风扇,马上病好了。 蔓蔓的小爪子打到老公膊头:“你装,装什么装?存心害我担心是不是!” “蔓蔓,别气。”被老婆扔枕头的蒋大少,像躲地雷四处逃窜,最终,一跃而起,越过床,把媳妇一搂,抱在怀里啃着。 被老公的舌头在嘴里搅着都没有气了,只剩下恼,小爪子在老公衣服上抓两把,作罢:知道老公难做人,算了。 “可你让我爸一个人留在那里对付那群白骨精,成吗?”蔓蔓坐下来,马上说回父亲这事。 见过温家奶奶,蒋大少现在对温世轩的想法不单纯了,伸出手对媳妇说:“你那块玉佩,再给我看看。” 不知道老公打什么主意,蔓蔓忽的起来,走过去翻行李箱,找出藏在最底下的玉佩,啪的放在老公伸来的掌心上。 以往,她因父亲说的话对这玉佩是宝贝极了,现在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这玉佩愈来愈恼人,简直是想扔了。 媳妇的脾气都从手上的劲头传过来了,蒋衍星眸微眯,捏起玉佩放在灯下转了几圈,看得清楚,的确是冰晶玉洁的玉质,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你觉得真是你奶奶送你的?”蒋大少缓缓打开口试探老婆。 “我爸说的。”蔓蔓答。 逃避! 蒋衍同志眯着眼睛看媳妇:“你觉得你奶奶喜欢你吗?” “我奶奶对任何人都冷冷漠漠的,仅是对少涵好一些。”蔓蔓道。 或许是由于温奶奶对哪个孙女外孙女都不好,蔓蔓反而从温奶奶那里得到了一点心理平衡。 “还有,我爸很孝敬***。”蔓蔓说出最重要的一点。 这点蒋衍同志很清楚,不然不会在心里对温世轩担了份心。 …… 医院里头,蔓蔓他们一走,这个借口那个借口,一个个溜得比谁都快。 许玉娥和张秋燕,本想趁老人家病重,向老人家探问温家宝物的口风。 “奶奶,你当初给每个温家子孙一块玉佩,但是,就我们长房没有,你是不是把那块玉佩藏到哪里去了?”许玉娥耐不住了,径直问老人家。 温***目光,是越过了她们,停驻坐在墙角的大儿子温世轩。 顺老人家的眼光看见了,张秋燕烦许玉娥:“你家的玉佩在你老公手里呢。你问奶奶要什么?” “不可能。他说他把玉佩摔了,我知道他是说谎的。多值钱的东西,他是傻的都不会摔那块玉佩。”许玉娥边一口咬定,边焦急地回头说温奶奶,“奶奶,你得替我们长房做主啊。这宝物人人都有,怎能缺了我们没有呢?” 温奶奶幽冷的眼珠转悠在她们两人急切的脸,忽然,歪了的嘴角阴阴地咳出几声。 老人家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许玉娥和张秋燕听不见声音,但是从老人多年的唇语读了出来: 不值钱的东西。 “不值钱?”两个儿媳一块嚷,“奶奶,值钱不值钱,你得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或许在你那个年代不值钱,到了我们这年代变值钱了。” 温世荣在旁挠着头发,心思:幸好两个妹子先走了,不然四个女人一块在这里嚷,病房变母鸡圈了。 老人家有什么遗产,对他们两兄弟来说,无关紧要。 因为温世荣自己混到了今时今日,不见得有多缺钱。温世轩本来,就不爱和人家抢东西。 可两个老婆不像他们这么想。 只见温奶奶在吐了那句不值钱后,闭上眼睛,死活不肯再开口。 许玉娥嚷着找医生,说:“是不是快不行了?” 其实,老人家病情最凶险的时机已经在昨晚上过去了,今天医生说:老人家这几年应该都死不了,只要照顾得好,避免中风后遗症带来的危险。 即是说,老人家不能自己走,不能自己吃饭了,都要靠其他人帮忙。如果故意让老人家自己摔倒,自己吃饭噎着,老人想死也不难。 心里想着医生说的话,温世轩起来对老婆和张秋燕说:“你们真的想要那块宝贝,就好好照顾妈。不然妈一死,宝物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们都别想了。” 若老人家一直守着这个秘密,死拽着这个秘密进棺材,让她们白耗这么多年,怎么想都不划算。 许玉娥和张秋燕同是喊起女儿,对老公说:“我们行李都没来得及送回家呢。回了家,再过来。” 温世荣和大哥一样,有妻管严。两兄弟都拦不住老婆。 哎。温世荣叹气。 “世荣,你先回去吧。你昨晚不是累了一晚上吗?”温世轩对弟弟说,“她们不照顾妈没关系,有我照顾。” 昨晚一夜都没有合眼,温世荣点着头,刚要提脚离开,看见病房空空只剩老大哥一个,想到蒋大少先把蔓蔓带走,真是明智。 若蔓蔓没有陪老公走,这会儿,肯定是被留下来,或许一辈子都注定留下来陪温世轩照顾老人了。 对蔓蔓这大侄女,温世荣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终究是侄女,见不得侄女过得不好。当然,做父亲的都是私心的,若是自己的女儿嫁了蒋大少这种金子女婿,蔓蔓怎样都无所谓。 温世荣走了后,温世轩坐回母亲床边,看到母亲歪掉的嘴角流了条涎液,拿出条毛巾给母亲擦嘴。 温***口开始一张一合,是要对他说话。 “妈,你想说什么?” 温奶奶喘着气,有些急,说:她嫁了个高官,你高兴? 蔓蔓嫁个好人家,他为父的当然高兴。温世轩点点头。 温***气更急了:我刚都听见了,他们说那晚上和高官见面的,不止她一个,你让她如愿嫁给他,你的亲女儿你的亲侄女呢? 原来妈是质问这事,可能是不知道其中经过,温世轩一五一十说起那晚上的来龙去脉,总结道:“是她们自己把事情弄糟的,和蔓蔓一点关系都没有。” 温***目光蓦地发起狠来,戳在大儿子那张老实过头的脸上: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妈!”温世轩诧异,“蔓蔓一直对你都挺好的,不是吗?我一直教她对你好。这次我回来,机票钱都是她出的。还有,我在北京住的房子,是她找的。” 噗! 老人家嘴里一口痰,吐到大儿子的脸。 温世轩被老母亲喷的这口痰震住了。 温媛跟在母亲后面,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说:“妈,我忘了东西在病房里要去拿,你先到门口等我吧。” “行,快去。”毫无疑心的许玉娥挥着手。 温媛往回走,走到快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温世荣走来,避在门后,等温世荣走开,再走向病房。现在,病房里除了温奶奶和她父亲,没有其他人了。因为另两张床的病人刚好都去做检查了,再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 她相信,是奶奶对父亲说私密话的时候了。 低头走得飞快,嘴角噙了丝笑,却没有想到在她后面跟了个人。 林文才是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温媛了,远远地想叫侄女一声,但仔细想一想,没有叫。 温媛不像蔓蔓,留给他的印象一直很不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许玉娥会宠温媛宠成这样,对蔓蔓偏心成那样不像做妈的。也或许是见许玉娥对蔓蔓不好,他和他过世的老婆,对蔓蔓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 走了几步,看见温媛躲着温世荣,他一愣,反射性地,也躲了温世荣。 跟着温媛走到一病房,想来是温***病房了。但温媛没有进去,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窃听。他皱紧眉头,但没有出声,先是看这个侄女鬼祟的目的是什么。 医院里的走廊本就人多声杂,温媛没有注意到被人靠近。 林文才轻轻松松站在她后面,个子比她高,是越过了她的肩膀,望到了病房里头,那视角刚刚好,对着温奶奶向温世轩吐痰的那张嘴。 温奶奶这人,别看他林文才每到佳节送东西送钱过去,却是碍着老婆临死前说不能孝敬父母到老的遗言,他对这温奶奶真心是喜欢不起来。因为老人家不因你孝顺常来走动对你有好眼光看。 温奶奶心里在想什么,林文才多年来终于是摸索到一点: 温奶奶恨,恨所有的人,特别是两个儿子儿媳,就因两个儿子儿媳没有能生个男孩给她继承香火。 说起来,那一年代的老人,封建思想特别的顽固不化。这归因于年轻时当女儿当儿媳时受到这种待遇,到了自己当婆婆时,就想我对你儿媳也得这样一般,不然对不起我当年受过的苦。到了更老的时候,老人家思维退化硬化了,想改变老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林文才为温世轩温世荣两兄弟感到可怜,尤其是当老大的温世轩,被老婆欺压,孝敬老母却得不到老母一句好话。到了今时今日,竟然被老母吐痰污蔑了。 胸膛里的这股气在滚,要不是温媛在,他早就冲进去为老大哥骂几句老人,管这老人是不是病重,该骂。 站在他面前的温媛没有动,眼睛直勾勾的,像是在等什么,反正不会为父亲打抱不平。 林文才心里想:幸好他们夫妇看好的蔓蔓不像温媛,不然,真是气死的心都有了。 温奶奶往大儿子脸上吐完一口痰后,气都没有歇一口,竟然喉咙里能发出声音来:“你这没有用的畜生!你别忘了,她再怎么好都不是你亲生的,到时她反咬你一口我看你怎么办!” 温媛的眼珠子缩圆了,发出炫亮的光。 林文才整个人被震懵了。 温奶奶能说话,一直能说话,能听见,只是在装。 老人家或许是中风了,但是,仍在装! 蔓蔓,他和他媳妇唯一喜欢的温家孩子,居然不是温家的孩子…… …… 军车,在田野间飞驰。 南方的田,是水稻田,不像北方山坡上的旱地,一片低洼的田地里,都是水。农民,需卷着裤子或是穿着水鞋,走在田地里面。 出发,到出市区,再到郊外,已是暮色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 农家的炊烟,袅袅,在青灰色的天空里面多像一条条雾,洒出来的面纱,似是神秘。 小时候因家中变故,随父母下乡,两个爷对乡村的感情,有着一股难以解说的情感。 乡下人,不是都质朴的,更不是都无私的。 两个爷都曾记得,当时陆夫人早产生了女儿,没有奶水,四处去问人家有没有奶粉或是奶水。知道他们一家是戴罪来到乡下的,没有一个乡下人敢出来帮他们一把。囡囡出生后,没有喝过一口奶,喂的都是粥水。 原本生出来瘦巴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足,益发的瘦,变得像小豆芽似的。 其实,当时只要再熬过一两个月,他们就能带囡囡回大城市,吃好的穿好的,养得白白胖胖的。 但是,一切希望,都在囡囡失踪的那天,化成了灰烬。 “到了。”开车的司机说。 车子,停在了温家老宅的门口。 因温奶奶病倒住院,只有温奶奶一个人住的温家老宅,两扇柴门被一条挂锁栓住。只能从门缝里望进去,看到一间可能几年前刚翻修过的砖房,以及空院子里一株在暮色下显得巍巍的老槐树。 “把地图打开。” 爷冷冷的声量刚下达指示。 马上,有人把地图摊开在了军车车头箱上,按着地图上两个标点向爷解说:“这个村,离两位当时下乡的地方,很远。以当时交通不便的距离计算,坐车,需要一天一夜的路程,现在即使打通了高速公路,都要半天以上的路程。” 温世轩离老家,跑那么远去抱囡囡? 太令人寻味了。 温世轩自己的女儿呢? 不过,幸亏温世轩把囡囡抱得这么远,躲开了杨乐儿的毒手,让杨乐儿都找不着。 一团团的谜,看能不能在这村里面找出一些什么痕迹。 啪啪。 敲打温奶奶邻居家的门。 打开门走出来的中年妇女,见是些兵,惊讶地挑着眉毛:“请问同志,你们是——” “我们是隔壁老人家的故人,刚好经过这里想来看老人家,可老人家好像不在。” 姚爷笑眯眯的一张美颜,极少能让人抗拒。 中年妇女一看这军人和蔼,不像找事的,话匣子马上打开:“你们说温奶奶?她病了,昨晚上病的,被他儿子送城里医院去了。” “是吗?知道是哪家医院吗?”姚爷下着套子问。 “这我还真不知道,这样,我帮你打个电话问我们支书,看他知道不知道。”中年妇女说。 姚爷一句哎,把她叫住:“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看着这风流倜傥的军爷都养眼,中年妇女心甘情愿地说。 “可你们不是邻居吗?老人家在哪里就医没有通知你们?”姚爷一句一句往下套。 对方毫无察觉,说起温奶奶,口无遮拦:“说实话,要不是她两个儿子为人过得去,跟这种老人做邻居,都嫌烦。” “怎么说?” “你们不是温***故人吗?” “不是,我们听你这么一说——”姚爷与冷立在门口的君爷对个眼神,回头道,“怕我们会不会自己记错地方找错人了。” 听是这样,中年妇女很乐意帮他们这个忙回忆温奶奶,道:“温奶奶,性子孤僻不说,脑袋像块石头。比如吧。” “比如?” “比如她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婿,对她都不错,但是,她只喜欢她女儿生的那个外孙。” “重男轻女?”君爷冷冰的音色陡地插了进来。 “没错。” 两个爷的眼色瞬间冷了,冰着,是都想到蔓蔓那晚上说的话:玉佩是温奶奶送的。 一个重男轻女的老人家能对蔓蔓好? 温世轩这谎真能撒,而撒这个谎的目的是什么? 缓和老人家与蔓蔓的关系? “我想问——” 中年妇女浑然不知两个爷罩在阴暗里的两张脸有多冷,笑道:“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但我想,你们八成是找错地方了。温奶奶,没有朋友的。” “你刚刚说老人家重男轻女,老人家对她的孙女怎样?” “能怎样?”中年妇女像是听到个笑话,大笑一声,“我举个例子吧。当初,她大儿熄生了个女儿,好像是难产,媳妇不肯养。她大儿子抱着女儿回来找妈,结果被老人家拿扫帚打。” “后来呢——” “后来——”因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中年妇女艰难地回忆着,“后来,我只记得,她大儿子不死心,抱着女儿回来找老母亲几次,到后来,不知怎的死心了,走了。” “走了?” “是的。” “一个人?有没有抱孩子?” 终于听出对方声音不大对头,中年妇女回身的刹那,看到了两张铁森的脸和两双铁森的眼神,是如冰刀一样要硬生生撬开她脑袋里的记忆,身,不由打了个抖,齿打颤:“这——我只记得,好像是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两道复杂颜色的目光相对上。 两抹军影,蓦地转身,出门。 “君爷?”见两位爷回来,刘秘书赶紧拉开车门,“接下来我们是要去——” “哪里都不用去了。”姚爷摆摆手,道,“回酒店。” 刘秘书不敢多说话,因为连性情柔和的姚爷口气都不好,别提君爷坐上车后,一张冷脸像是困在万年冰库,可怕至极。 往回开的车上,姚爷是咬起了指节,狭长优美的眉是没有再松开的余地。 没有听见小孩的哭声。 可能是死了? 或是不见了? 所以温世轩长途跋涉,有可能只是去散心,把囡囡抱了回来。 因为自己的大女儿已经死了,或是不见了? 被老人家弄死的或是弄丢了? 一拳头,砸在车窗上,震得整扇车窗都在抖。 司机急刹车。 “陆君!”姚子业的头转过来,对着他捏握的拳头,拧着长眉。 冷冷的唇里迸出极愤怒的字眼:“我不同情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79】峰回路转 更新时间:2013-1-17 8:38:12 本章字数:12786 “是的,陆叔。我们去过当地的派出所征询过了,温家没有向当地派出所报案的记录。现在这个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姚子业在向陆司令做汇报的时候,狭长的眼瞟向车窗口陆君把脸朝着的方向。 君爷的一半侧脸,被暮烟笼罩着,冷眉散发出一股冰人的寒气,比平常更甚。 远在天子脚下的陆司令,听着姚子业做的汇报,可以想象得到不是自己儿子打电话的儿子,现在肯定是在发着脾气,叹声息,对姚子业说:“子业,真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陪陆君去,这会儿我恐怕得亲自下南方一趟了。” “陆叔,您客气了。囡囡的事,就是我亲妹子的事一样。而且,即使我不在,刘秘书在,陆君他生气只会藏在心里,做起事来有条不紊,绝不会因为情绪上的问题影响到公事。这点,陆叔您比我还清楚。”姚子业一句一句不紧不慢地说,细长优美的长眸一边细细打磨着光。 这老朋友的儿子,与老朋友一样,性子温柔,为人可靠,更重要的是做起事情来,绝不会像儿子那般不留情面的狠和绝,八面玲珑,很是得体。 陆司令会心的微笑都能传到电话对面去,再叮嘱两句后,挂了电话。 刚好今晚市政府领导班子开会,加班。 姚书记收着桌上的东西,看到老朋友陆司令和自己儿子通完电话后,一边是笑一边是愁眉苦脸的,好奇地问:“怎么?他们下南方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你怎么不问他们是不是遇到麻烦的事了?”陆司令对老朋友这句问话反倒感到奇怪。 一般儿子打电话来,就应该是有事才汇报。 “我儿子不说,能难倒你儿子的事,我不觉得会有。”就如陆司令对姚书记的儿子姚子业评价很高,姚书记对老朋友陆司令的儿子陆君同志的评价更高。 现在大院子里谁不知道君爷是最不可以惹的,惹了君爷和惹了天皇老子一样。 “你错了。”陆司令听到这话,得意了,伸出指头指住他,“真是一件把我儿子难住了的事。” “说说。”姚书记迫不及待地邀请老朋友讲故事。 拉把椅子坐到姚书记的办公桌前,指头一边敲打着桌面,一边摇头晃脑,陆司令转述着姚子业说的故事。 两手交叉撑在下巴颌上的姚书记,原是饶有兴趣地听两个孩子跑到乡下做调查,听到后面真相暴露出一角的时候,瘦长的脸逐渐地充满了峻色:“这事儿——” “我儿子说了,绝不同情这人!”陆司令一巴掌打在大腿上,两道浓眉之间抹上了深重的颜色。 “你呢?你怎么想?” 年轻人的想法,大都是稍微有些偏激的,不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这一代中年人,看任何事情都已经过了那种激情年代,偏于人情世故上的一种理解和同情。然并不是说能姑息恶势力。 “你知道的。那人能把蔓蔓抚养成人,把蔓蔓教的这么好,我对他,或许有点恨吧,和我儿子一样。但是,想到他这么多年为蔓蔓做的这些事情,对他另一方面是怀了一点谢意的。”陆司令说起蔓蔓的养父温世轩这个男人,口齿艰难,浓眉紧抹,同是为父的,多少能理解温世轩对蔓蔓的一些感情,但如今真相揭开了一角,儿子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他也没法,“可是,你说他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嘭! 那一掌打在桌上,震得书桌上下震动,难压这心头的大火。 “要是我有这样的妈,我早就把她毙了!虎毒都不食子,她算老几!” 眼下陆司令冒起火来的两只虎眼像极了机关枪,要把那个温家老巫婆温奶奶吊起来狠扫狠打。 姚书记见状,忙站起来,给老战友斟杯水熄熄火,按着老战友颤抖的肩膀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做父母官的,都没有办法插手的。” “所以说他老母欠打,他本人一样欠打。没有什么比愚忠愚孝更可恨更可恶的事了。”接过老战友端来的茶,一口倒进口里,杯子啪重落在桌上。 “哎,你气,也不能摔我这办公室的杯子。”姚书记意图转移话题,再给他降降火,固然,长眉和自己儿子一样,拧着,成了个疙瘩。 温世轩这个人,确实是个大问题。 你说他可怜,真可怜,女儿被老母弄没了,他做儿子的能怎样,难道真把老母掐死了给女儿陪葬? 你说他可恶,真可恶,这样的老母,他都能容忍下来,一心孝顺到今天,还不忘教育儿女要孝顺老人。 你说他可恨,真可恨,自己失去女儿都知道那种痛失骨肉的痛楚,把蔓蔓收养抚养到今天,就没有想过去寻找蔓蔓的亲人?想想失去囡囡的陆家人的痛苦? 前两点,温世轩的可怜可恶,是不容置疑了。最后一点,究竟温世轩有没有找过蔓蔓的亲人,值得进一步追查。 捉着下巴颌的姚书记,拍着陆司令的肩头,道:“可惜我们抽不开身,去不了南方。但是,我想,温世轩终究会回到北京来的。两个年轻人不好开口问,由我们来问,并不难。” “现在他母亲病成这样,他会回北京吗?”话是这么说,但陆司令有感觉,就像女儿会在冥冥之中回到了自己身边一样,这些人,都会来到他面前。 …… 话说,林文才站在病房门口,听到温奶奶吐出那句蔓蔓不是亲生的温家孩子之后,被震懵了。 接下来,是听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温媛,忽然咬着指甲吐出:“果然是奶奶杀了姐姐。” 这句话比温奶奶刚才那句话,更令他为震! 他刚是想斥骂温媛:这种话怎可以乱说? 温奶奶不喜欢蔓蔓因为蔓蔓不是亲生的,情尚是可原谅的。 下面,温世轩顶着这张被老母吐了痰液的脸,突然一句话对向老母:“妈,你怎不想你以前做的事?我待蔓蔓这么好,就因为你以前对我女儿做的那事!” 温奶奶一双浑浊的大眼珠子看着叫起来的大儿子,一副淡定从容无关紧要的模样儿:“不就个死了丢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值得你抱怨的?要是你老婆生的是个儿子,我早把他当成心头宝贝疼着了。” 林文才,脑袋当场被震空了。 耳听温媛走进病房里叫温世轩“爸”,他猛地一醒,抽身,脚步跑得飞快,溜到医院门口,扶着膝盖头抬头望天空,看天色晚了,心里头的这心情,和天空一样,灰沉沉的。 突然听到一个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信息,是谁,心情都会受到打击。 浑浑噩噩,真是浑浑噩噩,脑子都分不清东西南北,忘了到停车处取自行车,人,是一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他想为过世的老婆悲伤,是想老婆临死前心心念念的老母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若是自己老婆在人世间知道了,怕是死不瞑目都有。 杀死丢掉自己亲孙女这种惨无人道的事,老人家怎么狠心做得出来? 想到温世轩,他叹息,长长的云叹:温世轩这个孝子,能孝顺到这个地步,千古无人后无来者,他林文才只有佩服的份。 要是他林文才有这种老母,咱杀不了老母告不了老母给女儿赔罪,咱和老母一辈子不来往还不行吗? 现在想起来,温家里头最极品的不是那些贪财贪利的,是温世轩! 真是让人气得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最可怜的,要属许玉娥和蔓蔓了。 许玉娥恐怕到今天,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大女儿被狸猫换太子了。 温世轩怕老婆,对老婆任劳任怨,恐是里面多少有点这个因素。 蔓蔓,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会是谁家的孩子呢? 铃铃铃。 手机在口袋里,夜黑了,走到这小路路灯没几个,摸了老半天摸出来,一看是异地的陌生电话,没多想,先接起来。 “是小姑丈吗?我是蔓蔓,刚向二叔要了你的电话。” 大侄女软绵绵的特色嗓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一听了然。 但是,是大侄女吗? 林文才摸了下胸口,想一想:是大侄女没有错。哪怕蔓蔓不是温世轩亲生的孩子,但是在他和他过世的老婆心里,是个遭人疼惜的孩子,一辈子都是他的大侄女。 笑一笑,道:“是我,蔓蔓。” “小姑丈现在在医院里吗?我和我老公去医院接小姑丈,还是我们约个地点?”蔓蔓说到哪里,都不忘提老父亲温世轩,“我本来约了我爸的,可我爸说不用,他要陪奶奶。我想着吃完饭,再去换他的班。” “蔓蔓——”听到了秘密的林文才,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大侄女去陪恨着蔓蔓的老巫婆,“我们先出来吃饭,小姑丈有些话想对你说。” 在酒店里头的蔓蔓,听着小姑丈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反正和下午好像不太一样,眨眨月牙儿眼,道:“喔。好的。” 于是约了在酒店门口见面,因为林文才问了下路人,发现自己在的地方离他们住的酒店都不远了。 走到了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林文才抬了下头,仰望酒店大厅繁华的灯饰,等到从电梯里面走出来的侄女和侄女婿,提着眼镜说:“看来之前是我把我自己高估了。” 蒋大少和蔓蔓一同笑。 搭住小姑丈的肩头,蒋大少眯眯狡黠的眼睛,道:“小姑丈,今晚这顿饭,该由我请了吧?” “行,你请。”林文才倒也爽快,这叫做一点都不计较。 三个人,走到对面的东北菜馆。 虽然酒店里面有餐厅,但是吃的大都是南方菜。考虑到从北方来的侄女婿,林文才主动提出去吃北方菜。 对这小姑丈,蒋大少是越处越觉得处处合意,有心交好,向来记录点菜的服务生提出要了瓶酒。 “不能喝,我明天要上班。”林文才却是摆手,然后对蒋大少说,“不瞒你,我酒量不行,这点我侄女都知道的,你问问蔓蔓。” 蔓蔓因为娘家人终有一个得到丈夫赏识了,心里头很高兴,嘴角的小酒窝一直浅浅地笑着,道:“阿衍,我小姑丈喝不了酒的,但是对喝茶挺有讲究。” “喔?”和服务生说是不要酒了,要了上好的普洱茶,蒋衍同志拎起水壶,给小姑丈真差倒水,“喝茶,我还真不懂。应说北方人对喝茶讲究不像南方多。我只知道龙井最出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人爱喝酒,因北方冷,酒下肚能缓和身子。南方人爱喝茶,因南方热,茶能止渴。当然,现在,酒和茶,南方北方都有,不分彼此。说这普洱茶吧,炒价,炒得高的时候,北方买家凑合的,不少。”林文才与蒋大少说了这么多,明显是有意领蒋大少的情。 小姑丈这点意思,蒋衍同志领悟到了。 蔓蔓看他们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好像交谈甚欢,没能看出底下其它含义。 等蔓蔓去洗手间的时候,林文才提拉眼镜,与蒋衍同志悄声说:“等会儿她回来后,你让她,别去医院陪她奶奶了。她爸她妈叫,你都不要让她去。” 此话正合蒋大少的心意,但是,由林文才来提起,话说,林文才不是刚去探望过温奶奶吗?应对温奶奶挺孝顺的,为什么会说这个话。疑窦顿生,英眉凝住一抹深思,蒋衍趁媳妇没有回来,与小姑丈交心:“不瞒小姑丈,我下午,和蔓蔓去探望***时候,都发现了,老人家不喜欢蔓蔓。但是,我岳父大人硬是对蔓蔓说,奶奶最疼她。” “是吗?”林文才指尖按在桌面上,低着头思考着这里面温世轩的心思。 恐是温世轩怕老母以前做过的事被揭发出来,如果让蔓蔓和温***感情好,自然没有人会去调查温奶奶以前做的肮脏事。 “小姑丈,你是不是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把林文才脸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蒋衍同志熠熠的眸子里转悠出光色,问。 温奶奶做的事,林文才考虑到过世的老婆,不可能对外人讲,毕竟蔓蔓不是温家人了,蔓蔓的老公蒋大少同样不是。 “实际上是这样的,奶奶她病了,情绪反复,变得和以往不一样。我个人以为,蔓蔓去照顾闹情绪的奶奶不合适。再说,奶奶有两个儿媳妇两个女儿,排不到蔓蔓。”林文才思摸着,绕过敏感的话题。 小姑丈口风虽紧,但看得出对自己媳妇是喜爱的,不然不会主动说出这些提醒的话,蒋大少盘思之间,搁下手里加水的水壶,抬头,见是自己媳妇走回来了。 蔓蔓走到楼梯口,眼睛不经意往下望,刚好看见两个爷低着脑袋走上楼梯。 月牙儿眼飞眨,纤细的长眉细翘。 这种神态的两个爷,一脸疲倦的冰脸和美颜,都是她前所未见的。 在两个爷快要拐过楼梯转折处时,她飞也似地在没被发现前,奔回自己的位置。 坐在位子上的林文才,看着大侄女走来坐下,则是在心里回转犯疑的念头了: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温世轩从哪里弄来的孩子? 蔓蔓的亲生父母呢? 提起眼镜,仔细地观察蔓蔓那张有点尖的瘦脸蛋,除去大眼镜的蔓蔓,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美一些。 蔓蔓瘦是瘦,然这五官,并非是完全的平庸。 尤其是那双眼睛,双眼皮的,眼睫毛密得像刷子,眉毛长而有型。 鼻子小巧。 软绵绵的音色,让人听起来都舒服。 浑身的气质,投足之间,浑然天成的那种端庄和祥和中,另有一种尊贵的气势。 林文才愈看愈是汗: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家人和许玉娥的品种,为什么以前自己和老婆都没有能看出来? 只能说,蔓蔓,很能很能把自己藏起来,全藏在那双丑陋的大眼镜后面。 “小姑丈。”在服务生上菜时,给看似好像在想心事的小姑丈夹了块咕噜肉,蔓蔓提醒,“您电话响了。” 回了神,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不小心一掉,嘭,落在地上。 引来好几个客人的注意。 蔓蔓忙把脸朝到内里。眼见本是没有发现他们走向另一个方向的两个爷,都循声望了过来。 冷眉一提。 姚子业拉住刘秘书,质问:“你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吃饭?” “是有人和我说他们出来吃饭,因为说没有出什么事,所以我没有问他们是在哪里吃饭。”刘秘书抹几下冷汗,承认是自己工作上的疏忽。 两个爷不动声色。 刘秘书倒犯愁了,问:“是不是过去那边找个桌?” “不用。”君爷冷冷的眸扫到桌角那张,道,“就那边吧。” 斜角处的桌子,视角刁钻,有一盆盆景遮着一半,他们想看到蔓蔓他们只要稍微伸长点脖子拉长点眼线,蔓蔓他们想看到他们这边全部,却难了。 看着两个爷走向那块刁钻的地方,蔓蔓不小心在口齿间磨牙。 你说她犯什么岁土,和这两个爷简直是阴魂不散似的。 不是说喜欢或是讨厌,是每次撞到这两个爷,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细眉拧着一小簇,好像尖尖的豆芽苗。 弯下腰捡起手机的林文才,没有顾得上周围其它事,是全神贯注在耳朵里的声音。 “小姑丈,我是媛媛。我听二叔说,你要来看奶奶,可你怎么走到***病房门口,没进去就走了呢?” 心头,猛地打了个寒战。 原来这小侄女不是不知道他跟在她后面,是故意的,让他跟着。 “刚好单位里有点事,我就走了。”林文才眉头皱得紧巴巴的,是在心里面揣摩温媛的鬼心思。 温媛是想做什么? 知道蔓蔓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了,想闹?还是想—— “小姑丈,我猜,你现在是蔓蔓姐在一块吧。”温媛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大不小,语不惊不澜,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你一直很疼蔓蔓姐的。” “媛媛,你们都是我侄女,我没有不疼的。”林文才说。 “是吗?那到时候我考大学,你像当年给蔓蔓姐塞学费一样,会给我塞学费?” “会,只要你考得上大学。”林文才做事力求做得正,不怕人说,“我答应过你过世的小姑,只要家里出了能上大学但缴不起学费的孩子,小姑丈都会帮一把。” 温媛在电话对面默了阵,好像是没有想到林文才会这么说一样。 “媛媛,小姑丈知道,不管怎样,你和佳静一样,都只能算是半个大人。一些心事不需要像大人那样想。”林文才缓声细语地说。 然温媛在电话对面是紧着眉,一点都不信林文才这个话。 她很清楚的一点是,大人都偏心。好比她妈,偏心于她。好比她爸,偏心蔓蔓。 林文才认定了蔓蔓比她好,只会偏心蔓蔓,这叫做先入为主。她媛媛做得再好,都慢了一拍,挤不进去了。 但是,没有关系,天底下不是只有林文才一个长辈。 “小姑丈,你会和蔓蔓姐说吗?说你今天下午听到的话。”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事了。 林文才一时真猜不准,这温媛是像孩子似的无心之问,还是有目的的。归之,这太多鬼心思的孩子,真是不讨他喜欢。 “这些事,属于你们家里的事,小姑丈插不了手的。” 果然是不会说。 指头卷起一截发尾,温媛望向了天花板:蔓蔓不是她的亲姐姐,蔓蔓是谁家的孩子?她似乎都能猜出那个答案。迷惑的只是陆家一直都不说不认,是否意味陆家不想要蔓蔓?但好像不可能,温浩雪不是说君爷很宝贝妹妹吗?还是,蔓蔓不是陆家的孩子? 蔓蔓究竟是不是陆家的孩子?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陆家人,或是自己的爸知道。 奶奶,知道不知道呢? “小姑丈,我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蔓蔓姐是谁的孩子?” “你知道!”林文才微耸了声音。 “不,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小姑丈你问我爸爸,我爸爸可能知道。” “媛媛。”林文才思来想去,也是左右为难,再不怎么喜欢这孩子,然终究是老婆大哥的亲生孩子,不能不管,“你听小姑丈说,这些事,你这个孩子,别搀和了。让你父亲去解决。” “怎么解决?让我爸去帮蔓蔓姐找家人?如果我爸有心找,早就去找了吧。要么我爸是不想找,要么我爸是找不到。难道,要瞒蔓蔓姐一辈子这个事,这对蔓蔓姐公平吗?蔓蔓姐有权利知道事情真相吧?” 这些话,都说到林文才纠结的心处了,一面是蔓蔓,一面是温世轩。 蔓蔓是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是,应该由温世轩选择是否告诉蔓蔓,因为是温世轩养的蔓蔓。再有其他人去说的话,怕是会直接伤害到温世轩和蔓蔓之间的感情与信任。 “媛媛,如果你真是为你爸着想,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都把它们藏在心里面。”林文才语重心长地说,在口气里微微加了一丝严峻肃穆的警告。 心里,同时忐忑和不安:这个鬼心思多的小侄女,是不是能听进去他的话,毫无把握。 岂知道,温媛突然这样答他,语声乖巧:“我知道了,小姑丈。您放心,只要您一句话不说,我也不会说的。”说罢,在电话挂了之前再说一句:“对了,小姑丈,你千万别让我姐靠近我奶奶。我奶奶要吃人的。你下午都听见了。” 啪,这电话一挂。 林文才瞪着手机,有些懵:是完全捉摸不清温媛这孩子的心事。 按理来说,得知自己姐姐不是自己的亲姐姐,情绪会有点波动和反常,这才叫做正常。 温媛平心静气和他说的话,句句都像是为蔓蔓着想。 难道,温媛真是无论蔓蔓是否是亲姐姐,都把蔓蔓当亲姐姐了? 怎不记得,这两姐妹感情好成这样? 林文才站在过道一脸心事重重地听手机低声说话的样子,蔓蔓和蒋衍同志都注意到了,两个爷冷冷思量的目光,也都绕在这新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刘秘书向两个爷耳语:“是温世轩最小的已过世的妹妹的老公,对囡囡小姐一直很不错。” “看这情况,这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事。”狭长眉尖微挑,姚爷弓起的优美手指撑在下巴尖,细磨的眼角打在林文才。 “如果真是知道些什么事,该招来问下话。”君爷做事向来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人灭口都可以做得出来。 收到令的刘秘书,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林文才满腹心事回到位子上。 蔓蔓给小姑丈重新倒了杯热茶,问:“小姑丈,是谁的电话?有事吗?” 大致蔓蔓心里想的是,莫非是温奶奶住的医院里出了什么事? “不是,是一个朋友打过来的,说想和我借点钱。”林文才随意掐了个胡话,接着避开话题,道,“瞧,菜都凉了,快吃吧。” 这顿饭,哪怕蔓蔓和蒋衍同志再有意暖和气氛,都看得出来,林文才装了心事根本吃得不会开心。 吃完饭,送林文才离开,蔓蔓仍是想着是不是该回去看看父亲。 林文才板起脸,对她说:“蔓蔓,小姑丈老实和你说,小姑丈下午去到病房,听到老人家亲口说了,说不喜欢你,不希望你来照顾她。不然,你爸不会不打电话让你到医院帮忙。” 蔓蔓一怔,虽然知道自己素来和家里其她女孩子一样不讨温奶奶喜欢,但奶奶如实说出口,不大像温奶奶什么都不说的作风。 见侄女不信,林文才继续说:“你奶奶这话是对你爸私底下说的。小姑丈是偷听来的。” “小姑丈,您对奶奶——”蔓蔓现在怔疑的是这个,林文才的态度。 提了眼镜,现在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了,蔓蔓可以不孝敬这样的奶奶,林文才老实说:“蔓蔓,你奶奶不是个好人。多余的话小姑丈不会说,但小姑丈认为,做人缺德的长辈,你没有必要去亲近。” “蔓蔓,现在你小姑丈都这么说了,你不会真傻着拿热屁股去贴你***冷脸吧?”蒋大少在旁帮腔,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让媳妇去温奶奶面前受苦。 蔓蔓只听他们两人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细眉微挑,嘴唇微咬。 等林文才走了,蒋衍同志要拉媳妇回酒店,媳妇立在地上像扎了根不动脚。 “蔓蔓?” “阿衍,我想好了。” “你想什么想好了?”蒋大少问着媳妇这话时,心里惶惶的。 “我有些话要去问奶奶。”被眼镜遮盖的月牙儿眼,此刻发出不容动摇的光。 这话,被后脚跟出来的两个爷窃听到了。 …… 被老人家吐了口痰后,温世轩依然没有忘记,等老母亲睡着了,方是挪动步子去找东西吃。 三人间的病房,两张病床之间,有帘子隔开。一个病房的,都是中风病人,不能言语不能动弹。见是另两张病床的病人和陪护人员都睡了。 一串细小的脚步声,走到房间最里面温***那张病床。 听到脚步声的温奶奶很警醒,睁开眼,看到眼前的这个人,瞪大眼:你—— “奶奶,你真是把我姐姐杀了。”温媛低下头,好像很怕老人家没能听清楚,一字一句慢慢地在老人的眼眸面前张开唇,无声地说道。 温奶奶气息一喘,口张,骂:“小妖精!” “我是你亲孙女,难道你想把我也杀了?”挑着细长的眉,温媛嘴角勾着,“奶奶,你想想,如果你真把我杀了,不是便宜了我爸养的那个养女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温奶奶凶狠的眼珠子看着她。 “奶奶,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怕的。”温媛说。 “你会怕?你会怕还会打那通电话给我,你这死妖精!”温***胸口一处一处地跳着,剧烈地起伏。 “奶奶你真奇怪,就我说一句你把我亲姐姐杀了,你就病了。奶奶你坏事做了这么多,会怕这点事儿?”温媛慢吞吞地说,一点都不急,眼睛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反倒急得怎么了一样。 可见,温奶奶是怕死的,所以,是很怕事情被揭发出来自己恐是要坐监狱的。以这把老年纪,说不定会在监狱里死掉。 “奶奶,你求过我爸让我爸不要说的吧?但是,现在奶奶对我爸却这个样又打又骂又吐痰的,奶奶,应该说是,奶奶你究竟想怎样。” 温奶奶面色骤然一降:“你,你怎么知道?” “你下午和我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温***气喘,拼命地喘:“你这个死妖精,究竟想怎样?” “没怎样,我对奶奶也很同情的。”低下来的嘴唇,在老人家耳畔轻轻地说,“奶奶你做了这么多,可有曾想到,却因你弄丢了还是弄死了我姐姐,让我爸抱来的这个养女,嫁了个高官不说,真实身份,居然是市长的女儿。” 温***眼珠子慢慢地回转,转到她的脸上,唯我独尊的光彩逐渐变得无力,耷拉。 “奶奶,我说的全是真的。所以,到了将来某一天,你这个养孙女,会变得高高在上,痛踩你底下所有的子孙,包括你儿子,你最疼的那个外孙子。你所有孩子只能去巴着这个养孙女。不止如此,这养孙女与我爸感情最深最好,如果知道你了你对我爸做的那些事,你想她会怎样?她父亲又是高官,会将你怎样呢?” 似乎,能感应到从监狱里吹来的刺骨寒风,能感觉到脖子处被绳子勒紧,是要被那宣判死刑的法官那把刀子斩下来到脖子处,或是一枪射到了胸口的地方。 温***这口气,只有的出,没有的进了。 眼见老人家这张脸益发的白和青,宛如死人一般,声音急了:“奶奶,你快告诉我,那块玉佩在哪里?还有我亲姐姐究竟是死了,还是丢了,能不能找回来?” 老人家哪能听得到话,灵魂是脱离了身体一直往上飘,被监狱、刀子、枪吓得,这样死了,好过死在监狱里头没有人送终。 至于那孩子,她知道的,即使她不为难,都有人会继续有心为难的。 所以,伸出一只手指。 见老人家要开口谈秘密了,温媛马上把手掌心递过去。 老人在她掌心里划了些笔画后,点点头。 眉头一揪,把帽子口罩盖住脸,转身快步走出病房。 看着温媛疾走的背影,温奶奶闭上目之前,嘴角挂的是一抹阴冷寒森的笑。 …… 蒋大少陪媳妇回来看老人家时,一路握着媳妇的手,英眉挺一挺:“蔓蔓,记得我和你说的,无论怎样都好,别忘记我在你身边。” “阿衍。”蔓蔓小媳妇脸上挂出一丝无奈的,好笑的,“你不要以为我是好被人欺负的。” “我不是怕你被人欺负。”蒋衍同志微微夹紧了眼缝子,露出的是富含深意的眼神,说。 “我知道你怕我受打击。”蔓蔓小媳妇觉得老公仍是不太了解自己,小眉头挑一挑,和老公说起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我告诉你,阿衍,我高考的时候,之前在高中都是名列前茅的成绩,就因为高考时发烧考试失常,与名牌大学失之交臂。但是,我想了一个晚上,马上想通了。这是命,可没有关系。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了扇窗,肯定给你开了另一扇窗。你看,要不是我高考失常,能交到初夏和师哥这样的朋友吗?” “看来从来不会有你会受到打击的事情。”蒋大少故意抬高调子说,实则仍担着份心。 “我妈对我那样,我打击应该够深了吧。可是,你看,我接下来不是有你,有我爸吗,有很好的公公和二姐,还有小东子,有什么可以埋怨的?” 听媳妇这么说,媳妇真是大风大浪都不怕的从容不迫。 蒋衍同志,忍不住低下头,在媳妇脸上偷亲一下。 蔓蔓忙看,四周没有人,小爪子捶打老公:“你做什么?大庭广众的。” “我亲我媳妇,天经地义,警察不能抓我。”蒋衍同志无辜地抓住媳妇的手,表态,“我只是回想到第一天和你相遇的时候,你那样子是哪一点把我吸引了。” “你不是贪图我是煮饭婆吗?”月牙儿眼斜眯着,微勾着。 “谁说的?你不会做饭我照样娶你。”蒋衍同志大拍胸脯,“我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会不会给我做饭会不会给我洗衣服。我洗袜子都洗得比你干净。” 蔓蔓:额!话说,老公洗袜子的功夫不知道是不是在部队训练出来的,硬是能把一双白袜子洗得比新的更白。让她一个囧。老公只要在家,洗东西的工作,都由老公包了。 蒋大少说:这是我的骄傲! 于是,再联想到君爷干净挺立的衣领子了,初夏曾说,那是君爷专门给自己熨衣服熨出来的一手功夫。 部队真是个训练能人的地方。 蔓蔓喟叹。 两人走出电梯,刚走到走廊,见着许多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温***病房,不禁面面相觑。 疾走两步,蒋大少逮住一个医生问:出什么事了? “病人突然不行了。你们是病人家属吧?请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话, 嘭! 一盒子盒饭,从刚走进病区的温世轩手里落下来。 “爸!” 蔓蔓惊。 …… 刚回到酒店的两个爷,君爷在酒店客房来回踱步,谁都看得出,他是在踌躇去不去医院看情况。 姚爷看着他,其实一样踟蹰。 刘秘书这时接到一个急电,对姚爷说:“说是医院里老人家不行了。” “什么?”两个爷同是一讶。 老人家的病情,根本不到要死的地步,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负责在医院里盯梢的人呢?怎么说的?!”冷眸迸出两道厉光。 “盯梢的人就走开病房一会儿,因为看温世轩不对劲,怕温世轩做出什么事来,而老人家在病房里睡着,隔壁床都有陪护,就想——”刘秘书愈想,愈觉得这事真是一件撞上一件的。 “这个老人家不知道什么事情的。”姚子业往好的方面想,如果温奶奶死了,对蔓蔓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不需要被拖累了。 然,君爷冷冷的指尖磨着下巴颌,道:“打个电话去医院问情况,看能不能把老人救回来。” “这——”刘秘书迟疑。 “你以为她不在我们计划内死,会是好事吗!” 一句话,把其他人全震醒了。 这只能说明有作祟的人,无论是谁作祟,对他们来说都不会是好事。 【80】怀孩子 更新时间:2013-1-18 8:46:24 本章字数:12762 “爸。” 听媳妇叫温爸的声音,蒋衍都能听出里面含着的一丝忐忑和不安。 温世轩的面色铁青的,双眼缩得有些圆,视线是直的。 以为温爸是看温***病房,蒋衍仔细一琢磨,发现不是。 冲了过来的温世轩,没有奔向病房,双手猛地握住女儿的肩膀,左右看:“蔓蔓,你没事吧?” 刹那间,蒋衍同志都被温世轩这一句简单的话撼动了。何况媳妇蔓蔓。 在温世轩的心里,蔓蔓比老人家重要,哪怕温世轩是个天地间所有人公认的孝子。 温世轩在这一刻,不需娇装掩饰,显出惯来好爸爸的一面。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含了丝不易察觉的水光,点了下头:“爸,我没事。只是奶奶——” 被女儿这句话提醒,温世轩终是想起老人家了,转身,走到病房门口,被人拦住。 “爸。”拉住父亲,蔓蔓发现,父亲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焦急于老人家怎样。 “你奶奶年纪大了。”温世轩喉咙里含着水,说的话模糊不清,像是自言自语,有点漫无边际,“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再通知你二叔他们过来。” 是在他们走了之后温世轩和老人家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吗? 蒋衍和媳妇一样有些疑问。 因为医务人员要抢救病人,拦着他们。他们走到了病区走廊的通风口,找了几张椅子坐。 岳父和媳妇都情绪不太稳定,蒋衍代打电话给了温世荣。 不会儿,温世荣马上通知了温家其他人。今下午那帮人,火速赶了过来。 汪少涵即使不愿意过来,这会儿被老妈子拧耳朵揪着过来。 老人家若是今晚上死了,老人家的遗产遗物,花落谁家是今晚的事了。 众人在这里等医生抢救,等了将近两个钟头。 愈等,愈是发觉这情况貌似不对,老人家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温家人焦急了:你说这死不了,医药费往上狂飙,谁能承受得起? 饶是有钱的温世荣,都害怕了,跑去医生办公室问情况。 过了会儿功夫,温世荣噔噔噔跑回来,拉住蒋大少说:“侄女婿,是你去请了专家来给老人家看病是不是?你真是有心啊!” 此话言简意赅:你过于有心了,是不是希望折腾我们这群贪钱的温家人? 英眉挺立,睫毛飞扬:蒋衍自认,是有心想这么做,可惜自己在这边没有人脉,没有叫动本地人的本事。 是谁叫的专家,准备折腾温家人和老巫婆,一想,不难想到—— 是两个爷! 酒店里 姚爷在电话里做指示:“对,让省内的专家过来,做个专家会诊。这种情况,不会那么容易死的。脑血栓受到情绪刺激不可能瞬间变成脑出血。至于心肌梗塞,因为发现得早,在时间窗内做溶栓,效果会很好。先溶栓,再让省内的专家过来,总之,我们人在这里,不给这个人死,记住这话!” 爷几句专业的话下去,没人敢反驳一声。 爷一句要人活命,那个人,就不能去见阎王爷。 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君爷冷着脸,蹙着冷眉,向刘秘书:“林文才应该没有走,打个电话让他出来。还有,负责盯梢医院的人,让去换个班,先叫来,我有话亲自问。” 刘秘书领了命令去做事。 两爷下电梯,是搭车前往医院的医教科。 有人马上把保安处的医院内监视录像调过来,在医院里负责盯梢的同志进门,向两爷悄然敬个礼,道:“陆上校,姚上校。” “你先说说,为什么擅自离开病房的岗位,去跟温世轩?”冷颜冷色的君爷,冷眸盯着眼前的人,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做错了事,没有一句情面可以讲。 那人噎了口水,甚是忐忑:“之前,我是先听到了老人家和温世轩的对话。然后,温世轩整个人神情都是恍惚的,我是担心他是要去自杀。考虑到老人家知道的秘密定是没有温世轩多,因此,我选择去跟了温世轩。我是叫了人过来顶我这个位的,但是,来的人来不及,我看温世轩好像是往上爬要去天台,没有办法。” “不是安排两个人守着的吗?”冷眸冷冷的光质问。 “一个到点去了吃饭。就这一会儿功夫。” “看来是到点吃饭的时候安排不对,对这事大家都觉得无关紧要是不是?只有到了快出人命了,才知道错了。”君爷冷冷一句话总结了一切前因后果。 姚爷抬起了头,小蹙眉尖,记起陆司令和自己老爸的交代,赶紧插进来说:“陆君,这事意外因素很多,大家就这事,都知道严重性的。” 冷眸一低,站了起来,是走到打开窗户的窗口,欲让风冷却内里燃烧的情绪:“我知道,我是指,我们两人都有疏忽。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想对这老太婆下手。按理讲,要下手,也应该是温世轩。” “是。”姚子业指尖点着下巴颌,眼见有人打开了电视机,把录像带放进了机器里面播放。 医院,只有在病区走廊里安放了摄像镜头,病房里面并没有。 花色的屏幕里面,只能看见一个穿着大衣戴着面罩的人,走出走进。完全看不清楚,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因为那会儿走廊的人也多,根本没法摄像到全影,那人且全程背对摄像头。 “楼梯电梯的录像带呢?”姚子业问。 “电梯有,但是一样,都看不清,跟着很多人一块进的电梯,始终低着头。”刘秘书道。 冷眸是在那几乎看不清影像的影子上一扫,问的是那个盯梢的同志:“你说,在温世轩和老人说话的时候,有人窃听,是不是一个是林文才,一个是温媛?” 对方一个诧异:“君爷你料事如神。” 姚爷指尖一勾嘴角:“温媛进的老人家房间?她进去做了什么,让老人家心肌梗塞了。” “可能是把自己下午听到的话说给老人家听,顺便要老人家透露些线索,比如那块玉佩。”冷冷的声音几乎不用想,复制了温媛下午做的事。 狭长的眼勾起眼尾,望着他:“你对她很了解。上回她假装你家侄女你也是一眼看穿。明明你和她接触不多。” “这种人——”后面的话,君爷含进了喉咙里面,只是冷眸发出微寒的光。 姚爷琢磨着他的眼神:看得出来,君爷是极讨厌温媛,可以说是讨厌至极。 的确,温媛做的事,好像没一件让人觉得好的。但是,最少,没有做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事。 刘秘书走了进来,道:“带了林文才过来。” 于是闲杂人士都退了出去。 林文才进来的时候,房里只剩两个爷,刘秘书出去时把门关上。 “请坐。”姚爷向林文才拱手,并亲自起来,给林文才倒水。 林文才和蔓蔓他们在东北菜馆分开后,回医院拿了自行车,骑到半路,接到温世荣的电话,往回赶,到了医院门口,被刘秘书的人截住。 刘秘书派的人是软硬皆施,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林文才平生头次遇到这种事,感觉是像在经历电影电视剧情节,心头像只小鹿乱蹦,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事让他过来。 而且,眼前这两个男人,虽是和蒋大少一样穿了军装,但是那种感觉和蒋大少是完全不同的。 蒋大少一看,就是那种很正派很阳光的兵。 这两位军官,一看派头很大,高高在上的样子,压人的气场,令人站在其面前都会感到颤抖。 在饮料机下接了杯水,端到林文才面前,发现林文才站着没有坐,姚爷似是早已料到如此,嘴角微微勾着笑:“对不起,这么晚,突然把你叫来,我们的人可能没有和你说清楚,让你有了误会。我们是蒋中校的朋友,你尽可以把我们也当做朋友。” 朋友? 林文才分得清,姚爷这话是客气话。 爷的朋友岂是可以乱交的。 而且爷的命令他收到了,爷叫坐,你最好坐。 没有反抗的能力,林文才想到自己有个女儿需要自己,乖乖地坐了下来,接过姚爷亲自倒的水,感恩不尽地说:“谢谢。” 提起眉,姚爷回自己的位子。 君爷转回了身,修长的身子倚在窗口,一面望手腕的表,一面打量林文才。 在两个爷眼里,在东北菜馆时,都对林文才有了一些初步的印象:知识分子,讲道理,耿直。 性格好,为人好,然做事,可能很有自己的原则,不好说通。 不然,蒋大少委婉地探了好几句口,林文才始终不透口风。 “林先生,我们让你过来,是想问你件事。”姚爷即是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事,请讲。”林文才歇下茶杯,扶着眼镜,正正经经地准备答话。 “据我们了解到的,你是知道了你的大侄女不是温家的孩子这个事,想问你,你打算说给你大侄女知道吗?” 两只手放在大腿上的林文才,一震,讶异的目光在眼前两个爷身上转。 他不会笨到以为姚爷是问他这个事,爷是用这话告诉他一个信息,他大侄女亲人的事,与眼前这两个爷有关。 “请问你们是——” “我们从北京来,是蒋中校的朋友或是说战友。”姚爷点到为止。 “你们认为我该告诉她知道吗?”林文才的不安,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林先生你自己认为呢?”姚爷狭长的眸子里转的光是意味深长的试探。 “我个人认为,这种事情,应该由她的父亲自己告诉她。”林文才脊梁骨挺直成一条竹竿,说。 这个答案,令两个爷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要温世轩告诉蔓蔓? 冷霜的嘴角提起,是一抹寒到极致。 当然,他们现下,并不希望由林文才来告诉蔓蔓。 “希望林先生你能继续严守秘密。”姚爷的嗓音一丝丝透着凉。 林文才接到了信息:他的答案并不能让两个爷满意,然两个爷却也没有叫他去告诉蔓蔓。 其中是些什么去由,犯着愁,起身被爷遣出门时,望回两个爷。 两个爷却都别过头,像是一句话都不会与他多说。 站在温世轩那边的人,他们不会与其交好。 林文才不像蒋衍同志是中立,而是一颗心明显偏向温世轩,当然,这是由于他和温世轩有感情在。 听着人离开门嘭一声,姚子业眸光不定:“你说,是时候告诉她了吗?既然温媛都知道了。接下来难保温世同这些人都知道。” “他们知道没有用?我们都没有认。在这点上,只要玉佩不现身,他们想知道蔓蔓是我们陆家的孩子,不可能。” 狭长的眼眯起,似乎摸到他一点想法了:“你是不想告诉她?” “告诉她没有用。告诉她解决不了问题。要彻底斩断她和温家的关系,靠她本人她办不到。”道完这话的冷影,背对,是向窗户外那片广阔的夜空,“我要的是她的心,不是告诉她然后被她的心拒绝。要的是她的心,主动来向我们要求真相。” 所以,这张网是撒了出去了,罩着她,网着她,让她逃,都别想逃出去! 狭长的眉略低,是低到了阴影里: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那种被左右拉扯的心情,心微微地为之疼。 …… 守到夜晚十一二点,耐不住的温家人,先是打道回府了。 反正医生说了:温奶奶,又是一时半会儿都死不了。而且,人到现在都没有醒,可能是变成半个植物人。 “媛媛。” 许玉娥见小女儿坐着好像在发呆,连叫了两声,心想这孩子怎了。本是说好到二叔家吃晚饭,却自己非要回家,说同学叫去聚会。莫非是因为和同学一块玩的半路被叫回医院不高兴。 见母亲都起了疑心,温媛忙站了起来,举起手打了个哈欠,说:“妈,我困了。” “那回家吧。反正你姐和你爸都不回家。”许玉娥牙齿痒痒的,温世轩现在跟着大女儿享福了,住五星级酒家,不回窝着狭窄的杂货铺了。 “走吧,妈。”温媛真是生怕母亲和父亲在这里吵起来,连带让她引起别人的注意。 温奶奶突然再病重了,倒是把她吓了一小跳。 后来想,一句话都能让老巫婆中风,她说的那些话,恐是句句都说中老巫婆的心事了。 对这个老巫婆,她可不像蔓蔓天真,会以为温世轩说的话都是真的,老巫婆压根不喜欢任何一个孙女。她和老巫婆压根没有一点亲人的感情。温奶奶是死是活,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而且,她现在都拿到老巫婆亲口泄露的秘密了。她刚才发呆,是一直在回想老巫婆在她掌心里写的字。 的的确确,是写了三个字:平安扣。 可她记得,温浩雪她们戴的玉佩,款式都一个模样,不是平安扣,是仙桃。 难道陆家骗了所有的人,包括杨乐儿都被骗得团团转,囡囡戴的不是仙桃,是平安扣。 如果真是这样,老巫婆莫非是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手脚? 蔓蔓看着人一个两个的走,余下自己和老公以及父亲三个,回到原始状态。在妹妹和母亲走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听到许玉娥连叫两声媛媛。媛媛在发呆,在发什么呆? 做姐姐的太了解这个妹子了,让温媛因为温奶奶病重而伤心以至于发呆? 绝不可能! 而且,温奶奶怎么会突然病重呢? 纤细的手指尖,在鼻梁上推一下大眼镜,在妹妹的影子上琢磨三分。 其他人都走了,却是突然见到了林文才姗姗来迟。 “文才。”温世轩喜欢这个小妹婿,因为林文才是温家里面少有能看得起温世轩的人。 “温大哥。”林文才的心事比去见东北菜馆蔓蔓时更沉了,可见刚刚会见那两个爷给他影响力不小。 不知道温大哥知道不知道,他养的这个女儿像是大有来头。 拉了老大哥去角落里说话:“温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所有的人?” 温世轩眨巴一双老实的眼睛,对林文才突然冒出来的这句问话,十分诧异:“文才,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认为我会做什么事吗?” 想来这老实过头的大哥,是不逼,不撬开口。 趁着蔓蔓和蒋大少背过身的时候,林文才低低声在老大哥耳边说:“你下午,被你妈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默。 温世轩沉默的表情,像是块石头,在这一点上,倒是有点像温奶奶。 “老大哥!”林文才急得想捶打胸口,“我要不是为你和蔓蔓好,是很想不插手这个事的。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找过蔓蔓的家人?” “找过。” 从温世轩口里吐出来的两个字,声音很稳。 就温世轩的为人,林文才都信得过,问:“找得怎么样?” “当初,医院欠费太多,医院要我把她抱回家,我不让,去找过她家人。结果——” “结果怎么了?” “结果,她家人说是不要的孩子,和我女儿一样。我心疼她,她像我那个被我妈不要的女儿。” 林文才知道温世轩是不会在这种事情撒谎的,于是脑袋懵了。 蔓蔓是人家不要的孩子。 可他刚见过的那两个爷,貌似不是这回事。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轮到温世轩抬起头,疑问地看着他。 就是,即使林文才听见了下午的话,不是该先问他究竟此事是真是假,而不是劈头问起蔓蔓的家人。 扶着眼镜避开温世轩的目光,爷的事毕竟是捉风捕影,不知是真是假,林文才呐呐道:“我只是觉得,即使你是她养父,她本人有权利知道她亲生父母这事。但是,如果是你这样说的话,蔓蔓还是不知道为好。” 温世轩缓慢地点了两下头。 “话说,奶奶真的是,把你女儿给——”林文才始终揪心这个,真正的大侄女是死是活。 “妈说她丢田里去了。我跑到田里找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温世轩眨巴着眼睛,把眼里的水光都含在眼眶里,不能让蔓蔓看见,道,“我是真把蔓蔓当亲生女儿。因为,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是和我女儿一样被人丢在田里面的。” 手掌心在老大哥肩膀上拍打,用力地拍,林文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同是都哽在喉咙里头了。 …… 蔓蔓见着小姑丈拉父亲去说悄悄话,一缕疑虑浮现在心头。 这时医生过来找病人家人有话要说。 蔓蔓陪老公一块去了医生办公室。 老人家的主治医生对他们说:“可能要长期住院了,病人什么时候能醒来,要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长期住院。 蔓蔓与老公对着眼神:如果温奶奶长期住院,谁照顾是个大问题。 见是到这样的情况了,蒋衍站起来,走到一边,拨了姚爷的电话。 “蒋中校。”似乎知道他迟早会有电话过来,姚子业的声音像是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我想,你们的意思应该是和我一样的,是不是想让老人家转院到北京?” “是。”接到君爷的手势,姚爷直言,“让她到北京来,我们这边有人看着。蔓蔓不用受累。我们和医院的医生都说好了,温家人那边,你说个话让他们放人我想不难。” 这点正合蒋衍的心水。他什么事都好商量,只要是有利媳妇的事。 挂了电话,在媳妇进一步问医生情况时,蒋衍插了进来对那医生说:“一切按照你们建议的去办。” 医生似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合上病历夹点点头:这样,我们接下来会安排病人上机转院的事。 和老公走出办公室,蔓蔓提起了眼镜:“是不是他们做的?” 媳妇眼睛底下的质问闪着寒光,蒋衍先举手投降:“我想他们是为你好。老人家在这里,没人看。到了北京,别说他们,我也好安排人。再有你妈和你婶,不是整天借口在北京要溜吗?” 蔓蔓思来想去,也是这么回事,没有说话。 回头和父亲说了,温世轩本是不同意,嫌北京的医院费用贵,怕不好报销医疗保险。 然林文才在中间说通,说是去北京好,有更好的专家老人家会更快病好。而且温世荣听到蒋大少愿意支付去北京的费用,立马答应好。 温世轩勉强答应下来。愁的,倒是老人家两个儿媳妇了。今晚上,注定借口要逃的张秋燕和许玉娥,都得睡不着觉。 蒋衍同志,则琢磨着,怎么到北京压榨这群温家人掏出私房钱给老人家治病。 在要把病人转院之前,蔓蔓带老公回了温家老宅,看温奶奶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着去北京。 温家老宅温家人早翻过了,知道里面没有藏钱,就同意了蔓蔓和蒋大少自己去。 坐公交车,直达到村口。 手背搭起在英俊的眉毛上,蒋衍深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说:“你奶奶住这里,其实挺不错的。” “老宅是不错。可我爷爷死的早,我奶奶一个人生活。我们都觉得她奇怪,怎么不会觉得一个人寂寞。”从二叔手里拿到钥匙,打开锁,刚要两只手去推门。 隔壁的大婶走出来,见到他们两人,是把蔓蔓认出来了,道:“是蔓蔓吧?” “大婶。”蔓蔓对这邻居家的大婶印象挺好,虽然很少到村里来,与这大婶交谈不多,但印象里,这大婶挺有礼貌挺客气的。 邻居大婶,是因为想到那天两个爷忽然来问温世轩大女儿的事,自己都犯起了疑问。从没有如此认真过,仔细地上下打量蔓蔓,道:“你——” “大婶,你怎么了?”蔓蔓吃惊,捂住自己的脸,“我大变样了吗?” 邻居大婶想了老半天,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举起手,招下蔓蔓。 媳妇走过去时,蒋大少想跟过去。 “他是谁?”没见过的大婶问。 “我老公。” “你结婚了!”大婶惊诧。 “是。”蔓蔓微笑里含着抹刚做媳妇的羞涩。 拉住蔓蔓的手,直拉进屋里面,大婶让蒋衍同志在外面等,说起女人间的悄悄话,道:“哎,你结婚,我都不知道。你等等——”说着,翻起柜子,翻出了一些小孩子的衣服,打了个包:“你听我说,我想你们现在结婚应该是很快要孩子了,小孩子刚出生,是不能穿新衣服的,要穿旧衣服,才不会过敏。刚好我那女儿生完孩子后,一些孩子的衣服都堆在这里。你都拿过去吧,算是我送你新婚的礼物。” 听是旧衣服,蔓蔓不好推却。 说到孩子的问题,大婶把衣服包打好,递到蔓蔓手里,这会儿仔细凑近看蔓蔓的脸,怔:“我记得你有个妹妹叫媛媛。” “是。”蔓蔓答,好奇怎么大婶提起她妹妹了。 “奇怪,你平常戴眼镜我都看不清楚,你好像和你妹妹长得不像,你妹妹像你妈,可你和你爸也不像。” 大婶这话,是在想到两个爷的问话,有点类似自言自语的咕哝。 蔓蔓因为站得近,全听进去了。 一颗心,嘭、嘭、嘭,愈来愈响,响到了耳膜。 “大婶,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吗?”回神的大婶,忙矢口否认,并把她推出了屋子。 真是生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看见媳妇从屋里走出来,小脸沉默不语,没有之前高兴的模样,蒋衍问:“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摇摇头。 步子往前迈,是急着走进温宅。 那晚上,大伙儿急着送老人家进医院,老人家在屋里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好,随处搁着。 进了屋门,先是打开老人家的衣柜,翻找些衣服给老人带过去。 老人值钱的物品应该是不会有的,有,也早被其他温家人带走了。 拿了个袋子塞衣服时,看见老公居然不帮忙,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老槐树,像是要爬树。 蔓蔓恼,喊:“你是想当猴子是不是?” 蒋衍同志悻悻地搔后脑勺,刚要离开,突然发现树下摆放的几块石头有些异样,眼睛一眯。 塞完东西的蔓蔓,拎着袋子出来时,就发现老公拿了院子里一支锄头,扒起了树下的泥土。 “你做什么!”蔓蔓怒。 老公偶尔的性子,十足小孩子。 走到老公面前,正要大发雷霆。 老公忽然对她竖起指头:嘘。 紧接把她拉下来,两人背着门,是在大树后面的几块石头压的地方掘了个坑,看见了土里埋的是一个木匣子。 温奶奶真的在这里藏了宝物? 蔓蔓惊。 老公是迫不及待,掘出木匣子,刚要打开。 蔓蔓心想若真是宝物,是温家的遗产,不能这样做,会被温家人说自己和老公私吞钱财的,她和老公又不贪财,于是按住老公的手。 “蔓蔓,我觉得不是宝物。”蒋衍同志坚持已见,手指头一用力,没带锁的匣子开盖了。 见老公都先斩后奏了,蔓蔓只好和老公一块凑着脑袋,看里面温奶奶是装着什么。 其实匣子很小,里面是用一块红布包了东西。等他们把红布揭开,一看,几乎傻眼:这包的什么啊? 十块钱的人民币,一共一百张,一千块钱。 有必要把一千块钱埋到土里搞得这么神秘吗? 蔓蔓记得,每个月,老人家光是从村里拿补助,都有三四百,加上父亲和二叔给的生活费,加起来足有两千。 “不对。”老公看出了苗头,英眉挤到了额头中间,像一座小山峰。 “怎么不对?” “这是第三套人民币。现在在市面上炒作的价值,肯定不止一千。” 温奶奶居然懂得把钱存起来,做古董保值? 蔓蔓与老公面面相觑。 扶扶眼镜,蔓蔓催促老公:“赶紧埋了它。不然,到时候一家人争着这么一点钱,都得头破血流。” 蒋衍同志耐不住媳妇说,将钱重新包起来埋起来,然等媳妇一走神,马上偷偷抓了一张塞进自己口袋里。 温奶奶那种死脑筋,会在那时候,就懂得把人民币作古董保值。别人或许信,他蒋大少绝不信。 这笔钱,肯定有什么蹊跷。 两人把东西埋好了,走出故宅。蔓蔓一身背汗,未想老人家真是埋了宝物。 由医院去安排老人转机,避开温家人,因为温世轩要晚点走,蔓蔓和老公先自己搭乘飞机回北京。 这几天,一直忙着兜兜转转,有些累。蔓蔓坐到飞机上,头挨在老公肩膀,不禁打起了盹儿。 手指头,是慢慢拂过媳妇额眉上的刘海,摘下媳妇鼻梁上那双大眼镜,眸子,怎么琢磨,都觉得这张脸愈看愈漂亮。 有些女人,是如牡丹,一目惊艳。有些女人,是如一杯酒,愈久,韵味愈浓。牡丹过了花期会凋零。而酒,芳醇因年代的久远,令人爱得无法自拔。 她媳妇是一杯永不会褪色的酒。 轻轻一个吻,烙在媳妇的小鼻尖上。 蔓蔓趁在飞机上,做了个梦,一个像是在飞的梦,在梦里面,她似乎从温家故宅的那个村,越过了山头,俯瞰到另一个村。 那个村,比起温家老宅的村,要大一些,然在那个年代一样穷。 蔓蔓在梦里愣:怎么回想到那个年代了? 接着,她好像听见一个小孩的哭声,喊着:囡囡,囡囡—— 模糊的眼想睁开,想看清楚是谁,忽然是,两张脸重叠在一块,小男孩的脸与那张始终冷若冰霜的俊颜合在了一块。 额头,是一片冷汗。 “蔓蔓?”担心她是做噩梦了,老公推着她。 呼吸有点促,她睁开眼睛,明显是惊疑未定。 这种梦好像不止一次了,自从知道他妹妹叫做囡囡以后。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关心他妹妹的事,甚至是连做梦都总是梦到。 想到邻居大婶看着她说的话:她长得不像父母? 忽然有种冲动,想拿把镜子拿出全家福,左右对照着看。 “蔓蔓。”拿纸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汗,英眉微紧,眸里满是忧心,“不舒服吗?” “想吐。”蔓蔓道。 “吃错东西了?”忙扶她起来,到机上的卫生间。 结果,只是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 然,呕了一阵,又觉得好一些了。 “下机后,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你的胃病老犯。”老公以很严肃的口气与她说。 蔓蔓摆手:“不是胃病,若是胃病,我是胃疼了。是晕机。” 到真正下机的时候,精神果然好了。蒋大少无语。 不过,医院需要去的,要去安排老人家转院的地方。 驱车来到两个爷介绍的医院。 走到搭电梯的地方,迎面遇到两个人。 “蔓蔓。”李振伟精神为之一振,叫。 蒋衍同志立即将媳妇藏到自己身后,以免这渣男的眼神污染了媳妇半点。 看蒋大少面对情敌气势汹汹,听李振伟喊蔓蔓的名,温明珠低下了头,让头顶戴的帽子盖住脸上的神情。 电梯打开,温明珠走进了电梯。 蒋衍同志见到李振伟没有动,嚷开了:“你不陪她去吗?” 李振伟两只眼,悄悄垫起脚尖,意图越过高大的蒋衍同志的肩膀,望向蔓蔓,说:“蔓蔓,你听我说,我即使和她结婚,都会和她离婚的。” 蔓蔓傻眼:他和温明珠怎样都好,关她啥事啊! 蒋衍同志恨不得,一脚将李振伟踢进地狱里头。可惜李振伟溜得快,进了电梯里。 看着电梯往上升,一手搂住媳妇,说什么都不放手。 “阿衍,我和他没有见过面的。”虽然知道老公肯定信得过,然蔓蔓小媳妇不忘强调,防止老公醋意大发。 “我知道。”点住媳妇的鼻尖,英眉高傲地挺起,“他能比得上我吗?这世上没有男人能比得上我。” 知道老公的意思是,在她这个媳妇心里,老公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 蔓蔓囧的是:当着当庭广众说这话,老公不怕尴尬。 蔓蔓很传统,情情爱爱的话,只能在房间里说。大秀恩爱的事,她觉尴尬。 “你说,他们来医院做什么呢?”蒋衍同志思摸起怎么收拾情敌时,当然要知道情敌眼下的情况。 蔓蔓哪知道,摆着头:“来看望老人吗?或是温明珠病了?” 李振伟不像病,只能是温明珠病。 蒋衍同志望着电梯旁边挂的楼层指示牌:有妇产科一栏。 眸光一闪。 …… 温明珠走进了产检室。李振伟是不会陪她进来的,应说,若不是江云的命令,他连陪她来医院都不肯。 本来,李家那样的人家,说什么都是要让她落胎的。 但是,邓晓羽亲自与江云交涉,说到:如果我女儿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呢? 现在国家政策,对于公务员的生育,要求特别严格,只准一胎。生男是男,生女是女。 江云与老公李权商量之后,决定,让温明珠的胎,先活到能做B超看到是男是女,再做是否落胎的决定。 这是个机会,一个最后攀住李家的机会,温世同和邓晓羽肯定不会放过。是女,都得转变成男。 李家指定医院,温世同通过老同学在医学界的关系,买通了人脉,现在,负责给温明珠做产检的这位方医生,是温世同私底下塞过钱的人了。 “方医生。我现在这个胎怎么样了?”做完检查,看到方医生的神情有些肃穆,温明珠紧张地问。 “老实说,不大好。你需要做一些其它检查。” “什么意思?” “具体要做完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你这个孩子会不会有疾病。” 【81】上陆家 更新时间:2013-1-19 8:38:38 本章字数:12876 孩子有病? 岂不是不能生? 与是男是女都无关紧要了。 面色大变,立即拨打电话回家。 接到女儿的电话,说是胎儿有问题可能不能生,邓晓羽乍一跳,心想这事真邪门,为什么总是不如他们家的意思了。温世同刚好在家,马上与老公说了这事。 温世同让方医生接了电话,第一是吩咐消息不能外露给李家,第二是叮嘱女儿,要镇定,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走出检查室的时候,温明珠已经镇定下来。 坐在诊室外头的李振伟,没事的时候走来走去,竟是与护士站一个漂亮的女护士聊起了天。 近来因怀孕的关系,温明珠的脸发起了虚胖,比起以前那种标准美人的鹅蛋脸,逊色不少,而且是用化妆都没法掩饰的。 看着李振伟与其她漂亮女人说说笑笑,眼中的熊熊怒火在刹那完美地收藏到了底下,嘴角勾起一笑,走过去:“振伟,这是谁?不和我介绍一下?” 微变了脸,李振伟对那护士说:“对不起,下次再聊。” 说完,睬都不睬她,自个儿走向电梯口。 温明珠淡淡地收起眉,看向那似有些挑衅意味的护士,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真是可笑。 对这个像自己的护士,她压根不放心上,唯有蔓蔓,貌不惊人,却能吸引到蒋大少这样的优质男。 真是貌不惊人吗? 那副大眼镜下隐藏的脸,真是丑? 想,很想,扯掉那副大眼镜,如果不丑,撕烂它。 “你想什么?”见着她跟来的李振伟本就不高兴,在看到她一脸的阴毒好像露出獠牙的毒蛇,眉头皱紧。 “我——我能说我刚刚妒忌那女的吗?”捏起可怜巴巴的嗓子,温明珠抬头企图用一双可怜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于是,他想到了上次她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抛弃她,说自己很爱他。 无论是真是假,头一次有女人对他这么说。 他本以为,她和他一样,只是把恋爱婚姻看成是往上爬的一种手段,不会有感情。 转过头,看着电梯,好像没有看见她的眼神。 看出他是有意避开,阴森得逞的笑斜勾在樱桃嘴角边。 …… 给温奶奶办了入院手续,蔓蔓与老公走出医院时,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 像是有谁在背后说她? 抹抹鼻子,顺便取下眼镜擦擦。 老公走去开车,蔓蔓站在门口。 李振伟这时开着车拐出来,一眼,望见门口的蔓蔓。 没有黑框大眼镜,一张偏瘦的脸,显得那双双眼皮大眼睛特别的大特别的亮,若是会说话似的。鼻子小小,嘴唇小小,或许单看不出色,然这几样五官合在一块儿,让人感觉特别的舒服养眼。 想到每天晚上蒋大少可以在房里独享大眼镜下藏着的美颜,李振伟深深地妒忌。 温明珠的两只眼睛像长出了针,针针要在蔓蔓的脸上戳出千疮百孔。 重戴上眼镜,一见,老公的车来了,匆匆过去,上车。 蒋大少的甲壳虫,瞬间超过李振伟发呆的雪福来,扬长而去。 坐在车上,见老公一张气闷的脸,蔓蔓说:“阿衍,我们避着他们两个,以后不来这家医院。” “是你自己说的哦?”英眉飞起,微夹的眼角露出狡猾的痕迹。 蔓蔓瘪起小巧的嘴唇:老公的诡计再次得逞了。 老公不止不喜欢李振伟,而且不喜欢她来看温奶奶。 “行,我蔓蔓说话算话。”蔓蔓小媳妇,很喜欢老公的,只要老公说的有理,她都无条件遵从。 伸出的手指,在她鼻梁上的大眼镜一推,指尖紧接点到她额间,又滑下来点到她可人的上嘴唇。 趁红绿灯的时候,这蒋大少愈来愈不像样了,既然背着交通叔叔调戏媳妇。 “阿衍,好好开车!”蔓蔓小媳妇红着张脸恼骂。 “遵命,老婆。”指尖收回来,贴在额角向媳妇敬个礼,操纵甲壳虫的蒋衍同志和媳妇在一起时,时时刻刻心情都像开花的春天,吹起了口哨。 说回来,老公调皮的样子,既不失英气,又有种风趣,让人不想动心都难。 胸口里一颗心怦然,小嘴角悄悄地弯起,好像一弯新月。 回北京前,因小姑丈不上北京,小姑丈送他们到机场时,与她偷偷说:蒋大少很不错,比你爸爸更值得信赖。有什么事,如果你觉得不能和你父亲商量的,和你老公商量吧。毕竟,你爸不能陪你一辈子。 小姑丈这段话怎么说呢?欣赏她老公? 隐隐约约,总觉得有另一层意思似的。 父亲不能陪她一辈子…… “蔓蔓,今晚我们去陆司令家吃饭好不好?”蒋衍同志手指头插着头发问。 蔓蔓一愣:“为什么?”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上司要我带你一起去他家吃饭。”蒋衍同志找出很久以前媳妇亲口答应的话。 说到和陆司令一起吃饭,他们夫妇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陆司令说要道歉,请过他们和初夏师哥了。 “不是一块吃过饭了吗?”蔓蔓心里有想法时,手指尖不停地推着鼻梁的眼镜架。 “事实上是,他太太今晚在家里自己过生日,我想送点礼过去。” 老公竟然,会巴结逢迎上司了? 不过人在江湖,想避都避不了这些人情世故的。 蔓蔓说:“好吧。” 语气里一丝无奈。 眼角飞到媳妇小脸上那抹踌躇,英眉些些的紧。 “如果你不喜欢,我自己去。” 回头,望着老公,小咬唇:“阿衍,我怎么可能让你难做。” “我不会难做。”斩钉截铁。 不管来自哪方面的威吓,哪怕是陆家,他都不怕,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想。 “我想去。” 突然从她唇里咬出的三个字,倒是把他吓一跳,刹住车。 “你确定?” “是。” 月牙儿眼是坚定的,蒋大少眨眨眼。 …… 要上陆家巴结上司的太太,蔓蔓小媳妇帮着老公挑选能讨好陆夫人的礼物。 蒋衍同志在心里头小小地谋划:只要说出是媳妇挑的,陆家人谁敢说不喜欢? 甲壳虫停在百货大厦门口,两人来到三楼的女装专柜,蔓蔓想着挑件胸针或是女士丝巾,想着这些都是一般女人不会拒绝的东西。 “阿衍,你怎么知道陆夫人是今晚生日?”手里眼里挑着礼物,对老公突如其来的提议,蔓蔓心里保留点小疑问。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至于谁告诉蒋衍同志,不是君爷,就是陆司令本人了。 “很多客人去吗?” 蔓蔓想,那晚满月宴上那么多人想巴结陆夫人,陆夫人的生日宴应该更盛大吧。替老公挑个胸针或丝巾会不会太寒酸。 蒋衍同志却以为媳妇会嫌弃人太多不想去了,忙道:“不,就他们自己家人,没有其他客人。” “为什么?”抬头,有一点点的吃惊。 “只是在家里办宴,哪里能招待客人?而且,我上司和上司太太根本不喜欢张扬,这你都知道的。”蒋衍同志英眉一挑一挑的,有根有据。 “不,我是说他们既然都不招待客人了,我们贸然去巴结陆夫人,可以吗?”蔓蔓诧异于聪明的老公竟然会走这一步险棋,要知道拍错陆司令的屁股,后果的严重性,她已经从自己两个妹妹和蒋母身上都领教到了。 蒋衍同志:汗~ 这点确实不合逻辑。 眼见老公答不上来,蔓蔓停下手,眼里一股认真劲儿:“阿衍,你要好好地想,是有人邀请我们去吗?” “可能是陆司令之前和我提过这个事,就想,刚好趁这个机会带你过去。”蒋大少总算将谎言圆满了,手心一抹额头,都是汗。 “这样的话,礼物你想要花多少钱?” 媳妇低下去的头,好像没有疑心。 要讨好岳母大人,这钱当然不能少。而且陆司令自从从儿子口里得知他请过温世轩吃大餐,心里早已深深地妒忌上。 “一万吧。”蒋衍同志说,考虑到自己请过温世轩吃那条龙虾,都是万数了。 蔓蔓乍怔:“阿衍,你们送礼都是这么腐败的?” 蒋衍同志,再度汗~ 送生日礼物给岳母,怎可能是贿赂和腐败。 顶着腐败之名,蒋大少砍了下价:“那九千吧,采个好意头。” 老公说多少,蔓蔓不知道部队里面的人情规矩,不禁想:连陆司令这种清官,原来随便收个礼,都这么多钱了。要真是腐败的官,岂不是家里装的都是金砖。 最终,买了只表,国外进口货,卡西欧牌,镶了名钻,9999,合乎老公说的好意头。 蒋衍同志希望这9999,比请温世轩的那条万元龙虾少一块钱而已,不会让陆司令对他这个女婿深感不公。 用礼盒慎重装好,绑上彩条,买了张贺卡。 上面的字蒋衍同志希望由媳妇动笔。 纤细的眉毛向上扬,选择了在商场新买的墨笔和墨,写了一行小楷毛笔字:王母长生,福海寿山。岂止于米,相期以茶。 拎了礼物,要去人家家里做客,需要回家先换洗衣物。 老公换衣服的时候,蔓蔓坐在梳妆台前,摘下眼镜给脸上抹点护肤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老家邻居大婶的话蹦出在脑海里头,驱之不去。 眉,是不像许玉娥的远山眉,是纤细的柳月眉。 眼睛,不像许玉娥和温世轩偏细偏长的眼线,是眼角微翘,像弧月儿。 嘴唇,偏薄,唇色,偏淡,小。 温世轩常说,她是由于小时候营养不良,才长成这个样,豆苗似的。 然五官的特色,她学画画时学过人体基本常识,知道是遗传的,不会因后天改变的。 不像? 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了,从手机里面调出那张全家福。很久以前,十年前一家人在照相馆照的。看了又看,的确不是很像。 陆家人呢? 陆家人长什么样的? 猛眨个眼,自己是疯了吗?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也许是因陆家人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偶尔的好。 是很莫名其妙,而且都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把网撒向了她,她应该避开,选择视而不见。毕竟,现在她的生活很好,很满意,不需要去想其它的事情。 “蔓蔓,我的鞋子呢?” 绷紧的神经,老公一句平常的问话都能让她跳起来。 “我帮你洗了,搁阳台上晒着呢,我去帮你拿。” 看到媳妇那一乍一跳的动作,英眉一挑,星眸望到她桌上搁着的大眼镜,眉间划过一抹凝思。 拿鞋刷,坐在板凳上擦着皮鞋,旁边媳妇打开衣柜,从衣架上取了件普通的条纹衬衫和一条牛仔裤。 “就穿这样?”蒋衍同志都为陆司令心酸了,之前媳妇为了和父亲公公那顿饭局,挑了老半天衣服。 “你觉得不合适吗?你不是说奉承上司不能做得太明显吗?”蔓蔓道。 蒋大少无语地望着媳妇:“可你也不能这样随便?” “很随便吗?”蔓蔓撅着小嘴巴,举起衬衫和牛仔裤,“是我过年时的衣服呢,很贵的。” 令蒋大少更无语的是,当他带着这身装扮来到陆家。 给他们俩开门的是陆家二少陆欢和他的小兄弟姚家少爷姚子宝。 两少年看到他们俩,应说两双机灵狡黠的眼睛都转悠在蔓蔓上,异口同声:“蔓蔓姐,你今晚真漂亮,这衣服是从哪里买的?” “是吧?”蔓蔓小得意地看向嫌弃她这身衣服的老公,“是我从批发市场淘到的,别看这款式有些老,可这料子很好的。” 蒋衍同志嘴角小小地勾,瞪两眼有意捧她媳妇把嘴巴抹了蜜糖的小舅子和姚家二少。 “我爸刚回来。”陆欢是有意想和姐夫都打好关系的,向蒋大少挤挤眼,“在书房里,蒋中校是要先见一见吗?” 岳父大人兼上司的陆司令,蒋衍是理应先拜候的。 陆欢拉开门,领着蒋大少去见陆司令。 姚子宝请蔓蔓进客厅。 诚如老公说的,陆家客厅里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陆家没有邀请其他客人,只请他们夫妇? 蔓蔓眼皮直跳,心里头莫名的慌。 话说,陆司令未免太看得起她老公了吧? “蔓蔓姐坐吧,我给你去倒杯茶。”姚子宝指着客厅里随意哪处她都可以坐,然后拎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蔓蔓倒玫瑰花茶,边说,“这花茶是陆阿姨泡的,可好喝了。” “你今晚在这里吃饭?”蔓蔓想,如果姚子宝在这里吃饭,说明陆家不是一个客人都不请,还好还好。不然这心里头慌。 “没有。我妈在厨房帮陆阿姨的忙,帮完手,我和我妈要回家的。我们家,就在楼上,很近。”姚子宝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像个算命老道扶着眼镜,说,“蔓蔓姐,你是怕陆大哥吧?” “我怕他做什么?”蔓蔓感到好笑。 要怕,应是怕陆司令吧。陆司令发起威来,吓人,瞧上两次把蒋母和温媛吓的。 姚子宝和兄长姚子业一样的狭长眸子狡黠地眯成条缝。 可以说,现在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怕君爷怕过陆司令。 “宝儿。”随着这一声东北音浓厚的儿化调儿,一名身着紫色花衫的中年妇女从厨房走了出来。 “是我妈。”在蔓蔓面前端上花茶的姚子宝,对蔓蔓小声说,声音甚至富有一点言外之意。 要知道,如果这个姐姐当年没有失踪,现在是他嫂子和姚妈妈的媳妇了。 蔓蔓站起来,面向姚妈妈:“姚阿姨。” “是蔓蔓吧?”姚夫人,比起陆夫人,身材显得圆润些,端着富态,然这看着蔓蔓的目光,和老公姚书记一样,是特别的和蔼宛如自己亲人一般。 “阿姨您认得我?”蔓蔓好奇,谁告诉姚夫人的,能让姚夫人一眼看出是她。 “我老公和我说过你。”姚夫人笑得眉角都在笑。 她老公姚书记,和陆司令那晚上见了蔓蔓后,回家马上拿着蔓蔓的照片向她炫耀了,说是做他家儿媳妇不成,总得想方设法骗过来当干女儿,是个多好的女孩子。 反倒是两个儿子,一个个见了蔓蔓后,都不来和她做报告,不知装什么心思。 未想自己在姚书记心里头留了印象,还让市委书记回家和夫人说了。 蔓蔓囧,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清楚市委书记对自家夫人是怎么形容她的。 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心肠善良的。 姚夫人的笑意都满满地溢在心里头去了,只可惜自己儿子没有这个福分,最可笑的是那个蒋母,竟然敢嫌弃蔓蔓做儿媳?陆夫人是好说话,不代表她姚夫人好说话,等哪天遇上那蒋母,当面奚落一番。 与两儿子一样狭长优雅的眉角清雅地上扬,向二儿子:“宝儿。我们要回去了。你哥和陆君都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和陆欢打电话去问过了。说是进了手术室,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姚子宝摊高双手,耸着眉头说。 听到这话,姚夫人向蔓蔓做解释:“他两个哥哥,说是单位里接了个老干部,肺严重出血,不知道要抢救到什么时候。我们做他们这些家人,都是这样习惯了的。有时候过年,不止他们两个,我老公,陆司令,都是要在单位加班。” 蔓蔓主动理解为:姚夫人以自己亲身经历教育她,要她做军人家属,不能扯自己老公后腿。 月牙儿眼肃穆,点头:“我嫁我老公的时候,已经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他和我说过这方面的问题,我有心理准备的。” 姚夫人与姚子宝,眨眼,不知如何继续解释。 “陆姐姐在厨房里,你坐会儿。”姚夫人带儿子离开前,特别叮嘱她。 等门咔关上,蔓蔓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安,感觉砰砰砰的心跳声,都跳到了耳朵。 陆家的房子,比她想象中要窄,陆司令真是清官。想自己二叔只是在市政府当一个司机的头,都能买下四房两厅加个小院的房子。陆司令这房,四房一厅,但是,明显那个书房是改装下隔出来的。客厅,比二叔家的客厅整整小了一半以上,一条沙发,几乎都占满了客厅。 二叔家的茶具,是下了血本的,什么紫砂,她都记不清名堂,只知道一套茶具几万块,对二叔来说很正常。 陆司令的那张茶几,虽是实木,可桌子腿儿都褪了皮。茶具是最普通的瓷器,几个小茶杯搁在一个圆形盘上。 真正让她感叹的是电视机,现在满大街都是液晶了,连她老爸温世轩都用上了液晶电视,可陆司令家里这台二十一寸的电视机,不仅小,而且年代久远,上面居然可以拉起天线。 这样的家居,出乎她意料,与高高在上的高官形象完全不符合。 心,在某处,不知不觉在这里拉近了距离。这个家,和她家那间杂货铺,并不是太大的区别。 “欢儿,欢儿,摆桌子了。” 厨房里陆夫人的声音叫着。 陆欢在关上门的书房里,听蒋大少和岳丈大人说话,没有能听见。 蔓蔓在心里小小地徘徊,是去敲书房的门,还是走去厨房和陆夫人说。 起来,整下衣摆,走向厨房,步子迈得步步忐忑。 陆阿姨,陆欢他不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光是这句最普通的话,在走过去见陆夫人前,在心里面不停地反复念了百遍。 走到了厨房门口,陆家的厨房,和普通人家的厨房一样,狭长的一条线,挤进三个人都难。 站在灶台边的陆夫人,拿着把厨刀,刀板上搁的是一条腊肠,刀尖利落地一上一下,切成的片,一片片,厚薄适中不说,基本是差不多大小。 刀功斐然。 两个煤气炉上搁的一个炒菜锅,一个汤锅。 汤锅里骨头汤浓郁的香气飘溢在空气里。 炒菜的锅里面蒸的是一条桂花鱼,葱味混着鱼香,不腥反而清新入脾。 厨房里,这么多东西,都放得井井有条,而且壁砖擦得干干净净。 脚,不禁停驻,月牙儿眼唰地眨起来:在家里习惯了看母亲简单的炒菜,再有个不会做饭的死党初夏以及二姐蒋梅,蔓蔓几乎以为,现在女人不会做饭是正常,她自己专注做饭是不正常的。 结果在这里,她看到的是一个对做饭做菜专心致志的女人,一个她以为是高官夫人绝对不会亲手做饭做菜的女人。 刹那,心头微微地起了一丝波澜。 “欢儿?”切完腊肠,手伸到水池里洗手的陆夫人,转头一看,看到门口站的不是自己的小儿子,眨个眼。 就这个神态的眼神,蔓蔓心头一惊,好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同时,打开水龙头冲洗手的陆夫人在看清楚是谁后,怔住了。 厨房里一时没有人声。 水,哗啦啦地积满了水池,溢出池边。 蔓蔓想叫,却发觉自己叫不出声音,眼睛像是着了魔一样,凝结在陆夫人的五官。 陆夫人的眉,细长的,不是远山眉。 陆夫人的眼睛,是双眼皮的,不像许玉娥那样的长,眼角微向扬。 心头某处,微微打起了抖。 “妈。爸问可以摆桌子吃饭没有?”陆欢,从书房里冲出来跑到厨房,一看,姐姐和妈妈站着面对面都在发呆。 再看,水池里的水都跑出来流到地上了,叫:“妈,关水龙头!” “啊?”陆夫人回神,发现了满水的水池,忙拧紧了龙头,紧接,脸是赧红了,“瞧我,真是的。” 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的蔓蔓,心头阵阵抖。 许玉娥是张扬的,陆夫人是含蓄的,她呢? 她更像哪个,几乎一目了然。在邻居大婶一句话后,她这是走火入魔了是不是? “蔓蔓姐,你去客厅里坐吧。”陆欢见她神情有些不对,不禁又想起那晚上她晕倒的事了,心有余悸。 触到陆欢那双眼睛,这会儿注意起是双眼皮,活灵活现的,蔓蔓面色晃过一丝青白,往回走,步子离开时迈得飞快,好像想将自己藏起来。 陆夫人看着她走的背影,有些担心的,拉住小儿子问:“你哥呢?” “在单位,和姚大哥都在单位,没有回来呢。”陆欢道。 “打个电话。”陆夫人催。 知道母亲担心什么,大概是担心姐姐要是这里病了怎么了,有大哥在,总是能让人安心些。陆欢走去客厅拨电话。 这电话当着蔓蔓的面打的。 蔓蔓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在问。”陆欢道。 “一时可能回不去,你们先吃。”君爷冷冷的声音在电话线里面走,当然没有忘记今晚是母亲的生日,嘱咐弟弟,“我和白露一起要送给妈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在我房间书桌上面,你等会儿帮我先拿给妈。” “蒋中校今晚带蔓蔓姐来了。”陆欢突然斜入正题。 冷眉一蹙,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陆欢挂了电话,看见蔓蔓端着玻璃杯在喝自己妈妈泡的花茶,嘴角衔着丝狡诈,走近她,问:“好喝吗?” 蔓蔓点点小头:“好喝。” “喜欢的话,经常到这里来,我妈现在每天都在家,可以天天给你泡花茶。”陆欢抛出一个小小的诱饵。 蔓蔓囧:陆夫人泡的花茶虽是好喝,但是,这里是副市长的家,她如果天天跑这里,不是得被人说闲话?她需要考虑老公的处境。 “欢儿,摆桌子。”厨房里的陆夫人叫着。 声音比起之前,多了些着慌,失去了平日里的一副淡定从容。 噔噔噔,陆家二少一个人移开茶几,搬出一张大圆桌子,摆放在狭小的客厅里。 蔓蔓伸出手想帮忙,被他瞪眼。 “这种事,男人来做,女人坐着。” 蔓蔓垂下手,嘴角挂了丝不知如何形容的笑:了解得愈多,发现副市长的家,也只是一个家,和其他人家一样。 在桌子四周摆上凳子,在桌子上摆起碗筷,陆欢做着这些事儿动作十分利索,好像早已习惯。 “听说你要念清华?”蔓蔓据在大院子里听那些大妈大婶说的闲话得到陆家二少的消息。 大哥君爷优秀,可惜早是名草有主了。这陆家二少一样优秀过人,是颗明日之星,谁家闺女不想嫁。大妈大婶们都早早盯上这颗明日之星很正常。 “我想念北航。”陆欢边摆着筷子,边向她眨眼。 这算不算,第一次和自己姐姐说家里人的话。 “清华不好吗?”清华,算是国内最高学府了,蔓蔓奇怪的是自己,为什么想问他这些事。 “我喜欢北航。”陆欢道,“感觉北航比较适合自己。清华不是不能念,但我哥也说了,去念北航吧。” “为什么?”扯到君爷,难道这做哥哥的管着弟弟的学业问题,蔓蔓小小一皱眉。 “跟部队有关。”陆欢笑,咧开嘴里一排闪亮的牙齿。 蔓蔓听得出来:能得到哥哥的赏识,这个弟弟很高兴,高兴过头了。 月儿眉,再度小小的一个结。 这个君爷,影响力无处不在。 “你很喜欢你哥?” 她实在不明白,那个冰山男,有什么值得人家喜欢的? “是敬仰。像我哥那种男人,万里挑一,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是男子汉吗?”小声一咕哝,完全不屑。 姐姐和哥哥抵触的情绪,他早就发觉了。怪不得陆爸爸都说,兄妹俩,天生像是两颗星星,既是吸引又是排斥,反正谁都逃不掉谁。 “蔓蔓姐,你没有看过我哥工作的时候吧?你有机会应该去看看,多了解我哥多方面,你会逐渐发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陆欢说到这,再眨个眼,说起了哲理,“很多人第一次见面都有错觉的,如果不深入了解对方,可能一辈子都误解对方,不是吗?” 问题是,她有必要为了解除误解去接触冰山爷吗? 蔓蔓小眉头紧着,没能松开。 陆夫人这时端着菜走出了厨房,听到他们俩的谈话,嘴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微妙的微笑,对陆欢说:“快让你爸出来吃饭吧。你爸在做什么呢?” 说回来,她老公在书房里奉承上司,从踏进门奉承到现在,足以令她刮目相看。 书房里头 陆司令与蒋大少面对面坐着。陆司令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听取蒋衍同志陪媳妇回南方一趟的心得汇报工作。 “这么说,温家人现在上北京的,除了原来的温世轩一家和张秋燕母女,可能,大妹二妹,都会上来北京。” “据我知道的,她们如果会来北京,说是探望老母,其实都是冲着我来。”蒋衍同志说这话,等于承认没有将后来温家大妹二妹私下打电话探他口风的事告诉媳妇,“她们是想,不能落后两个兄长,看能不能在北京捞到更多的利益。” “这样一家。”陆司令浓眉紧皱,“除了对你媳妇好的,其他人你看着办,难处你可以向我提。” 这样极品的一家温家人,如果陆家哪天和温家摊牌,陆司令说的这话已经表明了陆家的态度,会和温家势不两立。 蒋衍同志英眉一低。 温家人比起坏人,是俗得不得了,这意味比起坏人,更像是橡皮糖一样,想甩都甩不掉的韧劲。 陆家这场仗不容易打。 陆司令心里有数,在前台幕后掌握第一手对战情报的君爷更有数。 “除了这些,有没有在温世轩或是林文才口里得到一些消息?”陆司令锁着两道浓眉,问出最关键的一点,温世轩抱走囡囡的来龙去脉。 老战友姚书记说了,温世轩不一定是没有在抱走囡囡后回来找陆家的。 听陆司令连林文才都提到了,蒋衍同志可以认定,陆爸可能掌握的消息比自己多,英眉一挺,问:“岳父,可以告诉我,你们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温世轩的大女儿是被他妈害死的,你知道吗?”即使到了今时今日,陆司令说起温老太婆做的这个天理不容的事,依然止不住愤怒,指头在桌面上猛打。 蒋衍低头,熠熠的眸中若流星划过一抹更深的思虑,老槐树底下埋的钱,难道是和温奶奶对温世轩女儿做的事有关。 看这情形,女婿恐怕连这点不知道。陆司令收起怒气,耳听小儿子叫吃饭,招呼女婿说:“尝尝你岳母的手艺。” 女婿尝岳母做的菜,可以看出岳母对女婿的喜爱程度到哪里去。 蒋衍同志摩拳擦掌的,兴致勃勃奔到客厅里,见媳妇低着脑袋,已是被陆欢强拉着坐在桌旁的位子上了。 “坐,都坐,我们家里吃饭,没有任何规矩。”陆司令爽朗地说着,随便择了张椅子坐,全然没有个官家的派头。 见丈夫这样,陆夫人忙拉拉丈夫的袖子:“那位子是给君儿留的。” 在家里,陆司令听老婆的。这种作风源自陆老爷子的教导,女人在家艰难,做男子汉,就得学会对妻子宽容。 陆司令问老婆:“陆君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吗?不像话。” “陆君是在单位忙着。”陆夫人连忙打断老公这句好像说自己儿子的坏话,挤起眼角儿,提示有其他在。 在陆司令心里,现在坐着的都是家里人,女儿不是外人,女婿更不是外人。可惜妻子不知道。内心感慨一声,向蒋衍同志:“你带了礼物吗?” 女婿第一次送丈母娘的礼物,很影响岳母大人对女婿的第一次印象评分的。 “带了,我和蔓蔓一块挑的。”蒋衍同志大声应道,立马拎出礼品袋献宝。 刚老公直接向人家要礼物,陆夫人都窘了,连道:“不需要,有你们过来吃饭为我庆生,我已经很高兴了,破费的事不需要。” 可陆欢和陆司令一样兴致盎然的,伸长脖子代替母亲看:“是什么?” 这会儿,门铃响了。 “是哥,我去开门。” 门咔一声,打开门走进来确是君爷,众人均高兴,唯独蔓蔓低下脸。 如果被那个男人发现,今晚上她的心境有了变化,会不会,把这张网收得更紧些呢。 似乎,都快逼得她不能呼吸了。 “在拆礼物了吗?”君爷冷是冷,但不代表哪里都不凑合,冷眉扬起,对弟弟说,“把我的礼物你的礼物都拿出来,一块拆。” 大儿子说的话,在家里比老公更具威力,陆夫人毫无反抗的能力。 蔓蔓小小地瘪嘴:这男人到家里,依然是霸君,这名字起得真好。 几件礼物全摆在陆夫人面前,陆夫人一个个拆,先拆小儿子的。 小儿子送的是——一个表。 桌上几个人一愣。 陆夫人没有看出来,拿着小儿子这块表,无论这表外相多平凡,终是儿子送的,怎么看都心水,立马戴在没有表的手腕上。 俨然,小儿子是知道陆夫人的表坏了的。 “妈,你别小看这表没有什么花样,但里面的表芯是我自己找零件做的。”陆家二少自夸自卖,老王卖瓜,极力表示自己虽是学生没有什么钱,可是送的礼物绝不会逊色有钱的大哥大姐,眼见大哥和姐夫都是一脸奇怪的颜色。 “继续拆。”肚子饿了的陆司令,催老婆赶紧拆礼物,边说,边是急着帮老婆同时拆。 接下来的两个礼盒一块拆除包装,两个盒子里面放的是两块卡西欧女表,不仅牌子相同,款式颜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桌上所有人都愣了。 过了好一阵子,陆司令意味深长的话飘在了一家人的饭局上:“这——真是心有灵犀了。” 说罢,眼神是在做大哥的儿子和女儿脸上瞟。 做父亲的,感觉都能感觉到,女表是儿子和女儿挑的,不是未来儿媳和女婿的主意。 蔓蔓看着两个盒子里的那两块一样的表,再望到陆夫人手腕上戴的陆欢送的表,三块表,令她整颗心全乱了。 告诉她 更新时间:2013-1-20 8:40:14 本章字数:12619 “我先去洗个手。”有洁癖的君爷用这句话打破了桌上的沉闷。 修长冰冷的身影消失在客厅,蔓蔓抬起头,想到自己竟然和冰山爷的念头不谋而合,嘴里咀嚼的滋味古怪。 “吃吧。不用等他。”陆司令率先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陆夫人炒的辣子鸡,搁在了蔓蔓的小碗里,“尝尝,这是我太太的独门手艺。” 蔓蔓囧:副市长怎么一开筷,先给她夹菜了。 她有什么资格让副市长给自己夹菜? 不甘落后老爸,陆欢拿个小碗给姐姐舀汤,边舀边说:“我妈做的骨头汤,是不下味精的,味道正宗,原滋原味,包你尝了想打包带走。” 蔓蔓低头看着陆家二少给自己舀的汤,夹起眼角斜望老公:感觉老公好像被冷落了。 还好,陆夫人见着情况不对,急忙接过小儿子手里的汤勺,舀了八分碗的鸡汤里面放了只鸡爪,递给蒋大少,笑道:“蒋中校,你试试,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岳母大人给自己舀汤,蒋大少受宠若惊,站起来双手慎重接过汤碗,尝都没有尝,先一口咬定:“好喝!” 桌上所有人望着蒋大少。 蔓蔓为老公感到汗颜:老公为了拍上司太太的马屁,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君爷慢吞吞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桌上你来我往彼此夹个不停,各自碗里的菜都没有动,冷眉小颦,道:“都是一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被大儿子的话提醒,陆司令停止了为他人夹菜的功夫,吆喝:“都吃吧,今晚你们不把这些菜吃完,对不起你们的妈。” 几个人起筷子。 君爷坐下来,开了瓶酒,给父亲以及妹婿都倒了一小杯,自己的没有倒,说:“吃完饭,我要回单位,就不喝了。” “怎么这么忙?”陆夫人问。 “有点事走不开,子业在单位一个人顶着呢。”公事上的问题不能在家里说的仔细,君爷端起个空碗。 陆夫人见,知道儿子这是赶着吃完饭回单位,要给儿子舀饭。 “妈,今天你生日,我自己来。”说罢,君爷自己走去了厨房。 陆夫人望着儿子,被老公一拉。 “你自己吃吧。他都大人了会不给自己勺饭吗?”陆司令边说老婆,边在老婆碗里放东西。 可见陆司令在家里多疼老婆。 被老公拉回来的陆夫人,坐了会儿,没有吃,又站起来。 “你做什么呢?”陆司令脾气急。 “我给子业弄点吃的,让陆君带过去。你刚没有听陆君说吗?子业在单位忙着呢,可能都顾不上吃饭。”陆夫人这话,让陆司令歇了口。 蔓蔓嘴里嚼了条白而脆的小白菜,牙齿咬东西,知道东西好吃,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眼睛不停地在看,观察今晚和普通家人一样给母亲过生的陆家,与自己之前所想象的相差太远了。 君爷舀了碗白饭出来,坐在位子上默默扒饭,夹菜。 桌上一时陷入了冰冻的状态,哪怕君爷一句话都没有说。 陆夫人在厨房里拎了做好的饭盒出来,搁到一边的桌上,告诉大儿子:“给子业的,你等会儿回单位拎过去。” “嗯。”趁着被陆夫人撬开了冰口,君爷向蒋大少说起,“你今天到我说的医院办好了手续没有?” 说的是温奶奶转院的手续。 “今天下了机后,即刻去办了。”蒋衍回答大舅子。 “这样。”冷眸好像能瞥到小心翼翼竖起耳朵的蔓蔓,冷凝的嘴角挂了丝无奈的,对妹婿放小了音量,“我会让医院给你出两份不一样的记账单,你一份给温家,数目是做了假的。一份真的,你自己留着。” 蔓蔓努力地听,终于听出君爷是在教导老公怎么剥削吝啬的温家人掏钱给温奶奶医病,唇角叹出一丝无奈的。 “明天,你让你媳妇到我单位一趟,复查血象。” 说到自己了,直觉里知道少不了自己,蔓蔓眉角微翘,正想插嘴。 可老公竟是一口替她答应了:“行。” 君爷扒完两碗干饭,拎起陆夫人做的饭盒回单位去了。 接下来一桌子人,吃了大概半个钟头,蔓蔓歇了筷子,实在是胃里撑饱了。老公和陆司令碰起了杯。陆夫人看她吃饱,向小儿子示意。陆欢把蔓蔓一拉,拉到茶几旁的沙发里头坐着,说:“他们喝酒,我们看电视吃水果。” 陆欢转身经厨房出来,端来了一盘哈密瓜,用牙签刺了块硬塞进她手里,道:“我妈挑的,绝对好吃。” 蔓蔓今晚吃的全是陆夫人做的,抬头,看见陆夫人站在客厅门口,两手抹着腰上的围裙,微微地对着她笑,笑纹里柔和的光,好像教堂里的壁画,美得神圣不可侵犯。 哈密瓜很甜,甜得她心里头打起几个巨澜。 想:许玉娥有这样对她笑过吗? 好像对媛媛,许玉娥都没有这样笑过。 许玉娥的笑,只有在她们两姐妹给她带来可以向他人炫耀的成功和喜悦时,因此那笑不是专门对着她们的,是对着所有可以为之炫耀的人。 抬头,低头,牙齿间磨着瓜肉甜腻的味儿。 老公今晚喝高了,因为不用开车,被陆司令硬灌了几杯白酒。 陆司令本人的酒量是经过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比起蒋大少,那是不用说的。蒋衍同志喝醉的时候,陆司令眯着眼睛,像只机灵的猫儿,头脑清醒,向蔓蔓说:“怎么办?你老公醉了,今晚你们在这里休息吧。” 蔓蔓赶紧拉拉老公的衣服:阿衍,回去了。 蒋大少白净的脸膛这会儿红得像化了妆的花旦,半眯的眼神儿对着老婆:蔓蔓?你说什么? 蔓蔓扶额头:老公今晚太不像话了。 她哪是知道,这是陆司令和蒋大少合起来演的一出戏。 “陆欢,将对面房子的钥匙拿出来。”听到老公这么说,最高兴的算是陆夫人了,赶紧招呼小儿子拿钥匙。 接着,陆欢和蔓蔓扶着好像醉了的蒋大少,来到了与陆家门对门的另一套房子。 陆夫人用钥匙打开门,两人将蒋大少扶进去,先是在客厅里坐着。 这边的房子,比陆家的房子,格局明显要大一些,三房两厅,光是客厅,都比陆家的客厅大上一半。 “这是你们家的房子?” 在陆夫人去倒水时,蔓蔓问陆欢。 陆欢用手捂住嘴巴,贴到她耳畔说起小秘密:“这是我们家给我姐姐结婚时准备的房子。” 蔓蔓诧异:为什么陆家不是给陆家两个少爷娶媳妇办房子,专门给女儿办房子了? “我哥自己有房子的,在楼下。我爸我妈说女儿娇贵,要住在父母对面。” “可你姐姐不是没有找到吗?”蔓蔓问。 “没有找到,也得时时刻刻准备好,说明我们全家每个人都惦记着她,等着她回来。”陆欢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对她说。 蔓蔓后悔问了,面对陆欢这双认真的眼神儿,熠熠的流光,任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得被撼动。 “房间我都准备好了,今晚这里的东西你们自己随意用。”陆夫人走出房间时,对他们微笑地说。 “陆阿姨,您太客气了。”蔓蔓道,其实哪敢随意用别人家的东西,陆家二少都说了,是陆家精心准备良久给女儿用的。 陆夫人欲言又止,望着她,一双双眼皮的眼睛里流动的光,像是在说话。 蔓蔓低下头,走进卫生间给老公拧条温热的毛巾。 出来时,或许是陆家人体贴,都走了。 至于老公,已经躺进房间里去了。蔓蔓无奈,走进卧室,里面,如陆夫人说的,收拾的干净整齐,物品齐全。 一张实木的全新书桌上,立起一个亚克力玻璃相架。 以为是陆家的全家福,心里跳跳,是忍不住地走近去细看。 照片是那种褪了色的有些发黄的显得有些岁月的痕迹,上面的人,蔓蔓认出了陆司令和陆夫人曾经年轻时的影子。从照片里可以看出,当年陆司令没有发福前,与大儿子长得一样帅气,浓眉大眼,身着绿色军装,英气挺拔。陆夫人好像没有什么改变,都是一脸温婉的微笑,气质伊然。 陆夫人手里抱着个孩子,看起来很小,小到眼睛都没有睁开的样子。陆夫人与陆司令前面站的男孩,两三岁的年纪,与陆司令一样的浓眉,小小年纪已是具有威严的气势,板着一张英俊的小面孔。 月牙儿眼唰了下:莫非这小男孩是当年的君爷同志幼小时? 如果是,陆夫人抱的孩子,是陆家失踪许久的囡囡了? 尖尖的手指头,在要触摸到相架上小婴儿的五官时,蓦地收了回来,紧接,是把相架往下一压,盖住了上面陆家人所有的人影。耳听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回头,看老公翻个身在睡,蹑手蹑脚走了出去接电话。 “蔓蔓。”温世轩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过来。 心口突突地跳,嘴角微抿,似有些惭愧:自己是怎么了?都有个好父亲了,居然想东想西的? “爸,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感觉整个人回了魂,蔓蔓以和平常一样的口气,与父亲说。 “我现在火车上,应该明天中午到,你不用来接我了。” “那怎么行?”蔓蔓不让,在有了今晚之后,她更不让了。 “蔓蔓,你现在做人家媳妇了,怎么可以整天往娘家跑呢?”温世轩教育女儿,好不容易有个好老公,不能一心偏娘家。 蔓蔓小媳妇向父亲保证自己两不误:“阿衍他说他明早回学校的,所以没有关系的。” “蔓蔓,我打电话只是想问你,你奶奶住哪里?我还要带你妈过去医院。”温世轩捂着手机说。 原来这次回北京,许玉娥和温媛两母女不能搭张秋燕的顺风机了,只得蹭着温世轩出火车费,一家人坐了卧铺回北京。 温世轩想,刚好,将老婆直接带到医院照顾老人,省去其中的麻烦,于是答应下来。 父亲现在学机灵了,蔓蔓嘴角小小地勾,马上报了地址给温世轩。老人家转院的飞机,应该是在明天早上到的,父亲他们过去的话,正好是下午。 又叮嘱女儿两句要注意身体,温世轩挂了电话。 深吸口气,抬头,四望这间陆家给陆家千金准备的房子,月牙儿眼摇摇一个释然的微笑:她有好父亲了,不需要其它的。 …… 陆家 要睡觉前,陆夫人把儿女们送的表取出来,一个个看,好像永远看不够,舍不得放下任何一个。 陆司令见到取笑老婆:“不然,你每天换戴一个表。” “我看我只能戴陆欢送的出去。陆君和蒋中校送的,都太名贵了,戴出去怕遭人抢。”陆夫人将两块名表放进专属的昂贵盒子里,实事求是地说。 “谁敢抢我儿女送老婆的东西,我拔枪把他毙了。”陆司令威严道。 这是军人老公的口头禅,陆夫人笑着没有接上话。 陆司令爬上床,开始好奇地问老婆:“你说你最喜欢今天谁送的礼物?” “哪个都喜欢,不分彼此。”陆夫人回答这个问题不假思索。 偏心这种事,父母不该做,因为父母做了这种事,最终吃苦的是儿女。她是过来人,深受过其苦,说什么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骨肉身上,从小教导儿女之间要相亲相爱。 就知道老婆会这样答,陆司令浓眉一挑,指着蒋大少那份名表,说:“我明明看到夹了张贺卡的,你放哪里去了?” 没想老公火眼金睛,连一张小小的贺卡都搁在心上。 陆夫人嘴角抿着保密的微笑:那上面有蔓蔓写的亲笔贺词,她要一辈子珍藏在最宝贵的匣子里。 “你说她会喜欢我们准备的那房子吗?”陆司令今晚注定睡不着了,因为女儿睡在他给准备的房子。 如果蔓蔓喜欢的话能一辈子就此住下多好,他天天打开门,就能看见女儿。 丈夫什么都没有说,但陆夫人心里有些底的,合上盖子,拉出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想:如果女儿在那边看到书桌上的照片,是不是能回忆起他们? 到了第二天早上,陆夫人起了个大早,准备好豆浆和包子,叫陆欢给在对面睡的蒋大少和蔓蔓送过去。 陆欢兴冲冲过去敲门,蒋大少给开的门。 “姐姐呢?”陆欢问,探进客厅里的头不见蔓蔓。 蒋衍同志有些愧疚的,今早他起来,发现媳妇竟起的比他早,且溜了,只留了张纸条给他,告诉他拙笨的演技在昨晚半夜里穿帮了。作为惩罚,要他一个人今早上应付陆家人。 “她说急着回家有事要做。”蒋大少临时编了个谎。 陆欢一听,扬起好看的眉毛:这姐夫真没用,居然让姐姐溜了? 豆浆和包子塞进蒋大少怀里,吩咐:“记得留一半带回去给我姐吃,我妈早上起来亲手做的。” 拎着陆夫人做的豆浆包子,因为要赶着回学校,蒋衍几步跑回家。 家里的小食厅,蔓蔓小媳妇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有皮蛋瘦肉粥有油条,等着老公回家吃。 蒋衍同志这左右为难,只得撑开肚皮,将媳妇和岳母大人为自己准备的早餐都塞进肚子里,顺道告诉媳妇:“陆夫人给我们做的包子,你最少吃一个吧。” “行,你放着,我等会儿吃。”蔓蔓眼睛都不眨,道。 “蔓蔓。”看出媳妇在闹情绪,恐是恼他昨晚的欺诈行为,软声软语,“你在恼我吗?” “我有什么可恼的,你需要巴结你上司和上司太太,我作为媳妇肯定得配合你。”说罢,扶扶大眼镜,月牙儿一眯,“但是,阿衍,上司再对你好,你家在这,不是在你上司家。” 蒋衍同志汗:昨晚上媳妇没有被感动到吗?奇怪了,明明昨晚经过他谨慎机密的观察,媳妇是有点动心了。不然他不会后来答应陆司令表演那出戏。 “你不是要回学校吗?”蔓蔓不给老公多嘴的机会,指着表针。 说到公务上的事,蒋衍不敢怠慢,吞下陆夫人做的包子,喝干净碗里媳妇煲的皮蛋瘦肉粥,袖子一抹嘴巴,道:“我饱了,你今天记得去陆上校的单位。你还记得地址吧?如果不记得,我告诉他让他来接你。” 老公恐是因为她在飞机上吐的关系,担心她身体有什么事。蔓蔓小瘪嘴,想说:不去君爷那里看,到其它地方看不是不可以。 月牙儿眼盖在眼镜底下,答:“嗯,我记得,你不用打电话告诉他。他那么忙,我直接过去找可以了。” 君爷是很忙,昨晚上听陆欢说,一夜都没有回家。 离家时的例行公事,狠狠亲了下媳妇,蒋大少离开了家门,出发去学校。 在老公离开后,因昨天回家一直没能来得及整理从老家回来后的行李,这会儿打开行李箱,该洗的衣服要洗,一时忙到了中午。晒完衣服,想到免得老公一通打电话过来质问她没有爱护身体,拎了个包出门,预计着就到附近的社区医院挂个号。 打算在君爷向老公告状之前,来个先发制人。 最近的社区医院离这里,问人,听说是不远的,半个小时的路程。 径直进去门内,这里她从没有来过,一看,挂号处分为两个窗口,一个对民,一个对军人和军人家属,貌似是部队开的医院。 老公是军人,她算是军人家属。可蔓蔓不想搞特殊,走到了另一个窗口,对民的,排在一排老人后面。 光是挂个号,都等了大约要二十几分钟。 前面排队的老爷子老奶奶叽叽呱呱的,都在议论什么知名教授今天亲自坐诊,所以很早过来排队挂号了。 轮到蔓蔓时,蔓蔓对挂号处的人问:“今天有教授坐诊吗?” “有。” “可以挂那个教授的号吗?” 挂号处的人疑惑地朝她看:“你有心脏病吗?” 蔓蔓终于知道自己摆了个乌龙,人家是心脏科教授,她没有这个病凑什么热闹,月牙儿眼尴尬:“我挂胃肠科。” “胃肠科,教授也可以看的。”挂号处的人说,“不过今天已经太多人了,教授看不过来,你等下次吧。” “下次什么时候?” “这个要看我们的合作单位安排,如果想挂今天坐诊的这位教授的号,这个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如此稀奇的教授?蔓蔓纯属是好奇心,其实不喜欢凑热闹的,说:“我不是重病,没有其他医生吗?” “你挂内科吧。” 社区医院没有太过仔细的分科,慢性胃肠病属于内科。 蔓蔓取了挂号纸,走到内科,一条走廊里,内科一个诊室,在内科前面的是教授的诊室,挤满了候诊的人。 擦过排队的老太太们时,听到老太太们议论:听说教授是个英俊的男人。 蔓蔓囧:原来不是来看病,都是来看帅哥的。 走着,是快走到了内科门诊,突然排队的老太太们哗然声起,听到门把转悠的声音,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子,何止英俊,五官精致,美若仙人下凡。 老太太们都张开了心心眼。 蔓蔓则是想快速抱住脑袋看哪里有个地洞可以钻,把自己掩埋起来。 姚爷那张美得惊人的俊颜,任谁都假冒不了。 “蔓蔓?” 姚爷的声音追到。 装作没有听见,再走两步可以靠岸了。 手臂,被一只手铁实地一抓:“蔓蔓,你没有听见我叫你吗?” 转头,扶起大眼镜,佯装迷糊,嘴巴慢慢展开个模棱两可的小弧度:“姚上校。” “你怎么会在这?”姚子业先是眨一下迷惑的眸子,接着是眉头一展,仿佛为她找好了借口,薄而充满魅力的唇如春风三月的笑,“你到我们单位找我们,那里的人告诉你上这里的吧。” 月牙儿眉努力地拧了又拧,其实很想当着姚爷的面将左手里捏的挂号纸抖出来:不好意思,我蔓蔓没有卖爷的面子。 “进来吧。陆君在等着你。”说着,姚爷是不容分说拉着她,通过一串惊呼声的老太太之间,走进了房间。 里面刚好一个病人看完走了出去,姚子业趁此带了她进来后,关上门。 “坐吧。”姚爷道。 蔓蔓往四处望下,这坐哪里呢。 一间干净且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桌台,冷冷的君爷坐在桌台后面,右手执一支钢笔在写字,冷眉时而蹙会儿,听到姚爷说话,抬头,冷眸像个小圆圈锁住她。 心口像是被什么一抓,蔓蔓手指揪紧了背包的带子。 有冰山在的地方,到处都像南极。 脚底蹭下地砖,转个头,躲开冷眸的寒气,像说笑话问:“不是说教授吗?” “教授?哦,你是说张教授吧?他昨晚上忽然肺病发作,送到我们单位抢救,因为牢牢不忘今天本是约来这边坐诊的任务,陆君代替他过来坐诊。”姚子业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接着朝她说,“其实他们不该叫你到这边来,应该让你打个电话给我们。我们在这里坐到四点就走人的。” “可外面那么多人在排队——”蔓蔓指着门外的手指头,略显迟疑。 这些老太太都是来看帅哥的,要是看不到帅哥回去,是不是会大叹可惜。 “这没有办法,他们要看的,其实是张教授不是我们。”姚爷边笑着说,边见她迟迟没有坐下,只好将君爷旁边的椅子搬过来给她坐。 两个爷居然对自己的魅力没有自知之明? 蔓蔓在心里喟叹。 姚爷都把椅子搬到她面前了,她不坐也得坐。 “喝杯水吧,还有半个小时。”不止搬椅子,姚爷亲力亲为给她倒水。 蔓蔓忙接过水杯,说:“你们忙吧。我到外面等也行的。” 狭长的眸子在她刚塞进纸条的口袋里掠过,眸光一闪,微笑:“不用,你在这里坐,蒋中校和我们都会安心些。” 此话言简意赅。蔓蔓一口水喝到嘴里烫到舌头:莫非是看到她那张挂号纸了? 下个病人进来的时候,蔓蔓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两个爷怎么工作。 姚爷的任务是,帮忙书写单子。 担任主要工作的人是君爷。 想到陆欢昨晚和她说:要多了解冰山爷,可以看看冰山爷工作的时候。 扶着眼镜框,她左看右看,觉得工作时的冰山爷,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一贯的冰颜耸人,好像谁都欠了他十万八千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的,好像有什么地方,冰眸在她眼里渐渐发生了改变。 记得,偶尔每次冰眸的融化,都能让她有一种不可置信的错觉。然到今天,她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那种感觉不是她的错觉。冰眸不是时时刻刻都冰着的,至少,在工作时,冰眸不是全冰的,是在表面的冰层下面淌流着莹莹的液体。 一双温热的冰眸? 月儿眉小蹙。 冷眸转瞬间转过来,是在她困惑的颜容上捕捉到微妙的刹那。 眼见到四点了,姚爷套好钢笔盖子别到上衣口袋里,起来对她说:“一块走吧。” “去哪?”蔓蔓仍想逃。 “回我们单位。”爷怎可能让她逃,好不容易抓到差点开溜的鱼。 蔓蔓跟着爷们走两步,找到借口:“我还要回家收衣服,不然我明天再来。” 君爷对她一再的找茬不满了,冷眉一提:“你自己身体重要还是衣服重要?要我和你老公说吗?” 就会拿她老公来压她?蔓蔓恼:“我老公在家里听我的。” 姚爷听到她这话失笑了。 阵阵的笑声,让蔓蔓恼羞难堪,差点一跺脚走人。 为了不被老公事后追究,暂且忍了。 跟他们上了车,车拐个弯口,穿过条小巷,来到另一条大街后进了单位大门。 蔓蔓恍悟:为什么能被他们迅速逮到?因为这里离他们单位,仅一条街之隔。 这回,随他们上楼后,能进到上回她窃听不成的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的办公室是很大的,有一种庞大的气势,里面其实家具很少,反倒显得空间宽敞压人。 一条皮沙发摆在角落,蔓蔓坐下来。两个爷来不及坐稳和她说话,被人叫了出去。 蔓蔓枯坐了会儿,耐不住,起身在这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主要是这里充满了那个男人的味道,让她心里着慌。 瞧,这网无处不在,办公书桌上立着的相架里,放的正是她昨晚上在陆家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张照片里下面有一行歪歪斜斜像小孩子写的字。她只能凑得很近去仔细辨认,勉强能认出是一串日期。 “那字是小时候写的。” 冷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上响起。 心里蓦地浮现一个念头,他已经把刚才她的一举一动脸上的一丝一毫都收进眼里了,这样一想,心头被揪起了一截。 “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冰冷的嗓音里,带出的是诱饵,撒网的饵,是将她心头蠢蠢欲动的地方勾起来。 “这是你的私事吧。”故作轻松的话语出口,却察觉,自己不由自主之间,是将相架贴紧到了胸口的地方。 “不是不可告人的事情。和你说没有关系。”轻描淡写的,是将饵放得更近一些,指头,是轻轻地捏住她手里抱的相架,冷眸低下,看着她。 手指头忙一松,相架差点掉下来,两手要去抱,他冷冷的指尖却是更快一步,吊住了相架,冷眸仍是看着她。 背,是已出了身汗,为了尽早脱离这个局面,道:“既然你想说,我阻止不了你。可这是你妹妹的事吧,和我无关。” “你怎么知道会是我妹妹的事?”冷冰的唇角,是勾起了道斜线,仿佛拉起了上钩的鱼竿。 “你这里写着——我想可能是你妹妹失踪的日子。”嘴唇里直接吐出了心里想说的话,一怔,想收回都来不及。 冷声,变了丝温度,趁着她这话,继续下饵了:“你猜的真准,一猜猜中了。实际上,我妹妹失踪,和我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关系?”他不是很爱他妹妹吗? 冷眉飞提,眸里的深色像是望着她,又像是穿过她望向一个与她重叠的小影子:“是我害我妹妹失踪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可恶的兄长?” 两双眼对上。 忽然惊觉:相似的眼睛,这双眼睛的外廓,像陆夫人,像陆欢,像她? 心,猛漏一拍,砰然的心跳声像是在警告她已经逼近界限。她不该来的,昨晚上好不容易恢复的心境,现在又被扰乱了。 迅捷地低头:“这个,你要问你妹妹。我不清楚你们兄妹间的事。” 冷眸把她眉间的动静收进来,嘴角微提出一抹自信:“我也想,她那么小,不一定记得了我曾做过这么可恶的事情。但是,如果她记得,你说她会不会恨我?” “陆上校。”这颗心感觉快被他逼得透不过气来,“我是个外人。” “你不是外人。” 冰冷的声音在吐出这句话时,突然变调。 整颗心猛地被缩紧,急欲从牢笼里解脱出来的慌和急,低头,擦过他身旁,跑向门口。 迎面的门打开,没有注意,额头直接撞上去。 “蔓蔓!” 嘭! 撞得头晕眼花的,往后一跌,落入到一双强有力的肩壁里面。 “你走路都不小心!” 厉色的怒吼在她耳畔一波波震响。 额头被撞疼了的蔓蔓磨着牙齿:那还不是因为你? 一块冰凉的毛巾很快敷到她有点红肿的额眉上。 丝丝抽着疼,躺在沙发里头不能动。 然,要庆幸,正因为这个痛楚,令她可以暂时冷却发热的神经。 即使如此,他刚刚说的话,已经都烙在了她心里变成一个无法磨灭的洞,且越挖越深: 你不是外人。 如果她记得,她会不会恨我? 紧紧地闭上眼。 …… 眼看温奶奶已经被转到了北京的医院,许玉娥是被老公直接骗到医院里才知道,想逃都逃不掉。 “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了老人家?24小时工作的保姆都不像我这样,我还得陪媛媛。最少你要叫几个人来帮我。”既然逃不掉,耍赖总成吧。 温世轩铁了心要治家,说:“这个你放心,不止你,我和世荣说好了,弟媳要过来轮班。不止你们两人,媛媛在家休学期间,没有上学的时候,都要来这里照顾奶奶。” “爸!”温媛一听,站起,“我要准备考试,你想我考不上大学吗?” “让你回老家念书,你说你不要,非要到北京。现在,北京的学校不要你。你怎么办?”温世轩现在学乖了,要小女儿和老婆自己负责自己做的烂事,“如果你上不了学校,就得去打工赚钱,反正不能在家里白吃白住。因为你爸不能养你一辈子的,你终究要靠自己赚钱。” 温媛眉头紧着:上不上学一回事,但是要她来照顾这个老巫婆,打死她都不愿意。 “爸,是不是我回老家上学,你可以不追究这事了?”温媛道。 “媛媛,你胡说什么?人家都说,要考中央美院的话,必须到北京上高中的。”许玉娥见小女儿这么说,自己先不情愿了。 温世轩怒对老婆:“非得上中央美院吗?你看蔓蔓没有上什么一流大学,现在不是照样混得好好的。” 许玉娥憋着一股火:什么时候起,老公变得能说会道了,都是蔓蔓惹的祸。 “爸说的没错。” 温媛的声音再次出乎她意料。 “媛媛,如果你真想回老家,爸妈不能陪你,你怎么办?”许玉娥问住小女儿,非得把小女儿扣住不可。 一家三个人正吵着。 走廊里忽然一声:“大伯,大婶,媛媛。” 走来的温明珠,让温世轩一个锁眉,温媛一个微微地变脸,许玉娥喜出望外。 “明珠,你怎么在这?”许玉娥总以为温世同他们既然看中了她家的媛媛,绝不会轻易放手的,走过去高兴地去与温明珠攀话。 许玉娥的心事,一目了然。 温明珠噙住嘴角冷冻的笑,朝向温媛和温世轩:“是这样的,我在这里的妇产科做产检,准备待产和结婚。” “是嫁给李家少爷吧?恭喜!”许玉娥激动得好像是自己嫁女一样。 温媛淡淡地撇起眉。 温世轩呐呐的:“有身孕了要注意身体。” “谢谢大伯关心。”温明珠故意忽略过许玉娥,向温世轩靠拢,说,“大伯,其实你不用让媛媛回老家念高中的。有个学校,想要媛媛进去,不过是私立学校,师资力量差一些。因此这家学校的校长,也是因为看中媛媛本身的实力,如果媛媛能在高考中获得佳绩,考上名流大学。校长愿意,不收媛媛的学费。至于媛媛在本地参加高考的户口问题,可以先挂在我那房子名下。” 天下有轻易掉下来的馅饼吗?老实做人的温世轩不信。 然许玉娥已经抢着说:“明珠谢谢你了。等我家媛媛发迹了,肯定会报答你的。” 温媛冷冷的眼,只是在温明珠好像胖了不少的脸上转了转。 “这个,说起来,我这里真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温明珠说。 “什么事?”许玉娥问。 “我一个朋友,她要结婚了,知道蔓蔓姐现在是知名画家,想请蔓蔓姐给她做幅肖像画,钱多少,由蔓蔓姐尽管开价。大伯,不是我夸口,我这朋友交友广泛,蔓蔓姐若能做成她这笔生意,我讨个人情,蔓蔓姐尽赚不说,将来绝对是条财源滚滚的财路。” 这话,说得温世轩都心动了。 “这么好的事情,赶紧打电话和蔓蔓说啊。”许玉娥催。 【83】温明珠下场 更新时间:2013-1-21 8:48:16 本章字数:13067 用毛巾小心包裹了冰块,轻放到她的额头,听见她随身带的小包里手机铃声一串串的,冷眉小蹙,看她似是睡了,手打开她的小包,取出手机兜进口袋里,走到门外。 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姓名——温世轩。 眸光寒色一闪,手机贴在耳畔:“喂。” 陌生的男人声音,温世轩愣住:“你是——” “我是陆君。” 这,算是第一次和这个男人面对面对话。 冷眉微扬,眸里的光似是等了很久,一直在等这个时候。 陆君?温世轩偶尔从杜宇他们口中有听过君爷的大名,说是个高官的儿子,可女儿的电话怎么会进了高官儿子的手里,噎着口水说:“蔓蔓呢?这是我女儿的电话吧?” “蔓蔓她不在,电话落在我这里了。” 冷眸微低,嘴角微勾,一抹阴影落在背光的侧颜。 “蔓蔓的电话怎么会落在你手里?” “她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想对这个男人说很久了。 听着电话对面的温世轩喘气的声音,心头的愉悦不自禁地倍增。 “你是谁?!” 啪。 挂上电话,这样,温世轩会心里会更慌了,慌得不知所措,却谁都不能说。这是他的罪,他要遭受这个罪罚,让他尝透他们一家曾经试过的种种痛楚。 冷眸望向开了条缝的门内,躺在沙发上她纤细的倩影静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嘴角一勾。 …… 疼痛被冰块一捂是缓解了,头,嗡嗡的响。 念头一个个闪过脑海,场景一幕幕滑过闭紧的眼前。 小时候父亲抱着她,背着她,下雨天雨水爆满,淹了路面,父亲脚步维艰,将幼小的她背在背上,两只脚迈过深深的水坑,送她去看病,送她去上学。 父亲是座山,保护着她,是把伞,无论晴天下雨,都在那,当她需要的时候,走出来,做她最后的靠山。 她长大了,是时候了,当父亲的靠山,当父亲的伞。 无论刮风下雨,由她来代父亲抵挡,来代她父亲承受。 所以不需要犹豫,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 谁都不能替代父亲在她心里面的位置。 哪怕谁对她再好,都不行。 脚步声,从门外进来,一步步地靠近走近,门咿呀。 睁开的月牙儿眼,望向立在门口的他,里面荡漾的光,盈盈的,清澈如冬日的溪流见着底下的分明。 一刻,他的心抖,刚从温世轩那里得到的一点成功感,似乎已经被她破坏得一干二净,冷眉一皱,迫不及待打断她像是要说的话:“你需要再躺着,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她坐了起来,像是知道他要说的话,在他冷眸发出厉色的同时,道:“你不是说你想告诉我有关你妹妹的事吗?我想听听。” 出人意料,心里没有刹那的欣喜,瞬间是质疑,强烈的迟疑,锐利的冷眸在她的脸上想找出一丝一毫的痕迹,然什么都没有,不见有。 “你改变主意了?” 微低的头,没有声,但成功地引了他回来说话。 他走过来,坐在她面前,冷眸里的光旋转着,放在她身上尖锐的视线像是针尖,道:“她叫囡囡,小名囡囡,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我爷爷被人陷害进了监狱,我爸妈决定等,等老人家出狱了,再给她起大名。但是,在老人家未平反出狱之前,她在随我们一家下乡的时候,失踪了。” “你们总是说她失踪,她年纪多大走失的?” “她离开我们的时候不到一岁。当时是因为我贪玩,把她抱到院子里,我离开一阵的时候,她在那时候不见了。” “你意思说她是被人偷走了?” “是!” 强烈的字音从他紧闭的唇间蹦出来。 情绪传达到她心头上,是恨,一如她之前直觉到的,恨。 陆司令、陆夫人、陆欢,会不会和他一样,恨。 他们待某人好,待某人愈好,是不是意味对另一人愈是恨。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在此之前她经历过太多,比如在母亲和老公两边,她只能选一样,选了老公和自己的幸福。今天,再面对这样的抉择。 “你问我,你说你妹妹会不会恨你?我觉得她不会,如果她现在已经很幸福的话,没有必要去追究这些过去。” 拒了。 连说都没有说出口,被她拒了。 若说出口,恐是一样百分之百被她拒。 因为他们比不上温世轩,比不上,远远的比不上。 那一刹那,冷眸里里面翻覆的光,掀起的巨澜达千尺高。 她没有看,什么都没有看,即使见到了,一样是不能比得上心中的父亲。 她不信,她不信她父亲会是个怎样的人,因为她从小到大,是父亲养大,太清楚父亲的为人。 他和父亲让她选择,她能选谁? 父亲。 一个信了二十多年的亲人,陪她爱她二十多年亲人,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即使这人对她真像是很好,一比较,谁能更值得她信赖,不需要想。 或许之前有疑问,有犹豫,然现在,全都一清二楚了。 如果两方不能容,只能择其一,她只能选父亲。 门外,站着的姚子业,当手举到门板上要敲下去时,迟迟敲不下去,里面两个人的话,他听完了。 里面的两个人,各择一方,不迷茫,不犹豫。 他该怎么办? 如果是蒋衍,媳妇是第一,不用想。 他不同,他们姚家与陆家宛如一家人的亲人,姚家只能站在陆家这边,但他本人,欠了她太多,想,能补偿她,能遂她心意。 “我该回去了。”起来,捉起小包,这会儿走出房间的步子,迈得坚定而沉着,没有一点的踌躇。 姚子业让开,避开,看着她走出去,狭长的眸中颜色复杂,缓慢地转身,悠叹口气,再进到办公室里面。 与他所想一般,坐在沙发上的君爷,若说是受到打击,不如说是越战越勇。 陆家人的特性,会战到最后一刻的生死,现在都没有到与敌方拼生死的地步,冷眉时而蹙,时而飞扬到最高。 不信,不信赢不了温世轩。 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对君爷同志说任何安慰话是不需要的且显得很多余的,走到桌边,看到上面搁着毛巾裹了几块冰块,狭长的眉疑惑:“怎么了?” “她刚刚出门时走得太快撞到额头。” “你这样让她走!”姚爷的长眉挤成个小疙瘩,声音里带出了责备。 冷眸早已在刚答他话的时候变了颜色,自己一生气,都把这事给忘了。急急起来,要走出去追她时,兀然摸到口袋里放着她的手机,这下,整个人左右不是,前后为难。 “我去送她吧。”姚爷以为他是拉不下面子,长眉一个小不满,代他出去。 手心触摸着她的手机,知道这是她和温世轩的联系,然不还给她,她会不会再恨他几分。 冷笑:说是不恨,不认,其实是恨的,很恨的吧。 既然都恨上了,再恨上,无所谓。 坐下来,交起腿儿,取出手机,放在掌心里玩转,等着,等着她回来。冷眸蓦地反转出一抹寒光,自家抛的种种诱饵都不行的话,只要他手里握着温世轩的话,她是不是一定得回来? 就像,上回温世轩有事,她求他,无论怎样都答应。 冷眸,眯紧。 掌心里的手机蓦地吡一响。 来了条短信。 陌生号码的来信,写着:小心有人要毁你的脸! 冷眉,一瞬间蹦紧,背挺直。 …… “蔓蔓。” 走到电梯口的蔓蔓,转头,见追上来的是姚爷,困惑地扶起眼镜:“姚上校,有事吗?抽血复查的话,刚刚我在君爷办公室的时候,有人帮我抽了。” “不是的。”姚爷心里其实很复杂,然而,在看着她的时候,狭长优雅的眸子不由呈一汪温柔的湖水,笑,“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现在是大白天的,搭公交车,过两个站点,就到大院门口了。”爷日理万机的,她蔓蔓不需要爷如此款待,受宠不起。 “那我陪你走走吧。”说着,不容她分说,是帮她按下了电梯按钮。 对蔓蔓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来说,明显,温柔的姚爷,比起冷硬的冰山,难拒多了。 姚爷一路陪她走在路上,两人静悄悄的,奇怪的气氛,令月儿眉小揪。 姚爷像是有心事。 “蔓蔓,你和你爸的感情很好,是不是?”终于开口的姚爷,长长的目光,像是穿过暮色,到达遥远的某地,充满周全考虑的深邃。 他不像陆君,对温世轩的情感,没有排斥到极端。当然,他看得出感觉得出,陆君对温世轩的那股恨,几乎是恨之入骨的,里面的原因他再三打探,陆君都不说。 “我爸很好。”蔓蔓意味深长地答。 感情很好,不意味人很好。蔓蔓更希望,有许多人像她一样喜欢她爸理解她爸温世轩。 “我知道你爸对你很好。”姚爷顺着她的话轻声地说,莹光,在充满着温柔魅力的眸里流动。 蔓蔓看得出来,他只是因她的话而这么说。 “有机会,我介绍我爸和你认识。”纵使如此,仍被他的话说动,出口道完这个建议,心头马上打起一个小结头。 爷能愿意吗? 不是她和她父亲自卑,爷的圈子,与他们的环境,绝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嗯——”捉起下巴颌的姚爷,微微挑起清雅的长眉。有些话,从陆君口里问不到,或许可以从温世轩口里下手。好像父亲同有这层意思,刚好是个机会。 “这样,你和你爸说说,找个时间,到时再通知我。” 姚爷突然答应下来的话,让蔓蔓小讶。 公交车刚好来了,刹住话题,姚爷执意要将她亲自送回去,说:“是顺路,我刚好要回家拿点东西。” 不管姚爷的话是真是假,似乎爷的工作与自己想的不一样,诚如姚妈妈说的,很是辛苦。 自己老公如果离开学校后回单位工作,会不会一样周身繁忙抽不出身? 如果这样,有了孩子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带,能不能带的过来?请个保姆,不如让父亲回来帮自己。 月牙儿眼一时低下来,想远了,尽想着父亲。 两个站点一会儿就到,两个人下了公交车,在前面走,浑然不知后面跟了个王凤。 亲眼看到姚爷将蔓蔓送进部队大院,王凤的眼皮子一个劲儿地眨,这一下,她有新鲜话题在太太的聚会上震惊四方了。 太太的聚会 “蒋夫人,不是我说,你小儿媳妇,是愈来愈受欢迎了。听说那晚上照顾你儿媳妇的,不止陆上校,还有姚上校。今天姚上校都亲自送你媳妇回到大院。” 蒋母杯里的茶喝到一半,被王凤这句话刺激的,一口呛在喉咙里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噎的很。 现在,她是管不着蔓蔓的,可是,不代表她这个婆婆不被蔓蔓影响。 “哎,我说王凤,话不能乱说,姚上校是什么人?”有太太提醒王凤,小心祸从口出。 那是,姚子业响当当的爷身份,除非想自毁前程,能敢乱来吗? “不,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说姚上校与蒋夫人的小儿媳妇有什么关系。”王凤急忙纠正自己话里的错误,说,“我是说,蒋夫人该关心下小儿媳妇的健康,是不是真有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三天两头到医院去?我看见的,他们下的那趟公交车,是去两个上校单位那条线上。” 这事儿,上回已经托二女儿去问过了,蒋梅回来曾向她交代:蔓蔓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很好,应该快怀上孩子了。 想到此,蒋母的心里依然不安实。你说两个儿子,大儿媳妇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就指望这小儿媳妇了。 王凤静悄悄地贴紧蒋母的耳畔报另一个料:“你可能不知道?李家要抱孙子了。” “哎?”蒋母讶异,李振伟不是没结成婚吗? 温明珠闹了个大笑话后,江云现在都不敢在她面前逞威风了。 虽是不能之后在江云面前趾高气扬的,但至少是出了口气。 如今王凤重新提起,她浑身不免都起了痒痒。 “李少结婚了吗?是什么人?我怎没有听说过?李家想娶媳妇,不会保密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王凤故作神秘地笑笑:“蒋夫人,你这就不知道了。人家这是先上车后补票。生的是个儿子的话,自然娶回家。不是的话,这个媳妇不会想要的。” 有这回事? 蒋母惊异:“非得是儿子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生男生女继承香火?” “怎么?难道你想要个孙女多个孙子?”王凤嘴角噙着抹笃定,没有做***不想要孙子只想要孙女的。 蒋母心里头生疙瘩了。 实事求是地说,如果真是个孙子,肯定好过孙女的。 两个儿媳妇,谁给她生的是个孙子,肯定她要对谁好一些,即使是蔓蔓。 拍定,要赶在江云之前抱个孙子,回去,催促蒋梅,暗地里带蔓蔓去医院检查,看有没有怀上。 蔓蔓让姚子业送到楼梯口,说什么都不让送了,以免他人看见说闲话。 姚子业刚要走,蔓蔓手伸进包里搜找开门的钥匙,这一翻,方是发现手机掉了,一怔。 “姚上校!” 刚走向门口的狭长身影立马走回来,见着她焦急的模样都替她紧张,长眉一紧,问:“怎么回事?有事慢慢说,别急。” “我的手机,好像在落在你们单位里了。”蔓蔓是急,手机都掉了能不急吗。 “你等等。”姚子业取出自己的手机,拨起君爷的电话。 嘟嘟几声后,君爷办公室的座机被一只手接了起来。 “我是陆君。”冷然的冰调没有丝毫改变。 “陆君,我是子业,蔓蔓的手机不见了,你看看有没有落在你办公室里。”姚子业开门见山地说。 “丢了手机?” “是。” “那真糟糕。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有。她手机是什么样子的?” 狭长的眼微眯,直觉里一丝不对劲,旁边,蔓蔓垫着脚尖望着他的话筒,长眉再一紧:“陆君,你再帮着找找吧。” “她如果不信,自己回来找吧。” 咔! 君爷的脾气向来如此,几句话不顺意,谁都不卖面子。 姚子业反而找不出疑点了,转回身,面向蔓蔓:“你再想想,会遗失在什么地方?是什么牌子的手机。我帮你一块找,不然,你现在跟我一块回我们单位找。” 不在君爷的办公室? 指尖焦躁地支起大眼镜的蔓蔓,在稍微的一个思虑后,沉了眸:“我知道了。没关系,我自己再想想。” “蔓蔓?” “没事的。就一个两百块的手机,用了五六年了,不贵。”月牙儿眼朝他笑一个。 姚子业锁着眉,倒是拿这样的她没法。 蔓蔓回到家,怎么回想,都觉得手机不可能在落在其它地方。 家里的座机电话正好响了。 跑过去接,听是父亲温世轩的声音。 “蔓蔓,你手机丢了?”温世轩的嗓子听起来火燎火急的。 父亲怎么知道的?蔓蔓怔:“是。” “没事,人没事就好。”大概是知道女儿省钱专家的习性,温世轩马上反过来安慰女儿,“爸给你买个新的。” 蔓蔓乐,感觉丢手机的郁闷都被父亲一句话吹没了:“爸,我自己有钱,再说现在买个手机不贵,两三百块,可以满足我用了。” 既然找到女儿了,女儿好好的没事,温世轩心里安实了,说起了许玉娥下午一直催促的事:“是这样的,我们在医院里遇到温明珠,她说是自己有个朋友想找你作画。我本想拒了她的,但是想,这事,要你自己做决定,爸不能阻挡你的财路。” 这点,蔓蔓与父亲想的一样: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爸,你告诉她,介绍不用了,我们现在画廊不缺生意,她朋友如果对我们画廊有兴趣,到我们画廊我们不会拒绝,她自己不用来了。”蔓蔓道。 “行。”温世轩爽快地应承,瞧大女儿说的这话有理有据有骨气,他喜欢,转回来,准备和温明珠说。 温明珠现是坐在他们家的客厅喝茶,听许玉娥吹牛这房子价廉物美,并不比他们家之前提供给她们母女住的房子差,嘴角阴是一笑,道:“不是租的房子吗?大婶,这租的房子终究不是自己的,这点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吧?” 许玉娥被驳得有些悻然,见老公终于打到蔓蔓的电话回来,忙问:“怎样?蔓蔓怎么说?” 要老婆别插嘴,温世轩将蔓蔓的话转述给温明珠听。 真行啊。 自从母鸡变凤凰,这蔓蔓现是谁都看不在眼里了是不是? 不过这样更好,出了事,谁都怀疑不到她头上了。 “谢谢你大伯,我朋友性子比较傲,听蔓蔓这一说,可能不会去蔓蔓姐的画廊了。”温明珠眉角一提,望的是许玉娥。 许玉娥果然是一点燃火的火爆性子,出口就骂老公:“你怎么和蔓蔓说的?有钱的生意都不做,有你和她这么傻的吗!” “蔓蔓现在不缺钱!”温世轩有大女儿撑腰,现在与老婆说话的底气很足,瞪足眼。 “有钱?”许玉娥哼,“她自己都上回和我说过了,家里的生活费她只能照以前的标准给付,她老公的钱不是她的钱。她孝顺你真是有能力的话,不会是租这房子给你,是买给你了。” “买房子做什么?她真想买,我这个做爸的,还舍不得我女儿做房奴!”温世轩气昂昂地拍下桌子。 老公愈来愈口齿伶俐了,许玉娥被这话一顶,没了声。 眼看许玉娥没有用,现在都闹不了事了。温明珠赶着想需要自己动手,立马起身离开。 许玉娥送她到门口,忽然记起小女儿念书那事,怕情况有变,探问:“明珠,我家媛媛和她姐姐不一样,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你一定要区别对待。” “放心吧。媛媛我很看好的。”温明珠假惺惺地笑着答应下来。 找门路让温媛继续上本地高中,只是为了把温媛和温世轩一家拉回他们能操纵的范围里面。 送走温明珠,发现小女儿都没有出来送人,老公则傻站在客厅里头,许玉娥生着闷气一个跺脚:现在这家,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孤军奋战了,怎能让她不心急的? …… 姚子业回到单位,直进君爷的办公室,敲门都懒得敲了,进去一看,果真,君爷手里捉的手机,不是君爷自己的。 “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姚爷气得,扭起领子上的扣子。 “你看看这个。”陆君同志,将陌生人的短信展开,搁在桌上给他瞧。 弯下腰,低头瞧,上面的短信内容让姚爷瞬间一张白净的脸镀成了铁色。 “什么人发来的?”姚爷的嗓子里透出丝丝的寒。 “我没有让人查,但我大致猜得出是谁发来的,所以,我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君爷冷冷的调子足以证明自己是在认真办事,压根没有生蔓蔓的气。 姚爷听到这,心里稍微一安。 “你觉得是谁想害囡囡?”既然都说了知道是谁通风报信,这个罪魁祸首,想必君爷同是大致都猜出个百分之百了,不然会镇定地坐在这里玩妹妹的手机。 “还能有谁?近来和她接触最多的,能是谁?”君爷说着悠悠然起来,是将怎么折磨人的手段想得差不多了,开始干活。 想毁他妹妹的脸? 他君爷很大度的,那就直接让她自己毁容好了。 …… 隔天,蔓蔓和初夏跑去手机城买新手机。 路上,初夏出奇像她这么谨慎的人都会丢东西,说:“你这个省钱专家,一个手机可以用五六年以上的人,居然能丢手机,真让我惊讶。” 别说初夏惊讶,蔓蔓自己都从不认为自己能丢手机。她通常都是把手机放在包里最里面的最安全的。贼想偷,都不知道往哪里找。 然而,丢就是丢了这个现实。因背包没有被人划破的痕迹,她虽然想过或许是落在君爷的办公室,但君爷都明白地告诉姚爷说没有。君爷若连姚爷都不说实话,不大可能。 若为了两三百块钱的手机闹去派出所报案,有点大题小做。不如像父亲说的,马上买个新的遗忘掉,反正不贵。 仔仔细细来回把想法和死党一说。 初夏得知她打定主意继续想挑个两百多块钱的低等机,嘟起嘴巴说她了:“你啊,现在都挣大钱了,却不爱惜自己,你是自虐狂吗?” “买个两百块钱的手机和爱惜不爱惜自己有什么关系?与自虐狂有什么关系?”蔓蔓嘴里咬的是条理分明的依据。 “应该让你老公教你怎么享受!”这事在理上说不过她,改由曲线救国,初夏举起的指头作势要戳掉她的大眼镜,恫吓。 说起自家老公自称最让她享受的事,是床上运动。 蔓蔓月牙儿眼一转,信誓旦旦借用扭曲蒋大少的话:“你错了,我老公提倡不用花本分钱的事情,是最让我享受的事情。” 初夏傻眼,肚子里小小的腹诽:改天回去催老公问蒋大少,这是怎么回事儿,蒋大少不是连车子都给媳妇买了吗?理应不是个吝啬的老公。 不管怎说,蔓蔓始终挑了个两百块的货,两人回到画廊的时候,初夏见老公满脸高兴嘴里哼曲子,问:“中六合彩了?” 老婆这是说笑话,明知他不买彩票的。杜宇从兴奋状态中回神,依然挺着兴致勃勃的眉眼,向她们俩炫耀:“今早来个大客户,我签了一笔大单子。说是他们的花店新装修,希望我们的人给他们的花店做幅大尺寸的壁画。出价不少于二十万。” 二十万一副壁画,不知名画家做的画能有这个价格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花店的墙壁再大大不到哪里去,初夏和蔓蔓都以为这笔生意不错,极力赞美杜宇。 杜宇想把这笔生意真正拿下来,不免要谨慎一点行事,对蔓蔓说:“蔓蔓,你先去看看客户花店的整体环境,我知道你很忙,可能没法接单。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让你提个意见说个指导性的意见,我好安排人来接。” “师哥,没有问题。”蔓蔓一口应下。 当天,杜宇开着车送蔓蔓到客户的花店。 下车走到花店的门口,里里外外都在做装修,然装修工人可能做到一半去休息,没有在门口见到半个人影。 杜宇立在花店门口拨打客户的电话,联系客户出来与他们见面进一步商谈。 蔓蔓先一个人走进了花店,观察起里面的格局。步子迈进刚装好两扇玻璃门的大门,小小的前厅里面搭满了要装大灯的铁架子。往左拐,有面木板墙开了个小门。低头,弯腰钻过小门,抬头正要看。 迎面一团白色的雾气直冲她脸来。 蔓蔓一惊,避开脸,拿手掩脸,想躲,都没能来得及躲掉。 不知是什么水,直洒到她大眼镜上和额头,水流从小巧的鼻子淌下来,整张脸都溅满了水花。 躲在车里,通过花店里刚装好的摄像镜头,见着那张丑陋的大眼镜下的脸,都被淋上了液体,阴阴的嘴角勾起了笑。 接下来,只要等着,等下一步,马上就能等到下一步,这张令蒋大少、李振伟、甚至两个爷日思夜想的脸,长出一个个红包,变成一张发肿发红不像人样只像贵样的脸。 美女变成个猪八戒! 看男人会继续喜欢她?! 肯定是像李振伟待她一样,唯恐不及。 声声里,夹杂看到别人痛楚的喜悦从颤抖的唇间溢出来,乐不可支,乐得全身都在发抖。 只要蔓蔓毁容了,哪个都不喜欢,谁能护着蔓蔓,没人护着蔓蔓,她想怎么踩蔓蔓都行。 等着,快了,她马上能翻身了。 金子是金子,沙子是沙子! “蔓蔓?” 杜宇听见门里的响动,赶紧先挂了电话冲进花店里,见到蔓蔓整张脸都被淋湿了,吃一惊,急急忙忙掏出口袋里的纸巾递上去:“怎么样?有没有弄到眼睛?” 眼睛没有被直接喷上水,但额头流下来的水流进了眼镜框里,照样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视线模糊地接过师哥手里的纸,感觉喷在脸上的水凉丝丝的,但没有刺激性,好像只是普通的水,心里沉静下来,举着纸巾慢慢地擦,一点点地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杜宇立马追究起手里拿着一瓶喷雾瓶的师傅:“你这是怎么干活的?没有看见人进来吗?要是什么液体喷瞎了她的眼睛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师傅举高两只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就刚刚没有看见。她走路没有声音的,我听不到,没有留意。” “师哥。”擦完脸,在仔细擦洗大眼镜的蔓蔓,沉着地说着话让师哥熄火,“我没有事,不是什么化学液体。” 坐在车里面的温明珠,听不到他们说话,一双本来美丽的眼瞳逐渐地缩圆瞪圆,充满不可置信地望着蔓蔓那张被喷了液体但没有丝毫变化的脸。 不,是擦去脸上灰尘的蔓蔓,一张脸变得更加白润漂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 “蔓蔓,我们先回去吧,那老板好像不在,是师哥的错,没有先联系好。”杜宇深感歉意地向蔓蔓说。 “师哥,怎么是你的错了?”蔓蔓连忙笑着打断杜宇的话,低头看到衣服有些湿,杜宇说的是实话,即使老板在,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必须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会走光的。 喷水师傅边向他们弯腰道歉边把他们送到门口。 杜宇开车送蔓蔓快速离开去换衣服。 见杜宇和蔓蔓走了,温明珠忍不住了,实在是忍不住了,踢开车门,气冲冲地跑进花店,朝向那个喷水师傅,怒吼:“你怎么做事的!你别想我支付给你余款!” “小姐。”喷水师傅脸上露出一副十足无辜的相,“你不是要我给你那朋友的脸上喷点水作为恶作剧吗?我都照做了。” 那是,是她塞给他一瓶专门调制过的液体,让他喷到蔓蔓的脸上,所以,他本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液体。若不是没有成功,她都不会在他面前出现的,让他一个人顶罪。 伸出手,此事太奇怪了,自己胸口的这股气都没有办法平息:“你喷她的那瓶水还给我。” “就你给我的那瓶嘛。”喷水师傅悻悻然的,耸着鼻子维持一副何其无辜相,提起刚搁到了墙边上的那瓶液体,交给温明珠。 温明珠上下左右观察瓶子的外观,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是自己塞给他的那瓶。莫非,是里面的液体被撤换了,阴冷的眼珠子盯着对方:“你是不是自己换了里面的液体?” “我没有换过,你不信,你自己试试喷到脸上,不就知道了吗?”喷水师傅怒了。 小心起见,没有先喷到自己脸上,是先喷到了自己手背,喷过之后,凉丝丝的水气,皮肤没有变,一愣,难道是她仔细按照配方挑配出来的这液体有错?再一喷,朝向自己的一边脸,凉丝丝的水流淌过脸颊之后,依然没有变化。 看来真是自己调错配方了,让蔓蔓逃过一劫。 气得将喷雾瓶扔到地上,猛踩,转身冲冲离开。 “小姐,你答应给我的余款呢?”追过去的喷水师傅,只追到门口,佯作怒气状,等到她坐上车离开,嘴角一平,脸上露出另一丝微笑,走到隔壁房间紧闭的门举起拳头敲一敲,小声道,“爷,都办妥了。” “行,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到外地避几天。”冷冷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发的是不容违抗的命令。 温明珠驱车回到家,冲进自己房间。 “明珠?”邓晓羽看女儿不知因何事气成这样,走进去问。 结果,就这一会儿功夫,可怕的痛楚忽然,先从手背,再到脸颊,痛,痛得她整张脸和一只手都扭曲了起来,牙齿疯狂地张开大叫:“我的脸,我的手!” 站在门口的邓晓羽被吓到了,眼看女儿的脸骤然起了一个个红色的包疹,不断地充血流血。 人脸变成了鬼脸! 人不像人,鬼不像人。 别说美若天仙,连普通人都比不上了。 “明珠,明珠!”和女儿一块疯狂地叫起来,“天!我的宝贝女儿,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半个钟头后,温世同赶到医院,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半张脸上裹满了纱布,好像是个重伤的烧伤病患,整个人呆了。 “世同,怎么办?医生说明珠这张脸是毁了,可能连整容都整不回来了!”邓晓羽大声哭道。 “怎么会这样!”温世同揪起老婆的领子,发狠冒出凶光的眼睛恨不得两只手掐死老婆。 如果温明珠毁容,哪怕生了个儿子,李家肯定都不会要的。 “爸。”床上的温明珠喘着息。 “明珠。”温世同奔到床前,将耳朵贴紧女儿的嘴唇听。 “爸,是蔓蔓害的我。蔓蔓妒忌我嫁进李家,她之前和振伟相过亲的。爸,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刚好走到病房门口的李振伟,听到温明珠这话,看到床上那张包着纱布的脸泪流满面,哀戚楚楚,心头忽是一震。 …… 接到蒋母命令的蒋梅,哪敢随意带弟媳去医院做孕检,这不胡来吗?人家都没有反应,随意带去医院,检查结果不是的话,给弟媳带来压力,以后蔓蔓想要孩子反而不容易了。 在医院工作的蒋梅是很清楚这点的,然而总得找个借口敷衍母亲,只能是再拎了只老母鸡上蔓蔓家给蔓蔓煲鸡汤。 蔓蔓从画廊回到家,在家门口,就见蒋梅立在那拎着只老母鸡。 饶是她再笨,都体会得到蒋家的言外之意。 小孩子她不是不要,但她和老公都商量好了,让小孩子自然的来到他们身边,不急不燥,一切顺其自然。 蒋家这种做法,让蔓蔓感到一点压力了。 “二姐,鸡汤天天喝,我承受不了的,你拎回去给小东子喝吧。”蔓蔓说。 蒋梅就知道,母亲这种做法迟早要成问题,叹口气,说:“好。”继而叮嘱:“蔓蔓,二姐没有逼你的意思,你自己过好日子就好。” “我知道的。”月牙儿眼聪慧地回以了然的微笑。 蒋梅不会做这种事,公公不会做,只有是蒋母的主意了。 话说,蒋梅再送一只老鸡给蔓蔓的事,被金美辰知道了。 当晚,金美辰在家里当老公的面摔了筷子:“你说你妈什么意思?就觉得只有蔓蔓能生出来吗!” 【84】三个父亲的会晤 更新时间:2013-1-22 8:47:51 本章字数:12075 早上,蔓蔓踏进画廊,看见温浩雪坐在茶水厅里,令人惊讶的是,初夏居然和温浩雪说起了话。 看到蔓蔓,茶水厅的两人都停了话。 初夏先走过去,贴蔓蔓耳边说:“我给你打听消息呢。” “什么消息?”蔓蔓记得近来自己和温家没有什么特别的瓜葛。 “蔓蔓姐。”温浩雪一如往常那股黏劲,走上来使劲儿挽蔓蔓的胳膊,说,“我可想你了。” 蔓蔓扶下眼镜,提醒她:“我们两人前几天刚见过面,回老家的时候。” “蔓蔓姐,我是说,我什么时候可以上你家拜访你和姐夫呢?” 终于提出这个不怕死的要求了。 蔓蔓想起老公蒋大少警告的话:不准任何一个温家人踏进他们家里一步。点点头,说:“这个你要问你姐夫。你姐夫说,我们那里环境特殊,去的人很容易行差踏错的话,会掉坑里的,比如上回你被你姐夫挨的那一巴掌。” 圆圆的脸僵了层青,温浩雪咬着嘴唇很不甘心的:“蔓蔓姐,你只听姐夫的话吗?姐夫管得你死死的吗?” “这没有办法,我在家是夫管严。”蔓蔓支起眼镜。正确的说法是,在什么人面前说夫管严或是说妻管严,是有尺度的。 她和老公是互管。 打开不了突破口,温浩雪眼珠子骨碌一转:“蔓蔓姐,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家发生大事了。” “你们家发生大事你今天过来?”蔓蔓挣开她的手,走到了茶几边的沙发坐下。 初夏给她倒杯茶。 再次挨到蔓蔓身边,温浩雪的嘴巴像麻雀叽喳个不停的:“蔓蔓姐,不是我们家,是说我们温家,明珠姐昨天进医院了。” “她本来有身孕,进医院做检查吧。” “不是,她是昨天脸上被了淋了药,半张脸都毁容了。医生说整容都没有办法重新见人,我想,要是我,不,不说我,原先美若天仙的容貌,现在都变得比我丑,太不可思议了!”温浩雪深深地像是十分同情温明珠,悲悯地叹口长气。 初夏和蔓蔓同差一点儿,喷出口里的茶。 温浩雪这话说是同情温明珠,不如说是可以在温明珠之前得意了,因此迫不及待来向蔓蔓炫耀。肯定之前少不了因为容貌的事被人拿来和温明珠作比较,心里早不平衡了。 只听,果然温浩雪接下来继续卖萌:“蔓蔓姐,你和我想的一样吧?大家都说明珠姐长得漂亮,我觉得嘛,女人应该看内里而不是看表象。明珠姐这回毁了容,应该会支持我们的观点了。” 初夏受不了了,跑去厨房捧肚子大笑。 事实证明,温浩雪在众温家姐妹中,绝对算是一朵奇葩了,表现在时时刻刻能当活宝逗人一乐。 蔓蔓嘴角微抿,对这些妹妹的心思,自然是摸得到底的,端起茶轻吹一口:“浩雪,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哎。”温浩雪圆脸笑眯眯的,表示瞒不了蔓蔓,道,“蔓蔓姐,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毁了容以后,有些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该悔过反省自己以前做的肮脏事,对不对?可有另一类女人,那是不知羞耻,居然指鹿为马,认为是人家害的她!” 眉头小蹙,蔓蔓道:“她认为是谁害的她?” “这需用我说吗?女人会这么说肯定是因为妒忌。”向蔓蔓转达完最新新闻,温浩雪高高兴兴得得意意地端起茶杯,佯作端正大方的女人抿一口。 在听完温明珠的事后,温浩雪马上打定了主意:隔山观虎斗。 谁让这两个姐姐都是遭人妒忌的。 温明珠毁了容,认为是她做的。蔓蔓舌头舔着牙齿,喟叹:女人的妒忌心,真是可怕。 初夏从卫生间里奔出来,虎起脸:“她人呢?想诬陷蔓蔓是不是?蔓蔓昨天一天和我们在一起,她想要人证还是物证?需不需要我跑到医院去把她骂醒!” 温浩雪正愁没有戏看,点点头:“我知道她住在哪间医院的地址。” “初夏,没有必要。”蔓蔓扶起大眼镜的动作优雅沉定,道,“如果我们去了,人家以为我们是做贼心虚。” “可是能让她四处诽谤你吗?”初夏现在就想冲到医院去拧温明珠的嘴巴,最好拧成个猪八戒的样子,刚好配那张丑脸。 “我也认为蔓蔓姐不能太懦弱了。”温浩雪在旁帮腔,内心打的主意和初夏不一样,最好蔓蔓和温明珠扭打起来,她能渔翁得利,圆润的眼珠再转悠,“对了,让姐夫回来帮蔓蔓姐主持公道吧。” “浩雪,我这里事忙走不开,既然你都到我这里想为我主持公道了,你替我回去向明珠讨回我的公道吧。”蔓蔓有脾气的,你在这里使劲儿煽风点火,正好,让你去当前锋冲锋陷阵好了。 温浩雪的圆圆脸瞬间表现出色,白得不能再白,像是扑扑掉粉的墙:“蔓蔓姐,我,我要是有这个本事,不会来找你了。” “浩雪,你知道的,我蔓蔓向来在温家里面被人看成是最低一等的,你都没有这个本事,怎么可以来找我呢?我蔓蔓需要靠你们为我出气的。”蔓蔓咬定牙齿说道。 可怜温浩雪,使坏不成,反被将一军,最终,只能是狼狈而逃:“我,我还有事,对不起,蔓蔓姐,初夏姐姐,我得先走了。” 看着温浩雪像是逃命的苍蝇飞奔出画廊,初夏和蔓蔓相视一笑。 “说真的。”温浩雪走了,初夏与蔓蔓说起姐妹俩的体己话,“你让她这样四处诽谤你不成的。你一定要想个法子好好整整她。” “人家都毁容了,再去踩她一脚不厚道。”蔓蔓扶着额角,陷入深思,这事不是她做的会是谁做的呢,不是温明珠傻到自毁美貌吧,“当然,不能让她这样说我。” “就是!”初夏力挺,翻卷袖管,“我们动手扯烂她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巴。” 月牙儿眼眨眨:实在的说,当温浩雪说温明珠诽谤她是杀人凶手的时候,心里头不可能不气的,确是很想撕烂温明珠那张嘴。 不需她上门找温明珠算账,事实证明,坏人总是喜欢一马当先,先自个儿送上门。 当天,温世同带了一帮人上画廊里找事了。 杜宇不在,眼见情况不妙,初夏打电话给蒋大少,可蒋衍同志好像出公务了,没有在学校,没能接到她的电话。 是莫文洋代替蒋大少接到了她的求助电话,心里急,想除了蒋大少,有什么人可以帮得上忙的。知道两个爷都在意蔓蔓,然君爷这座冰山莫文洋不敢碰,姚爷性情倒是不错,于是急拨电话给姚爷。 …… 姚子业今天一大早,因昨晚与姚书记、陆司令都商量好了,瞒着蔓蔓和君爷,开着车,前去截温世轩。 昨天带了老婆上医院服侍中风瘫痪的温奶奶,今天许玉娥闹着不去。温世轩一不做二不休,将老婆的行李袋打好包后扔出大门,赤红双眼大骂:“你如果不想去医院,行,你不是我老婆,因为你都不打算孝顺老人,今天起从我这里搬出去!” 许玉娥现在到北京,没有杂货铺可以偷腥,没有温世同支援,要靠老公过日子了,抱住老公大腿:“对不起,老公。但是,如果我走了,媛媛怎么办?媛媛要上高中了,要转学,手续谁办?” “媛媛的事我会去办,你去办,我还不放心。”温世轩狠下心,掰开她的手,“你马上说,去不去医院?” 许玉娥无可奈何,最可怕的是小女儿现在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不像以往一样挺她。 督促老婆进了医院照顾老人,温世轩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坐公交车前去画廊,就在走到画廊所在那条街的拐弯口时,一辆小车杀过来停在他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的军颜:“温世轩先生是吧?有人想见你,特意让我来接你。” “你是——”温世轩想了很久,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我叫姚子业,上回是在蔓蔓的画廊与温先生碰过一面,实际上我是蔓蔓的朋友。”狭长的眼眯眯,笑容温和且保持一定的距离。 既然自称是女儿蔓蔓的朋友,人看起来谦和有礼。温世轩倒不是很排斥,问:“你要带我去见什么人?” “如果温先生信得过我的话,请上车,我在车上和你说。”优雅的眉眼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这事事关你女儿的幸福,我相信你去了不会后悔。” 说的是蔓蔓。 温世轩点下头:“行。” 姚爷下车,亲自给他拉开车门:“温先生请上车。” 之后,车是开到了一处幽静的地方,是座不起眼的小茶楼。 跟着这个自称女儿朋友的军人,走到二楼的小茶间,温世轩忐忑不安地拿掌心擦擦裤子,问姚子业:“可不可以告诉我是要见的什么人?” “你放心,只是两个很温和的,和你一样当父亲的人。”姚子业微笑着,为他打开房门。 走进去,进到里面,见到一张茶色的小茶几傍依在窗口,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茶几边,看到他进来,两人同起身,道:“温先生是吧,请坐。” 立即,身旁有随候的人搬来一张有背的花雕木椅,给温世轩就坐。 温世轩见这两人的派头,都是不凡,一个浓眉大眼气势威严,一个温文尔雅透着威仪,都是不可小看的人物,心头一方面骇然地嘭嘭嘭跳,一方面又是极担心是否是女儿惹上了不得了的事和人,终是惶惶然坐下来,坐会儿屁股粘不住椅子,站起来,说:“我不认得两位,有什么事两位请直说吧。” “你不认得我们,我们可是认得你的。”姚书记笑笑,代陆司令发言。 只因这陆司令在心里头,始终对温世轩存在一个疙瘩。温世轩究竟是怎么得到他女儿蔓蔓的,是偷的,是抱的,是捡的? 若是偷的,他陆司令管他温世轩对蔓蔓如何,和儿子一样这股恨没法消去,说不定真拿起枪一枪毙了温世轩再说。 若是捡了蔓蔓,那事情另论了。 眼前的两人,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对自己算是和气,至于那个浓眉大眼的,对自己偶尔的一瞥厉目,并不显得多温和,温世轩咽了咽口水:“你们认得我?” “这样,鄙人姓姚,我这位朋友姓陆。温先生请先坐下,我们再慢慢谈,好吗?这事一时半会儿可能都说不清楚的。”姚书记温柔的话声,配的是不容违抗的威严眼神。 温世轩倒真是怕把眼前两个看起来是大人物的大人得罪了,屁股粘到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背像小学生挺得直直的。有人在他面前上了杯茶水。他连杯里面的茶都不敢望上眼。 这个人怯懦、老实的面容,都是收在姚书记和陆司令眼底的。 看来是个无害的单纯的人。 姚书记若有所思地磕下茶盖子,道:“其实今天请温先生来,是想谈有关你女儿蔓蔓的问题。” “蔓蔓?你们都认识我女儿蔓蔓?”蔓蔓没有和他提起这个事,温世轩有些糊涂地问。 “我们认识不认识蔓蔓等会儿再谈。主要是我们听说过,你女儿不是你亲生的这个事实,所以想找你再确认一下。” 姚书记已是用最慢的语速来说出这个话题,然而仍让温世轩瞬间有被雷击中的感受。 一张老实的脸,怔怔的,好像个木头人,脸上空白无神。 “温先生!”这问话刚开始,姚书记可不能让被问的人先出事了。 浓眉下的厉目在温世轩迷茫的脸一掠后,沉重地咳上两声,道:“温先生你逃避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被陆司令这话拉回了神,温世轩一边皱眉头,一边对他们两人表示更深的疑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听谁说的?” “听林文才先生说的。”姚书记眼看如果不把这个谎撒圆了,是没法将审问继续下去,由是搬出早已商量好的台词,道,“主要是我们是蒋中校的朋友。蒋中校本人关心他媳妇,我相信温先生对蒋中校对他媳妇的心意是不会有疑问的。蒋中校不巧从林文才先生那里得到一些类似的消息,大表惊讶,但是,他作为女婿作为晚辈,不好意思向你问起,又不好向自己家人提起,只好委托我们两个年纪相当的同辈来问问温先生。” 是女婿的疑问,看来都是那天自己的妈说漏话引发出来的问题。 温世轩长叹一声,对女婿蒋衍同志的品德他是绝对信任得过的,因而点头承认:“蔓蔓是我养女,是我经过某地时不巧在田里捡到的,我看一个婴儿小小的被人抛弃在田里实在可怜,于是把她抱回家里养大。” “你在抱走她的时候没有问过当地人有没有人丢失孩子吗?”听到温世轩说出了当年怎么和女儿遇到的故事,陆司令心里早已急得不行,急急地插了进来问。 温世轩愣,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陆司令问这话的样子,纳闷地说:“那个田,我记得,周近有好几个村。我当时抱过那孩子到附近最近的村里问,他们对我说,这孩子肯定是人家不要的,因为是个女孩子,而且长得弱,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农村里,很多人生的是个女儿的话都不要的例子我知道很多,可能两位是在城里的,不知道这样的事。” 说到此,温世轩想到自己那个被温奶奶丢掉的真正的大女儿,心头酸酸的。 “人家这么说你就信了?没有找到孩子真正的亲人再问清楚吗?”虽然,知道温世轩有自己的苦楚,但陆司令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是想质问,因为如果你温世轩愿意下功夫找到他们陆家,蔓蔓早已和他们家相聚了,没有近二十多年的疏远,以至于现在即使见了面,中间依然隔着堵难以穿越的墙。 “我,我有找到她的亲人的。”温世轩说,或许是由于沉浸在自己和女儿的回忆中,反倒是没有去留意到陆司令奇怪的神色,道,“那是后来,我把她抱回家,发现她身体不好。我送她到医院治病,但医药费不够,我就想,如果她真的是熬不过来,至少,要和她真正的亲人见上一面。我跑回那个村,一家一户的问,人人都把我当疯子,说那个女孩明明是人家不要的,因为那家人都走了。” 震! 是同时一股真正的震,震到了陆司令和姚书记的心里深处。 这不可能! 陆司令在心里大喊一声,愤怒的拳头正要砸下桌板。 他明明,在被迫离开村子回到大城市的时候,交代了人留守在村里替他继续找寻失踪的女儿的线索。 怎么会变成没有人告诉温世轩他们陆家在哪里,他们陆家一直很爱这个女儿。 “老陆!”关键时刻,姚书记手一把举起,拿住陆司令要往下打的拳头。 陆司令喘着气,大力地喘息,胸腔里的这股肺火腾腾地往上烧,只要这个疑问没法弄清楚,他就没法安心,或许夜夜都就寝难安。 因为,难道是自己家的疏漏,让蔓蔓失踪这么多年吗? 听到姚书记那一句声音,温世轩从回忆里出来,醒了,看陆司令青白到可怕好像生了大病的脸色,不由惶然:“陆先生,这——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让你难受了?” 闻到这句,姚书记不禁一声笑:这温世轩老实得,让人想到可爱两个字。 “温先生。”眼见陆司令这个样,是没法再继续下去这场交谈了,而且,该问的话,应该都问了,姚书记起身走向温世轩,伸出只手,“谢谢你愿意到这里来向我们吐露这么多的信息,这样一来,我相信蒋中校心里一定能安实了。” 抬头,看到姚书记那张温和的脸,却盖不住一双气势的眸子,想想,温世轩不敢与这个人握手,只低下头,忐忑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和我女婿说?还有,这事会和我女儿说吗?” “对于蒋中校,我们会如实告诉。至于蔓蔓,你自己怎么想?”姚书记的眼,从高到低俯视他。 “嗯,告诉我女婿,我相信我女婿能处理好的。”温世轩避开了最敏感的话题。 可见,他根本不想告诉蔓蔓。 原因呢? “你认为你女婿会告诉蔓蔓,你觉得即使这样都可以,是不是?如果是的话,我们会转告给蒋中校的。”姚书记深意的眸光盯注在温世轩本人。 被逼宫,表态。 温世轩忙道:“我相信我女婿不会告诉蔓蔓的,因为他很爱我女儿我知道,如果我女儿知道她是被人不要的孩子,不是会很痛苦吗?”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陆司令的心。 他怎么可能会不要女儿? 他又不是那瞎了眼的老巫婆温奶奶! 只是,如果温世轩刚说的话都是事实,说到蔓蔓耳朵里,他情何以堪,如何解释这一切? 难道对蔓蔓说是温世轩撒谎? 撒谎也得拿得出证据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蔓蔓会信谁的话? 其实一目了然,蔓蔓肯定信温世轩多过他们的话,毕竟当年,他们真的是把她弄不见了。 无言。 大手拍住浓眉上深深的皱纹,陆司令低下来的头,圈出一圈地上痛楚责备的影子。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吗?”温世轩问,始终见这屋里气氛不大对,好像自己每说一句话,那位陆先生的情绪都会十分剧烈的起伏一次。 “可以的,事情你都说清楚了,我们会派人送你离开。”姚书记温和的眸子扫过陆司令,示意人将温世轩带走。 终于可以走了,也没有被为难。温世轩呼出口气,急着迈开步子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跟着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走下楼梯,到门口时,迎面撞上另外一张年轻的冰冷的军颜。 这张军颜,比起姚子业的脸,总共与他之前遇过三次的模样,每次都让他印象深刻。 因为对方那双寒气逼人的冷眸,从第一次遇到他,就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敌意。 温世轩低下头,擦过据君爷的肩膀最远的地方而过。 冰眸,在听着温世轩离开的脚步声,一点点地漫上最冷的冰水。想,想到,她昨天刚和他说的话,充分表示了她情愿相信温世轩任何话,都多过他这个哥哥。 他这个亲哥哥,只能在她的养父面前落得一败涂地的局面。 可他不甘心,不会甘心的! 要他与温世轩共容,不可能。 “姚上校在哪里?”冷冰充满气势的语气,对着门前的守卫。 “君爷,姚爷在二楼。”只要被君爷这气势一压,没有不慌张应对的。 姚子业这次又是私自行动,没有与他有过任何商量。 知道姚子业始终是为他们兄妹着想,但是牵涉到温世轩的任何问题,都能足以让他肝火大动。 门。 嘭一声被撞开。 正欲拾取军帽过去探问自己父亲和陆司令口风的姚子业,狭长的眼一眯,望向了门口气势冲冲进来的人,嘴角饶是些微无奈地一勾:“你消息这么快?” “不快,若是快,应该赶在你把他送来之前,阻止你了。” 对方的火气很大,大到姚爷狭长的眉是紧了紧,道:“陆君,你为什么不心平气和与他当面对谈呢?或许,你们在互相了解了之后,会觉得实际上双方并不难相处。要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会让蔓蔓很为难的。” 对姚爷这说法,冷冷的嗓子忽的冷笑:“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作为组织者和旁听者,姚爷隔着墙,都是能把刚才两个父亲问温世轩问题时的一串问答,都收进耳朵里了。 “陆君,蔓蔓是他捡到的,他作为蔓蔓的养父,对你妹妹有养育之恩,你为什么要排斥他?”惯来优雅温柔的嗓音里,在此处多了丝要引导大局的沉稳。 从姚爷这话,足以说明,对温世轩的阐述,姚爷和两个父亲一样,是认为没有可疑之处的。 早知是如此。 冷眉仅是愈发可笑似地威耸,冷眸里的光尖利得像出鞘的刀锋:“笑话!他说的你就信。如果我说,我小时候亲眼看到的是他将囡囡抱走,即使我苦苦追着他喊那是我妹妹不是他女儿,他依然不肯把囡囡还给我。” 望着他,姚子业长眸里的光骤起波涛,是震惊。 “你说他是撒谎?” “他明明是偷!”愤怒,满腔无法抑制的情愫,在想到被她的拒绝之后,汹涌如吞噬一切的狂澜,“当然,我会找出证据的,证明他是偷,不是抱。” 听到他这句类似发出誓言的对温世轩的恫吓,姚子业的眉深深地低下,眼,在地板上一圈圈地转悠着光,是抹模糊不定的光色。 总觉得这事,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毕竟,中间已经证实有杨乐儿的搀和了,不是吗? 杨乐儿究竟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据他们现在了解到的,只知道对方很恨陆夫人,所以要杀死囡囡。 “我说,陆君,杨乐儿那方面——”狭长的眉一提,提出。 “我上次去精神病院看过她。她连我都认不得了,却很记得我妈和囡囡。”冷声,提起那个疯子婶婶,没有存一丝感情的波动,寒目射出像侩子手刀一样的光,“我问她任何问题,她都答不上来。你也去过关着她的那个精神病院,应该知道的。” 就是知道,所以更不确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与杨乐儿在一块的那个王海,是后来忽然冒出来的,在他们未能找到相关情报时,在杨乐儿进精神病院那天,王海神秘失踪了。 因此,他们现在只能盯住杨家老太婆那条线,因为温世同那条线,最多与杨乐儿有过很肤浅的联系,都没有和杨家有深入牵绊。实际上,温世同现在是全力以赴意图通过温明珠攀附李家拯救他那岌岌可危的建筑公司,可见,温世同是在女儿身上孤注一掷,这更表明了温世同没有其它出路了,没有其它靠山了。 深思到此,长眉微紧微松,是想走到隔壁,再问问两个长辈的想法。 姚爷做事周全,体解人多一些。 冷眉一提的君爷,却一直认为,这既是姚爷的优点也是缺点。 也好,两个长辈与温世轩见面成了定居,就此聆听长辈的想法,并不妨碍。 两个年轻的军影,在慎重敲门后。 “进来吧。”姚书记在小茶间门里温和的声音传到门外。 未听到父亲陆司令的大嗓门。 君爷在心里慰藉:幸好姚书记在这,能让他父亲按住脾气。 门开,看见陆司令真是如他们所预想的,坐在椅子上浓眉不展,阳刚的部队军官的面孔怒气腾腾,像是随时都要拔出枪的气势。 陆君先踏进门里,叫句:“爸。” 后头,姚子业在临进门时接到了莫文洋的电话。 “莫少校,我现在正好有事,迟点和你说。”姚爷本想说一句挂了莫文洋的电话。 莫文洋却是在电话对面大呼小叫起来:“姚上校,你先别挂,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挂。我这边的事肯定比你的急!” “怎么说?”倒是有些担心是不是部队里面出了什么事,姚爷缩住长眉,接着却想,如果是部队有事,不是该由上面的人通知他。 莫非,不是部队里,是—— 仅听,莫文洋急得语无伦次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断断续续的:“哎,我本来是想联系蒋大少的,可是他不在,想来想去,君爷不好说话,只有姚上校你最好人了。我只好为了蔓蔓联系你了,想必你也愿意为蔓蔓出这个头。” “你说蔓蔓怎么了!”平日里优雅从容温柔的音色骤然变得铁青,几乎是从肺腑里冲出来的声音。 莫文洋一惊,早知姚爷遇到蔓蔓的事会变脸,他该谨慎些,现在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同时间,姚爷的那句骤然加大音量的话,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屋内几个人的注意。 冷冰的身影蓦地一转,迅捷地抽走姚子业手里的电话,向对面的人威喝:“什么事?” 听君爷可怕的音色忽然在电话里面响起,莫文洋像是被震出了七魂六魄,做汇报的声音都是抖的:“蔓蔓的朋友初夏打了电话过来,说有人诽谤蔓蔓,现在带了一群人上画廊闹事。” 咔! 果断地一断线,同时间冰影已经向外冲了出去,旋风似地席卷楼梯而下。姚爷紧跟其后。 两抹影子在迅疾地跃上停在门口待命的军车后,朝画廊的方向。 冰眸一面在车上接听消息,一面当听到原来是温世同一家惹出来的事后,放出犀利的刀光:是嫌毁容不够吗?看来是等着扒掉皮! …… 画廊 “蔓蔓。” 初夏护在蔓蔓前面,拿着手机,向温世同一帮人发出警告:“我已经打电话给报警台了,你们不走是不是?是想等着坐监吧,我成全你们!” “我们做什么事了?”拉把椅子坐下来的温世同,衔着一副爷们的从容,眯着狡猾的眼珠子。 在他身后一溜是五六个男人。画廊里,现在只有初夏和蔓蔓两个女流,明显的势单力薄。 即使初夏打报警电话,警察要来到这里,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但是,他今天带人来,不光是为了替女儿出气,最重要的是要在某个人面前上演一出戏。 这个人,就是李振伟。 “你们吓走了我的客人!还敢说不是犯法吗?这是天皇老爷的城墙脚下,你们都敢做这种事,你们等着报应!”初夏一边与温世同不停地说话,意图拖延时间。 “你弄错了,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向我的大侄女问句话的。”温世同眯着的眼珠子,带着锋芒毕露的光向蔓蔓。 对这个叔叔,蔓蔓是打从心底里,从很早以前,厌恶至极。 因这个叔叔,连她二叔温世荣都比不上,做事没有底线,道德败坏到底。 对温世同、温明珠这种人,她蔓蔓绝不会畏惧半分。 因为人做事天在看。 从初夏身后走出来,给初夏一个安然的眼神,月牙儿眼透过丑陋的黑框大眼镜,锋利地对上温世同的斜视,从从容容道:“我只记得,在十几年前,当你拒绝了对我爸伸出援手让我们家自生自灭见死不救的时候,我和我爸在心底里,已经都不认你这个亲人了。我不是你侄女。” 翅膀长硬了,就因嫁了个部队高官的小儿子。 若自己女儿嫁进了李家,能比不上蒋家的儿媳妇吗? 李家比起蒋家,甚至要高一些地位的说。 温世同冷冷地笑:“蔓蔓,你不认我没有关系,可是,谁都知道,你这颗心是被染成黑色的心。” “你说话不要乱说话,我警告你!”初夏一听,怒气冲出来。 “我有说错话吗?你妒忌我女儿的美貌,就因为我女儿抢了你的相亲对象。现在,居然拿化学药剂泼我女儿的脸,害我女儿深受其害。” “胡扯!”初夏卷着袖子,举起手要指到温世同鼻子上去的怒吼,“你有证据吗?如果你有证据尽管告法庭上去。我看你是无凭无据无故中伤,才像流氓一样到这里以为能用威胁恫吓让我们屈服?谁是坏人,所有人都知道!” 温世同那是江湖老道,怎可能因初夏几句话退缩,两条腿交换成了另一悠闲的姿势,举起手招招:“我这是想着蔓蔓始终是我侄女,想给蔓蔓留个面子,才没有急着闹到政府部门里头。既然你们都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做的事,让这个人出来为蔓蔓说话吧。” 于是,一个人从温世同身后走出来。 对于这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别说初夏不认得,蔓蔓更不认得。 可见,这人是温世同专门从哪里用钱买来准备做假口供作为诬告蔓蔓的利器。 此事一眼分明的说,听着这陌生人用一种难听的口音指证蔓蔓是杀人凶手的话,初夏怒得直跳脚:“你有本事拿证物啊?” 然,有些人,仅凭这个,已经足以动心了。 李振伟从门口暗藏的地方走了进来。 对他来说,他情愿蔓蔓真是为了他去毁掉温明珠的脸,这意味,蔓蔓心里面有他,他比得上蒋大少。 “蔓蔓,你根本不需要为我做这种事,你知道不知道,你做这样的事很傻的。犯了法,我,也没有办法保全你。”李振伟一厢情愿,絮絮叨叨的话,以及那副像是深深痛楚和自责的表情,令初夏和蔓蔓两个人只觉得天雷轰顶。 “你——”初夏被雷得全身鸡皮疙瘩了,说话都得防雷地打颤,“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谁会为你做这种事情!沙猪!” 被初夏骂得头破血流的李振伟面色大变,对向蔓蔓:“蔓蔓,你朋友这么说我,你说话啊!” 月牙儿眼里此刻燃烧起了凶昂的忿怒,这些人居然想给她制造她和老公之间的信赖危机,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了:“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在我心里面连空气都不是!” 震天动地! 李振伟天摇地晃,脚步不稳。 见着戏没能达成,温世同凶狠的眸光忽现,站起来,一挥手:“把她抓起来送到法院去,我今天就让她法办给我女儿谢罪!” 五六个大汉子往蔓蔓那里冲过去。 【85】一伙儿全端了 更新时间:2013-1-23 8:18:31 本章字数:12508 “爸!” 门口处,温明珠尖利的叫声传进来。温世同像蚱蜢跳起。 几个一拥而上向着蔓蔓冲过去的汉子,同被声音惊住,停下手。 此时,蔓蔓和初夏都退到了沙发后,正想冲进厨房拿碗拿盆抵御,现在见情况忽变,互相看了眼,都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明珠!”温世同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声,可见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 温明珠像是一包麻布袋子,被人掷了进来,四肢趴在温世同面前,头蜷缩在胸前,整个身子抖得像触电了似的,没有一刻不停地抖。 趴在沙发上面观望现场动静的蔓蔓和初夏,在看到温明珠头上那层层包裹的纱布时,知道了温浩雪报告的事是真的:温明珠这张脸真是毁了。 然,什么人毁的? “你,你想做什么?” 温世同往后退,一步一步蹒跚得像个走不动的老人,跌在墙壁上,刚在蔓蔓面前嚣张的那双小眼珠子,如今气势全无,布满惶恐地大张着,望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 寒气,伴随男人韵律的脚步往四周扩散,冰到零点的声音回旋在画廊里,如寒冰冰封四处:“你问我我想做什么?” 冷冷的一声反笑。 温世同仿佛全身被冻住了,连眼珠子都不动了,根本找不回来声音。 随温世同来的那几个下手,见温世同这个样,纷纷弃械而逃。 擦过那冰冷至极的男人身边,冲到门口,快要见阳光的时候,突然见一溜的军影出现在门口,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绿色的墙。于是,这几个全跪了下来,高举双手,嚷道:这事不是我们做的,是他做的! 温世同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巴不得后面这堵墙能穿个洞让他钻过去,或是直接把头撞墙。 这时候,那个被蔓蔓震得发呆的李振伟,回过了神,却分不清状况,发出连声诧异:“明珠,你怎么在这?——君爷?!” “振伟!”看父亲好像护不住自己了,温明珠像条虫子爬到李振伟脚边,伸出双手使劲儿抱住李振伟的双腿,“你要相信我,这事真不是我干的,我真是爱你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振伟叫,因为双腿被温明珠像抱佛脚一样捆住,寸步不能行。 君爷的声音一响起,全部人再次被冻住了,包括李振伟的叫声。 “你刚好像是说,要抓谁去法办?” 冷眸冷丁丁地把温世同整个儿吊起来挂墙角。 “我,我——”温世同即使发不出声音也得拼命地挤。 这个男人太可怕,虽然之前早已知道,但是现在面对面对上,才知道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似乎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光用那眼神都能把他像只蚂蚁压死。 “你什么?” “她,她毁了我女儿的脸。”温世同喘着,痛苦地喘着。 “你说她毁了你女儿的脸?” 再一声地府似的冷笑,冷眸瞬间发出的寒刀要活活地剥掉他这层枉为人的皮。 喉咙里翻滚的口水吞不进去,温世同像是要死不能要活不成地挣扎:“是,是她指使人做的,有证人。” 于是,那个先前为温明珠温世同作证指证蔓蔓为杀人凶手的证人,被高大帅一揪领子,马上杀鸡似地痛叫:“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叫我撒谎,叫我指证那个女人。” 李振伟傻愣。 温明珠是要把那张包裹纱布的脸都埋到李振伟的两脚之间。 看温明珠和李振伟两个人的这幅姿态,初夏实在忍不住了,想笑,然而君爷的冷气太强悍了,让她的笑都冻在了唇边。 现在的确不是笑的时候,蔓蔓受诬陷是一回事,主要是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眼前的两个爷都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君爷生气她们不是没有见过,而姚爷大怒,倒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微眨:进门的姚爷,刘海下那双狭长的眸子底下微微发着冬日溪流的冷光,给俊颜上的美镀上了另一层诱惑的魅色。不知是不是盛怒的关系,她对不上他的眼。 姚爷直走,是一条直线走到温明珠面前,单膝一弯,蹲下,刘海一飞,露出底下那双充满魅力的眸。 面对君爷浑身瑟抖的温明珠,在看到如此美貌的姚爷时,似乎能缓一口气了。或许在她心里面,这个温谦有礼的男人,肯定比可怕的君爷好应付。 然而,在几秒钟之后,她立即明白到自己错的离谱。 优雅的指尖在她下巴颌上轻轻一挑,她痛得吃声。 “你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张脸太可怕了,所以嫌自己拿化学药水淋不够,现在是要人家给你刀子让你自己戳脸是不是?” 姚爷的字,一个个地蹦,带着那惯有的优雅,同夹的是恐怖的寒。 温明珠嚷了出来:“不是我,是别人做的,我自己怎么可能毁我自己的脸?” 伸进绿装口袋里的手指,缓慢地夹出一只小型的录音笔,指尖按在那小巧的按键上,只听从扩音器里面传出来的是: 我想和我那个朋友开个玩笑,你拿这瓶水在我朋友进门的时候,喷到她脸上,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丰富的报酬。 你怎么做事的!你别想我支付给你余款! 你喷她的那瓶水还给我。 你是不是自己换了里面的液体? 我没有换过,你不信,你自己试试喷到脸上,不就知道了吗? 呼呼呼——温明珠的气只有的出没有的进了:“不,不是我——” “不是你的声音?没关系,我们这里还有影像证物和你去药店的记录,你指使谁做的证人,一应俱全。你想要什么我们提供什么。” 贴在墙上的温世同闭上了眼,好像是要代女儿领死了一样。 这分明是有人洞察了他女儿的计划,给他女儿设了套,他女儿笨笨地踩进去已经没法走出来了。 因而,饶是李振伟这种一时瞎了眼的,都意识到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了,怒紧了唇,回向温明珠:“你,原来都是你自己演的戏码,还诬告蔓蔓——” “我——”温明珠一闭眼,死活都要抱紧李振伟的腿,“我都是爱你才这么做的,谁让你只看着蔓蔓。振伟,我真的爱你!” 初夏在牙齿里“切”:温明珠这种只求享福的猪,能爱李振伟? “你真的爱他?” 姚爷充满诱惑力的磁性嗓音飘过温明珠的耳畔。 浑身一个酥麻,明知不可以掉头,仍不受控制地朝向他的脸转过去,眼前这张美丽的俊颜,一如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让她前所未有的心悸和震动,宛如一生中唯一的初恋一般。 心砰砰砰,温明珠那半张没有裹纱布的脸红了。 啪! 李振伟那巴掌狠扫温明珠的脸,怒吼:“婊子!” 猝倒在地,余下的半张脸全肿了,干脆急急闭上眼装死。 可李振伟不会就此放过她,拽起她,用力拉出门外。 留下温世同,终于认识到下一个目标将是自己,立马自己先跪了下来,向两个爷求饶:“我女儿骗了我,我不知情的。” “你不知情,能弄出一个污点证人?”两位冷爷直接拎出高大帅拎出的那个污点证人,与温世同面对面。 事到如今,龟孙子都得当了,举起手自打自己的嘴巴:“是我小人,是我错,是我妒忌她,如果不是她,我女儿早就嫁入了李家。” “对你来说,你希望你女儿嫁入李家,是希望能拯救你的公司。所以,这方面公安部门和纪委已经介入调查了,说希望找你谈谈。” 之前留温世同,是想利用温世同吊出杨家,现在,能确定杨家不在温世同身上费力了,两个爷懒得和温世同兜圈圈了:干脆趁着温明珠这事儿,一伙儿全端了。 冰冷的手铐铐上温世同的手腕。温世同被两个人一拽,像条死鱼一般拖出了画廊。 其他那些打下手的,一个都没有能逃过,全数押上了警车。 整个画廊外围,早已被不少围观的人群包围起来,水泄不通。毕竟动静闹的这么大,警车、救护车、纪委的车、军车都到了。 杜宇从外面接到急电,赶回来时,就见到这样一副气势庞大的战场,他足以相信,他的小画廊不需几分钟后,会在全城里出名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蔓蔓和初夏都躲在画廊里,说什么都不敢走出门,人渣是被清了,可她们和画廊都出名了。 甚至有人悄悄地传递消息:说是市长和市委书记的车都刚在这里停了好一阵子。 女儿出了事,打定主意要做干爸的姚书记以及亲生爸爸陆司令怎么可能不来? 坐在车里头,等到亲眼确定两个儿子把这伙渣全给收拾了,两个父亲方是安了心。 “这伙人,一个都不能放过!”陆司令一掌打下大腿,胸口里的这股怒火闷火熊熊燃烧,宛如让他重临当年战场的火热。 姚书记心知他是被温世轩的话给刺激的。 抚慰地拍下他肩头,同是凝重且富含深意的说:“这里面,肯定有些我们尚是不了解的事儿。” 两位父亲,望向画廊里的目光充满了深邃和不舍,最终在公务迫使之下驱车离开。 好不容易等到大批政府车辆离开,从围观的人群里面像个被压扁的饼干挤进画廊里头,杜宇进了门后,急急忙忙关上画廊的玻璃门,抢先挂上歇业的牌子。 紧接奔向老婆:“初夏,你没有被吓到吧?” 庞大的阵势,有人民解放军坐镇,老婆若有事,国门早被人攻破了,所以,铁定没事。 初夏嘟起嘴巴,抚摩胸口,回答老公:嗯。 她这心口被吓的,不是被温世同温明珠这群败类吓到,是被爷给吓到了。 杜宇不需与老婆心有灵犀,都知道铁定是被爷给吓的,安慰地拍老婆肩膀,意味地说:“瞧,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说的是,老婆你这个拼命三郎在爷面前要注意收敛一点,两个爷是不和你计较容忍你,不然,早就把你怎样怎样了。 初夏如今信服了:自己能在爷面前放肆都是托了蔓蔓的福。 “蔓蔓呢?”杜宇问。 “在里面。”初夏却是不怎么担心单独面对爷的蔓蔓了。 因为,在这世上,能与爷分庭相抗的,似乎只有蔓蔓了。 蔓蔓走的是韧的路线。不钢不硬不软,但是韧。 蔓蔓的韧劲儿,温家人抵不住,爷抵不住,蒋家人抵不住,市长市委书记都抵不住,因为蔓蔓站得住理。 高大帅清完场,走进画廊的茶水间向两爷汇报,看见的画面是三个人,坐的坐,站的站,茶水间里一片沉默的寂静,有点儿可怕。 立在墙角盆栽边上的姚爷,指尖撵转金边吊兰细长的叶子,狭长的眸,闪避起蔓蔓。 君爷同志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像座不动的冰山,只负责散发寒气。 蔓蔓给他们两个端上两杯上好的花茶,扶下大眼镜,道:“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赶到的话,我们这里可能被人砸了。” 被她真诚地道谢了。 浑身不习惯,十分的不习惯,因为她向来对他们是冷面孔的。 高大帅稀奇地看到两个爷的面孔都暗地里扭曲了。 “不用谢。”端起茶杯的君爷,是迫不及待地喝上一口,掩饰心里面被激起来的情愫。 总以为,她和他们之间开的是红灯,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了开绿灯的时候。 答完谢的蔓蔓,或许考虑到了他们不习惯谢意的心情,镜片上一抹光,道:“其实,如果你们事先告诉我有这事的话,或许我可以配合你们演戏,比如做出脸被淋了后毁的感觉,这样,她或许会更得意些,进你们的圈套容易一些。” 两个喝茶的爷同时噗,喷了茶水。 高大帅看着从容淡定的蔓蔓,脑子里忽然惊诧地闪过一个词:超级腹黑型。 说回来,姚爷真是躲着蔓蔓的。因今天背地里背着她做的事,私自带温世轩去见陆司令。而且温世轩回去时,还让人再三恫吓了温世轩今天的事不能和蔓蔓说。 “我们有事,需要先走了。”转动腕上的手背,心思不定的姚爷一说之后,修长的身影急匆匆步出画廊。 生怕再对上那双眼镜后的月牙儿眼一眼,会被看出什么。 冷眉稍是一皱,君爷搁下茶杯,起来时整整笔直干净的衣领,大步离开。 月牙儿眼,对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瞅后别开。 两个爷都走了,高大帅赶忙跟上去,忽然想到什么,回身记得对蔓蔓说:“是莫少校通知我们的,蒋中校好像不在学校里,出公差了。” 欠了莫文洋的人情,蔓蔓赶紧打电话到学校亲自向莫文洋道谢。 莫文洋却生怕她误会了蒋衍同志,一五一十和她详细解释事情经过:“你老公,是出了公务,没有能带手机在身上,一时联系不上。但是,我已经向大队里面报告了,领导都很重视这个事情,会让你老公尽快先回来看你。” “不用了。如果你见到阿衍,告诉他,什么事都没有了。让他好好在部队里工作,我不会拖他后腿的。”蔓蔓说。 两个爷即使没有赶到,或许画廊会被砸,但她和初夏是计划好了逃跑路线,应该人不会有事。 只要人没有事,钱可以再赚。 蔓蔓心态很好,基本啥都不怕。 莫文洋一面答应她,一面在心里头装了话:这事若能瞒得住蒋大少才奇了。蒋衍同志回来肯定得气爆,说不定拿捅汽油直接浇到温世同和温明珠身上,点火。 蒋衍同志不惹则已,一被惹火,与爷的脾气一样糟糕到底。 正因为很了解老公的脾气,蔓蔓说什么都不让老公去凑这个热闹。 不过,正如蔓蔓、初夏、杜宇等担忧的,这个事不多久,能传到的人都知道了。 …… 温浩雪和张秋燕,是在出事后三个小时,得知了温世同一家都进了监狱,温世同名下的房子全被抄了。 两人不由都庆幸,没有接受过温世同的恩惠。 接下来,张秋燕迫不及待赶到温奶奶住的医院,找到了在温奶奶床边手捂着嘴巴打哈欠的许玉娥,说:“大嫂,你没有和我们家那个三叔有什么利益的瓜葛吧?” “什么利益的瓜葛?”许玉娥眯着惺忪的眼睛,好像没有睡醒的模样儿,说。 张秋燕知道她是装,是怕自己过来和她这么说是有意想分羹,心底一冷笑,我这是来幸灾乐祸的,最好你真与温世同有什么瓜葛,于是道:“大嫂,我这是好心提醒你,若你真受了三叔的什么贿赂,你要赶紧把钱花了或是转掉,三叔现在都落到监狱里头了,被纪委公安部一干人查了后全抄家了。” 蹬的站起,退后的脚绊翻了椅子,许玉娥的眼瞪得老大的圆,口一张,结结巴巴:“我,我是个笨人,三叔他想找我做事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与他有什么瓜葛呢?” 这会儿说起自己笨了,真是有些人到了这时候骂自己是猪都行。 张秋燕看她被吓的,心里发笑,说:“没有最好。只是,我听说,之前温明珠好像给媛媛搭了条能上本地高中的线。” “这事,要看媛媛能不能上再说。我们没有给他们半分钱,他们也没有给我们半分钱。”许玉娥咳咳挺直了背,摆出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 张秋燕暂收了声,待看她笑话。实则她到这里来,除了看许玉娥笑话,是想借机给许玉娥施压,让许玉娥一个人开口独立承担照顾温***责任。 照顾这个半死不活的老人,而且是从来没有给她这个媳妇好脸色的老人,她都觉得晦气。可惜许玉娥都来了,她不来,在社会上说不过去,如果许玉娥开口要她不来,那情况不一样了。 搬张椅子坐到许玉娥身边,因为知道温世轩今天下午带温媛去学校了。 两个人暗里较起了劲头。 不久,病房门口,温世轩在后,温媛在前,走了进来。 看到张秋燕在,两人皆一愣。 “弟媳,你来了?”温世轩温温吞吞地说,不是很信张秋燕愿意把自己送上门。 温媛眼眉低下,想避开张秋燕。 “媛媛。”张秋燕站起来,却是早已把目标对准了这个侄女,圆圆脸皮笑肉不笑地说,“怎样?今天和你爸到新学校办入学手续顺利吗?” 温媛眼中利光一闪,不说话。 温世轩心里叹气,想都知道张秋燕是来看他家笑话的,温声地说:“这所新校的校长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挺和气的一个老师,说愿意让媛媛到他学校就读,学费和户口的事都暂时不需要考虑。” 笑话没有能看成,张秋燕一愣。 许玉娥得意了,反过来笑话起她:“我家媛媛,在家乡的学校上学时,年年都拿第一的,到这里,谁敢小看。” “大嫂。”张秋燕哪是省油的等,马上采取迂回战术,笑,“你确定你真没有给钱给三叔帮你疏通关系?” 这可把许玉娥怒的,跳起来叉腰骂人:“我哪里有钱!你以为我像你家,不知道当会计时帮人家逃了多少税收心里早肮脏死了,才会时时刻刻想着走歪道。”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张秋燕嘴里牙痒,干脆全说出来:“是啊,你们家现在是不得了。不说媛媛吧,就说你家蔓蔓,嫁了个高官子弟,现在是听说连市长市委书记都攀上了。今天有人去你们家蔓蔓的画廊闹事,警察军人全部出动,一个不漏地全抓了起来,说是都要上断头台。你家蔓蔓现在不得了,你怎么不去你家蔓蔓住的大院子里住,享享福?” 蔓蔓连市长市委书记都攀上了。 温世轩一个愣:怎没有听大女儿提过这事? 温媛猛地闭上眼皮:回想起上次自己在市长办公室原形毕露的那一幕,陆司令拨着腰间说要一枪把她毙了。 许玉娥那是后悔得心痛,心绞痛,快想死了重生一次一般的痛,愤怒地想要冲上去厮打张秋燕:“都是你!我本来可以在蔓蔓那里享福的,都是因为你介绍那个金若文,害我被我女婿女儿讨厌了。” “哎。这事我都和蔓蔓说清楚了,不关我的事,当初是你自己看不上蒋中校的,硬是嫌弃人家穷,结果人家压根不穷。说到底,是你自己人品问题。”张秋燕拿起小指尖挖耳洞,不痛不痒地说。 真怕这两人就此在老人家的病房里打起架来,温世轩忙着抱住要冲锋陷阵的老婆,对张秋燕道:“弟媳,如果你来只是为了我们家的事来,那就算了。如果你是要留下来照顾妈,那我没有话说。” “对!”难得老公说一句实在的了,许玉娥忙接上话炮轰张秋燕,“你等着,等着我到处揭开你们家那些丑陋的肮脏事,你是个不孝的儿媳,而你老公居然没有管你这一点,和你一样不孝。” 目的没有达成,被喷了满脸的灰,张秋燕怒气冲冲奔出病房门,迎面差点儿与进来的人撞上。 “二嫂子。”鼻梁上的眼镜都被撞歪了的林文才,急退两步,看清楚是张秋燕,吃惊,“你这是来照顾奶奶了吗?”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好像有意拆穿笑话她似的。 张秋燕往林文才脸上一瞪,拨开腿,走两步,忽然发现他身后还有个人影,一惊,回头:“这是——” “你小姑和我的女儿佳静。”林文才扶着眼镜,对张秋燕不认得自己女儿一点都不吃惊,毕竟这些温家人向来戒备他,更别提会关心他女儿了,“你应该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对方的言外之意张秋燕收到了,这可好,不仅大房的气,连林文才和他女儿都给她气受,一甩脸,像子弹头冲向电梯。 或许是因突然间与林文才对付张秋燕成了同仇敌忾,许玉娥这会儿对小姑丈,露出少有的和气,说:“小姑丈,你女儿都长这么大了。” “不大,和媛媛一样年纪。”林文才温温不露声色地笑道。 许玉娥被他一句话堵了嘴,脸色半是青,有些埋怨:我都主动和你示好了,你居然给我冷屁股。 “文才。”这里面的人,大概只有蔓蔓和温世轩是最欢迎林文才的,蔓蔓不在,温世轩忙给林文才搬椅子,问寒问暖,“你现在是请假过来的?” “是啊。一是请假,二是刚好这边有间学校来挖我们佳静的墙角,要佳静到这边念书说是学费全免。”林文才说。 “这样啊。”温世轩带着惊讶与高兴的目光望着站在林文才后面的小姑娘。 林佳静长得与林文才有些像,都是文文静静斯斯文文的模样儿,白润的小脸蛋,习惯地保持默声低小头。 温世轩记得自己有一年没有见到这个小外甥女了,发觉小外甥女在这一年中身高拔高了许多,都快一米七的样子,加上身材苗条,是个一见都令人印象深刻的孩子。 笑道:“我记得佳静的成绩一直都很好。其实你这么说有学校要,一点都不奇怪。” “成绩好,可说话像锯齿的葫芦,闷的。”说罢,林文才教育起怕生的女儿了,“大舅子你年年都见过,怎么这会儿还怕?” “大舅。”林佳静急急忙忙开口,向温世轩的方向慎重地行了个见长辈的礼。 “好,好。”温世轩连声说好,发自心底里的笑都到了嘴角边。 站在墙边的温媛望着:父亲的这种笑容,对蔓蔓露过,现在对佳静露,却是对自己从未露过的,哪怕她今天为他挣回了脸面。 犀利的目光扫到佳静那只低下的小头:有点像蔓蔓。 许玉娥在旁看老公当自己孩子的面只夸别人家的孩子,心里不悦,咳咳:“我们家媛媛,今天去北京的一所重点高中面试了,对方也答应了全免学费邀请我家媛媛去读。” 听到许玉娥有意炫耀的这话,林文才斯文的脸笑开了纹路,这个笑可压根没有许玉娥的小气模样,赞道:“大哥,大嫂,这样一来,我们两家算是双喜临门了。” 许玉娥瘪了嘴。 温媛对母亲皱了眉头:都叫别乱说话,每次说话都吃闷亏,总是不接受教训。 “既然有喜事上门,老大哥,今晚我们俩人喝一盅。”林文才邀道,扶着眼镜的动作有一丝其它意味。 温世轩却是没有疑问的,大声应下。 于是,两个男人称兄道弟地往外走,林佳静低着小头跟在父亲的后面。 温媛搬了张椅子坐下来翻书,因为在回来的路上答应过父亲,要在这里坐到母亲吃完晚饭帮母亲代吃饭时的班。 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看着床上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老人,许玉娥生着一肚子闷气:难道自己以后的人生,只是在这里守着这个老不死的老巫婆吗。 不行,说什么都得拉上几个当垫背的,张秋燕、蔓蔓一个都不能放过。 躺在床上的老人,微微从闭紧的眼皮缝里透出的光,掠到旁边的人身上,一闪而过,马上盖回了眼皮底下。 …… 与林文才走到门口的温世轩,突然想起,道:“我该和蔓蔓说你来北京了。让她好好招待你。” “嗯。”林文才对这事,倒是不介意的,说,“我正有此意。想让佳静见见蔓蔓,总觉得她们两姐妹爱安静的性子比较像,能说得来。而且蔓蔓和蒋中校都在北京,见识面广,能给佳静转学这事提点意见。” 温世轩点着头:“蔓蔓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如果佳静来这里念书,你即使不在这边,我和蔓蔓都能照顾好佳静,这个你放心。” 因而,蔓蔓在接到父亲说小姑丈来了,并且要带佳静给自己认识,心里头不止是高兴,立马打了电话给老公。 蒋衍在听说媳妇出事的当晚,赶回了学校,先是向莫文洋与高大帅等人了解了当时的情况。 “蒋中校,过了这事,你心里要打点醒。我感觉两个爷不止防着那一家子。”跟两个爷做事的高大帅,贴在蒋大少耳边偷偷报个料。 这事,他清楚,陆司令都有和他打过招呼了。陆家一直在查杨家那条线索,但一时半会儿想要翻出二三十年的旧账,不是容易的事,何况说不定牵涉上陆老爷子当年的事。 对此岳父大人亲口要求他不要插手,因为如果这事真翻出什么内幕需要对战的话,他蒋大少是最后一道防线了,最低限度能保障蔓蔓的安全。 所以,他现在能为媳妇、为媳妇的两个娘家陆家和温家做的事是,去调查当年温世轩丢失的大女儿的线索。 今天他名义说是出公务,实则奔着这条线索去的,可惜尚未摸到真正的头绪,仅凭一张第三代人民币的钞票,想抓到什么不是容易的事。 正好,媳妇的电话打了过来,没等他开口问起今天媳妇身上发生的事,蔓蔓小媳妇先兴奋地像只小麻雀与他说: “阿衍,你先猜猜,什么人来北京了?” “蔓蔓,什么人来北京让你这么兴奋,比与我这个老公相隔两地说话还兴奋?”蒋衍同志表达小小的不满,始终目标是希望能达到成为媳妇心中第一的人。 蔓蔓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兴奋过头了,歉道:“对不起,阿衍,我忘了你刚出任务回来,肯定很累。” “我不累,我只是妒忌。”蒋大少现在和媳妇说话,时时刻刻都带着挑逗的性质。 蔓蔓小脸一赧,避开老公的攻坚战,说:“是小姑丈来了,而且带了佳静过来,说是想和我们见个面。” 林文才上北京了,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变数? 英眉小挺,英气的眸光狡黠地转了圈,道:“行,我收拾收拾,回去和你们见面。” …… 母亲去医院打饭盒了。父亲今晚去和林文才喝酒了,或许会拉上蔓蔓。 想着这些的温媛,独自一人坐在老人家的病房里,低下的眉在眼皮上落下一圈阴阴的影。 温奶奶住的是单人病房,关上门,基本谁都不知道病房里面发生什么事。 眸子在床上躺的那半死不活的老人死人一样不动的脸上转了半圈,继而嘴角一勾一凝:这人若是真死了,倒是能让很多人解脱了,包括自己的父母。 铃铃铃。 书包里的手机在响。 手摸进书包掏出那个被她摔烂外壳后被许玉娥黏贴回来的手机,来电显示的陌生号码让眼底的颜色更深,温媛转个头,起来走到窗边说话:“我说过了,叫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的,你们威胁不了我。还有,我三叔被抓进监狱了,你们该更小心些,不是吗?” 对方的声音,正是那个在杨乐儿身边露过面的王海:“我知道你三叔让你查探过玉佩的下落,我只是想知道这事你做得怎样了?如果你能把结果告诉我们,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帮你解决,比如你今天去面试过的学校,不是十分顺利吗?” 学校? 今天她刚挣回面子的学校,难道也是他们一手操纵的? 呼吸微微地一丝急,声音强硬地持住沉稳:“不需要你们我照样能考进去。” “你真以为你能?” “当然能!” “好,那等你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我们再来等你的好消息。” 对面咔挂了电话。 指尖捏紧手机,温媛的背影在窗口的月光下,拉成一条巍巍的斜线。 床上的老人,嘴角在背光灯下轻微地勾了点,活像抽搐的冷笑。 …… 在部队的蒋衍,看时间差不多了,要出发前往和媳妇他们汇合。 结果,这人未走到门口,队里通知他说是有亲人来找。 怕是媳妇等不及直接上他这里找他,一面心里高兴一面深怀对小姑丈的妒忌,蒋衍英气挺拔的身影冲进接待室。 坐在接待室里等着他的,却是蒋家真正排行老大的大少蒋飞。 对这个大哥,蒋衍是亲,亲不过与二姐蒋梅的关系,但不是不亲,毕竟小时候曾被大哥背着玩过竹马,两兄弟一块玩过沙子一块偷过人家田里的西瓜一块被人逮住遭大人挨训过,一人顶着一个水桶罚站。 儿时的往事印象深刻,牵绊兄弟情谊。纵使后来两人各有各的发展,现各有各的媳妇,各有各的家。至少,在大嫂金美辰插了进来怂恿蒋母针对蔓蔓的那件事发生之前,蒋衍对兄弟间的感情怀有极大的信心,如今,只剩下考量了。 毕竟,怎么说是儿时的大哥了,大哥在成长的岁月中,似乎与他与他二姐蒋梅,都越走越远的感觉。 “蒋大少。”蒋飞对弟弟开口的第一句,虽是笑融融说的,然而,其中那些复杂的滋味,足以马上让两兄弟间拉起了警戒线。 蒋飞是蒋家真正的大少,然无论在部队,在大院,在任何一个地方,人家说起蒋大少,第一个想到的是蒋家老三蒋衍而不是他。 论起来,蒋飞混的不是比蒋衍差,只不过蒋衍无论在哪个领导面前,在哪个单位里,都是天生的吃香,人缘比他好的不是一丁点。 蒋飞始终想不通,论能力,他哪点比蒋衍差了,以至于被一个老三压下了老大的位置。就说娶媳妇这事吧。他蒋飞娶的是高干女,岳父身份比自家老爸高官一等,而老三蒋衍,娶的是一个杂货铺的女儿。 母亲蒋母的态度,算是正常的,力挺他媳妇贬低蔓蔓。父亲蒋父则是被老三和老三媳妇灌了药,居然黑白不分,到处夸老三媳妇。 搞到现在他媳妇愈来愈难做了,回娘家诉苦,岳父岳母大人亲自给他下了命令,要他回家处理好这些事情,不然他媳妇再回娘家哭诉,他别想领回媳妇不说,今后在部队里也不用指意攀岳父的关系往上升了。 因此,他是盘思了一夜的话,要和弟弟谈判。岂知道走到学校路过大队办公室的时候,听说了老三媳妇一出事现在是连市长市委书记都惊动上了。 没想到,这个杂货铺的女儿有这样勾男人的能耐?怪不得自家媳妇给气的不行。 别人不敢随意说,他作为家中老大,教训一下弟弟和弟媳,总是应该的吧。 【86】听到 更新时间:2013-1-24 8:19:24 本章字数:12244 找到一家南方菜的小吃店,温世轩林文才坐下来,等蔓蔓他们来。 “佳静,你到周近转一圈,给你大舅子买包红塔山。”林文才从钱包里搜出一张百块,吩咐女儿,“不知道北京红塔山要多少钱,你大舅子喜欢抽硬盒的,以前是100,现在应该是150了。你买两包,看清楚点,千万别买成假烟。” “哎,别忙,我不抽烟了的。”温世轩拦着小外甥女说。 林文才可不让他拦,一句话拆穿他:“温老哥,我让你外甥女买包烟孝顺你不行吗?你是不在家抽,偷偷跑到其它地方抽。” 因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在家抽烟会给家里人带来二手烟,烟瘾十足的温世轩,每次抽烟,都是偷偷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 没话说的温世轩,无奈地放了林佳静走,对林文才不甘心地说:“我其实想戒烟的。” “戒不掉,肯定戒不掉,你家里这个事烦那个事烦,有那样的一个大嫂每天念你,你想戒都不成。”林文才说一句话洞穿吸烟人的心思。 吸烟犹如喝咖啡吸大麻,起的就是一个麻醉心理和神经的作用。天天心情舒畅的,哪里需要这些麻醉剂。 “文才,你说话真是——”指头指着林文才,温世轩哭笑不得的,说回来,这个妹婿的犀利的眼神儿剔透的心思是很像自己家的蔓蔓,“我说想戒是真想戒掉的了,因为我现在觉得蔓蔓的话是对的了,不能再惯纵我老婆。” “也只有蔓蔓能说得动你。”林文才朗声一笑,拎起桌上的茶水壶给自己和温世轩倒茶。 两人一阵默,望着北京老胡同上的暮阳笼在云烟里面,轮廓却出乎意外的清晰,不像他们南方的暮阳,经常是湿濡的一片红,什么都看不清。北方的干与南方的湿,一目了然的分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方人的刚硬爽朗,与南方人的温儒文雅,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老哥。”林文才低低的声音伴随望着桌上的眼睛,若是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思绪,“这几天过来的时候,我一直心里在想,是不是该和你说。想来想去该和你交个底,免得你到时候和蔓蔓措手不及。” “什么事?”温世轩转过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因为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蛮严重的。 “那时候在温奶奶出事的那晚,我不是赶回来看老人家吗?结果,先是遇到了几个陌生人。” “哎?”温世轩仿佛身临其境,忙拉住他问,“是什么人拦住你?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如果真是坏人,我现在都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林文才在他伸来的手臂上拍拍,眼镜底下的眼珠笑得一丝无奈,“但是,那一次真是把我吓到了。我当时就想,为了女儿,说什么都不能有事。后来,我想,温老哥如果在,为了蔓蔓,肯定和我的想法一样。” “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事?”温世轩问。 说到这里,林文才怀了忐忑,眼睛有意避开温世轩:“那晚之后,我不是问了你你有没有找过蔓蔓的亲人吗?所以,我怀疑,那几个人是蔓蔓的亲人。” 温世轩低下头,像在看地上自己的影子。 怕伤害到对方,林文才急忙将话题婉转回来:“当然,他们没有对我这么说,是我自己猜的。” “文才。”温世轩的声音显得沧桑疲惫,“实际上,我今早上,和你一样见过两个人。” 那些人真的找上温世轩了? 林文才忧心忡忡时,嗓音里冒出了焦急的火星:“他们怎么说?对你提出什么要求了?”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我,说是我女婿的长辈代我女婿问话,问我蔓蔓是不是我亲生的,我如实和他们说了。”温世轩说到最后,再补了句,“其它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这——”林文才不停地推扶眼镜,想,或许温世轩见的真是和他见的人一样的,问,“他们有说他们是什么人吗?” “说一个姓陆,一个姓姚。” 没错了,真是一个姓陆,一个姓姚。 林文才“哎”一声:“这些人是想做什么呢?如果真是蔓蔓的亲人,为什么不直接表明身份呢?害我们瞎猜。” “他们不说,我想是有理由的。”温世轩拿手心慢慢地摸着杯子,话声很慢,若在沉思若在回忆。 “理由?”听出点言外之意的林文才,追着问。 “蔓蔓很小的时候,差点出过车祸。”温世轩长嘘,“不仅如此,出过不少意外。所以我教她戴眼镜,教她一定要注意安全,提防陌生人。” “你是说——”接下来的话林文才哽在喉咙里头不敢说,与温世轩对着眼神儿,终是从对方眼睛里找到了肯定的答案。 有人想杀蔓蔓? 这,太令人诧异,却仔细想来,不是毫无道理。想那几个陌生人在这件事上不惜找他警告他不要乱说出去,或许这里面真有些什么内幕都难说。 思到此,林文才握起的拳头狠狠地锤在桌上,口里蹦出几声激愤的:“这是什么家人呢?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遭遇生命危险呢?” “所以,我想,这件事等对方开口吧。或许到了哪一天,他们认为可以了,到时候了,自然会来向我开口的。暂时,让蔓蔓不要涉入这件事情为好。” 林文才听着温世轩温温吞吞好像老牛拉车的声音说着这些事情,忽然觉得这位温大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的懦弱,温世轩想事情做决定,是经过长年的深思熟虑。 或许,正是因为温世轩经受了太多的磨难,以至于性子养成了这般的谨慎: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可不做,绝不万一。 难做,做家中的老大难做,身为一个凡人却想做到一个对儿女尽善尽美的父亲更难做。 一个人把女儿抚养成人的林文才,对此深有感触,拍着温世轩的肩膀,长叹:“你的辛苦是有价值的,蔓蔓很孝顺你。” “我不需要她和媛媛回报我什么,只要她们平平安安,我心满意足了。”温世轩长遂的目光透过夕阳,似乎想望到遥远的老家故居。 在那里,还有他另一个已经失去了的女儿。 只但愿,他这个女儿,也能平平安安。 …… 学校里,蒋衍与兄长蒋飞面对面,英眉削挺,眼神微眯,嘴角噙的一勾说不清的深意。 “三弟,我刚听说你是要出学校,是回家吧?刚好,我随你一块见见你那媳妇。你成婚了这么久,我这做大哥的,都没有和弟媳见个面说句话,是有点不对。”说着,像是充满热情笑容的蒋飞,热络地拉起兄弟的胳膊,要往外走。 微微一挣,蒋衍挣开了蒋飞的手,微噙的嘴角似有深意的凝着那个浅浅的酒窝,道:“大哥想见蔓蔓的话,今晚恐怕不太方便。” “怎么?你不是回家吗?”蒋飞浓眉一挑,挑衅的意味浓烈。 “大哥知道我为什么赶回家看我那媳妇吗?”蒋衍英眉下的眸子旋出道不容忽视的尖光。 “这个——”蒋飞在心里骂,三弟这只狡猾的狐狸,居然想拿套子套他,“我怎么可能知道?” “真是不知道?”英眉下的眸子眯成了条诡异的缝隙,“大哥过来时,没有从大队办公室那里听说什么吗?” “三弟,你这话真是怪了,我被人带过来直接见你,能听说到什么?倒是你,为什么执着地问我必定是听说了什么?难道,你媳妇真做了些什么事让你觉得不好意思和我说?”蒋飞嘴角两个深深酒窝的笑,简直是阴深至极。 到此,英眉下的眸子瞬间化成了寒冬,如果他之前的一系列问话只是探试,那么,蒋飞刚最后那句话,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兄弟,兄弟,到最后,因为一个女人而疏远了吗? 金美辰! 对这个大嫂,他蒋衍接触十分之少,自己结婚前,遇到金美辰的寥寥几次,无不是说不上两句话,客气而过,若陌生人一般。但是,既然是大哥选择的女人,他选择了尊重与敬重。 从二姐蒋梅口里听说这位大嫂一些不如人意的地方时,心里有些在意,仍选择了宽容。 然而,人都有底线的,金美辰越做越过分了,居然策动蒋飞来找他。想必,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已经是被这女人离间了。 “大哥认为我媳妇做了些什么事会让我不好意思和大哥说?”声音夹着半冷,是为了进一步套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固然没有能当着蔓蔓的面说,但是先给弟弟一个下马威不是不可。蒋飞嘴角一个冷笑:“三弟,不是我想说你媳妇坏话?是你媳妇做事做的太出格了,搞得现在人人皆知,你媳妇是有家室的人了,却不守妇道,和上面领导的关系不三不四,暧昧不清。你知道现在说什么呢?是说你,说你没有管好你媳妇,甚至是你怂恿你媳妇这么做。你蒋衍什么时候变成这窝囊样了,还是我弟弟吗?我和你大嫂的脸都被你们两人丢尽了!” 英眉狠力地一皱,嘴角冷冷嘲笑地勾着:“哥,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大嫂告诉你的?” “这用说吗?”蒋飞饶是不屑的神态,浓眉如一抹笔画撇下去,“你大嫂即使不和我说,我都会听其他人说。你大嫂和我什么想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在害你自己!集团军司令员的女儿你不要,非要娶一个杂货铺的女儿,为此,你不惜和妈闹僵关系,值得吗!” “这么说,是大哥自己的想法了?也是大嫂的想法了?”心在一步步变冷,英眉下的一双厉眸已是毫无情感可言,只存下一股冷。 蒋母一直没有对蔓蔓改观,变本加厉,都定是什么人在作祟,今天一见,情况了明。 谁在破坏他们蒋家一家人的和睦? 金美辰想要什么? 自家小媳妇蔓蔓的性子他自己最清楚,蔓蔓和谁都不喜欢争。但是,金美辰想要争老大是不是? 冷笑,就有这种坑爹的,自以为是的极品。 更可笑的是,自家大哥,已经财迷心窍,被这种女人牵着鼻子走。 “我都说了,你大嫂和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 冷冰的英眉轻轻往外一扬,一字字犀利得像刀锋:“既然不重要,大哥何必气冲冲跑来对我说这些话?大哥若真不在意外人的说法,实际上大哥你是在意别人的说法,误信他人的言论,认为错都在我这个兄弟。” “是每个人都这么说!”被说到弱处的蒋飞,横起了脖子。 “大哥,纵使每个人都这么说,你是我兄长,你连听我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肯,说出去谁会相信我们是兄弟,谁会相信我们是一家人?”英眉下的眸光冷若冰窖,每一句话都要剥对方的皮,挖到对方犯贱的骨子里。 蒋飞脸红脖子粗的,一时从蒋衍的话里挑不出一句违背常理的毛病,心道这老三果然是狡猾至极,我切不能再上他的当,于是暂低下头,收住声。 见是反击的机会到了,英眉傲挺,俯瞰审视兄长那副想隐藏起来的奸相,道:“怎么?大哥连想问我怎么辩解的话都不敢说了?既然是这样,我倒是有几句话很想质问大哥并和大哥说清楚的。” “什么事?”蒋飞冷冷道。 “首先,我想问大哥,是谁说我媳妇和上级领导暧昧不清了?谁说的?我蒋衍定要问个清楚,因为此事事关我媳妇和上级领导的声誉,我相信我的上级领导肯定与我一样,十分注重这件事情的真相。” 一句如针,如枪,如子弹,一击命中致命点。 蒋飞的脸哗的青白。大队里谁敢把这话乱说乱传,那即是不要命了,蔓蔓是不能把人怎样,但是,那个上级领导可绝对不会轻饶给自己造谣的人。所以,他刚说给蒋衍听的话,都是他自己想的,他媳妇想的,谁都不会说。 阴狠地咬牙磨齿,他***这个老三,拖着推卸责任的长音道:“这——人人都说,那么多人说,我怎么能记得是谁?” “大哥不可能一个都不记得吧。如果大哥真记不得,我担心我那个上级可能不相信我的话,到时如果这事传到我上级耳朵里,说是请大哥过去,请大哥别责怪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有提醒过大哥。”话到此,当然不能放过那个极品大嫂,英眸寒色斐然,“对了,还有大嫂,大哥记不得,大嫂总记得的吧,既然大哥说大嫂也听说了。” “你——”浓眉下鹰邪的眸子看向兄弟,狠狠的一抹冷笑,“你这是恫吓我是不是?” “大哥,人在做天在看。我不需要恫吓大哥,只是这几句话让大哥自省自问罢了。而明显,大哥你做贼心虚,不然不会答不上我的问题。没人在说我家媳妇做了坏事,若真的有,这个人是谁,刚刚在我耳朵里都听到了。”英眸一眯,无可挑剔。 无话可说,将军不成反被将一军,气得心口都快喷出火来,蒋飞怒而甩袖,若不忘放话的落水狗逃走时发一顿雷霆:“行,你尽管护着你媳妇,但是,总有一天这事肯定天下大白的,到时候,看是你的错还是我说的对,我有没有诬陷你媳妇,天地可鉴!” 听到这话,蒋衍同志很不厚道的蓦地在心头发起了笑,太好笑,以至于他只能握起拳头掩饰。 到了某天他媳妇的秘密真相大白的话,恐怕,蒋飞自己的末日也到了,如果他和金美辰依然执迷不悟的话。 如此兄长,和蒋母一个样,何必故意提醒他,活该被教训。 “请。”蒋衍轻慢一声,遣人。 任这种极品自生自灭。 蒋飞一甩帽子,火弹似地冲出门口。 这一怒,走得飞快,没抬头见人,在楼梯口差点儿撞上来人。 定住脚,头往上一抬,见是两个肩章标志的军衔比自己高的上校,而且,是两个一看,就令人印象深刻的军人。在固有的记忆里一找,顿找出眼前这个自己差点撞上的男人,是曾在岳父大人的办公室里有幸见过一面的,是岳父大人上司的儿子,忙是殷勤笑脸地打个招呼:“陆上校。” “你认得我?”君爷本是要走的了,被眼前这个一脸讪笑的男人拦住,一丝不悦凝在眉角。 于是,跟在君爷后面的姚爷同站住了脚跟,稀奇地望向蒋飞。 “鄙人姓蒋,名蒋飞,有幸在我岳父的办公室见过您。”生怕君爷贵人多忘事,蒋飞尽可能地把其中的关系向爷表述清楚,于是几乎将自己的家底当着爷的面全掏了,“我岳父曾担任过陆司令的副将,现仍在陆司令的手下工作,姓金。” 姓蒋,已足以引起两个爷的留意。 君爷对向姚爷一个眼神:蒋大少有兄弟吗? 姚爷回君爷一个琢磨回忆的眼神: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你妹婿的家吗? 老实说,君爷对蒋家没有一点兴趣,只对妹妹有兴趣,若不是妹婿蒋大少与妹妹结婚,他根本连蒋家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但这不意味,他会把蒋家的每个人都记在脑海里,因为,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他君爷没有这个精力去记住对方。 因而姚爷仅从君爷迷惑的眼神里读到了:蒋飞同志悲催了,因为君爷根本记不住你,就凭你若真是与君爷的妹婿有关系,都记不住,可见你有多悲催。 “蒋少校,你来这里是?”因为君爷记不住,姚爷只好代君爷说几句话,免得君爷一开口把人打击到要去死。 蒋飞自认能力不比弟弟差,但是,蒋衍同志即使没有有能力的岳父大人支撑,都比蒋飞同志爬的快。 “我是来找我弟弟的。”蒋飞避着与弟弟在爷面前被比较。 然,怎能避得过,倒不是姚爷故意挑刺,只是寻常的问话:“哦,是谁?说来听听,或许我们认识。” “他姓蒋,叫蒋衍。” 蒋飞刚答完。 姚爷一句无心之语:“你说蒋中校啊?刚好,他和我们一个班的。” 蒋飞的脸当场红了。 两个爷这会儿,总算发现了蒋飞异常的神态。 会心一想,姚爷倒是能稍稍体谅蒋飞不如弟弟的心情。 君爷冷冷的光,在蒋飞那张羞愧的红脸上,一扫,一哼:不如弟弟就承认往上爬是了,羞愧做什么?是男子汉不? 不过如此一来,可以见妹婿蒋大少,能力算是在同龄军人中很不一般了。 想到父亲每次在他面前赞美蒋大少这个女婿,君爷眸中的冷光转过一抹若有所思。 继而,这冷光是放回到蒋飞身上:话说,这蒋家真正的大少,找他妹婿做什么?为什么不见蒋衍同志送自己兄长出门? 不需两个爷套问,蒋飞正因自己被弟弟比了下去,在爷面前大失面子,因而必须马上找些话来证明自己,出口就说:“实际上,我这是来找我弟弟谈我弟媳的事情。可能两位上校有所不知,我这个弟媳做事没有分寸,搞得众人相传,竟生出了不少有关我们上级领导的谣言,令我甚为忧心。” 蒋飞如此说,是想让两个爷动心,站到他这边压蔓蔓。 然,两个爷听完他这段话,是骤然变了脸,只不过并非他想象中的为了他那种变脸而已。 弟媳? 不是指蒋衍同志的蔓蔓小媳妇吗? 他妹妹? 冷眸立马寒了三分,开始在蒋飞那张脸皮上剥:“什么谣言,说来听听。” 爷居然有意思听下去了? 蒋飞兴奋,以为自己真是拍中了马屁,吞着唾沫亟不可待,不会儿马上说得唾沫横飞:“我那弟媳不知道做了什么?或许是我弟弟的主意都说不定,有可能是让我弟媳去巴结领导,让人误会了领导和我弟媳的关系暧昧。你说,这是不是给上级领导添麻烦呢?我弟弟做事都不周全,令我这个哥哥都深感遗憾。” 轻轻别过脸,姚爷狭长的眉微微地蹙动,微翘的嘴角,似笑非笑:这心里头,是被蒋飞这段话,给气的哭笑不得。 陆司令巴不得天天和女儿“暧昧”呢,会嫌麻烦才怪。 君爷冷眉一提,道:“这些话是谁先说的?” 谁先造的谣? 兀然想起刚在接待室里弟弟说的话,蒋飞倒不敢直明是自己说的,道:“说的人多着呢。” “哦,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君爷的冷光不需多言,直戳到蒋飞的脊梁骨上,“将少校,都是你说的吧?”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蒋飞急忙摆手。 听此,回眸的姚爷下了个套:“蒋少校,如果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请务必告诉我们。这样我们能禀告上面的人,论功行赏。” 论功行赏? 蒋飞的心动了,道:“这事其实错都在我弟弟和弟媳身上,不过领导请放心,我会教育好他们的,今后,他们不会给领导再添任何麻烦。” “你打算怎么教育他们?”冷冷的声音问。 “我刚已经和我弟弟说了一番。” 冷笑,顿从两爷的心底里发出。 因此,见不到蒋衍同志送蒋飞兄长出门,原因在这。 既然蒋衍同志都教训过蒋飞同志,让他气冲冲差点撞上人,两位爷想,就此送这位蒋飞同志一程不是不可。 姚爷笑,笑得好像妖冶的花:“蒋少校,这事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向上级禀告为你‘邀功’的,所以,请你到时候一定要在上级面前拿出造谣人的真凭实据出来,因为你知道,我们上级凡事只认两个字——证据。没有证据想告状的,是诬告,比造谣的人更罪加一等。” 爷说的话没有任何毛病,但是,足以让蒋飞心头阵阵发虚打起了冷战。他上哪里去找个垫背的? “至于你弟弟弟媳,你不用教育他们了,此事调查得一清二楚之后,你放心,我们领导肯定会论公办理。” 爷的话言简意赅,极富深意之外,同时包含了令人极为深畏的威吓。 蒋飞惊的,磕磕巴巴都说不出话来,含糊道着“是,是”,跑下楼梯逃逸去了。 冷眸,盯上一眼蒋飞逃走的背影。 对他们来说,收拾掉蒋飞很容易,问题在蒋飞说的这话不是空穴,如果随意和蔓蔓太过接近,说不定真是给蔓蔓带来不少声誉上的闲话。或许人们畏于他们的身份不敢乱嚼舌头,但是,在心里头或许真如蒋飞一样会有猜嫌。不过,应都是些黑白不分的人,与蒋飞一个水平。 看来,人间极品之多,防不胜防。 说回来,温家那群极品,该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两个爷往上走时,一面小声交谈。 “我们跟踪到了王海打过电话给温媛,但是,王海应该是用路边电话打的,完全找不到线索。”姚爷拧着长眉,“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温媛抓起问。” “没有用的,温媛本人并不知道多少事情。如果真抓了温媛,打草惊蛇,这条线可能真的断了。”冷声中,带了一丝更深邃的思虑。 温世同那条线之所以会断,就因为他们之前派人去查了温世同的公司,导致对方收手之快,也可见对方做事的狠和绝,像温世同这种外部的,绝不会让他接触中心秘密,随时可以当弃子丢弃。 进了监狱的温世同,经多次审问,的确是对杨家那条线的背后,几乎毫不知情。只知道一个杨乐儿找过他,要他做一些事,还有那个王海,是杨乐儿的助手的样子,在他面临困难的时候为他出谋划策过。 杨乐儿与王海,与他交易对他提出的要求,不外乎都是要他尽可能让温明珠靠近陆家,或是让温媛混进陆家,再到现在,让温媛寻找丢失的玉佩。 “他们那么想知道囡囡活着或是死了做什么?”姚爷想不通的,即是没有一点利益可取的囡囡,为什么会成为对方的目标。 杨乐儿不用说,是个疯子,针对囡囡是针对陆夫人所为。然而,杨乐儿栽了,这事本该停止了。 “他们要的肯定不是囡囡,只是囡囡拥有的某样秘密。”冷眸道着这话时,旋转逼人的寒光。 “这事,肯定连囡囡自己都不清楚的。”性情悲悯的姚爷,狭长的眉深愁居多。 “或许那个男人知道些什么。”冷眉上提,夹起的双眸,若是温世轩那张老实巴交的脸近在眼前。 温世轩,他怎么看,都看不透看不清,究竟在温世轩内心里面装着什么。 …… 蔓蔓在部队大院门口,与赶回来的老公相见。 “你迟了半个多小时?是不是路上塞车了?”蔓蔓小媳妇在等老公迟迟未到的过程中,心脏经历了心惊胆战的担忧成疾,月儿眉皱了个小疙瘩。 “什么事都没有。”蒋大少英眉一扬,接过媳妇手里拎的瓶酒,嘴角边浅浅的酒窝,潇洒帅气。 有什么事,都有他顶着。 蔓蔓斜着往上看老公的侧影,见老公的肩膀宽和阔,好像一座山,月牙儿眼眯着眯着,成了一弯噙着笑意的新月。 接下来,蒋大少开着甲壳虫,送小媳妇去见娘家人。 “阿衍。”蔓蔓想着是个时候,尝试与老公提起,“我想去考驾照。” “考驾照,你行吗?”蒋大少想到了上次高大帅告的那次状,心有余悸的,“你现在还闭着眼睛开车吗?还有,你倒个车都差点酿成大祸。” “我现在没有闭着眼睛开车了。上次那是意外,我爸坐在后面看见我开车被我吓到,伸出手来抓我,我才慌了手脚。”蔓蔓努力向老公解释和保证。 “蔓蔓,为夫不是想刁难你,只是你要想好了。”英眉下的英眸,望着媳妇,是一抹担忧,“你一定要想好了,才可以去考驾照。” “我都想好了。”指尖扶起大眼镜,点着头。 “那我问你,你之前是因为什么开车上路时,总是想避开什么东西去撞电线杆?” 未想老公突然问出这样尖利的问题,蔓蔓绞眉,浅浅地咬唇:“可能是我小时候错乱的记忆。我小时候听我爸说我差点出过车祸。” 这事,蒋衍同志略有听说杨乐儿曾开车撞人的事,莫非,当初是真的是差点撞上了幼儿时候的媳妇?导致给媳妇落下了心理阴影。 现在那个疯子都抓起来了,按理来说,应是安全了不少。 媳妇愿意与他开这个口,说明心结解了不少。 人,总得往前进的,不能一辈子困在阴影里面。 “嗯。”蒋大少在前后矛盾的种种苦思之后,做出了一个比较科学的决定,“这样,你下次开车,我请个心理医生坐你旁边,让他看看你是不是还受到心理影响你正常开车。” 老公这个提议是为自己好,蔓蔓点点头。 甲壳虫开到粤菜馆,停好车后,两个人走进餐馆里面。 “蔓蔓,这边——”看到他们进门的温世轩、林文才,齐齐出声招呼。 自己父亲、小姑丈,那都是再熟悉不过了,蔓蔓走过去看的是,立在林文才旁边低着小头的高个子女孩,月牙儿明了地一笑,对向小姑丈:“这位是佳静吧?” “是。”林文才扶眼镜笑,催女儿,“你不是很想见蔓蔓姐吗?现在见到了,还不赶紧叫。” “蔓蔓姐。”林佳静慌里慌张的样子向蔓蔓鞠了个躬。 蔓蔓失笑,赶紧扶起她:“佳静,不用客气成这样,都是一家人。” 说罢,扶起对方时再细细打量林佳静略带羞涩的脸,说真话,林佳静这幅样子,决不是像温浩雪温明珠那些人一样是装出来的,是真正的内心而容易害羞的女孩。 蓦地,蔓蔓想起了自己,在去念大学前,在与初夏认识前,和佳静很像,见个陌生人,都是小心翼翼十分忐忑,生怕不经意得罪对方。现在,她自然不是这么想了,人都是平等的,不需要去故意的讨好对方。所以,大学是个很锻炼人的地方,是个小社会了。 在林文才责怪女儿不得体时,蔓蔓笑着插话:“小姑丈,不用说她,她上了大学后,自然而然,会变得不一样了。” 说到上学的问题,担心林文才不好开口,温世轩抢着道:“蔓蔓,佳静有可能要到北京来上学,这不,你小姑丈想求问你和阿衍的主意。” “是吗?”蔓蔓与老公对个眼儿。 “先都坐下,边吃边谈。”林文才可不能让其他人为他和女儿饿到肚子,招呼蔓蔓蒋大少坐下的同时,喊了服务生赶紧上菜。 挖林佳静到北京上学的,是一所公立学校,但是,非北京的重点公立学校。大概是为了升学率和高考状元的问题,这所学校新上任的校长,鼓励老师到其它地方挖尖子生,只要是能有北京户口。 实际上,林佳静在本地考,不会差过在北京考,因为林佳静所在的高中在本地很出名,每年被全国出名的大学招录的高考生并不少。除非,林佳静是想考中央美院之类对本地生源特别优待的北京大学。 “佳静自己怎么想?”与老公商量了下后,蔓蔓问羞涩低头的佳静。 “你自己和蔓蔓姐说。”林文才催促女儿。 “我想——考中央美院。”鼓足了气,林佳静抬起的双眸,与蔓蔓的大眼镜对上,“因为,我想和蔓蔓姐一样成为画家。” 蔓蔓是知道,已过世的小姑喜欢画画,现在,小姑的女儿说想要画画,如果真能成,是不是满足了九泉之下小姑的遗憾。 月牙儿眼笑:“行,蔓蔓姐帮你。你好好学,户口的问题,蔓蔓姐帮你解决。” 听到这话,林文才父女高兴非凡。温世轩替林文才高兴之余,想到小女儿的梦,深喟,与大女儿悄声说:“今天我带媛媛去那所私立学校了,对方说接受媛媛入学。” 对这个道不清情愫的妹妹,蔓蔓扶下眼镜:“我知道了,爸。” 热菜上桌。 众人开筷。 在蒋衍同志走去柜台找开酒器时,忽然肩膀上被一拍。 回头,见是林文才,英眉一扬:“小姑丈?” 偷偷望了那边桌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林文才拉着蒋大少到店外,找了块阴暗遮光的地方说话。 “什么事,小姑丈?”林文才如此神秘兮兮,是把蒋衍同志惊到了。 “是这样的。”林文才前思后想,北京的地盘,唯有蒋衍同志能护得住温世轩了,于是,是该把事情托给蒋衍知道,“今天,还有不久之前,你岳父,和我,都被一群陌生人请过去问话,问的都是有关蔓蔓的事。” 眸光一转:知道请他们过去问话的人定是陆家人。 果然,林文才接下来透露:“他们自称姓陆和姓姚。我过几天离开北京,倒是没有关系,主要是你岳父的安全问题。虽然这些人看起来不坏,但是想到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作为女婿,要多照看下你岳父。” 英眸低下:这回,真是成了夹心饼干了,两面难做人。 拍打下蒋大少肩膀慎重嘱托后的林文才,抬起头刚要走回去,却见是距离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站着蔓蔓,猛地大惊之下额头冒出一排冷汗。 “小姑丈?”察觉异样的蒋衍跟着回过头,看到媳妇,一样一惊。 媳妇什么时候学会了偷袭?还能让他不察觉? 这边两个大男人僵成了木头。 扶扶眼镜,蔓蔓的口气却是很稀松平常地说:“小姑丈,阿衍,菜都凉了。我刚在柜台找不到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看起来,蔓蔓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互相猜疑的眼神,在林文才和蒋大少的目光里流动。 “没事,我和阿衍说点男人之间的悄悄话。”打着迷糊眼,林文才若是没事人笑着,率先走回餐馆里面。 蒋衍同志急忙尾随于后。 看着他们两个像是狼狈而逃的背影,蔓蔓的大眼镜上掠过一抹弧光:终是,找上自己的父亲了吗? 【87】有了居然药流了 更新时间:2013-1-25 8:36:45 本章字数:12202 “蔓蔓姐,你喜欢喝什么?” 父亲和小姑丈都选择了喝酒,蒋大少要开车,与女人一块喝饮料。 佳静要去柜台拿饮料时,问蔓蔓,却发现蔓蔓好像走神了。 蔓蔓一会儿回过了神,朝佳静笑笑:“我和你一块去吧。” 点点头,林佳静陪蔓蔓一起走,或许是人个子高的缘故步子迈得大。走了几步,见蔓蔓跟的吃力,佳静放慢步子,羞怯地低着头说:“对不起,蔓蔓姐,我人粗。” “个子高是好事。”蔓蔓道,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羡慕地打量小表妹高挑的身材,“像你这样的,当模特儿都没有问题,是你的资本你的骄傲,你不需要低着头。” “嗯。”佳静低低声说。 蔓蔓知道这事急不得,怕生是基于佳静的性子,不见得肯定是缺点。 两姐妹来到柜台,要了几瓶椰子汁。 等服务生去拿饮料的时候,佳静对蔓蔓说:“蔓蔓姐,大舅子是喜欢抽红塔山吧?我刚去外面转了一圈,都没有买到大舅子要的150,不知道这附近烟店在哪里。” 父亲抽烟? 记忆中很小的时候父亲似乎抽过,后来自己都没有见到过了。 蔓蔓都以为父亲戒烟了,愣:“是,这附近好像没有烟店,不过那种小卖部应该有。” 就是佳静这种迟钝的,都能感受到蔓蔓好像不知道温世轩抽烟,一刹那自知是说错了话,忙道:“对不起,我是听我爸说的。” 父亲偶尔有些小秘密瞒着自己,不止父亲,还有刚刚撞见的小姑丈和老公,蔓蔓扶了扶眼镜,道:“没事。” 佳静窘着,因为听得出蔓蔓并不是真的没事。 两姐妹拿到椰子汁,正要往回走,蔓蔓忽然停住脚步,问佳静:“佳静,你和你爸爸相依为命很多年了,是不是?” “嗯,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的,就留下我爸这个亲人。”佳静道。 “你爷爷奶奶呢?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呢?”知道温家人除自己父亲和自己外并不待见他们父女,蔓蔓错开问。 “我爷爷奶奶很早去世了,我爸是独生子。我爸那边远房亲戚有几个,都在外地,不常走动。”佳静说到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蔓蔓,“蔓蔓姐,你和大舅子感情,好过和大舅妈是吧?” “我和我爸的感情比较好。”蔓蔓边说,边是看向坐在饭桌上与小姑丈相谈甚欢的父亲,目光在这两位中年父亲的身上深深地凝注,“我们两个好像是同病相怜。” “蔓蔓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蔓蔓转过头,看向小表妹。 佳静此刻羞涩的声线里,压了一丝不若平日小兔子般的沉稳:“我和我爸经常交心的,我觉得我和我爸比较像是朋友,不大像是父女。” 小姑丈是那种性情,平易近人不说,像是和什么人都能平等交往,因此颇得自己老公蒋大少的欣赏。 蔓蔓理解了佳静的意思,深邃的目光远望父亲:“这点,不是什么样的亲子关系都能做到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即使不能时时刻刻的交心,感情是不会变的。”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深意,佳静转过脸稀奇地看着蔓蔓,在蔓蔓平凡的侧脸看见了一圈柔和的光,好像一只小橘灯暖暖地洒在人心窝里头,莫名地令人安心。再一看,发现表姐夫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媳妇。佳静慢慢地微笑开来: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表姐夫会喜欢上表姐了。 吃完饭一群人分散的时候,老公开车先送小姑丈父女俩去下榻的旅馆。蔓蔓和父亲在小饭店里等蒋大少的车回来。 温世轩因为今晚被林文才灌了几杯酒,再加上今早发生的事,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多喝了几杯,人醉醺醺,有点顶不住,挨坐在椅子上坐着坐着,头偏向一边轻声打起了呼噜。 蔓蔓忙找出老公带来的外套,给睡着的父亲披上,担心夜晚风凉受寒了。 衣服刚披上温世轩的肩头,忽听温世轩嘴里喃出一句,似是梦话似是醉话的话:“蔓蔓,你不会怨爸吧?” 怨? 月牙儿眼低下,眉罩的阴影圈住自己的小人儿,过会儿,坚定的声音像是对自己说对他人说,蹦出唇间:“爸,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 “为什么?”温世轩像是在梦里面问,眼睛都没有睁开。 “因为这世上,对我最好的,是爸了,我知道的。” 温世轩是不计任何的对她好,这世界上,除了父亲,她想不到,有谁能做得到父亲这点。或许老公能,但老公,毕竟慢了父亲一步将近二十多年。 “蔓蔓——”温世轩或许想说什么,却是抵不住醉意的样子,喉咙里打个酒嗝,不会儿睡迷糊了。 到蒋大少开着甲壳虫回来时,因林文才父女住的旅馆偏远,来回用了将近两个钟头,温世轩已睡了一觉,清醒了,与女儿女婿说:“送我到家的路口行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蒋衍同志存心避开许玉娥那对母女,代媳妇先答应下来,送了岳父大人到小区门口放岳父下车。甲壳虫送完人回家时,从车前镜里能看见媳妇的眼光一直尾随着车尾消失了人影的岳父。 “蔓蔓?”蒋大少问,应说有些担心今晚媳妇是否听到了他和林文才的对话会不会有什么举动。 似乎一眼能看穿老公的心事,蔓蔓扶着眼镜:“没事,我只是怕我爸没有醉醒,爬楼梯摔到了。” “蔓蔓,你爸不能陪你一辈子的,但是你老公——我能。”蒋衍同志时时刻刻不忘抓住时机提高自己在媳妇心里面的地位,手指头一插头发,帅气地充满诱惑地笑。 “少贫嘴。”蔓蔓小媳妇瞪一眼老公,“专心开你的车。” 被老公插科打诨转回了神,但是,心里头仍然沉甸甸的。 …… 第二天,在画廊。 初夏同志发现蔓蔓小朋友做事不经心,在蔓蔓拿棍子搅着浆糊搅了整整一个小时都没有停手的时候,生怕死党摧残她的耐性终于出声了:“蔓蔓,你是要捅破了桶才罢休,是不是?” 低头一看,看见桶里的浆糊被自己搅得稀巴烂,蔓蔓囧,急急歇下棍子。 “哎,你别急着干活,告诉我,你今天想什么了?”搅浆糊是一回事,要是死党不经心地去插电线烧煤气炉分神了,出意外那可事大,事关人命的,初夏作为画廊经营者之一,有义务提醒蔓蔓,顺便夹紧双眼揶揄死党,“怎么,想你老公想出神了?那是,你与你老公是新婚,但你老公是军人,天天不能回家,你是挺寂寞的。” 蔓蔓也觉今天自己有点儿做事不合格,停下手头的工作,拿一条布擦拭自己手指上的污迹,一面用力擦,一面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初夏,你说,怎样才能消除一个人的恨意?” 陆家人找父亲,她怎能不瞎想? 不知陆家人找父亲做什么,但是,她知道的是,那个男人很恨她爸,几乎是势不两立的那种,哪怕她答应那个男人任何事情,那个男人都不会放过她爸的,所以,她不能,不能就此抛下她爸。 “你说恨一个人?”初夏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挑着眉头苦思冥想她的问题,“我不知道恨是什么滋味,但是我讨厌过人,知道讨厌的滋味。有时候,一些人是做了很坏的事让你很气没法饶恕而讨厌,这一种,想消除那种厌恶感是不可能的吧。” “另一种呢?”蔓蔓问。 “另一种,比如吧,我和你师哥,你知道的,在最初,我对他没有好感的,总觉得他长得不帅,又有点像老太婆唠叨。” 这个蔓蔓是知道的,当年师哥杜宇想追她好友初夏,费了不少心力。说起来,自己和自己老公也是一样。想到这里,突然茅塞顿开。 初夏竖起指头,道“宾果”:“就是这样,因为一开始是误解了对方,到后来,误解误会都弄清楚了,自然不会讨厌了,甚至觉得他身上的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照这种说法推断,不,她蔓蔓坚信只能是这种说法,因为她父亲什么人她最清楚,那男人说的,肯定是误解她爸了。 然而,那男人绝不是一个能随意说得动的男人,除非有充分的证据,除非真相大白,还不能由她父亲或是她来澄清。 月牙儿眼一眯,或许,那些瞒着她秘密的人,都是在做这样一件事了。只是,不想她知道,不想她涉入。怕是这事有很大的风险,比如温明珠那件事,两个爷原本就打算什么都不告诉她的。所以,如果她贸贸然提出参与,不说他们同意不同意,她自己都明白不合适。自己对这些事根本不了解,并没有那个能力。她蔓蔓的长处在做饭和画画,不在这些。 但是,总有自己能做的事吧,再想想。 肩膀上,被指头戳,戳,戳,蔓蔓回头,看向初夏:“有什么事你说,不用神神秘秘的?” 初夏今天都在死党身边转悠徘徊,当然是有原因的,咳咳咳,眼角观看四周没人,贴在蔓蔓的耳朵:“趁你师哥今天不在,你陪我去趟医院好不好?” “你病了?”蔓蔓惊诧,急忙上下左右观察她。 “什么病?你别想女人上医院就因为病!”初夏说着,脸都红了,一副别扭的模样儿。 蔓蔓是聪明的,而且因为近来经常被蒋家闹这种事,月牙儿眼一弯,笑:“原来是有宝宝了。” 手伸过去一把捂住蔓蔓的嘴巴,初夏愤愤地咬住唇:“都叫你小声点,我不想结果没有确定被你师哥知道。” “你都不知道结果,那你怎么知道是有了?”蔓蔓小媳妇尚未生过宝宝,对这种知识的基础在于新手级别,月牙儿眼好奇地眨眨。 “你白痴啊!”初夏同是新手,但是从蔓蔓的一句话,都认定了自己比蔓蔓高一等,翻着白眼道,“还用说,药店有验孕棒卖啊,我小日子迟了,不就怀疑上了。” “喔——”蔓蔓小媳妇长长地拉一声,扶眼镜的动作稍显科学家的风范,“验孕棒有时候会有错的,所以,要上医院检查。” “废话!”初夏打断她,又气又急的,因为这些话明明是自己先说的,怎么变成蔓蔓来教育自己了。 因此,初夏是急着想当妈妈了。 蔓蔓嘿嘿嘿,不厚道地笑着,问:“你想去哪家医院检查?” “这——”初夏且是一怔,好像尚未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到哪里检查都一样吧。” “你都怕验孕棒不准,难道不怕差的医院给你一个误诊?”扶着眼镜的蔓蔓,抓到机会正式教育起准妈妈,虽然自己从未做过妈妈。 听着这话俨然有理,初夏纳闷的:“那你说去哪家医院?” “去我老公二姐的医院吧。她在的那家医院虽然是二甲,但是,那里的产科听说很有名,二姐生小东子的时候差点难产,就是在那家医院最终母子平安的。”蔓蔓说的这些话,当然都是从蒋梅那里一五一十搬过来的。 论在北京里在这方面认识的人,除了两个爷,就是二姐蒋梅了。两个爷自然不能找,死活都不能找,但若是找蒋梅,蔓蔓十万个乐意。 “你老公的二姐是产科医生?”初夏头次听说这事儿,起了好奇。 若蒋大少的二姐是产科医生,初夏认为绝对能把自己和宝宝交给蒋梅。 “不是。她是医院财务科科长,厉害着呢。所以,她在她那家医院里头,是说一不二的。谁不知道,财务是财神老爷,要供起来的,没人敢反抗。你去到那里,她肯定给你介绍最好的产科医生。”蔓蔓使劲儿鼓吹蒋梅。 对蔓蔓小媳妇来说,老公的二姐,值得她骄傲和炫耀。 初夏听她边说蒋梅的好处,边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心里明亮,嘻嘻嘻笑起来:“你,嫁了人,现在胳膊都拐到你夫家的人身上了。” 蔓蔓一窘:这话可决不能被老公知道,不然会让老公得意地飞上天。眼镜推扶两下,转开脸避过窘境。 近来由于画廊业务增大,招了两个人帮忙看店。吩咐了留守的人,初夏让蔓蔓带自己到蒋梅的医院做孕检。 路上,不在画廊里了,蔓蔓趁着没人仔细地盘问初夏:“我问师哥,师哥含含糊糊没有答我,那天温明珠来闹事,究竟有没有给画廊带来影响?”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听她这样问,初夏不高兴她见外,嘟着嘴巴道,“早和你说了,画廊不单是我和你师哥的,有你一份。你的事,就是我和你师哥的事。” “正因为我知道有我一份,我不是更该弄清楚画廊的现有状况吗?”蔓蔓努着眉,据理力争,不希望自己四处变成一个被人都蒙在鼓里的,何况画廊的事她完全能帮得上忙。 这话初夏倒是驳不了的,只得承认死党一张嘴巴厉害,不情不愿地说:“是有一点影响,但是,不大的。” “什么影响?” 说回来,杜宇瞒蔓蔓的原因是,不是画廊的生意坏了,相反,是画廊的生意火了,于是,同行里的谣言四飞,说是之前蔓蔓中标旅游局广告那事,也是因为他们画廊在政府里有关系。 “这些人都是妒忌我们生意好,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你不用听他们胡说八道。”初夏扬着眉,小咬着唇,若是被她抓到那些嚼舌根的,看她不一个个割了那些人的舌头。 蔓蔓中标,是因为蔓蔓自己本身有能力,这点毋庸置疑。陆司令和姚书记,根本不会插这个手帮女儿做这种事。旅游局领导都知道上级领导有避嫌的意思,都差点先因为这否决掉蔓蔓的作品,然而,这个项目的合资方,一个外国人,却是极为欣赏蔓蔓的作品,在审标组中大力支持蔓蔓。最终,蔓蔓方能夺标。 可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外面的人即使知道,都不会去想好的,如初夏说的,被妒忌红了眼,全改版成符合他们想象的,以图能平衡他们失败的心理。 “算了。”蔓蔓淡淡地道。 人长在那么多人的嘴巴上,一个个去捂,既是办不到,只是想了让自己白添无所谓的痛苦。 清者自清。 她蔓蔓不是没有被人说过? 抬高眉角,初夏看着她,忽然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像某个人,后来一想起,不由眉角展开笑与她说道:“那天,你师哥和我说到,陆上校,被人诬陷与你有暧昧关系。陆上校听到的话,眼皮连抬都不抬的,一副无聊至极的模样,让你师哥从头到尾膜拜到极点,说:神仙不过如此。” 怎么说到君爷身上了? 扶大眼镜,月牙儿眼慢悠悠地转到笑不拢嘴的初夏,十足的质疑:“你以前不是很讨厌他吗?” 初夏的笑容一僵,瘪起嘴巴:“这,人都会变的嘛。其实想想,这人就是脾气臭,说可恶倒不至于。” 对君爷同志的改观,大概是在那晚上君爷照顾死党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人脸上与普通人一样,都会流露出温柔的情感。 想到此,初夏迟疑着道一句:“他,对你很好。” 这点,蔓蔓很清楚,不会否认,只是眉一扬:“但他对我爸不好。你忘了?我曾经发过誓言,谁对我爸不好,我不可能和对方好。包括我老公阿衍。” 温世轩第一的位置,稳若泰山,不可撼动。 初夏皱着眉,似乎能想象得到冰山爷在听到蔓蔓这句话后会崩溃成什么样。 说回来,冰山爷从第一次,就和她家蔓蔓,是死对头似的。 天生的冤家。 “哎——” “你叹什么气?”不解地扶眼镜的动作。 瞪向她,初夏嘟嘟嘴:算了吧,你装,我和你多少年了,能不知道你腹黑。你都知道,我这叹气声是为谁叹的,就是那个被你整得崩溃的冰山爷。 不过——眼珠子一转,初夏不厚道地在心里头笑:是很想继续看冰山爷崩溃的模样,谁让这人像是从来没有被人整过的样子,太高傲了,目空一切。 冰山爷欠缺的,就是被撼动的样子,最好再崩溃几次,变得普通人一点,对冰山爷没有坏处。 …… 转了两趟地铁,出了地铁口,来到蒋梅所在的医院。 半路蔓蔓打了电话给蒋梅。 她们一到,蒋梅已准备好,急匆匆跑出来接她们。 “她叫初夏,可能二姐在哪里见过了都说不定。”蔓蔓介绍两人认识。 蒋梅与初夏两个人互看,初次印象极好,说明蔓蔓平常不少于在两人面前互相夸奖过对方。 “我联系好了我们妇科的副主任,因为我们的主任本人是基本不出门诊了,这位副主任的技术不会比主任差多少。号,我已经帮你们先排好了。现在我带你们直接上去看可以了。”蒋梅边带她们去坐电梯,边解释。 听蒋梅安排的如此周密,蔓蔓和初夏同笑,感谢:“二姐做事我们放心。” 被她们夸的蒋梅,不好意思之余,益发卖力:“你们尽管放心,我们这医院的妇产科虽然小,但是口碑很好。三楼是妇科,四楼是产科。之前,有一个在专科医院死胎数次的病号,还有一个一直不能怀上孕的病号,其他医院的专家都看不好,后来都是在我们这里医好的。” 电梯叮咚,打开,是到了三楼。这所医院的门诊大楼,并非是那种刚建不久的新楼,是格局有些小,廊道错综复杂的旧楼。 蔓蔓和初夏看那些错综复杂的回字廊,都感觉头晕,紧跟在蒋梅后面怕走错路。 三人往右边转,走到一个拐弯口再向右转,去到一个诊室。 在这期间,一双犀利的眼睛,在掠到蒋梅和蔓蔓两人的背影时,眼光里充满了惊慌失措。 没错,这人即是金美辰。 金美辰之前有意避开小姑子蒋梅,主要是担心蒋梅知道她怀孕不上的秘密笑话她,因而四处求医偏偏不到蒋梅所在的这家医院,结果,哪里都医不好。她甚至求到给温明珠看过病的那位著名妇产科专家方医生。然而,方医生表示她的病最好到蒋梅这家医院看,蒋梅所在医院的妇产科,是在这方面有独道的中西医结合技术,在治病方面能出其不意,治好一些古里古怪的顽疾。 兜来兜去,始终绕不过去。 为了拼上这个孩子,金美辰毫无办法。正好,不需要蒋梅,方医生在这家医院有熟悉的人,就此,金美辰转到了这边的门诊看病。 这是她来问诊的第二次,第一次医生简单问诊,这第二次是来做相关检查等检验结果的。 哪知道,她能不能怀上还说不定,被她在这里见到了蔓蔓。 要是蔓蔓已经怀上了—— 金美辰的脸哗的铁青:一点都不希望蔓蔓在自己之前怀上孩子。 可蔓蔓若是真的怀上了孩子,她能挡得住吗? 愈想,这心里头愈是难受,脸上难堪。 耐不住,在这里等。 蔓蔓和蒋梅坐在诊室外头等,初夏进去了会儿后,出来说:“要先去验尿。” 担心初夏一个人去会走错路,蒋梅吩咐蔓蔓:“你在这里等,帮她守着号位,我带她去检验科。” “你们放心去。”蔓蔓点头。 在角落里听到这段对话的金美辰,明白不是蔓蔓怀孕了而是蔓蔓的朋友怀孕了,这颗心本该松口气的,但是,越是看着蔓蔓,越不顺眼,心里气极了。 昨晚上,老公蒋飞,本是去老三的学校替她出气的,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郁闷地跑回家,说:这事没法管了,老三媳妇就是个狐狸精,把所有人都迷得团团转。 确实,蔓蔓有什么可以吸引到男人的? 不就是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又是个没样貌的。 想到上次,陪蒋母去到那个小咖啡店见市领导,市委书记居然想认蔓蔓为干女儿?! 蔓蔓哪里来这么好的福气? 想着都觉得气,气得半死的。 …… “美辰,是你吧?” 在医院门口要上车时,见一个走上来的女人向自己扬手,金美辰眯紧微小的眼缝,望着来人:“你是——” “哈,你忘了,高中同学,和你一样有个美字的,经常被人弄错的。”烫着金色波浪头发的女人,有一双狐媚眼睛。 “美美?”金美辰记起来了,咧开牙齿笑,“我们有多久没有见了?去年高中同学聚会,你好像没有来。” “是。十年有了吧。自从高中毕业所有人各分东西。”张美美拨着头发,体态风流,“既然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不如一块喝杯咖啡叙个旧吧。” “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看张美美衣着不凡,常于修装打扮,记得高中时张美美家境并不差,金美辰热络地主动拉开计程车的车门。 张美美坐进了车里,两人,就一路开始在车里叙起了旧。 老同学见老同学,聊的最多的,无异于是当年的学校往事与现今的现实写照,哪个同学现在发迹了,或是哪个同学如今家道中落了,聊他人的八卦,总是能让人热血沸腾。 “美辰,你听说了吗?我们毕业不久,我那个同桌落落就离家出走了,说是因为她爸当年收养的孩子把她气走了,到现在十年了,都不愿意回家。”张美美说。 “收养的孩子?” “是,说是她爸好心肠,当年什么大地震的孤儿,领了回来养。哪知道这养女心肠不好,什么都要和落落争,连落落的未婚夫都争。落落一与她吵,她扮可怜,说自己是养的,始终没有亲生的好,搞得落落她爸在外面难做人。” 听是这样有趣的故事,金美辰很留意地听,听完后,眉头一竖:“收养的,就是收养的,假的冒不了真的,还想超过真的,疯子。落落她爸真是的,怎么不把这养女打死,反把亲生的给气走了。” “我们一样想不通。”张美美摊开两只手,表示无奈,接着神秘兮兮地问金美辰,“我刚见你从我进的那家医院里出来,你是去看病吗?” “你在那医院里看病?”金美辰当然不好说自己的衰事,避开自己的反过来问她。 “别提了,我这是不小心中标了,要去落掉。哪知道去的几家医院都说要做刮宫,我不愿意,听说这家的医生技术可以,能给我做药流。所以,我见你进这家医院,以为你在这家医院里有熟人,能不能帮我拉点关系,隐姓埋名做这事。你知道的,我家里那个老爸管的严,被我爸知道,要把我打死。”张美美既是无奈地哭诉,又是向金美辰哀求。 金美辰对医院这方面的程序倒是因为近来看病多,有点了解,深感有些困难:“这个怕不太好办。你知道的,现在就诊,正规医院的,大都是要身份证登记的。尤其做这种事儿,这间是部队的正规医院,这里的医生要求严格一些,定是要身份证的。” “你真是没有其它办法?我去弄个假身份证行不行?”张美美不死心,问。 “假身份证不是不可以,只要做的真。”被张美美说的话刺激了想法的金美辰,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生出了个主意。 手拉住张美美,是左看右看张美美的脸,甚至将自己袋子里兜的墨镜给张美美戴上试试,一看,因张美美的下巴尖,戴上眼镜后,与蔓蔓真是有几分像。 眉眼笑开了花,对张美美道:“你只要听我的,我能帮你办到,连医生人情费都不用了。” …… 蔓蔓在走廊里坐着,看到走廊的墙壁上贴着一些优生优育的宣传海报,饶有兴趣地观看。 小宝宝? 初夏都有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有? 是像老公,还是像自己? 笑眯眯的月牙儿眼,一想,都走神了。 初夏和蒋梅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幅对海报宝宝流口水的模样,不禁都会心一笑。 “怎样?”见她们回来,蔓蔓急忙站起。 “是有了的。”蒋梅拿着检验的单子,炫耀似地说,“我刚在路上问她生理期,大致推断,应是有两个月了,具体,我陪她进去,看我们副主任怎么说。” 高兴时,两个死党手拍手。 蒋梅陪初夏进去时,初夏非要蔓蔓一块分享喜悦,让蔓蔓一起进来听。 如蒋梅介绍的,那个刘副主任是个温文和蔼的老医生,经验足,向初夏这个准妈妈以及蔓蔓这个未来妈妈一面解释初夏的情况,一面是开始介绍她们有关做妈妈的准备工作。 蔓蔓与初夏一块聚精会神地聆听,八个字都不愿意漏过。 看到蔓蔓这个样子,蒋梅笑开了嘴:现在,就等着蔓蔓怀上了。 三个人听完做妈妈的教育课,出门时,蒋梅忽然记起:“对了,蔓蔓,我上回送给你的碟片,你看了没有?” “什么碟片?”初夏听出里面好像有秘密,插了进来问。 蔓蔓想起,与初夏说:“你和我一块到我家里看吧。是有关宝宝怎么出生的纪录片。” 蒋梅一听莞尔,倒是不想拆穿西洋镜,让蔓蔓回家自己看。 当晚,两个很想做妈妈的女人,跑到了蔓蔓的家,蒋大少不在家,两个女人兴致勃勃地将蒋梅的碟片放进了DVD机。 画面一开场,即是激情戏,男女两人交缠成条蛇扭来扭去。 蔓蔓和初夏两个人同时瞪圆了眼珠子。 初夏讶异地看向蔓蔓:“你老公的二姐居然有这种爱好?” 蔓蔓窘:自然不能说,自家老公在家里放了许多这种片子,当然老公只是为了学习努力在床上讨好她。 或许,家族有遗传。 老公这样,蒋梅这样。 两人窘窘的,正考虑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出于对蒋梅的信赖,两人耐着性子往下看。接下来的画面,更匪夷所思了,居然镜头一转,放大镜似的对准两方交接的部位,细微的毛孔都能拍到,再加上那突然的一串白色液体。 蔓蔓脸红得不行,忙用手捂住脸。 初夏讶异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固然,两人都是已婚妇女,然这种事对于传统的中国女性来说,属于房事秘密,难于启口的。 不过事实证明,蒋梅给她们的,的确不是那种片子,而是比较写实的教育片。 从怎么交,到怎么变成胚胎,到最后婴儿怎么成形,都是用摄影机录的,很写实的写照。 看完整部片子,两个妈妈望向天花板,都挺震惊的:因为自己,也是这么来的。 父母,是赐予自己生命的人。 如果没有父母,自己来不到这世上。 “蔓蔓,我和你师哥商量好了,如果可以,今年过年会准备回老家和父母一块过。”初夏抱着膝盖头感慨,“或许是久别家乡,特别挂念父老乡亲了。” “嗯。”蔓蔓淡淡的一声应。 “你嗯什么?”初夏朝她瞪眼,“你最爱的老爸在这里陪你,你当然不像我,没有什么可以不满意的。” 是啊,自己的家人都在这里,都活的好好的。 眼前忽然浮现出严厉的陆司令,温柔如水的陆夫人,听说现在陆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很多,笑。 “你笑什么?”初夏总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 “我只是想,只要对方活的好好的,无论怎样,都不怕了。”蔓蔓道。 “这话却是没有错的。”初夏皱眉挑不出她话里的毛病,但依然觉得她话里有些奇怪。 …… 隔天,因为医生嘱咐初夏怀孕初期,最好是在家躺几天,多休养。初夏没有来画廊。杜宇听到要有儿子女儿了,兴奋到夜里睡不着觉,几天都呆在家里陪老婆。 于是,画廊里只剩下蔓蔓和一个服务生,这可忙坏了蔓蔓。 连续几天,蔓蔓都没有任何遐思去想其它事情,埋头工作。 到了周末,惯例老公回家。 蒋大少回到家,与以往一样,第一个动作,即是把老婆抱起来亲一阵子。这一抱,发现老婆好像瘦了些,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吃不下饭了?” “没有。只是近来有些忙。还有啊——”蔓蔓小媳妇说到死党怀孕的消息,兴奋地像自己有了一样,“初夏怀孕了,我们都在猜是男是女。” 老婆的好友怀孕蒋大少自然为之恭喜,可蒋大少心里面只有媳妇最重要,指头一戳老婆的额头:“怎么?初夏怀孕,杜大哥把所有事情都放你头上了。那可不行,我要和杜大哥说。他请不到人的话,我帮他找。” 蔓蔓撇嘴:“有你这样的吗?他们之前帮过我们多少,我只是帮顶几天,你生什么意见?” “我心疼老婆,每一天都心疼。”说着,蒋衍同志可怜兮兮地搂抱媳妇不胖的身材,道,“不怕,听说有了孩子后,会长胖的。” 蔓蔓囧:感情老公是为了让她长胖,才努力制造两人的下一代。 …… 这头,蒋母,不知哪里听说到的消息,有太太称在自己二女儿医院里头的妇产科,先后见到了大儿媳小儿媳的身影。 因为大儿媳不好得罪,小儿媳已经分裂,求孙心切的蒋母不能当面问两个儿媳结果,这不,急匆匆地找到女儿的医院里头,连二女儿都不让知道。 到了妇产科找到熟悉的人一查就诊记录,因为金美辰与这里的医生有过暗地里交易,并没有在病案上直接书写是不孕症,只说是普通体检。 蒋母看到大儿媳只是普通的妇科体检,深感失望。 再看到小儿媳的就诊记录,那是直接让她大声失叫:有了居然瞒着他们蒋家药流了?! 【88】都知道了 更新时间:2013-1-26 8:42:57 本章字数:12027 “这是什么?”蒋大少终于发现媳妇偷偷自己播放蒋梅的碟片,斜飞的英眉带了一丝揶揄。 蔓蔓红着脸,把老公从电视机前推开,道:“这不是你该看的。” “可我问过二姐,说男人一样可以看的。”与媳妇抬着杠时,忽然手机嗡嗡响,英眉不悦地略挑,背过身,见来电显示是蒋母的电话,大步走到阳台上听。 趁老公打电话时,蔓蔓急忙退出那张限制级教育片,找个CD盒装起来锁柜子里。总觉得让老公看这种东西怪怪的,而且老公不仅好奇心强实践性一样强,真打算学片子里的动作在床上调教她,那岂不是——想想都害羞死了。 东西锁进抽屉里,呼~ 转过身,看见老公站在从阳台走了回来,正好停在她面前,俊秀的五官这会儿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态,眼神里似是一丝呆地望着她。 “怎么了,阿衍?”蔓蔓小媳妇问,简直以为老公像是突然中邪了,挥举手掌心在老公面前挥挥。 “我——”回神的蒋衍同志,手指插了进头发里面挠挠,时而紧蹙时而松展的英眉,充分表明了一种困惑。 刚接到蒋母气势冲冲的话,他本是连接都不想接的,因为知道蒋母平常都不打电话给他突然打给他肯定不是好事,但始终是自己的妈,总不能连个电话都不接吧。接起来,打算把蒋母的话当垃圾扔进空气里,过滤掉,直接挂断。 手机贴到耳朵边,对面蒋母不知是疯了或是知道他脾气,来个大嗓门的开门见山: “阿衍,蔓蔓去医院做流产你知道不知道?” 他,一刹那,是被蒋母的话震嗡了。 一句话都没有和蒋母说,折回来对媳妇,现在面对媳妇那张眼镜底下活灵活现的大眼珠子,清澈分明的眼仁,是令他心动的源泉。 他爱媳妇,爱的是媳妇的真。 媳妇不可能瞒着他一个人做这种决定。 所以,蒋母的话,在这刹那的动摇之后,被他抛到了后脑勺。 “阿衍?” “没有什么,我只是想,想今天难得好天气,你不用去画廊,今天我们去逛商城吧。”或许对刚刚自己一刹那的动摇感到羞愧,蒋衍同志决定,今天要让媳妇享受最至上的乐趣。蔓蔓小媳妇和普通家庭妇女一样,抵抗不了百货超市的诱惑力。 “谁说我不用去画廊了?”见老公没事了,月儿眉微翘,道,“我只是上午告诉他们我会晚点去,下午是要去看一看的。毕竟师哥和初夏都没去画廊,没有人去巡视是不行的。” “这样,我们吃中饭的时候顺便看画廊,下午直接去百货大厦。”蒋衍同志虽然娶媳妇是图媳妇的厨艺,但终是疼老婆的,不想媳妇天天为自己当煮饭婆辛苦,无论如何要把媳妇拉出去。 不知老公打什么名堂,不过蔓蔓小媳妇知道自己嫁的是军人与普通家人不一样,如果不抓住机会和老公联络感情,老公去了部队,自己又是孤零零一个。 “那行。” 见媳妇答应了,蒋衍同志心里莫名地松口气。 医院里 蒋母耳听小儿子那头一句话都没有说挂了电话,原想,这下好了,儿子定是去追究蔓蔓的责任了。果然,老婆再重要,都没有孩子重要。 蔓蔓欠骂,欠教训。 接下来,她苦等了将近一个钟头,都不见儿子的电话打回来向她致谢,或是向她请示如何处置蔓蔓的定夺。 再打两个电话过去,儿子干脆都不接了。 “嘭”坐回走廊里的长板凳上,胸口里的气呼呼地往上冒:不用想,肯定是小儿媳妇谗言美色,把小儿子迷得团团转。儿子信媳妇不信她的。 这股劲儿,和蔓蔓较上了。 一不做二不休,儿子不信她,不是信二女儿蒋梅吗? 叫蒋梅过来,挖证据,让蔓蔓在儿子面前原形毕露。 可怜蒋梅今天周末,仍需在财务科加班,忙得不可分身,铃铃铃,母亲的电话若催命符一个接一个过来,她没法像弟弟那样挂蒋母的电话,只好一个一个地接。 蒋母的电话始终如一,万变不离其宗:阿梅,蔓蔓在你医院里做流产了,你身为阿衍的姐姐居然不知道,你怎么当的人家姐姐! “妈,蔓蔓都没有怀孕,哪里来的流产?”蒋梅都快被母亲急死了,都不知道母亲这些小道消息是从哪里被人骗来的,蒋母真是的,人家说是风是风说是雨是雨,情愿信外面的人都不信自己家里的人。 蒋母自己都说了,她是这家医院的,难道会骗蒋母吗? “不是人家说,是我自己亲眼看到。”蒋母未想二女儿都不信自己,都是蔓蔓那妖精迷惑人,将蒋梅都给骗了,愈说愈激动,甚至拿自杀来威吓,总之在这件事她说什么都不能再输给蔓蔓了,以后还怎么有机会当奶奶呢,“有个太太只是说好像看见蔓蔓前几天来过你们医院妇产科,是我自己过来调查的。” “妈,蔓蔓是前几天来过妇产科的,我带她和她朋友来我们医院,让我们医院的刘副主任看。”一边胳膊里夹着话筒,两只手不停地翻找文件夹里面的报表,满头都是汗,本来顺顺利利的工作,现在都被蒋母搅的。 蒋母想当奶奶,她能理解。问题是,你不能整天拿这些事烦那些每天要工作的儿女。要谈这些事,不能等人家下班再谈吗。 道来道去,蒋母是好命,现在都不用工作了,提前退休,每天在家太无赖,所以能把任何事都当成全世界来看待,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 “是你带她到妇产科,那么,她怀孕你会不知道!”蒋母尖利的嗓子叫道。 “妈。我说了,我是带她和她的朋友两个人一块来,因此,不是蔓蔓怀孕,是她朋友怀孕了,蔓蔓只是陪她朋友来,托我走个人情。妈,你能不能话不要听一半!”费尽心力重复解释到这里,蒋母仍一心对蔓蔓有偏见,只认偏见不认事实,蒋梅真是气了,挂母亲的电话,“妈,我忙,不和你说了。” “哎!你别挂电话,我告诉你,我有证据的!”有了小儿子的前车之鉴,蒋母说什么都不能让女儿挂掉她的电话。 “什么证据?”蒋梅发誓,这是今天最后一句与蒋母说话,听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挂。 “你可以到你们妇产科来看,这里的就诊记录里面,有蔓蔓做药流的记录。”蒋母牙齿咬得很死,好像亲眼看到蔓蔓口服了促使流产的药片。 蒋梅只觉得头疼,伸出指头在额眉间揉一揉:“妈,同名同姓大有人在,中国十几亿人口,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在国内最少有上百个和我同名同姓的。蔓蔓的名字不特殊,同名同姓很正常。” “登记的身份证号都是蔓蔓的。”蒋母较劲,死活地较劲。 “你怎么知道蔓蔓的身份证号?”蒋梅惊疑的是,母亲什么时候调查蔓蔓了。 “这,很早之前,在她和你弟弟结婚之前,我找人调查过她。”事到如今,哪个轻哪个重,蒋母心里清楚,过去扳不倒蔓蔓,今日有机会扳倒小儿媳妇,哪怕说出自己曾有的污点都不足为惧。 听到这,似乎这事有些诡异了。自己医院的流程自己清楚,病人做流产无论是药流还是刮宫,都必须是带本人身份证验证的。蒋梅想了想,答应母亲:“我先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医生。” 不管怎样,二女儿算是开了口风。 蒋母收线的时候,深感满意,找到地方给自己冲杯茶水,准备下一战对决。 办公室里蒋梅挂了电话后,应说是没有心思继续处理手头的公务了。好在这些工作不是非要今天完成,她吩咐了人将报表重新整理成简洁版再交给她。然后,开始关注蒋母报料的这些事。 一开始,她仅是好奇,是否是老人家眼花自己看错了。 电话打到妇产科,让一个熟悉的医生帮自己查。 不会儿,那边的医生答复她:“是,是有个叫温蔓的,在前两天来我们医院成功做了药流。” 蔓蔓的身份证号码蒋梅不清楚,没法了,只好发个短信给弟弟蒋衍同志,让发媳妇的身份证号过来有事要查。 与媳妇在百货大厦争执买不买一件新衣服的蒋大少,忽然接到二姐蒋梅的短信要求要媳妇的身份证号码,眸中蓦地划过一丝惑思,英眉稍显不安,走到一边上打蒋梅的手机。 蒋梅不敢和弟弟马上全盘托出,因为知道弟弟的脾气,怕这事一闹大,弟弟和母亲的关系要成万年冰山不化了,只道是医院内部有个活动登记想借用一下蔓蔓的身份证号,争取多个中奖的名额。 心中固有疑虑,然向来信赖二姐,蒋衍眉尖微紧,语重心长与二姐说:“二姐,如果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大声应好,蒋梅记录下蔓蔓的身份证号码后,再打电话到妇产科,与那边的医生核对就诊的蔓蔓的身份证号,当真是百分百的吻合。 听完这个结果,蒋梅坐在办公椅里傻傻的脸蛋和眼球,有些怔。 蔓蔓真是做药流了? 为什么? 蔓蔓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忽然,一个古怪的念头浮现到她脑海里:难道是喜欢小孩子的蔓蔓不喜欢她弟弟,所以不想要这个小孩? 蒋梅因为前后矛盾的推理,脑子全乱成了一团。 “阿衍,你最好带蔓蔓来医院一趟。”记得弟弟的嘱托,想不出答案的蒋梅,只好采取当面问清当事人了。 “二姐有事找我们?”终于被老公成功地塞了一件新衣服的(新衣服是老公出的钱)蔓蔓小媳妇,看到老公拿着挂掉的电话有些心不在焉的,扶起大眼镜架,镜片闪过一抹疑问的光。 “不是找我们,是找我。”蒋衍同志,其实多少猜到蒋梅找他去是干什么,他一点都不想去,觉得白费劲,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媳妇爱小孩的心理了。 蒋母的话,绝对是无中生有,危言耸听。 然而,终究自己的姐姐不比蒋母,是为他和蔓蔓好的。走这一趟,暂且先听二姐怎么说,无妨。 “这样啊。”蔓蔓小媳妇点点头,眼镜后的月牙儿眼悠转安静沉稳的光亮,“二姐是今天在医院加班吧?如果是这样,小东子,是和公公在一块吧。如果大家都不介意,我现在回去还早,先去菜市场买点菜,今晚让二姐、小东子以及公公他们到我们家里吃饭吧。” 如此贤妻,上哪里找。 握下媳妇的手,叮嘱路上要小心,蒋衍同志急匆匆上蒋梅的单位,心里和蒋母同样一股气,决心了,今个儿蒋母再敢说自己媳妇什么坏话,决不轻饶。 开着甲壳虫到达目的地,见蒋梅已站在大门口等人,说明这事挺扰人的。 等到弟弟停好车,蒋梅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边和弟弟在路上着急说明相关的情况,边带弟弟到自己办公室里商谈。 财务科设在医院的办公小楼,与人事科是同一层楼。 两姐弟爬上楼梯时,蒋梅已向弟弟解说完了与前面与蒋母几通电话对战的过程,接下来说到就诊记录与身份证的重点了。 “我觉得这事挺怪的。但是,确实,记录里登记的蔓蔓的身份证号码,与你报出来的是没有错的。”蒋梅愈说愈急,就因为自己都很矛盾没有定论,“而且,我们这里的医生给人做这种事时,都要拿身份证对号入座的。这事错的机率极低。” 如此蹊跷的事情,居然只发生在自家小媳妇蔓蔓身上? 英眉一挺,英眸低下,看向地砖,陷入深思。 “阿衍。”看弟弟都好像疑惑了的样子,蒋梅心一惊,该不会这对新婚夫妇和自己一样发生婚姻危机了吧,忙道,“不然,你试试问蔓蔓。蔓蔓或许只是因为头次怀孕,心里不安,没有准备想要做妈妈,想推迟些时间再怀上都说不定。” “姐。”听到这话的蒋衍不得不开口了,望到姐姐脸上的那抹不安,不禁嘴角噙笑,且略带深意地问,“蔓蔓想不想要小孩子,你不是不知道,不是吗?” 蔓蔓是很想要小孩子,听到自己朋友怀孕了,就更想要了。 那天陪初夏过来的蔓蔓,一言一行,每个表情动作,无不透着要当妈妈的渴望。 但是,医院里这样的铁的证据,又是怎么一回事? 蒋梅呐呐:“或许,她是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人的心思是很难捉摸的。尤其怀孕中的女人情绪多变。阿衍,你是不知道这点而已。” “不!”蒋大少斩钉截铁,“我信任她,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蒋梅跌在沙发上,指头扶住额眉: 弟弟的固执。 蔓蔓流产的迷局。 她若一只无头苍蝇,不知道从哪里入手调查这个事。 “姐,不管怎么样,都快下班了,我们回去,吃完饭再说。蔓蔓知道你周末要加班,特意上菜市场买加菜,准备给你和小东子做一顿好吃的。”自家小媳妇的心意不能辜负了,蒋大少一五一十说与蒋梅听。 蒋梅听是这么说,一方面挺感激蔓蔓为惦记他们母子,一方面则有点疑虑。蔓蔓如此向她献殷勤,不会是怀有其它目的吧。 两人走时,在楼梯另一方向一双眼睛掠过他们两人下楼梯的背影。 …… 蒋衍带蒋梅到自己家的时候,是小东子给他们开的门。 见到门口站着妈妈,小东子扶着大眼镜先说明自己不是不乖乱串门:“外公带我过来的。说是今晚舅舅舅妈请吃饭。” “是,是我和你舅妈请你们吃好吃的东西。”揉着小外甥的短寸头,蒋衍推着孩子往门里面走。 蒋梅进门后关上门,在玄关处,都能闻到厨房里面飘出的阵阵浓香,引人饥肠辘辘。 “舅妈做什么东西都好吃。”因家里母亲不会做饭,常年吃品牌饮食店养刁了嘴巴的小东子,都不遗余力地夸蔓蔓,“舅妈如果开饭馆,我相信一定是每天都要排长队,才能吃上舅妈做的饭。” 见蒋梅听了儿子这些话脸上有些暗色,蒋衍手掌心捂住小外甥的嘴巴,道:“舅舅给你开电脑,你想玩微博想玩游戏都行。” “玩游戏?你不要教坏他了,他在念书呢。”蒋梅刚是这样训斥弟弟,忽听见另一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不止蒋梅本人愣住,出厨房门口的蔓蔓同愣一怔。 小东子与蒋衍齐齐笑,然后,即是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蒋父,都不约而笑,笑声刚爽充满部队大将的气质:“一个要做妈妈的,一个做妈妈的,都说到一块去了。阿衍,要听两个妈妈的。不然,两个妈妈跟你没完,你‘打’不过的。” “爸,我是妻管严,姐管严,你放心。”蒋衍英眉狡黠地一扬,在这话遭来两个女人的白眼后,仅是悄悄带着小东子进房间里。 “阿梅,你进不了厨房帮蔓蔓的忙,在这里坐吧。”蒋父看出女儿脸上心事重重的痕迹,指住身边的沙发。 父命难违。 与父亲的关系,蒋梅没有弟弟那般亲,坐下时稍微忐忑。 回厨房的蔓蔓,转身的时候,望向客厅里坐着的蒋家人,眼镜片上划过一抹反光。 耳听蒋父与蒋梅说话。 “阿梅,我听说这次部队演习结束有假休,思全没有回来。”蒋父提起。 程思全,即是蒋梅的老公,在某团任团职。 军人在部队,不像普通男人在外面不回家有可能风流,而是有家不能回。 程思全家里有媳妇有儿子,却不喜欢回家,任谁听说,都难保质疑是不是蒋梅在家里不讨丈夫喜欢。 “他有打过电话给我。说是代别人值班,他战友多年没有回老家了,不像他。”蒋梅交握手的姿态,像是发誓,像是严正的声明。 “你们小两口自己的事,我是不想管的,现在都不时兴父母管太多。但是,如果你们两人真的是感情上出现了危机,我这个做父亲的,劝告你一句话,女人在这方面若轻易放弃,那是对男人不公平的。一段婚姻的经营,男人作为一家之主或许很重要,但女人一样重要。”蒋父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地与女儿说了。 因此,这里面,也包含了蒋父与蒋母之间的问题。 等着锅里汤开的蔓蔓,不小心将公公蒋父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月牙儿眼一眨:蒋父对待婚姻的原则,与自己父亲温世轩蛮相似的。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在婚姻问题上有同病相怜的感受,怪不得两人能一见如故。 月牙儿眼小小地一弯。 “爸。”没想父亲为了她,是把自己和母亲的问题都拿来言传身教了,蒋梅听着挺惭愧的,父亲有心脏疾病身体不好,还得操心儿女的事情,是自己不大孝顺,“思全的事你放心,我和思全尚未走到不能互相理解的地步。至于你说你与妈的事儿,我相信,无论是大哥,是阿衍,或是我,都是不愿意见到你和妈的婚姻出现问题的。你们毕竟结婚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不像我们这些年轻的,正在开始经历。” 听,女儿这段话,颇带了哲理,想必往日里自己多有反省,蒋父深感欣慰,道:“我和你妈的问题,会解决好的,即使只是为了你们几个儿女。” “妈没有多大的错,只是好胜心强,耳朵有点软。”蒋梅习惯地维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样,错即是错,任何理由都不能为错误进行辩解。她一天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我都不会接纳她。”在这点上,蒋父始终秉持军人干脆果断的风格。 如今,蒋母虽是在那天闹完脾气后没有几天搬回了家里,但是,蒋父坚决在她改变态度之前,声明不会与她睡一个房间。 现在,蒋父嗓门大,即使关着门,站在门口的人都能隐约听得见。 冲到小儿子家里准备拿蔓蔓开刷的蒋母,无意听到了蒋父的话,胸中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她原是在医院里等,本以为二女儿蒋梅被自己说动了,事情肯定差不多了,不多久,蔓蔓就得到她面前虚心认错。 等了一个下午,始终没有等到人,现在连二女儿蒋梅都挂她电话(实际上是蒋大少一路上替蒋梅挂了蒋母)。 反了,都反了,居然都只相信蔓蔓却不相信她说的话,即使有了证据确凿。 一口气跑回家,拿起鸡毛掸子,要杀到小儿子家里教训小儿媳妇。 走到门口听见蒋父这段只是责备她的话,明显,蒋父是被蔓蔓先诱骗到这里进行了洗耳,手指头用劲儿按门铃。 “谁呢?按得这么急,送东西上门的吗?”蒋父只得先停了与女儿之间的对话,从沙发里站起来问。 蒋梅立马进去厨房问蔓蔓。 蔓蔓走出厨房,摇摇头:“我没有叫东西。” 听到此,摆手,不让女人去开门,蒋父自己去开,怕不知什么人。 看到如此情况,蔓蔓敲打房间的门,叫:“阿衍。” 就这时,在部队练就了一身胆威绝不后退的蒋父,咔转动门把,拉开里层的木门。 蒋梅垫着脚尖站在父亲后面,透过防盗门的铁栅栏,望到门前站的人影是——蒋母。 “妈!”诧异,看父亲没有动,好像比她更惊异,于是伸出手越过蒋父去帮蒋母开门。 等防盗门咔一开,蒋父看老婆一脸的乌烟瘴气,眉头一皱,问:“我不是留了纸条说今晚不在家吃饭了,但没有说是哪里,你怎么知道在这?听谁说的?” “这是我儿子的家,我这个做妈的不能进来吗?”蒋母端着气势走进来,要与这里所有的人战斗到底,只要是站在蔓蔓那边的。 “你想做什么?”蒋父一只有力的练过铁砂拳的大手,扼在蒋母的手腕上,似有些生气地质问。 眼见蒋母不仅语气不对,手里头拿的尚有一只鸡毛掸子。 如果说蒋母拿掸子是为了来帮儿子打扫卫生,恐是连小孩子都不信。 走到房间门口看见外婆这幅姿势的小东子,直接惊骇地叫道:“外婆,你是想打谁?” 刹那间,客厅里的人众员皆兵,双双眼睛,怔疑不定地望着中间的蒋母,两个男人做好了伺机而动。 蒋父教导小儿子的家庭教育方针是:强棍底下出不了好孩子,要实施爱的教育,决不能虐打半分孩子。 感觉到蒋父在自己手腕上用的力度再重了三分,蒋母嘴里咬牙,冷冷地一哼,左手里的鸡毛掸子一扔,掷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嘭一声。 “妈。”蒋梅以为蒋母就此合议了,正要高兴地上前说几句话。 没有走到母亲面前呢,母亲忽然一只手越过她,直指搂着小东子的蔓蔓:“我本来想,是很想拿鸡毛掸子教育这个女人,后来想,不如,当场揭穿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给你们看!” 月牙儿眼面对蒋母这突然的指证,显得一丝困惑地刷起睫毛。 自己与蒋母,似是许久都没有见面没有说过话了,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她怎么得罪蒋母的? “你不要说了!”一个大步迈上来,严实如铜墙铁壁护住媳妇,蒋衍同志的耐性堪称有限,一声咆哮对蒋母下了逐客令。 “阿衍,这女人是骗你!”蒋母感觉这世界简直是因为蔓蔓上下颠倒了,就论以前,小儿子可怎敢这样大的口气与她说话。 “谁说的是谎言,我蒋衍分的清,不需要旁人佐论。”蒋大少的声音透着冷静、沉着、不可撼摇的意志,英眉微耸,下方的英眸已然是扫见了由于家内骚动引来上下左右邻居的围观,利光一闪。 接到儿子的示意,知道大事不妙,蒋父正急急忙忙要关家门,遮掩家丑。 可蒋母咆哮的音量,穿过了门,没有经过大脑慎重思考的话冲口而出,覆盖整座楼:“我有人证物证的,我今天定要让你看穿她装模作样的外表底下那副邪恶心肠,她居然敢瞒着我们蒋家下掉我们蒋家的孩子!” 正关到最后一条门缝的蒋父蓦地停住了手,急急回眸的神色镀上了一层非可寻常的异色。 蒋母想当奶奶,蒋父盼着自己当爷爷,一样有多年了,只是体贴儿子媳妇没有像老婆时时外露而已。 蒋梅和蒋衍两姐弟同时脸色一降,眼见事态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小东子微微缩圆了嘴唇,小眼珠子惊疑地观察客厅里的大人,一动都不敢动。 最震惊的,当属蔓蔓了,过讶时,一张脸尽显空白,却是让众人觉得蒋母的可信度有几分充满了强烈的质疑。 “她装的!”蒋母尖利的嗓子再度穿破楼层。 …… 陆家 看到自家兄长好像满腹心事走进门,陆欢在自己房门口伸出脑袋,甚是十分惊异:“哥,你去哪里了?” 君爷下午因为一点公务上的关系要处理,趁着周末找到蒋梅单位人事科的人员,去到蒋梅的单位翻查相关人事档案。 结果,这活没干完,就不经意撞见妹婿和妹妹的姑子在楼梯里面鬼鬼祟祟不知交谈些什么。 因为不想上前打招呼,君爷选择了不现人影,立在较远的地方聆听,听来听去,只听到几个关键性的词,一个蒋母,一个是药流。 仅这两个词,都足以让他警惕性大增。 本是想逮住妹婿直接问询的。 一是自己干完活出来,看妹婿与蒋梅都走了。二是后来想想,若这事真与妹妹妹婿有关,以妹婿那个潇洒却不失周密的性子,不会不和他商量,八成说的是别人不是他妹妹吧。 如此左右来回一想,脚步走回了家中。 “宝儿过来了?”冷冷的音色在家里面对待家人时,不由放柔许多。 “是。”陆欢对哥哥笑了笑,咧开一排明亮帅气的牙齿,“宝儿说他哥在家里整理书房,不让他碰电脑,他嫌无聊,就咚咚咚跑下楼到我们家来了。” “嗯,你们去玩吧。”说着,擦过弟弟的房门口,是要进自己的房间。 “欢儿。”姚子宝紧紧张张的声音忽的从房里传出来。 冷冰修长的身影顿然停驻。 “怎么了,宝儿?”陆欢问。 “我刚趴在窗口上观望院内敌情,发现,那群爱嚼舌根的老太婆,一个两个不知怎么回事奔出院门,像是要到哪里看热闹。”姚子宝无论什么时候,都噙着有趣的形容词来转播任何现场情况。 陆欢困惑地眨着眉:不知这个事儿与自家有什么联系? 姚子宝纯粹看热闹的,实际是想拉欢儿一块去看热闹。但陆欢继承的是陆家人的性子,不喜欢凑热闹。 两个少年互相对看,争执不定时,冷冷的声音从空而降:“欢儿,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给我电话。” 大哥的命令犹如军令难违,一声令下他陆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问题是大哥这道命令出乎意外,要知道,之前哪怕是在本大院子里发生失火事件,君爷同志一如既往翘着二郎腿翻着报纸坐在沙发里头,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都纹丝不动,好像世界末日砸下来都砸不动这座冰山。 莫非,大哥是知道或许有事要发生—— 俊秀的少年眉微立,陆欢与姚子宝两人火速冲出门。 见此状况的君爷,是连自家房门都不进了,重新穿好了外出的鞋子,就等弟弟的消息到。 不会儿,弟弟的电话到了,在电话里向兄长汇报敌情的陆家二少,嗓子里举着拳头激动昂愤:“哥,你快过来姐这边。姐夫那个疯子老妈,不知干什么,又拿我姐生事了!说是要拿鸡毛掸子打我姐呢!” 蒋母,那个唯利是图的,居然敢拿鸡毛掸子打他妹妹? 是嫌这条命活的太长了是不是? 冷冰的身影旋风似地飙出了门。 旋即,飙到了蒋大少新房的楼道。 见,一群喜欢听八卦的闲人,都围在了蒋大少的新房门口,个个伸长脖子望着门里好像被吊起来的鸡鸭鹅,里面不乏有太太聚会上蒋母的知音。 冷眉寒色迸发。 “陆大哥!”姚子宝从最前哨探听完消息挤出人群,剩陆欢在前线留守阵地。 “怎么说?” 姚子宝一瞬间,难以启齿,这事要从一个少年口里冒出来,未免会有些尴尬,但是,蔓蔓好比自己的姐姐,也不算太尴尬,于是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小声地做起了汇报:“蒋大少的妈,说蔓蔓姐瞒着她和家人去做药流。陆大哥,这药流是不是指——” 果然是! 冷眸乌色沉凝的瞳仁中蓦地紧缩了,迈开步子。 脚迈过去,生就的寒冰,不一刻破开了一条谁都不敢靠近的路。 在蒋大少新房围观的人,回头看是他降临,都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惊诧。冷眸再如天雷地闪的一扫过去,全数败尽。 君爷冷眸里发出的信息一清二楚:听八卦的都给我滚。 一会儿,那些在蒋大少新房门口悬吊脖子听热闹的鸡鸭鹅都不见了,一个个如滚落的雪球直奔下楼梯。 姚子宝立马守住楼道口,不再让无聊人士靠近。 修长竹挺的冷影立在蒋大少新房门前,手指头,不需费力只摁一声门铃。 靠在门前最近的蒋父并没有来得及将家门关紧,回头,从门缝里一看,外面站的人是——陆家人! 煞是一惊。 这位陆家大少的威名即使在老一辈中都赫赫有名。 蒋父有曾听到内幕,说这位陆家少爷从一出生,就是要培养成军队里最上乘把握最机密的军人,其行事风格和办事能力与当下一般年轻人不能同一而论。 而且,据他所知的是,这位陆家大少,极讨厌管他人家的闲事。甚至有传言称,求君爷办一件事,难比移山倒海。 怪了,只知道自己小儿子近来似有传闻与陆家走的近,问题是,有近到让不管闲事的陆家大少在蒋家家内事时即刻出现到门前吗? 一阵工夫,蒋父完全拿不定主意,或是说摸不着陆家人和陆家大少的想法。但是,这门,对于陆家人,又是不能不开的。 陆司令作为他们家老老少少的头儿,如果部下家中有不可调节的纷争发生,影响到军婚问题,亲临现场主持公道,是体现一个部队领导关心部下生活的责任所在。 陆家大少难保是风闻了风声,代替陆司令先来了解情况的。 思及此,为君爷打开门的蒋父,倍是谨慎和敬意:“你好,陆上校。” 冷眸在蒋父那张脸上淡淡一扫。对妹婿的这位父亲,陆司令有让人仔细地调查过,评价中为人品德这一项没有问题。就是蒋母给拖了蒋父后腿,让陆司令心中一丝感慨:身为男子汉,堂堂军中大将,居然在家中治不住无理取闹的老婆。 蒋父并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蒋母明显有些滑头政策,平日里没有抓住蔓蔓把柄的时候,并不会与蔓蔓闹。 现在,蒋母是抓住了他妹妹的软肋了? 冷眸横过去,在蒋母那张脸上一盯。 蒋母倒是今儿一副自信满满从而能豁出去的样子,面对他都不怕的,斜吊起眼角对他说:“陆上校来的正好,想是代替陆司令来的吧,务必帮我主持我们家的公道。” 【89】血型 更新时间:2013-1-27 8:41:26 本章字数:12461 蒋母这句话一出来,分明是要把家丑外扬了,蒋家人一个个的脸,隐现出不悦的迹象。 “妈。”蒋梅先说,“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 简单的话意图提醒蒋母,这事儿闹大了,和小儿子和儿媳以后更没法处了。 感觉女儿现在都是往蔓蔓那边站的,蒋母眼眉冷瞥蒋梅,道:“我本想在自己家里面解决,可你们一个个不信我只信她,没有公平可言。” 若不是碍着蒋父在这,蒋大少立马敞开大门,请蒋母这座供不起的佛出去。 听出了蒋母这话意思有些针对自己,蒋父同是相当的生气,微微颤唇:“你怎么当一家之母的,这样的话你都说得出来。” “不是你们信她信得过我,我怎么会当着外面的人说出来?”蒋母面向蒋父,忽然扳足了委屈。 蒋父内心微微动摇,然不会被蒋母一时的音色所迷惑:“我们不是信她信得过你,是你的话里面没有让我们认为可信的东西。” “我都说了我有证据!” 在旁静静观望,本是以为,如果蒋父拿得住蒋母,自己没有必要出面,再怎么说都是蒋家的事,是亲家。然而,现在看起来,这蒋母是打算把这事进行到底了。 究竟,这事是怎么回事? 冷冷的冰眸,是在客厅里将一排蒋家人一个一个地像打钉子一样盯:蒋父,掩盖不住眼神里的一丝迷惑以及被蒋母说的动摇;妹婿蒋衍同志,天打雷劈都对他妹妹的信念纹丝不动,值得褒奖;最值得琢磨的,要算是蒋梅了。 蒋梅,半咬唇,时而偷偷望向蔓蔓的目光里,似显出些质疑。 蔓蔓,他妹妹,扶着大眼镜的动作,一如既往充满了纤细的小女人味道,心思慎密,遇事不慌,大有他们陆家人的风范。 冷眸一收,暂且先收住声,看妹妹怎么说。 从老公身后潇潇洒洒站出来的蔓蔓,面对蒋母那声义正言辞的“有证据”,不愠不火温温的嗓子说:“如果你说这家医院有证据证明我去他们那里做了流产,我会先找律师控告这家医院做事不慎医疗错误,让人有机可乘诽谤我造谣我,带给我名誉上身心上不可估量的精神损失。” 蔓蔓一句话,让周遭人全愣了。 因为太出乎意外。 每个人都以为,她会和蒋母吵,直接针对蒋母。 然而,如今一思谋,蔓蔓这句话妙极了,不需要直接针对蒋母,就把这事最根本的源头揪了出来,同时显出蔓蔓的大度与相较下蒋母的小气。 蒋父赞许地向蔓蔓的方向点着头:一句话将家内矛盾先转移成家外矛盾,不失为一个治敌的好办法。 于是,被蔓蔓逼到死胡同里的蒋母尴尬至极,脸红脖子粗,拉不下脸和口气,对抗着说:“是你自己说的?那好,我们一块上医院去对质。” 蒋梅听见蒋母这话,脸色益发地镀上一层可怕的铁青:糟糕极了。如果,真如蔓蔓说的,真是单位里出的错,怎么办? 之前,她是罔顾了这种可能性,是因为知道如果责任追究到最后是自己单位的话,她所在单位的名声将会大大受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影响单位的未来。 因此,从某方面而言,她是单位里的领导清楚这事的轻重,想让这事作为一个乌龙案盖棺定论。可如今,蒋母把这事全闹大了。 “蔓蔓——”蒋梅刚想对蔓蔓悄悄开口,劝弟媳私下和解。 冰眸早已瞄准这个时机,在蒋梅开口的刹那,插了进来:“我以为这样是最好的。既然一方说有证据,一方称对方证据有误。证明此事很有必要都到现场勘查,才能判定是谁对是谁错。” 君爷的话,从某种意义上与陆司令的话无异,蒋父听说有理:要给蔓蔓或是蒋母清白,都只能是去到蒋梅单位,做现场调查了。 蒋父当即表态:“都上蒋梅的医院找经手的人问清楚了。” 蒋母一听乐了:本来生怕他们不愿意去看证据,这回证据都是在自己手上的,会怕扳不倒蔓蔓吗? 立马催着大伙儿:“赶紧出发。让陆上校为这点破事耽误时间,多不好。” 一行数个人下楼梯。 阵势有点浩荡,引得楼上楼下的人都伸脖子观望。 姚子宝趁着这个空挡,快步跑回家,找到在书房里清扫卫生的兄长姚子业,说:“哥,不好了,蔓蔓姐出事了。” “什么!”惊诧的姚子业,从竹梯上跳下来,一扔桌布,“出了什么事?” 自家兄长别看性情温和,其实在某点上和君爷很像,若不是自己关心的人,天摇地动都与他姚子业无关。 蔓蔓,在兄长的心里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姚子宝不敢诓兄长,徐徐道来自己刚上蒋家听到的一切。 听是这样,姚子业哪敢继续泡在书房打扫卫生,捉起外套披上,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皱:“你说陆君跟去了?” “是,陆大哥跟着去那个出事的单位了。”姚子宝刚在现场几乎全听了,捉摸起眼镜框,“哥,你说这事会是谁做的?” 他们只信蔓蔓,因为他们是蔓蔓的人,才不会像蒋家人左右徘徊不定。 这点正是姚子业所要考虑的,长眉深锁:刚是将那个喜欢找蔓蔓麻烦的温明珠抓了,现在,余下有什么人会针对蔓蔓。 毕竟,这事除了给蔓蔓的声誉带来些影响,倒是不至于给蔓蔓带来生命危险,即是不大像是杨家背后那群人会做的手脚。而温媛近来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没有听说什么动静。 “走吧,先和欢儿他们汇合再说。”姚子业道,是想听听君爷同志的意见。 从以往经历推断,君爷同志对于那些针对他妹妹的敌手,直觉十分灵验。 这边,蒋衍开着甲壳虫,绝不让蒋母坐自己的车,媳妇坐自己身边,蒋父和小东子坐后座。 蒋梅自己开车送蒋母。 陆君同志上了自家司机开的车,后面不久尾随了姚爷的小轿车,里面顺道载了很想看热闹的姚子宝和陆欢两少年。 在爷所住居民楼对面的楼宇,第五层楼悄悄挪开了一面窗,一双看似要看好戏的眼眸从楼上往下看,看到底下一排车包括蒋大少的甲壳虫离开时,既是稍稍的得意,又是十二分的忌恨。 “美辰,你在看什么?”蒋飞走到了老婆后面,妄图垫高脚尖同俯瞰底下。 今日,他们俩是在看人家转手要卖的二手房。 主要是金美辰近来情绪闹的大,嫌弃蒋飞在部队里分给他们的房子所住大院太过寒酸,不见军中比较高的大人物。 择来择去,是择到了爷大院对面的地方。 蒋飞讶异的是,本来这块地方择的差不多了,不知怎么回事,下午临近饭点的时候,老婆忽然再次心血来潮,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出来,说是想再看看房子。 因此约了那房东再来看。 金美辰哪是想看房子,她早就一直在盯着蒋梅的动静了。心知想扳倒蔓蔓,让蒋母作祟成功,蒋梅在中间,没有能越过蒋梅,是办不到最终目的。得知蒋梅打了好几次电话到妇产科寻求情况,匆匆到蒋梅工作地点,果然见到了蒋梅将蒋衍同志招到了单位里议事,说明此事基本是成功了一半以上。自家单位工作的蒋梅都怀疑上蔓蔓做的事,蒋大少没有理由不会。 “是陆家人。”那房东立在他们身边另一扇窗户,在看到两爷的车经过窗对的大道时,谈起这些传说中的爷的故事,津津有味。 “怎么说?”蒋飞很是好奇的目光扫过了大路上尾随弟弟的甲壳虫离开的两爷的车,一边嘴里压不住的兴奋,一边对弟弟很是怀疑的妒忌。 爷的地位是他最终想攀上去的终极梦想,然而,先是要和爷拉好关系才有这个可能。奇怪的是,后来他想了老半天,似乎那天他遇到爷时,爷的话并不是在支持他,而比较像是在支持他弟弟和弟媳。 妒忌。 嫉恨。 弟弟何其何能,策动媳妇出马,现在不止攀上上级领导,连未来的领导层都攀附上了。 “你们不知道?近来陆家人最让人感兴趣的事,不是陆家人怎么步步高升,是好像陆家人近来特别地关注另一家人。”八卦消息不少的房东,学老太太们嚼起了舌头,一面指着从路上飞驰而过的蒋大少的甲壳虫,一面兴致勃勃地讲起爷的故事来,“就是这家人。具体中间什么曲折,各人都在猜测。然而不会有意外的是,自从上回两爷到了这家小媳妇的画廊为小媳妇收拾了几个歹人后,之前大家猜想的对象都有了有迹可循,这家小媳妇是与两爷和陆家有不浅的关系,肯定是的。” 也即是说,之前他们收到的有关蔓蔓攀附陆家的消息,是真实的,非流言。 蒋飞和金美辰两道眼睛穿过窗口,似乎是放出来的箭,要射穿蒋大少的甲壳虫,双双射穿蔓蔓身上。 搁在窗台上的指尖使劲儿蜷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凝在金美辰嘴角:蔓蔓,你很快要栽了的。我就不信你这次栽不了。 …… 由君爷带领的巨大阵仗,来到蒋梅的单位,当时已到了七八点晚饭点过后的时间。 医生护士都作完了日夜交班工作,病区里,探病家属减少,比起白天时间的喧闹,安静许多。 蒋梅将车开进单位的停车场后,与兴致勃勃往前冲的蒋母不同,是落到了后头,拿出手机,迟疑着看是该按哪个号码先通个风。 “二姐。”蔓蔓小媳妇在老公的甲壳虫上下来,拉着小东子来找妈妈,看到蒋梅面色不佳,不由问,“二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事到如今,陆家人都出动了,蒋梅没法和蔓蔓说让蔓蔓主动提出回去,而如果提出让蔓蔓在这件事上自己委屈一点满足蒋母,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了。 蒋梅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踌躇,不决,原地踏步,像是被什么挡住不想上前。 蒋梅的单位,一直是让蒋梅引以为傲的。况且是自己工作的地方,不可能希望单位出事影响她生计。 蒋梅在强烈地犹豫什么? 月牙儿眼一眯。 蒋大少走了过来:“二姐。”一句话称呼更是充满了意味深长。 那时在医院单位,他执意不让蒋梅当场让自己媳妇来,就是多少考虑到了蒋梅在单位的处境。但是,如今蒋母做的太过分,在他们未能想到更好的对策之前——不,犹如君爷所说的,是没有更好的对策了。 错,即是错,再掩盖,都无济于事。 蒋梅长长的叹一声息,往前走。 在他们蒋家人步行到妇产科之前,两位上校先一步到达了。 两位爷在科室的办公室里小声商议。 “你说会是谁做的?”狭长的眸子透过地上的板砖,犀利地一转。 “这种事,不会是医院内部的人做的。如果是的话,不会露出马脚。”冷声一声见血。 其实蔓蔓是不是做药流,抽个血化验相关项目,一目了然。专业人士不会做这种蹩脚的事情。 两双严肃的眼睛稍微对上后,沉眸。 是谁始作俑者,在两爷心里面,已经稍有苗头,唯只剩抓个证据。 不需蒋梅打电话给院领导通风报信,相反,清楚医院内行事风格的两爷,先是压住了事情信息的传递,只让人打电话给当天值班的医护人员前来对证。 这些医护人员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呼叫,只以为是正常回单位应对事件。等回到了医院里面,发觉事情不对。 爷先是命人要他们上缴私人手机。 蒋家一行人到了,除了蒋大少和蔓蔓,其他人,对现场突然变得凝重的气氛非常不习惯。 蒋父开始背着手来回在走廊里徘徊,时而蹙眉望眼立在走廊里的医护人员。 仅从两爷当今的行事格局看,都知道两爷对蔓蔓究竟有没有做药流,已经心里有数了。苦的,马上要面临大祸临头的,大概是眼前这群人了。 到底是自己老婆惹的祸。 锐利责备的目光射到蒋母身上,然蒋母一点都无察觉反悔的迹象,可笑地手叉手端着一副更自信的姿态立在走廊里,一口咬定等着蔓蔓“原形毕露”。 “妈。”蒋梅真是更怕蒋母在这个时机把事情再闹大,到时候蒋母逃不了干系不仅罪加一等,最怕的是自己单位里的人以后都不待见蒋母了。 蒋母对她的叫声,只是冷冷地一瞥:“有什么好担心的?证据证人都在这里。” 的确,登记就诊记录,以及当天当班的医护人员,一排子排开,现是站在了他们和爷面前。 姚爷优雅的指尖翻开就诊登记本,从中寻找到了蔓蔓的信息,狭长眸子一个悠转,心里冷笑:只是登记身份证号,太容易让人做手脚了。 见两个爷脸上阴晴不定,蒋母极为担心他们和自己小儿子一样是非不分,只是一路站在蔓蔓的阵营,快步走到拿着证物的姚爷面前,迫不及待伸出根手指指道:“姚上校,你都看见了,这里明明白白写着她在那天确实做了对我们蒋家极其不孝的事情。” 看到蒋母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蒋父怒:“人家在调查,都没有结果呢,你插什么口!” “我怎么不能插口了?我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下姚上校,让调查顺利进行。”蒋母愤愤地驳自己丈夫的口。 姚爷一个优雅的摆手,先止住了蒋父的话,对蒋父的态度倒还温和,道:“没事的。” 对于爷这般的温文,却在似是温柔的笑中带出了另一抹可怕的味道,蒋父在心中暗暗震惊,眼往下望在地砖上,心里强烈的忐忑:没有一点感到蒋母会胜利,想怕是,蒋母今天若是真栽了,谁都别想保不住的。 “瞧,姚上校自己都这么说了。”也只有这蒋母,浑然不觉的,不知道爷愈是笑得灿烂,其中意味的绝不是好事只有是坏事。 站在老公身边的蔓蔓,月牙儿眉轻轻地向上一拨。 爷今日的神态,是令她回想起了那天在画廊里将温明珠一层层的皮剥得干干净净的爷了。 于是,反而是担心起难做的老公了。 大眼镜轻微提起,悄悄的目光搁在隔壁老公身上。 蒋大少一脸的严威,显得相当冷静和沉稳,紧抿成直线的刚唇,充分表态了今日的蒋衍同志,如果可以不开口,是绝不开口。 意味,哪怕是蒋父开声,蒋衍同志,今日是不打算对蒋母自己造成的结果做出任何挽救性行为,是要冷眼观望蒋母的下场了。 看来老公心意已决,不觉此事难做了。蔓蔓小皱眉,是紧接对上了手里搂着小东子的蒋梅。蒋梅不安的情绪传达到了儿子身上,以至于小东子平日里颇有点小大人的小脸蛋此刻露出了不小的惊惶。 “二姐。”蔓蔓刚要出声。 缓缓朝她回过头的蒋梅,慢慢且很用力地摇摇头,表示: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如蒋梅所言,指尖优雅从容将就诊登记本合上的姚爷,轻微一声合本子的轻响,却足以惊动在场人的神经。 “姚上校,是不是——?”再靠近一步姚爷的蒋母心中雀跃,是想,难道是这个证据太有力了,以致爷都可以拍案定论了。 “蒋夫人,请问你有听闻过身份证伪造的事情吗?”姚爷微笑地问。 姚爷优雅的指尖始终是轻微地打在本子上,然每打一下,都是狠狠地打在心虚的人心头上,让人心头大乱。 爷的这声有力的反问,蒋母心里猛地一个咯噔,似乎脑子稍微在火热的熔岩中有些清醒了。 伪造身份证的事,谁会没有听过? 但是,会有谁做这种事情来针对蔓蔓? “姚上校,你说的我是听说过,但是这事儿不同,完全不同。”蒋母不死心,非要揪出其他人陪自己来扳倒蔓蔓,“伪造身份证是可以,但是有目击证人,她们必须看真人和身份证对得上号才可以做事,不是吗?” 蒋母指出的这逻辑可信度是十分低的。 就说银行里头,都有这道程序,但执行起来可行度不成熟,只凭人眼想分辨图片和真人百分之百的吻合度,完全不可能。不然,多设密码取钱做什么。不然,这世界上怎么会发明指纹机等这类鉴别是否为真人本人的机器。 大掌心拍上额头的蒋父,长叹:蒋母是有一点蠢,不然不会被人利用上了。 哪怕是小东子,都悄然扯住母亲的衣角,对姥姥的话,深感惋惜。 因而姚爷即使是连举例来反驳蒋母的话,都是不愿意做的了。要击败蒋母,不如让证人们自己败露更好。 几个证人,到如今,已是从旁观望,在心里痛苦地挣扎数番。 不用想,自己肯定是哪里的工作上出纰漏了,让人有机可乘。可是,如果就此承认是自己的错,这可是可怕的医疗错失案件,她们未来的事业前途都会染上这个污点,一辈子想继续往上升,甚至是想保住现今的饭碗,都是非常困难的。 当蒋母急匆匆地揪住其中一个人当救命草似地问:“你仔细看看,你那天接诊的病人,是不是这个人?” 完全陌生人的目光扫过来到自己身上,月牙儿眼不知是何情绪的一眯,平静而从容的视线与其平视,无畏无惧,胸中坦荡。 对方的眼睛蓦地一缩,呼吸稍微急促,胸口起伏,里面的挣扎可见一斑,却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认错,确实是这个人到我们单位做了药流!” “瞧!”终是听到有人站在自己阵营了,蒋母得意非常,喜上眉梢的眉往上飞扬,好比要乐到天上去了。 这一下,蒋父、蒋梅、小儿子,都要转过来信她了,要背叛蔓蔓了。 毕竟,这人和蔓蔓无冤无仇,怎会无故诬陷蔓蔓呢?证词可信度百分之百。 “阿衍。”为此,蒋母是抢先第一步冲到小儿子面前,要小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扫打蔓蔓的脸了,“你现在总算明白了吧?这女人是什么样的邪恶心肠?在你面前装模作样,背地里诬陷你妈,又下掉你的孩子。” 听到蒋母这般毫不客气要蒋大少立即行刑的话,立在办公桌边的姚爷,以及坐在一边沙发上冷静观察大局并不着急出手的君爷,深深、尖锐地凝视在蒋大少一人。 蒋衍同志临危受命,不慌不急,或是说早是胸有成竹,应对蒋母的话,同是立马的脱口而出:“她的话不足为信。” “你说什么!”眼瞳仁缩紧成小点儿了,蒋母不可置信之外,朝小儿子身边的蔓蔓暴跳如雷,“你是怎么蛊惑他的?让他黑白都不分,事实真相都不看!我问你,她有什么原因要诬陷你吗?没有吧!” “妈——”蒋梅双手捂住眼睛,有点无法往下看了。 蒋母被积蓄许久的情绪蒙蔽了双目,一点都没法公正看待这个事了。 “你别叫我妈!我现在知道你都是站在她那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们一个两个都被她灌了迷魂药!”不能和脾气硬朗的小儿子真对上战,对任劳任怨的女儿,蒋母可以不遗余力地骂。 对姥姥这些才是黑白不分的话,最气的要属小东子了。小手拉着眼镜,两只小鼻翼呼哧呼哧地煽动着,想开口,却是因自己是小孩子没有立场。 看到小东子这样,最不忍心的,当属蔓蔓了。 蔓蔓是很喜欢老公这个小侄子的,当初,她和老公能一步步接近,小东子在中间起的功劳功不可没。 “我老公知道她的话不足为信,是由于知道并想到了一个事实。”蔓蔓深意的目光,打在了那群为了自保不得背叛良心来指证她的医务人员,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是,我的身份证,这段时间都不在我手里了。现在我手中的,连临时身份证都没有做出来。” 什么?! 震惊,不止撼动蒋母,就是在一排子证人中间投下了巨大的炸弹。 接下来蔓蔓小媳妇补充的话,即刻引爆了这颗炸弹:“我因为嫁给我老公,为了给未来出生的孩子做准备,正在办理户口转到我老公名下的手续工作,身份证因为托人去办这事,暂时都不在我手里了。” 蒋母脚下摇晃,努力要抓住个支撑点:“可,可她们说了,她们明明看见的人是你不是其她人。” “是她!”有个证人在惊惶失措之间,和蒋母一样豁出去了,指住蔓蔓的同时,抱住头尽显委屈地哭诉,“那天她来到这里,穿的就是这样一身装扮,牛仔裤和衬衫,头发一模一样扎着马尾,尖下巴的脸上戴的是这样的眼镜,不会错的。” “对啊,都明明是她了,她肯定是拿回身份证做了这事又交回去,制造所谓的不在场证据。”蒋母一个气一个气地喘息,认定了要抓紧这根救命草。 对于死到临头仍执迷不悟的蒋母,几个蒋家人都无眼看了。 蒋父一甩袖,愤愤想走。心一想,家中出了这趟丢人现眼的事,他这个一家之主逃不了责任,于是留了下来,冷眼看着老婆怎么自打嘴巴到最后。 “哎——”深长的叹气声,同是缓慢地流出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刘副主任口中。 因为正主任出差了远在外地,特意打了电话让刘副主任过来秉公处理。 爷什么人都可以瞒,但出了这样的事,不先和这里科室的负责人打声招呼,一是不礼貌,二是不通情达理,三是事后怎么惩罚这些人,这里的领导配合极其重要。 爷做事都是一步步的,每步都到位,无刺可挑。 刘副主任叹气的,就是手下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而令她更可恨的是,不是这些人在工作上出了纰漏,也不是这些人死到临头不知悔改,而是这些人身为专业人员,居然显得和蒋母一样愚昧! “是不是她,需要用眼睛看吗?用吵得这样好像他人委屈了你吗?你们——”刘副主任激动时走到那群部下面前,简直是想一个个用巴掌打下去让她们清醒,不要再这样自欺欺人做出这些令自己尊容都倍受侮辱的事情了,“有没有做过药流,只要做一些相关的检查项目,马上可以知道。更简单的可以一目了然的事是,只要对照下她和那天来就诊的人的血型是否相同!” 嗡! 一排证人被刘副主任这番义愤填膺的话语震醒了,因为醒了,脑袋里一嗡,都深知接下来自己的下场了,一个个跪在了地上,耷拉起头,没法再出声气。 “这,这——”蒋母对刘副主任前面太过深奥的话听不明白,但后面那句血型是否符合,倒是因为是常识,很快明白了几分,“血型,她的血型是什么?” “血型虽然都是A型血,但是,那天就诊的人是普通人RH阳性血,蔓蔓不是,是罕见的熊猫血,RH阴性血,这是欺骗不了任何人的,也没法掺假的。”姚爷最后一句一针见血的话,一刀剖开了所有人的嘴脸,打进了蒋母的骨头里去。 蒋母跌了下来,面色白皑,眼神晃散,满头大汗:“是谁做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做?” “妈。”蒋梅终是孝顺的,走过去扶起蒋母。 然蒋母一个转头,忽然的暴怒转向她:“你怎么不提醒我呢!这种专业的事情我都不懂,你让我在这里出丑,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妈,你能不能不要不讲理!”蒋梅心中的委屈达到了极点,对蒋母爆发了,“我中间提醒过你多少次了,是你不听,是你非要让蔓蔓难看。” “我怎么可能是故意做这样的事!被你说的好像我是恶婆婆似的。明明是你们这群人一伙儿的,诓骗我引诱我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 明明是是非不分的恶婆婆。 众人对蒋母这段态度忽转七百二十度,始终不忘自我辩解维护的话,钦佩之极,无法形容的。 然,就此轻易放过蒋母,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诚如蒋母自己说的蒋母确实是被幕后的人利用了出来做戏而已。 接到两爷微妙的眼神,蒋父眉头一皱,心知这事他这个一家之主必须给受委屈的小媳妇一个交代的,并且要当场给交代。 “不管怎么说,你错了就是错了,不要无理取闹,更不要推卸责任,马上和蔓蔓道歉!” 蒋父充满威严的声音喝到蒋母。 蒋母扮尽无限委屈,她脸都丢尽了,小丑都演了,现在让她向蔓蔓道歉,以后她怎么立长辈的威信,眼中哀色一转,向蒋父哀求:“你都听到看到了,这事儿绝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受害者。她也是蒋家人,就不能理解我这个婆婆吗?我不过是为蒋家未来的子孙着想,心里着急,上了别人的当。” “上了别人的当就不是错吗!”蒋父爆发了,当场当着儿子女儿的面向老婆拍桌子。 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勃然大怒,蒋梅都心一惊。 手中一挣,是儿子小东子跑了出来,配合公公的话,怒责姥姥:“姥姥,你都平常都会教我,做错事不能给自己找借口。” 眼见一个两个都针对自己,蒋母欲要嚎啕大哭时,忽见小儿媳妇走向自己,眸子一缩。 “蔓蔓!”一刹那,担心母亲是否会发疯打自己媳妇,蒋大少急急忙忙跟上去护驾。 “阿衍,别担心。”月牙儿眼对老公笑笑,给老公一个不需担心的眼神,蔓蔓对向蒋母扶起眼镜,“你不向我道歉没有关系,但你记住了,以后我会把这个事告诉我孩子知道,当做反面教材。” “你!”蒋母指她的手指打起了哆嗦,一脸的无法置信。 “他以后叫不叫你奶奶,我没法保证。”蔓蔓的脾气到了顶点时,做出的决断,比任何人都要绝。 而蔓蔓今刻脾气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为自己,是为了蒋梅。蒋母怎么不想想,她这样的做人处事,到最后牵涉最重的,将是会在这家单位继续工作下去的蒋梅。但蒋母居然责怪起蒋梅?蔓蔓没法忍受! 不叫自己奶奶,将来的孙子孙女都不叫自己奶奶了。 蒋母眼前一黑,身旁没有人扶,往后跌退几步,靠到墙壁,无路可退。 怎么选择? 虽然还有个大儿媳妇,但是,大儿媳妇的肚子迟迟没有消息,是很有可能未来都怀不上了。 “对——对不起。” 蒋母正式举白旗的话,终于出口。 …… 什么! 蔓蔓没有被扳倒! 而且,蒋母投降了。 接到消息的金美辰,坐在家里面的沙发上,双手插着头发,眼睛瞪着地上。 不会儿,同是接到消息的张美美,慌里慌张地打了电话过来:“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是你和我做的,我会不会被我爸打死?!” “不会的。”金美辰自己心里都乱,但不能乱了张美美让张美美暴露自己,“这事他们查不到的,你都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和痕迹。” 安抚了张美美,然自己都很害怕。 在屋里走来走去,没法安宁。 “美辰。”从外面不知哪里听到消息的蒋飞,跑回家里,兴致勃勃与老婆说起今天蒋家里发生的事,“我告诉你,今天家里面闹大了,妈和阿衍的媳妇吵架了。这太好了,以后妈和阿衍他们绝对是势不两立了。” 对这事,金美辰只牢记:蒋母最后投降了,在蔓蔓那句最后的恫吓之后,这意味着,蒋母是能在蔓蔓面前妥协的,只要蔓蔓怀上孩子,相比之下,自己的肚子一直迟迟没有消息—— “你懂什么!”向老公跳脚,暴怒,“只要蔓蔓生了孩子,妈都是会站在她身边不在我们这边的。” 老婆的话醍醐灌顶,蒋飞苦恼时,眉头一皱看向她肚子:“你这肚子怎么回事?我都不指望你生龙种了,你给我怀个丫头都好啊。” “生不生得出来,只有女人的事吗!”金美辰怒啸,一甩门嘭的进了房间。 见老婆火了,他还指望岳父给他提官呢,蒋飞急急忙忙冲过去拍打房门,低声下气道歉:“对不起,美辰,我说话忘了分寸。你别担心,我们都是健康的,孩子会有的。” 孩子会有吗? 金美辰心里完全没有了主意,你说看了这么多家医院,都没有人能给她个准信。 话说,她这孩子怎么会迟迟怀不上? …… 等一行人都走了,该治的该办的都办了。蒋大少被两爷叫去秘密协商接下来幕后凶手的问题。 蒋梅被刘副主任叫了过去商议如何善后。 倒是都留下了她这个当事人兼受害者,排除在事件外头。 扶着大眼镜的蔓蔓,与扶着小眼镜的小东子,在板凳上排排坐。 小东子看向舅妈,笑:“舅妈不用担心,我觉得舅妈会不止生一个孩子。” 现在提倡优生优育,自家老公是军官,当然得遵守国家生育政策。 “一个够了。”蔓蔓对小侄子笑,“就如你说的,如果两个孩子,一个跑东一个跑西,我天天拿绳子绑,不是很麻烦吗?” 小东子乐了,在板凳上晃动两条小腿,望着蔓蔓那张被眼镜遮住的小脸,越看是越觉漂亮,越觉得会是个好妈妈。 在办公室里 蒋大少面对两爷,对于揪幕后人之余,对于自家媳妇再出现的秘密,眉间凝了一抹清晰的忧心:“她是熊猫血?” “是。”姚爷道,于这点不会和他撒谎。 这样一来,蒋大少应该清楚明白到,对自己媳妇来说,失血是比常人可怕的事,而且怀孕的风险会增加。 当然,蔓蔓是熊猫血,陆家人里面肯定有人有熊猫血的基因,陆家人里面有熊猫血的人。 “欢儿是熊猫血。”君爷冷冷的声音中,负有兄长的责任。 一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是熊猫血,对深知其中厉害的他来说,明白或许是好事,也绝不是什么很好的事。 …… 大清早,张秋燕又跑到老人家的病房找许玉娥说事了,因为实在憋不住那些听了有趣新闻却不能爆出来的郁闷:“我说,大嫂,蔓蔓是熊猫血,你是熊猫血吧?不然大哥是?或许媛媛都是?” “熊猫血?什么是熊猫血?”许玉娥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词,但迷迷糊糊的,概念不清。 【90】不是亲生的 更新时间:2013-1-28 9:10:07 本章字数:12575 “熊猫血是很稀罕的血型。”张秋燕道起有趣的话题唾沫横飞,“比如说,如果有熊猫血的人失血过多,因为同血型的人少,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你意思是说蔓蔓如果失血过多,会有生命危险?”许玉娥皱着眉头问。虽然不喜欢大女儿,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儿。 “不止。”张秋燕向许玉娥挤挤眼,“你呢?大哥呢?或许媛媛呢?如果和蔓蔓一样是熊猫血,一样是高危分子。” 许玉娥怔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话说,你怎么知道蔓蔓是熊猫血?” 问到重点了,张秋燕很乐意把自己收到的小道消息说与许玉娥:“蔓蔓被人诬陷去医院做流产,后来证明是有人假冒蔓蔓的身份不是蔓蔓本人,靠的即是两人的血型不同。” 喔——许玉娥眉头未展:“蔓蔓到现在都没有小孩吗?” 张秋燕听到她这话,一笑,甚是稀奇:“你不是不喜欢蔓蔓吗?居然担心她这个。” “她再怎样,是我女儿!”许玉娥鼻孔翘起,哼,端的一副爱女的慈母姿态。 哪会不知道,许玉娥大概是想,如果蔓蔓生了儿子,在蒋家的地位上升了,亲家对婆家肯定另眼相看。许玉娥相信自己是蔓蔓的妈,不信终有一天自己不能享这个福气。 张秋燕也想蹭蔓蔓这个福气,不然不会急着来和许玉娥说这个事,叹:“如果是生了个儿子,还好。如果是生了个女儿,有人说北方人不像我们那边重男轻女的意识重,但是,都难说的,具体要看蔓蔓的婆家怎样。照我打听到的,蔓蔓这个婆婆,因为是军人家庭,是挺重视男女的问题。” “是吗?”许玉娥没有亲眼见过蒋母,一听张秋燕这话,可以把蒋母想象成温奶奶这样的老巫婆,不喜欢道,“不是说知识分子家庭吗?怎么和乡下老太婆一样?” 张秋燕一方面同情蔓蔓,是由于觉得现在都是当人家媳妇的,同病相怜,一方面却是也能体会蒋母的心情,说:“不过如果我想,如果我有个儿子,他娶的媳妇生不出个蛋,是挺失望的。” 如张秋燕所想,许玉娥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一听这么说,想法马上发生一百八十度的改变:“这样,蔓蔓更得生儿子了,我要和她爸说,女儿生儿子是母凭子贵。如果不想蔓蔓走我们这样的路,一定要生儿子!给我们温家争气。” 心底发笑的张秋燕,眨巴眨巴眼,不答:这儿子想生就能生啊。如果都生的是儿子,这世上有这么多女儿吗?况且,蔓蔓现在连肚子里都没有消息。 “哎,你说生不了孩子?不怕。”许玉娥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消息,说,“现在不是说有什么试管婴儿,代孕母亲吗?让她老公出点钱,想生儿或是生女都没有问题。她老公不是很有钱吗?所以,嫁个有钱老公是好事,有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听着许玉娥这段似是真理的歪理,老半天却是想不到反驳的话,张秋燕哑巴了。 两妯娌,坐在老人家的病床旁边毫无顾忌地聊天,只当躺在病床上的温奶奶是个死人了。 话说到半截,张秋燕口渴,提醒许玉娥:“大嫂,有水吗?” 没来帮忙照顾老人,还想要水?许玉娥眯着眼说:“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水杯,只有我一个水杯。因为我老公说了,即使只有我一个人,都得在这里守着。” 张秋燕气闷,许玉娥是在这里守着,等于是在这里坐着而已。 她自己不愿意来帮忙照顾老人,最后二房为了向温世轩和许玉娥交代,主要是为了维持自己老公温世荣在市政府里面的人面,二房掏钱请了个专职护理人员24小时看护老人家,许玉娥什么活儿都不用做了。 若不是老公温世荣算是个孝子,像那两个极品姑子,既不出钱又不出力,只会长一张嘴说自己不是不孝顺,她***,等两个姑子来北京,一个先刮上一巴掌。 话说,当时蔓蔓刮温少涵那巴掌,实在大快人心。 蔓蔓偶尔,挺合她心意的,不若廖舒雅、汪芸芸那般不顺眼,就是温媛,心眼儿太多,看着要计较都心烦。 只可惜自己之前做错了事,蔓蔓现在与她们有意疏远,后悔不已! 许玉娥始终不肯帮她找杯子,护理员见她们在这,趁机跑出去买点东西。张秋燕悻悻的,走去护士站找一次性杯。 终借到一个杯子回来,听说这种塑料杯子是给病人们留尿用的,张秋燕喝口水都郁闷。走到病人床头拿起个水壶往杯里倒水的时候,突然感到有道像毒蛇般的目光盯在自己脸上,浑身一冷,往四周看,一个人都不见。 奇了。 许玉娥这时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她在,脱口:“你还没走?” “大嫂,有我和你聊天不好吗?”张秋燕一气,水壶放地上都重声。 “好,怎么不好?”许玉娥懒洋洋道,“可你有空和我在这里聊天,怎么会和我老公说你周身繁忙没有办法来陪老人?” “呵呵呵。”张秋燕假笑,“我是刚好今天浩雪和朋友出去玩了,才有空过来。” “浩雪不是要考研究生吗?有眉目没有?我家媛媛现在,已经是北京本地高中生了。”许玉娥抓到机会就炫耀小女儿的成绩。 可在张秋燕听来,这许玉娥是个傻的,女人再成绩好,不如嫁的好。蔓蔓嫁的就好。不见得温媛将来能混得比蔓蔓好。 反正只要一天许玉娥和蔓蔓关系差,是栽的了。 “我家媛媛,将来要嫁大官,不是只嫁官员的儿子。”许玉娥看得出张秋燕肚子里的幸灾乐祸,怒。 “大嫂,不是我不提醒你。这大官,真能混到大官的年纪的男人,都是四五十岁了。你确定,要媛媛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没错,你是愿意,就像让蔓蔓嫁给金若文一样。但你能保证,媛媛会听你的话?” 许玉娥吃了个哑巴亏,瞪着张秋燕,但肯定没有想到,门外走廊里,小女儿是一五一十把她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拎着书包靠在墙壁上的温媛,闭上眼睛,胸口起伏,一呼一吸,深感艰难:蔓蔓,自从蔓蔓嫁了个好人家后,家里的霉运似乎都转移到她头上了。 蔓蔓,对她来说,这个不是亲姐姐的姐姐,总是给她巨大的压力。 可笑的是,蔓蔓似乎一直很满意自己是杂货铺老板女儿这个身份。 要是她,如果有更好的亲生家人,早就甩了温家。 蔓蔓是谁家的孩子? 若蔓蔓的亲生家人比温家更差呢,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让蔓蔓不想抛弃温家。 眸光旋转,怔疑不定。 没有人是傻子,蔓蔓一样,所以,蔓蔓的亲家人只能是比温家差,不可能比温家好。 如果是这样,把自己的亲姐姐找出来,让蔓蔓离开温家。 再也不会有人比较她和蔓蔓,即使拿她来比蔓蔓,蔓蔓的娘家比她还差,真不知蔓蔓那个和温家人一样唯利是图的蒋母,更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蔓蔓呢? 想想,都令血液里沸腾。 她答应小姑丈林文才不说,不当这个坏人,但是,她可以找出自己的亲姐姐,这总是没有错的吧。 可老人家只透露了平安扣一个信息,怎么找? 自己的妈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难保,爱财的张秋燕,没有从老人家故居里翻到过什么。 “妈,二婶。”沉定地走进门里,面露小女儿的姿态。 “媛媛,你放学了?”许玉娥赶紧帮小女儿搬椅子。 “妈,我想喝水。”一句话,先打发走母亲。 许玉娥匆匆忙忙跑外面,帮小女儿找好喝的水,只是白开水,她担心小女儿营养不够。 余下张秋燕,对温媛,向来警惕心重,坐一边,并不说话。 “二婶,我听浩雪姐要上中国传媒大学的研究生了。”轻而易举的拿张秋燕没有不开口的话题来撬口。 “是。”有成绩的女儿,哪个妈不会想炫耀,张秋燕叽叽喳喳,笑个不停,“找到传媒大学的研究生老师了,说是很喜欢我家浩雪,说她能说会道是个当主持人的料。” 温浩雪那副猪样能当主持人? 若能当,现在电视频道里的美女主持人,一个个都要整回猪型了。 温媛但笑,接着有意无意切入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二婶,你来北京前,我听我妈说你上过***老家。” 那是,生怕蔓蔓和蒋大少上老人老家时兜走他们不知道的贵重东西,必须亲自上门左右邻舍都问明白。当然,老人家那地方,她早些年,已经借口私下翻找过多少遍了,什么都不可能有。 “是,去了老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张秋燕打起警惕打量温媛,莫非这小侄女,一样是想贪图老人家的遗产。 “没有,只是上回,我妈不是让我问起奶奶有关我们长房那块玉佩的事吗?我没有,蔓蔓姐也没有。我妈一口咬定一定是在奶奶手里。后来,我记起了有一次,奶奶和我提过一件事。”温媛说的煞有其事的。 张秋燕想不信都难。 “什么事?”被吊起了胃口,忘了这狡猾的小侄女怎会亲口和她提起这么隐秘的事,急问。 “奶奶说,她娘家里,给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系平安扣的,我爸以前,也有一块。”当然,这些话,都是温媛自己想的杜撰的,古怪脾气的温奶奶以及口风紧密的温世轩,怎么会和她说这些事。 可张秋燕却听了进去,感觉有理:“你二叔是说过,自己小时候在家里看过的玉佩只是平安扣。后来,大家都说祖上那块玉佩不止是平安扣,才改成浩雪现在有的那块玉佩。” 锐利的眼一眯,成条微缝:照这么说,她亲姐姐真是没有死了,是老人家给戴了平安扣送人了,都说不定。 至于现在大家看到的仙桃玉佩,是谁带来的?蔓蔓的可能性很低,不说她,就是许玉娥,都从来没有见蔓蔓戴过。 如果是交易呢?老人家送了亲生女儿给他人,对方将这样一块玉佩送回给老人,作为信物。 有可能。 “二叔有没有说过,我们温家的平安扣是什么样的?或许你们其它房戴的都是仙桃,但我们长房不同,还是戴平安扣呢。” “这个,我要问问你二叔。”张秋燕在关头上卖了个关子是想独吞。 温媛冷笑:“二婶,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在我们家里找?” 确实,首先也得长房自己看有没有找到,才能知道是否还在老人家手里。 “你二叔说过,说那块平安扣,照在太阳底下,在玉里面有条红色的光。”张秋燕透露完消息,仔细叮嘱她,“你在家里好好找找。” 温媛点头:这算是一条可贵的线索了,她一定会好好找出她亲姐姐的。 眼睛眯紧。 病床上的老人不动声色的眼角微微夹了条缝。 门口,给小女儿买了瓶营养快线回来的许玉娥,听到这会儿,拿手捂住诧异的嘴巴:原来是块平安扣,不是仙桃! …… 昨晚上被蒋母一闹,一家人没时间吃上顿好饭。 到了今天中午,蒋大少和蔓蔓邀请大家重新过来,把昨晚上的菜重新热了,不然会浪费。 蒋父过来后,叫了蔓蔓到书房里。 “蔓蔓。”边走,边望着地砖,蒋父双手背腰。 “爸,有什么事你说吧。”蔓蔓往自己腰上系的小围裙抹着手,道。 “昨晚上你婆婆回家,我把她又骂了一顿。所以——” “爸,这个事和你无关。我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您放心。” 顿住脚的蒋父,望向她,老成稳重的长辈眼中放出一丝探究的眼神儿。 之前有关她和陆家的传言,他不是没有听见。只是一直信任这个媳妇的为人,因而与蒋母他们不同,并不当回事。然而,昨晚上亲眼所见两个上校的行动方向之后,他看出了点端倪来,这小儿媳妇与陆家是有瓜葛的,而且绝对是不浅的瓜葛。 即使不是为儿子,就算只是为小儿媳妇,他这个长辈都得问清楚的。 “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 长辈望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带着一种考究的压力,月儿眉小锁,道:“爸,你指的是我和阿姨的关系吗?” “不是,你和你婆婆的关系我理解。我也一开始和你说过,你婆婆做错事不改变态度,你不用叫她一声妈,不需向她做任何低头的妥协。爸我同样是个是非分明的。”蒋父说道。 “爸,那您意思是?”月儿眉锁成了个小疙瘩。 “昨晚上——”蒋父背起手,在她面前来回走动,一面回忆一面似是自言自语,“陆上校不仅亲自过问此事,而且为了此事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让此事得以顺利解决。我昨晚上即刻要阿衍向他道以十二分的谢意和歉意,只待哪天陆司令有空,亲自上门拜访。” “爸要上陆司令的家?”问声里,稍微带出一点焦急。 “你不同意?”蒋父微眯眼,如果说昨晚上他看到了陆家人对蔓蔓的热忱,那昨晚上蔓蔓对陆家人保持距离的态度,在他眼中同见得分明。 “不是。只是,我觉得爸如果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陆司令反而会不喜欢。据我所知,他是个清官,不会为这样的事要求别人一定登门道谢的。”蔓蔓微低下的头,放到墙角上的视线,都显出一种复杂的心境来。 “我认为,不管陆司令怎么想,这个礼节礼数我们是不能失礼的。”蒋父看出她的心境,是将话收一收,“你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尽管可以提。” “爸说的都有理,如果是爸决定了的事情,我认为我没有什么意见可以说的。”扶眼镜的手,稳定地一拉一推,好像刚刚心情上的小晃动毫不存在。 挑眉,经过今天这一试探,确定昨晚自己所见无误,蒋父坐了下来,嘴噙宽厚的微笑:“蔓蔓,可不可以向我说一说至今你是怎么和陆上校他们认识的?” 月牙儿眉小蹙没有平展,心里稍微叹气,并不打算推辞蒋父的问题,既是老公的父亲,但说无妨:“爸,他们是阿衍的战友,我才和他们有交集的。之前,根本与他们不认识。” “仅是如此?” “是的。”两个字铁一般的铁实。 “蔓蔓,我知道你为人不仅诚恳老实,而且忠于原则,是个坚强独立的孩子。但是,偶尔,你现在是我儿媳了,我希望你能不需要这么坚强,你有家,不止你娘家,我们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能把我们当你的倚靠。”蒋父话语之中,显出了语重心长的长辈厚爱,温柔的眼神一直望着小儿媳,“所以,我问你说陆家与你是否有什么关系,并不是像外面的人那样去猜忌你怀疑你,只是想表明一点,无论怎样,我们家都是你强有力的后盾。你绝不会是孤军奋战的,从你嫁给阿衍那一刻开始,你已经是这个家中的一员。” 从蒋父口中收到这样一段突如其来的表白,心里头无不有震撼的。 家,她的家,温家里面,除了父亲小姑丈,已经不算是家了。 嫁给老公,和老公组成一个新家,然两个年轻人,要以一种家庭的面目来面对错综复杂的社会圈子,未免不是忐忑和不安。仅两个人,战斗力未免不强,尤其她的妈排斥老公,老公的妈排斥她这样一种错杂的情形之下。 她是老公的老婆,但是,是否真能算是蒋家的一份子了,心里一向怀有不安和怀疑。毕竟蒋母不接受她,好像老公的大哥一家都也不打算接受她。 如今,蒋父的话给了她一个确定的答复,告诉她一个真实真厚的亲人感情。 “爸——”轻轻磨蹭着唇间,涌在胸中的热流难以言语,“我——我想说,我把您当成我爸一样的可敬的长辈。” “好孩子。”蒋父三个字代表了千言万语。 面对如此真挚的蒋父,所以,有些话,她是该吐出口的,与蒋父一样表明意志,月儿眼眼神坚定:“就像爸说的,蒋家会成为我的后盾,我作为蒋家一份子,绝对不会拖蒋家的后腿。有什么事即使降临到我头上,我都不会让它危害蒋家一分。” 义正言辞的蔓蔓小媳妇,好像一个随时应战的战士。 好像此事有点与自己想象中的出入。 莫非,陆家人不是对他的小儿媳妇百分之百的好? 蒋父一丝愣,接着瞧见了门缝里儿子的身影,心里思转间,打住了话题。 蔓蔓小媳妇走了出去。 蒋大少的身影闪了进来,面对父亲。 摇下手的蒋父,示意儿子先把门关紧了,放低音量:“你不需瞒着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大少却是不敢表明事情来龙去脉的,因着陆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事,哪怕是蒋父。 “爸,我只能对你说,蔓蔓她很好,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的。”蒋衍对着父亲,与媳妇一样坚决的态度。 迟疑的目光,在儿子英俊且严峻的五官审视,最终,眼光放低,叹出:“实际上,我的心脏问题,上次我那个主治医生和我提过了,说最好做手术,趁现在体力还行。但是,要找个优秀的外科医生。” 听闻父亲自己爆出的这个完全意外的消息,英眉一紧,竟是久久无法放开。 在昨晚上,他刚从两个爷口里听到自家媳妇的血液金贵,今日,便是再听说蒋父的身体问题。 “我告诉我那个医生说,说,最好是等我看见了孙子孙女出生,再开刀。”蒋父道。 “爸!” “我不想给你和蔓蔓压力。哪怕是给蒋飞压力都不想给你们这对小的压力。所以,我的问题不是问题。我主动和阿衍你说,只是为了避免其他人先我一步向你们小两口胡乱说话,让你们小两口瞎操心,拿我做话题对你们小两口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来。就如,那个神秘人已经为此陷害蔓蔓一样。” 蒋父这一说,隐露出了已经大约猜到这事的幕后黑手。 “爸——这事我会和大哥谈。”英眉挺耸,英气迸发,言语之中不乏沉稳大气。 耳听小儿子都成长到这个地步了,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发脾气,不高兴就揍人,看来结了婚的男人果然改变了许多。蒋父微笑,然而不赞成小儿子出马,坚持:“这事,该由我这个一家之主来发话。虽然证据暂时没有,对方会矢口否认,但给个下马威是需要的。” 即是,蒋父猜的,与他以及两个爷一样,药流风波此事的幕后黑手,正是将可能已经怀孕上的蔓蔓视为眼中钉的蒋家大儿媳妇金美辰。 当着父亲的面不好口吐脏言,然蒋衍同志在心里头是恨不得这个狗养敢欺负他媳妇的女人,最好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 没能扳倒蔓蔓的金美辰,急于收拾善后,先是再三劝说了张美美离京躲避风波,然后是把自己身上有可能留下的证据通通消灭光。 盯张美美上了离京的飞机后,金美辰下午回到家,见客厅里老公在,公公蒋父也在。 说来他们这蒋家大房,讨蒋母的喜,却未能讨到蒋父真正的欢心。蒋父极少上他们这里来,与他们的关系一直维持不亲不离的中立态度,原因不清。 金美辰对此是十分郁闷的,自己对这对公公婆婆一点都不差。你看过年送礼送钱,她包给蒋父的钱一分都不会少,送的燕窝人参,可蒋父一分都不收,啥都不要,只收了她每年进贡的两个大橘,并且言语婉转教育她不要乱花钱要学会持家。 她每次听了就来气。没错,她是不仅花自己的钱,同时花老公的钱。但是,她是蒋家的媳妇,老公养家她持家,花老公的钱不应该吗? 不仅如此,就像上回,一听说公公病了,第一个跑到医院问候老人家不是她吗?结果,热脸贴上冷屁股了。没能讨到一句嘉奖不说,倒是在蔓蔓和蒋梅面前被公公训了一顿丢尽了脸。 今蒋父到她这里,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心情一点都不见好,甚至微带忐忑。要知道,蒋父昨晚上现场经历了风波,与蒋母再次感情裂痕。 据闻,蒋母在家里被老公骂得很惨,今天一天都没有出门,连太太聚会都请假了。 抬头,一对上公公那双威严的眼睛,心口微跳,勉强笑:“爸,你来了,我给你去冲杯清热解渴的菊花茶。” 对媳妇好像逃路似的动作,蒋飞心里从昨晚起的疑问再度浮现心头,眉紧,眼缩,问父亲:“爸怎么有空过来?” 蒋父故意反问:“怎么?我到你这很奇怪吗?” 听到父亲这话,蒋飞心里嘿嘿笑,对蒋父的怨言,和媳妇一样,都认定了蒋父偏心,一直只爱小儿子蒋衍同志,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 “爸,你今天中午不是阿衍那里刚吃过饭吗?所以今晚到我们这里来蹭饭了?”蒋飞语中带足了讽刺。 “我是想到你们这里吃饭,只要美辰做的和蔓蔓一样好吃。” 不知蒋父此话是试探的金美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爸,我哪里比不上蔓蔓了?你为什么非要拿我和蔓蔓比?” “蔓蔓不止厨艺比你好,在为人处事各方面都做的比你好。” 蒋飞听到蒋父这些话,眉头再一皱:平日里蒋父说话算是很谨慎的,即使不喜欢他们长房,都绝不会开口点名道姓地直接批评。 金美辰崩了,将水杯嘭搁在蒋父面前,指着门口:“爸如果喜欢蔓蔓,去阿衍家里好了,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你真不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蒋父霍的起来,充满威严的声音和面孔对向大儿媳妇。 对蒋父这张包青天脸,金美辰睁着不安的眼珠,不知觉往后退了退,嘴上硬着:“我怎么知道爸来这里做什么?” 嘭!蒋父一声喝,对的是儿子蒋飞:“你媳妇做的好事,找人冒充蔓蔓到医院做药流,用蔓蔓的名。” 蒋飞猛愣。 金美辰周身顿是瑟成了一只虾:怎么知道的?她明明做的天衣无缝了? 回头见媳妇好像随时认罪了的模样,蒋飞倒是醒悟的快,向老父板起脸:“爸,你说这事是美辰做的?是阿衍的媳妇说的吗?有证据吗!” 证据是没有的,不过看金美辰这样都知道自己没有错了,最可恶的却是自己儿子,在这时候居然是非不明地掩护起媳妇来。 蒋父瞬间感到无比的失望,对儿子多于对媳妇。媳妇再怎样是外家教育的,儿子是自己家里教导出来的。 “好,我是没有证据。这事也不是蔓蔓向我告的状,是我自己猜的。”蒋父慢吞吞说完这话,只等儿子如何做最终的表态。 蒋飞两道浓眉飞耸,毫不犹豫:“没有证据的事爸怎能胡说八道诬陷我媳妇呢?我看,这事,阿衍和他小媳妇没有搀和一脚误导爸是不可能的,爸你不用维护阿衍和他媳妇。” “我都说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不信,非要扯上你弟弟和他媳妇?”蒋父打量大儿子的眼珠子力度再深了重了三分。 “我怎么信!”蒋飞脖子一横。 小儿子顾虑的是真的,兄弟之间的罅隙已生,蒋飞完全被利益蒙蔽了眼睛。 “蒋飞,为父走之前,奉告你一句话。”事到如今,蒋父背着手,对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如果你枉为军人枉为蒋家子孙,做出一些与你妈与你媳妇一样的蠢事来,不要怪为父,到时候大义灭亲,把你和你媳妇一块端了。” 说罢,蒋父甩袖而去,不会多费一句口齿。 等蒋父一走,蒋飞嘭一脚踢上门,转身,向金美辰咆哮:“你怎么做事的!真有心想弄倒她,为什么不做的好一些,还让人这么快怀疑到你头上!有你这么笨的吗?” 金美辰眼睛一红,扫落桌上的杯子,怒啸回老公:“行,你们家厉害!都行!我走,我回娘家去,你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指意我爸会帮你。” 冲回房间,随便拎了个手提包,就走。 出了门口走下楼梯,等了会儿,不见老公来追,一怒之下,打了车直奔娘家。 金家里 金母做完晚餐,和金父一块在小食厅里享用。 两夫妻边吃边谈。 “美辰一直怀不上孩子,她婆婆急,她自己也急,蒋飞更急,压力很大。”金母夹了两条菜放进金父的碗里,愁眉苦脸的,“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不是去医院看了吗?大夫怎么说?”金父倒是有些不以为意的,埋头扒着饭,“现在的医学不像我们那时候,说没孩子是天生注定没有,没有任何办法。不是说可以做试管婴儿吗?” “哎——”金母长叹,“检查了,在好几家医院都做了检查,都说身体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奇怪的是,不知道怎么会怀不上?” “身体方面没有问题就好了。放心吧,美辰不像你和我,不会遗传我们身体里任何因子,她的父母都能把她生下来,说明她怀孕生子是不会有问题的。”金父安慰着老婆,给老婆碗里夹块肉。 “可我这心口里跳,总觉得她怀不上孩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似的?是不是我们家造什么孽了?让好好的美辰都没能怀上孩子。”金母叹声息。 “你不用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说八道,随口张扬。我看这段日子美辰都时不时回家,你如果不小心说漏了话被她听见了怎么办?”金父小声谨慎地叮嘱金母。 “说回来,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金母想起了这几天听到的新闻,急着与金父商议,“我妈打电话来说,前两天,有好几个人到我妈以前住的石家庄老家,拿着十块钱的纸币到处向人打听是不是有人买过孩子?据说,这些人,好像是要把石家庄整个城都翻一遍的样子,非要找出一些线索来。这把我妈吓到了,急急忙忙打电话给我。因为那张十块钱,上面写了一串号码,是石家庄的区号。我这眼皮子直跳,该不会是你给那个老太婆那几张纸币中其中一张吧?” 金父一愣眼,同是有些紧张了:“不可能吧?若美辰的亲生父母反悔了,真是想来找我们要回孩子,早就打我电话来找了。” “你随部队走,我随军,你的电话号码早改了,他们能找得着吗?”金母说到这,都没有心情吃饭了,搁了筷子,捂着胸口。 可以说,他们夫妇当年其实留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号码,存了心思是不想孩子父母反悔来要回孩子。 金父哀声长叹:“人算不如天算。” “你倒是想点办法。会不会他们家现在发迹了,所以后悔了,才想来找回孩子。我妈说那些人,好像有点气势的,不像是一般人。”金母拉着金父的袖口催。 “没有关系。我相信过阵子,他们会自己销声匿迹的。”金父仔细地想了会儿,沉稳地说,“你想,若真是找到我们这条线索,还会家家敲门去找吗?况且,这些人没有通过政府部门的帮助,恐怕心里头是怀了不安,不敢明目张胆来找。他们不敢真向我们要孩子的。他们心里有愧疚的。而且,我们对美辰是真的好,美辰到了今天,肯定认为我们才是她真正的父母。” 对金美辰从小到大的抚养,金母与金父一样,自认倾尽了全力,正因为自己没有了生孩子的机会,所以,都是把金美辰当成亲生的爱护。从小,给美辰的东西,都是在同龄孩子中最好的,一手包办到美辰的婚姻问题。 女婿蒋飞是没有问题,被金父完全掌控在手。难办的是,其他蒋家人。 “她婆婆是个见风使舵的,当初谈亲事的时候,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还以为她婆婆和她儿子一样,都是好控制的。”金母开始念叨起蒋母了,有点后悔看错了眼。 知道蒋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后,金家的政策是全力以赴拉拢蒋母这个婆婆,相信有蒋母护着,金美辰在夫家肯定不会受欺负。之前这么多年,是没有错。蒋母因有金家的压力,对这个大儿媳是捧在手心上,一句话都不敢放。但是,这样的情况,到了蒋家老三蒋衍娶了小媳妇蔓蔓后,一切风向骤然发生了改变。 金父恼火的是:这个小媳妇蔓蔓,说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而已,却不是怎么搞的,居然与陆家姚家的关系那么好。 说蔓蔓与陆家姚家关系好是蒋大少的功劳,别人或许信,金父不信。不说其它,那次画廊发生的事,他第一时间有所听说。据可靠消息透露,他以前的上司陆司令,确实是搭车亲自前往事发现场指挥压阵。 在这样一层复杂的背景之下,想端掉蔓蔓,哪是容易的事。 门前,叮咚,叮咚,门铃被人使劲地摁。 金父和金母都急忙收住口。 敢这样按金家门铃的,除了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养女金美辰,无其他人选。 “美辰。”金母走过去拉开门。 金美辰气冲冲冲进屋里,把包子一甩沙发上,直喷:“爸,妈,我要离婚!” 离婚? 金父金母互相紧张地交互眼神。 这军婚,说离就能离吗? 而且,哪怕金美辰真是闹着性子打离婚官司,金父身为部队的军官在部队里的声誉都会因此受到严重影响。 女儿再闹性子纵容,都不能惯坏到这个地步。 搂着女儿的肩膀,金母柔声说:“美辰,是不是阿飞又惹恼你了?别紧张,让你爸回头说他一顿。” “不止是他,他家里人都看我不顺眼!妈你是不知道,他爸今天专门跑到我们家把我大骂了一顿!”说着,金美辰双手捂住脸,委屈到要哭的模样。 金父听到此,不得不插口了,要知道,蒋父的为人他素有听说,是个正直的,绝不会无中生有地刁难他人,才敢让女儿嫁过去,问:“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公公发觉了?” 金父一句命中,可金美辰怎会轻易认罪,撅起口:“我能做错什么事?不就和以前一样,给他送好吃的好用的,被他嫌弃说我不是孝顺,是花他家的钱,我都是用这个月的工资买的,不花他们家一分钱!爸,他们家就只会用这种有色眼光看我,我没法呆了!如果他们不来向我亲自道歉!” 金父金母同是面色一变。 让蒋父来向女儿道歉? 这—— 金父恼时打下桌子:“不要胡闹!马上回你自己家里去!” “爸,你不疼我!”金美辰跳起来,对金父吼了。 ------题外话------ O(∩_∩)O谢谢各位亲的月票,鲜花,钻钻。以后更新时间会放到早上十点左右,避免审核不过等问题,O(∩_∩)O谢谢! 【91】叫一声大哥 更新时间:2013-1-29 9:00:40 本章字数:13030 “爸,我这里有一些阿衍说不要的东西,我带过去给你看要不要?” 素是知道父亲节俭的性子,蔓蔓现在习惯送温世轩东西用是老公不要的东西作为借口。 温世轩轻易着了女儿的当,道:“既然是你们不要的,拿过来吧,如果我能用,就不用浪费了。” 可怜蒋大少,每次听媳妇与岳父大人通电话时拿他当挡箭牌,让岳父以为他是个大手大脚不会持家的男人,英眉无奈地撇了撇。然知道这是媳妇无奈之举,是不会说媳妇半句话的。 挂了电话的蔓蔓,弯腰收拾起要送给温世轩的东西,一共收了两大袋,除了衣服鞋子,还有一些日用品,比如毛巾牙刷之类。父亲舍不得用好的,她现在有钱了,就得想方设法改善父亲的生活。 “蔓蔓。”蒋衍同志坐在媳妇面前,手撑着下巴,扬着英眉,嘴角微翘,似有些不甘心不满意。 蔓蔓小媳妇立马瞪老公一眼:“我不是给你买了领带和新皮鞋吗?” 小媳妇自认,自己对家人是一视同仁的,没有偏心。 老公这是瞎妒忌。 蒋衍同志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我是想和你谈点其它事情。” 老公这般慎重其事的,歇下手,走到老公旁边,问:“什么事?” 一拉媳妇的手坐下来,英眉里清晰地抹出一丝迟疑与不决。 月牙儿眉见此微皱:“阿衍,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爸说他的心脏病要开刀。” 这事儿,他本不是想和媳妇说的,但是想想,这些家中重大的事情,媳妇有权利知道。何况,他在军中,如果蒋父是在家中发生意外的话,能马上帮得上忙的是媳妇而不是他。 弯弯的芽儿眼,望着他,眼底浮现出与他一样的忧心:“爸是怎么想的?想去哪里开刀?” “他暂时不想做手术。”说到这里,顿了下,下面的话更是艰难。 “为什么?是家里经济不允许吗?”着急地追问。 “不是钱的问题。”答着这话时,他忽觉一阵好笑,他的媳妇什么事情都是第一个想到钱。 其实,媳妇嫁了他以后,虽说不是挤入世界富豪的行列,但是,至少脱贫了,不会做任何事都感到手头拮据。 “那是什么问题?”眉儿浮现清楚的疑问。 “爸他说——”饶是再迟疑,都是需要把这话先说了的,“他说想看到孙子或是孙女出生,再来考虑这事。医生再好,手术难免有风险,他不想在看到下一代前冒这个风险。” 于是,明白了,因为明白,月牙儿眼抬起,问:“你担心什么?担心我和你大嫂一样怀不上孩子吗?” “爸说了,绝不会给我们压力。”摇摇头,俊颜肃然,握紧她的手骨,“孩子什么时候生都可以。爸和我们说这些话,是不想我们上了别人的当。” 蒋父的顾虑原来在此,想必是因这次事件带来的后遗症。然而,不管怎么说,眉儿悄然地拧紧:“阿衍,既然爸有这个病,我们千万千万不能再让他受任何刺激了。” “这我明白。”未想媳妇如此关心公公,胸口涌上热流时,手伸过去搂着媳妇,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小巧的鼻尖,呼出的气与她的气融合在一块儿,看着她,“蔓蔓,我很高兴,很高兴你喜欢我爸。” 听到老公这么说,月儿眉却是轻微地一个绞:老公真是喜欢她爸吗? 温世轩不像蒋父,不像小姑丈,不像陆司令,处处都能讨人喜。 有优点也有明显缺点的温世轩,总是被人说是个难以评价的人。 可她喜欢她爸,没有温世轩就没有今天的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 拎着东西要上温世轩的门,老公说开甲壳虫送她。 半路,接到了初夏的电话。 “蔓蔓,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一个人在画廊里撑着,明天你师哥回去画廊里了,你不用再一个人了,可以休息几天。” “没关系的。”蔓蔓道,问,“你现在怎么样了?倒是我,这段时间因为忙,都没有去看你。” “我今早上才去看了医生,然后听说了你的事。”初夏说到此大惊小怪的,恐是打这通电话目的在这,想了解这事的来龙去脉。 “嗯,我想我又出名了。”蔓蔓在心中叹息。 明明不想出名的,可每次都不知道怎么闹大了。 “是谁干的你知道吗?听说现在都没有抓到幕后主谋。”初夏替她忧心忡忡地分析,“没有眉路吗?找不到是谁,下次这人再作乱怎么办?” 蔓蔓对这事心里有数,而且知道,能猜到的人绝对不止是她。因此,那些人都不会和她说,一如上次私自处理掉温明珠一样,只会暗中动作。 “这事你不用担心的。”蔓蔓用很轻松的口气安抚死党,“我都不担心。而且你现在是孕妇,不能再瞎操心的。” “我想我不需要担心你,该担心的是哪个倒霉的家伙惹了你。”听出她话外的含义,初夏与她玩笑,“你想,在医院里那些抓到的人,一个个听说都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两个爷做事不留情面的,上回温明珠温世同凄厉可悲的场面,她和初夏看的一清二楚。 “蔓蔓,我偶尔在想,若你真怀上了孩子怎么办?”初夏骤然一声叹。 “怎么办?”月儿眉好奇地挑起,不知死党为何有这样的叹。 说实话,她和老公都不担心。怀孕是几乎每个女人都必经的事,又不是什么绝症,有什么好忧心的。 “我和你说,你看我现在每天被我老公喝令在家。我感觉他比我紧张,紧张到好像他才是生孩子的那个。”初夏边说边喘,以一种夸张的方式来描述自己正在经历的奇异状况。 “那是因为师哥他不懂,师哥他对这些事情了解很少。我家那位和师哥不同,天天研究这个,没有关系的。”蔓蔓显得十分淡定从容,自家老公是个怪胎,能背着她向蒋梅借了很多有关生育的教育课光碟,都能装上一整箱的量了,而且看得津津有味的。 若是师哥杜宇,看书看光碟,没人授课,只能是一头雾水,看得满头大汗都抓不到重点。 “那是,你师哥什么大学毕业的?你家那位什么大学毕业的?你家那位高考时分数比你师哥高多少分来着?”初夏嚎叫蒋大少的学历时,挺羡慕的说。 蔓蔓额。 说起来,老公是一等一的部队里本科生加研究生,据说,现在部队里尚在考虑送老公读博。 别看蒋大少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学业顶呱呱的,让人完全看不出来。 真人不可露相啊。 “我觉得,你家那位再学学,说不定都能给你接生孩子了。”初夏忽然冒出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这可把蔓蔓吓得,急喊:“别乱说。” “怎么了?”开着甲壳虫的蒋大少,竖起耳朵听媳妇与闺蜜聊天,今突然听见媳妇一声较大的音量,英眉好奇地立挺。 “没有,初夏说师哥或是你,再继续看那教育碟片,能给鸡鸭鹅接生孩子。我笑她,这鸡鸭鹅不需要生孩子是生蛋。”因为老公有窃听的习惯,蔓蔓努力扭着话。 “说接生啊。”蒋大少倒是不以为意的,轻松透料,与媳妇顺便说起自己在部队里的趣事,“我下连队的时候,曾跟过炊事班,养过猪养过牛,当然养过狗了,给猪、牛、狗都接生过孩子。” 蔓蔓的脑袋当场当机了:因为想象不出给猪牛狗接生宝宝的老公是什么样的。 远远的,隔着电话机,都能听到蒋大少说的话,初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调侃死党:“瞧,我猜的没有错吧。你老公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 切~蔓蔓磨牙:“能轮得到他吗?如果能轮到他,这世上那么多医生干啥吃了?” 初夏扬扬眉,保留意见。 接下来,两人约了个要见面的时间,至于地点到时再说。 临拜拜时,初夏问起蔓蔓今天的行程:“你和你老公是出去玩吗?” “不是,中午吃完饭,我收拾了些东西,趁我爸家里现在我妈和媛媛不在,打算拎到我爸那里去。”蔓蔓答。 “你爸真有福气。”初夏叹完这句,挂了电话。 甲壳虫这会儿驶进了温世轩住的小区。 蒋大少帮媳妇拎起两个沉重的袋子,爬上楼梯。 快走到温世轩住的房门时,听见门里温世轩大声在与某人说话,听起来像是在听电话。 事实是,接到老婆电话的温世轩,快被老婆逼疯了,于是少有地嚷了起来。 许玉娥是一分钟打一次电话追问他有关平安扣的事情。 “你不用骗我了。你弟弟都看见过那块平安扣,你作为长子能没有看见?你老实告诉我,平安扣是被你私吞了,还是在老人家手里抓着?”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只想着玉佩玉佩的。如果你照顾好妈,妈醒了,知道你对她好,能不告诉你玉佩在哪里吗?” 冷笑:“算了吧,你妈,我过门的时候你妈都嫌弃我。我生的是两个女儿后,你妈把我彻底厌恶了。我做多好的事情她都不感激的,更别提会放在心上了。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老婆的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温世轩话声随之一冷:“玉佩没有在我这,也不会有,因为都不是我的东西。” “行,你不说,我会查出来的。”从电话里耳听到好像有门铃的声音,许玉娥倒是聪明起来,猜到肯定是大女儿蔓蔓来看温世轩,“如果是蔓蔓来了,你最好告诉她,生,必须生个儿子,免得和我一个样,被婆婆嫌弃。” 温世轩听这话很不乐意了:“她生儿生女有关系吗?你是她妈吗?如果她婆婆不喜欢生女儿,我们把孩子抱回来养。” 就有这种尽是做赔本生意的老公,许玉娥闷气:“孩子你要抱回来你自己养,养过两个女儿,我已经够烦了。” “我自己养就自己养。小时候蔓蔓不得你喜欢,还不是我自己养的。”现在的温世轩一点都不怕老婆了。 许玉娥不高兴老公不听自己了,其它一些不经大脑的话随之出口:“行,我就知道,你和蔓蔓是一个血型的,和我不一样,我和媛媛是一个血型的。蔓蔓是熊猫血,你也是熊猫血吧?” 血型? 两个字,蓦地让温世轩变了颜色,吼道:“你没事找事做是不是?要知道血型做什么?” 嘭! 摔了电话机。 许玉娥在对面,被老公这最后一声吼,震得耳朵都差点聋了,讶异地望着话筒:她只不过是好心想提醒老公要注意不要受伤,怎么就变成了—— 蹲在地上,手指插着头发的温世轩,两眼干巴巴地望着地砖:是什么人告诉了老婆说血型的事情。老婆不知道而已,但他知道,家里人的血型,除了蔓蔓是A型血,其他三人全是B型血。医生说过,两个B型血的父母是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 “爸——”按了半天门铃都不见回话,蔓蔓急了,拍着门板叫喊。 温世轩急急忙忙起来,走过去开门。 “爸,你刚刚是干什么了?”因刚听说了蒋父有心脏病,蔓蔓不禁担心起父亲是不是一样犯病了。 “没有什么,刚和你妈通过电话,被你妈气到。”温世轩半是撒谎半是老实地说。 听是如此,蔓蔓搁下颗心,接过老公手里的那两袋东西,通通放进父亲个人的卧室里,免得被许玉娥和媛媛看见要生事。 “爸。”蒋衍同志尊敬地喊一声温世轩。 温世轩微微展开笑容:“你坐吧,阿衍,我去端个茶盘来。” “不用了。”蒋大少要岳父别忙活,坐下来,却是有一点事想问问温世轩。 见是女婿像是有重要事要说,温世轩表情认真,偶尔看一眼进卧室里没有出来的女儿:“什么事?” “爸。蔓蔓她以前,没有失过血吧?”蒋衍同志意图用这话,来提醒温世轩,媳妇血型特殊。 温世轩却是先急一步与他坦白了:“蔓蔓她血型有些特殊,医生交代过,不能大失血。” 看来,温世轩知道的很清楚。 蒋衍眉眼眨眨,一时无话。 “蔓蔓她本人我从小教育过她,她知道的。”接下来温世轩补充。 温世轩是他出乎意外的好爸爸,没有知识却很会教育女儿。 省了他想着怎么告诉媳妇的步骤。 蔓蔓在父亲的房间里,与往常那般,习惯地帮父亲收拾衣柜里的衣服和鞋子,这东西一件件地叠放,一件件地摸在手心里面,心里头,浮现的是一种莫名的忐忑。 突然是,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在公园里走丢了,四处找爸爸妈妈找不到,以为爸爸妈妈把自己丢了。从那时候起,这种当时无依无靠孤独一人的感觉强烈地印在了心底深处。 她没法想象,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会是怎么样。 记得那双冰冷的眼睛在对她认真解释“不是抛弃妹妹”的时候,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目光望着她。这目光里,她能看到眼底深处一抹清晰的害怕。 害怕她不信。 指尖,摸在衣服边缘,若是静止了一般没法动弹,心口某处是很酸,很酸。 口袋里的手机啲一声响,来的是条短信。 展开,是姚爷发来的:已经预约好,择日可以带他过来。 说的是小东子。 昨晚上在医院里对质的时候,两个爷处理完真相大白,和老公进了办公室说话。她和小东子坐在走廊里的板凳上聊天。 不会儿,姚子宝和陆欢那两个跟来关注事件的少年来到她和小东子面前。 “你是叫小东子吧?”弯下腰向小男孩眯眯笑的两个少年,既是不像冷冰冰的君爷,也不像优雅中透着冷漠的姚爷,对待小孩子似乎显出一种别有意味的爱心。 以小东子那双人小鬼大的眼镜,很快看出这两个少年过来不是关心他是来拿他逗着玩的,扶起眼镜,哼:“我不认识你们。” “可我们认得你。”姚子宝同是扶着高深莫测的眼镜。 这充分引起了小东子的注意。小男孩对于同是戴眼镜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问:“你,是近视眼吗?” “难道你不是近视眼吗?”姚子宝纯粹是无心的一句反问。 看到小男孩脸蛋上蓦地擦过一抹奇异的情绪。 陆欢忙撞了撞兄弟的胳膊。 小东子撇嘴:“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都是一看可以知道别人的事情,结果都不是。” 未想这小男孩口里能吐出如此哲言。 两个少年心有愧疚,问向了坐在旁边的蔓蔓:“他是为什么戴上眼镜的?” “弱视。”蔓蔓道。 什么是弱视? 两个少年心里都有些底的,均是一愣。 “姐,你的眼镜呢?”心里不由害怕起蔓蔓也不是普通的近视眼,陆欢口不择言直接唤起了她姐。 自己的平光眼镜,蔓蔓不好启口了:“一点小近视。” 手,放到胸口上,陆欢呼出口气。 要是姐姐那双漂亮的眼睛变成弱视,岂不郁闷死了。 扶小眼镜的小东子,是从陆欢脸上看出点名堂来了,贴到蔓蔓耳朵上咬道:“舅妈,他怎么叫你姐?” “他,他口误。”蔓蔓立马挤出个理由。 “我看他很关心你,是不是偷偷喜欢舅妈你,是姐弟恋吗?”小东子问。 什么姐弟恋? 蔓蔓诧异:现在小孩子愈来愈可怕了,什么流行名词都晓得的样子。 “电视剧里常播的,一个男孩喜欢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孩。”小东子以为舅妈不懂,给舅妈蔓蔓一个鄙视,“舅妈你不看电视不行的,怎么能跟得上时代。” 蔓蔓囧。 旁边两个少年都被小男孩的话逗乐了。 见这姚家二少和陆家二少都不排斥小东子,蔓蔓忽然想到了如何撬开冰山爷的口给小东子治眼睛的机遇。于是,开始一五一十当着两个少年的面说起蒋梅身为母亲,为了小东子的眼睛走访了多少名医,都没有成效,不知道怎么办。 两个少爷都是精灵剔透的人儿,听她这一说,瞬间明了她的意思。 陆欢挠挠头,姚子宝取下眼镜作势吹镜片上的灰。 想当做听不见她的话,却另一方面很想借此送她一个人情。 最糟糕的是,他们作为弟弟的,太清楚两个兄长的脾气。 姚爷愿意出手的话,大都是最好君爷能先答应的前提。 攻克君爷这座冰山,是重中之重。而之前,姚爷为这事,已和君爷闹过一次,再提,恐怕姚爷怕伤两人兄弟情感都不愿意。 小东子说到底,不是两爷的什么人,对两爷来说只是外人的一小孩。 两个少年背着蔓蔓和小东子,走到角落里叽叽呱呱商量起大计。 最终,向蔓蔓招招手。 要小东子乖乖在原位置坐着。蔓蔓走过去,问两个少年:“怎么说?” “蔓蔓姐。”陆欢与姚子宝对对眼,“经我们再三协商之下,这事,最好是由你自己本人亲自出马。” “我和他提过了。”蔓蔓锁着眉头,“他一口拒绝了。” “我哥为什么不同意?”陆欢一听都知道她指的肯定是君爷,惊异地问。 按理来说,蔓蔓想要什么要求,君爷都会再三考虑的。 蔓蔓深深地在心中感到一种遗憾:似乎所有人都误以为君爷对她很好,好到她有求必应的地步。 “条件。”蔓蔓拿出的例子是上次在海鲜大楼,君爷对她说的那段欲擒放纵的话。 陆欢——呃。 原来兄长已经是无奈之中走到了这一步,居然用恫吓加威胁的。 蔓蔓平常有多打击兄长,可想而知了。 “蔓蔓姐。”姚子宝竖起一根指头,开始教导蔓蔓如何攻克冰山了,“只要你温柔一点,叫他一句大哥,他肯定答应你。” 怕蔓蔓一口像上回那样拒绝他拒绝了君爷,陆欢急忙补上:“叫一句陆大哥都行。” 叫大哥蔓蔓是叫不出口的,但是叫陆大哥,蔓蔓是可以考虑的。 “那我说的时候,你们两人在旁边帮忙?”蔓蔓必须拖住他们两个陪伴,不然自己一人孤军奋战担心攻克冰山的力量不够。 “没有问题。”两个少年齐声答应。微眯的眼角,隐隐露出丝贼笑。 这个她叫了以后君爷会如何反应的场面,想想,都足以令他们血液沸腾。 为此,陆欢先是溜进了办公室里,想尽办法把君爷骗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蔓蔓和姚子宝先是在房间里等。 这等的一阵功夫里头,心里面不知打起了多少次退堂鼓,但是,有姚子宝在,她不好就此走。 低着只看地板的头,耳朵里听见门把一声咔,冷风一阵吹进了门缝。 伴随那个过于寒冷的声调:“有什么事快说吧。” 声音里那点像是伪装的迫不及待,以及忽闪避免着直面于她的冷眸,都是因为上次他和她单独谈了那次话后。 就是这点僵硬的气氛,都令她几乎吐不出话来。 是有点怕,怕他再拒绝之下,她会和他吵起来。 姚子宝的手,使劲儿在她背后拉扯衣角,外加催眠似的耳语:快点叫,快点叫。 冷眸,一个犀利地切过躲在她背后姚子宝。 姚子宝蓦地停住手,浑身冻僵。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嘴角一凝,似是自嘲的冰冷,转身,刚要离开。 “陆大哥。” 她叫了出来,固然声音不大,然成功地在他要转身的瞬间吸引了他回头。 惊,占满了冰眸体积的至少一半,以至于在那一霎那之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深深的,就如上次,如履薄冰的惊。 他如履薄冰?她何尝不是一样? “你刚刚说什么?”在见她在叫完一声后嘴唇又紧闭成条缝,冷眉一挑,微眯的眸子似在等。 这个等的意味她太清楚了,等鱼儿上钩。 贝齿在下嘴唇轻咬出一条痕迹。 想到自己那时说过,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妥协。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姚子宝和陆欢两个,拼命朝她挤眼神:再叫一句陆大哥不会剥了你的皮,不会少你一块肉,你怕什么? 果然是,就知道只有她本人不会,犀利的眼光扫过两个弟弟,猛地一道冰凉的声音吐出口:“你们两人,是不是太闲了,吃饱着撑着没事做,如果是这样,回去我有活儿给你们。” 听到冰山这话,两个少年垮了脸。 她是听不下去了,到底是她先拉了他们两个入伙,哪有人家代她受罪的理。 “陆大哥。”这次喊出来的声音平静,安定,像是已经习惯了很久这样唤一样,无一丝之前第一次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三双眸子同望向她,似乎惊的已不是他一个,包括了任何一个人。 不止叫,她甚至踏前了一步,与冰眸平齐地对视,月儿眼中是波光粼粼的安静湖面。 过于安静,过于从容,却是令他反而稍稍失措起来。 “有什么事?”眸子稍低,为的是掩饰。 “是这样的,陆大哥,上回我和你提过了我老公侄子小东子眼睛的事,我知道你虽然你上次拒绝了我,但是我想,或许你有回心转意的机会。因为今天这孩子你都见到了,他聪明伶俐,并不亚于同龄中任何一个孩子,精心培育,会是将来国家的栋梁之才,你身为一个保家卫国为民的军人,不觉得可惜痛惜吗?让这孩子一辈子活在半瞎的环境中,流失这样的一个未来的人才?” 旁听的两个少年同时噎了口水,她这些话,他们可是没有教过她说的。 不过,他们不是教过她要温柔一些吗? 可是,明摆的不对,居然拿君爷军人的身份来恫吓加威胁? 君爷是什么人,有被人恫吓加威胁过吗?两个少年齐齐在心里“哎”。 让众人真正吓一跳的是,突然一道低低的笑声发出了冰山本身,让那张冰冷的俊颜有了另一半颜色的存在。 掠及两个弟弟脸上的诧异,冰冷的唇角微微一弯,笑意是真正地发自内心深处。 从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只有她敢,一次两次的。 而且,每次都说的很有艺术感很有味道。 令他不禁嚼味,想:不管她再怎么样,终究,都是流着他们陆家不争的血统。 冰眸里的光慢悠悠地一转,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回味地望回她。 不管怎样,她是叫了一句大哥了,比起之间不知道进步多少。 冲她这句大哥,他做大哥的,总得给一个见面礼方是不失态。 答应她,未尝不可。 然而是为了小东子吗?他记住了,以后会记住这个小男孩的。 “行,这事我会瞧着办的了。”微弯的冰霜唇角,噙的是不知如何形容的似笑非笑,无论如何都不会失去方寸的对答如流,若是高姿态的抛下这句话后,转身飘走。 怔,在他说完这话就走时,镀上了她月儿眼瞳。 心里突然一股火:有他这样的人吗?她都低声下气到这一步了。 “蔓蔓姐。”看出她情绪不佳的两少年,齐齐出声帮忙救火。 因为,好不容易搞得君爷同志心情愉快,若是她一火大再跑过去说什么,今天好不容易在两人之间营造出来的温和气氛,会破坏的一干二净的。 “蔓蔓姐,你不用担心,我哥他是已经答应你了。是你不知道我哥说话的风格,他就是那个样。”陆欢边洒水边给姚子宝使眼色。 姚子宝马上二人转似地给他搭腔,拼命点头:“对,君哥他是答应你了,君哥他说话向来那个样的,故作高深莫测,其实剥开表面,内心是很热情的,火热的。” 本是郁闷的火,被这两人一搭一唱好像唱相声一样,不会儿忍俊不禁,转苦为乐,心里由是一叹:姑且相信他们吧。 未想,一行人等要离开的时候,老公先下去开车。 她和小东子一块坐电梯,电梯里不仅她和小东子两个,尚有两个爷和两个二少。 姚爷不知什么蹭到了她身边,等她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失优雅但尽显出一丝不高兴的姚爷的嗓子落到了她耳畔: “你都叫一声大哥了,我没有份吗?” 抬起的月儿眸,惊诧:有这样的吗?难道她叫一声谁大哥,全世界的人她都得叫大哥了。 狭长的眉下,狭长的魅力的眸子里扮尽了无辜相:“我记得我帮你,好像比他帮你更多吧。” 平心而论,这点她是无法否认的。 月儿眉小锁,恼的是,那边,站在电梯按键前面的冰冷身影,此刻像是极满意她这幅左右烦恼的模样儿,用带着有趣的眼角偷偷瞥着她。 切~磨唇,磨牙。 却是无可奈何的,谁让她和冰山一样,都是面冷心热的。 “姚大哥。” 听到这一句期待已久的,姚爷狭长的眸子忽然眨了眨,在拼命眨去什么一样,别过脸。耳听身旁两个弟弟拍着掌心叫“哦也”——作战计划超出百分百预计结果的成功,漂亮的优雅的军颜不禁和冰山一样,开始从肺腑里发出低低的愉快的笑声。 感觉就是自己中了某种圈套,而且是心甘情愿踩进去的,蔓蔓两只手在小东子的小肩膀上捏紧。 可怜小东子小眉头一皱,很是不悦地扫向旁边这群影响他舅妈情绪的人。 注意到小男孩的目光,两爷或许是考虑到今日之事有小东子不可抹杀的功劳在,对小男孩倒是不似以往那般冷漠。 “叫小东子是吧?”姚爷温柔的掌心搁在小男孩的头顶上,温柔地揉一揉。 那男女都无法抗拒的俊颜,让小东子在一个惊艳的注视之后,低下头。 “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姚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深深烙在小男孩心里。 电梯门叮咚打开,她若是逃命似的,赶紧拉着老公侄子奔出电梯,离开这群人。 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连小东子都能指出她的软肋:“舅妈,你是怕他们吗?他们对你越好你越怕,为什么?” 为什么? 里面个中的理由只要稍微一想,都清晰了然。她怕,她怕心会陷落,然后她爸怎么办? 她爸只剩下她了,不是吗? 前一条短信交代了小东子的事后,姚爷再来的第二条短信,令她有种突然大跌眼镜的冲动。 展开,上面写着:你能叫我们两个大哥,我们很高兴,以后,你继续都这么叫吧。 简直是得寸进尺了! 像是恼的,捏紧手机,回身,不经意对到衣柜上的穿衣镜,却能清楚地窥探到自己脸上的笑纹。 怔,诧,不可置信,全映在月儿瞳里。 “蔓蔓。快出来喝茶。”父亲在客厅里叫她。 “哎——”几乎是慌张地应着,快要走出房门时,谨慎地一顿脚,对着穿衣镜整理好凌乱的刘海与衣服,顺道收拾完忽然凌乱了的心思,方是走出去面对父亲和老公。 然而,不可否认,一句大哥,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 金家 被金美辰嚷了一句“你不疼我”的金父,像是摔落一般跌坐在椅子上,掌心摸着脑门,两眼干瞪,有些不可置信,有些不知如何形容的郁闷和火大。 他会不疼她? 这么多年他把她当成心中的宝贝,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顺着她。 她考不上大学,他托关系让她混学历; 她想要对象,就要蒋飞,他没说一声,尽心尽力为她想方设法让她在婚后也能像个金家的小公主,她在婆家不用做饭不用洗衣不用做半点家务,钱也不会赚,要不是他们金家撑着,她能到如今都不被婆婆说一声。 他做了这么多,从小疼她到大,能叫不疼她! “美辰。”金母同是低头叹息,不满。 老公的感受她能理解,金美辰这句话实在太过分了,即使是一气之下口不择言,都是很伤他们做父母的心的。 然金美辰一点愧疚的心都没有,皱着眉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沉默,而得不到该有的安抚,她应该是更气的那个才对。如此一想,心头极其不顺,冲进自己的房间,嘭一声关上门,不会给父母好脸色看。 金母听到这声没有礼貌的关门声,骤然变黑了脸,与金父说:“我们是不是太惯她了。” 金父望向她,语气是毋庸置疑的:“你总算是想清楚了。我告诉你,我们不能再这样纵她了。她的公公那是什么人。部队里面谁都知道绝对是个是非不明的。这次的事肯定是美辰乱来,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公公生这么大的气。”说完起身,进书房前再三叮嘱老婆:“你千万不要随便去安慰她,让她自个儿冷静下来,想清楚了。至于发生什么事,我让人去调查了再说。” 金母忙点头答应。 说到冲进自己房间里的金美辰,原想着这样一闹,父亲没来,母亲总会马上过来安慰她吧。想她当初高考失利,父母两人都没有责备她,而是尽力为她找门路筹划其它的路。 她想不到任何理由父母会在这件事上不支持她。 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却听到了父母像是同仇敌忾起来,要与蒋父一块对付她。 她气的走到床边,拿起个枕头拼命地撕,想象那是那些可恶的人的脸。 凭什么这些人处处站在蔓蔓那边,针对她? 凭什么? 连自己父母都这样! 撕完枕头,不够泄气,开始摔东西。架子上的,柜子里的,能抓到的东西都摔。铿铿锵锵,闹的这般大的动静,父母仍没有低头。 不行了~ 两手捂住脸,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红得像两颗桃子:说到底,是自己生不出孩子让蔓蔓有了有机可乘。 抽着鼻子拉开抽屉,想拿点什么擦擦被一两颗眼泪滴花了的脸。指头翻来覆去,无意翻出压在最底下的那只小木匣。 一刹,她不记得这是什么东西了。于是打开来看。 里面的红绸布上搁的是一块平安扣。 有点粗糙有点磕角并不怎么漂亮的劣质平安玉上,一块红斑好像鸡血凝固在玉里,让本人不起眼的玉变得愈加难看。 这么一块貌不惊人的东西,金母却是当年把它当成宝慎重交给她,说:千万别丢了,这是你的护身符。 她不能扔,只好把它压抽屉了。奇怪的是,这会儿拿出来看这块玉,却不觉得它很难看了。 因为玉扣上面打的结,很特别,是她从未看过的结。从网上一查,上面写着,似乎是某地方为求子老人家精心打的结。 求子玉? 【92】找上门 更新时间:2013-1-30 9:14:38 本章字数:12251 “妈。”温媛站在给温世轩打完电话的许玉娥后面,不用说,刚许玉娥在电话里与温世轩说的话,她全听见了。 被小女儿抓了个现成的,许玉娥有点尴尬地转过身:“媛媛,妈不小心听到了你和你二婶的话,就想,这是我们长房的东西,说什么都不能被你二婶他们拿了。” 母亲心急,而且因为心急总是坏事。温媛扶住额眉,指心揉一揉:“妈,我告诉你,你不要再随便将话说给爸和姐听。” “我没有乱说话啊。”许玉娥叫道,接着向小女儿保证,“别担心,不是他们知道的话我不会说的。”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如此天真。 温媛心底冷笑:若是被母亲知道,父亲瞒着她做的是那些事,会怎样? 饶是哪个女人都受不了吧,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自己婆婆弄没了。 自己的亲姐姐究竟会混得怎么样?挑起眉,心里直觉会是一件十分令人期待的事情。 没有能从自己丈夫口里套到话的许玉娥,被小女儿说了一顿,心里挺不服气的,心想,你们个个都觉得我没有用是不是,但我终究是能做出大事情来的。 到了第二天,许玉娥当真是差遣了护理人员替她做掩护,自己偷溜了出去。 找这样一块玉佩上哪里找,她也没有门路。于是她想了个最笨的方法,跑到了卖玉的地方。 问人问到城里卖玉最有名气的几个地方,一一寻路去问,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纯粹是瞎猫撞死耗子了。 跑到了某幢大厦有名的周大福店,问那个售货员:里面有红色血丝的玉有没有? “有。是有这种石头。有人把它叫做鸡血石,但它实际上在玉石市场上是不存在的,没人做这个鉴定。” 不值钱? 许玉娥的脸一垮:其实想也知道,穷得响当当的温家里面怎么会有宝贝? 还找不找? 犹豫的时候,见一个戴着墨镜打扮不俗的年轻女人走到柜台前,刚好站在离她仅两步远的地方。 修剪的好看,并且一看就知道保养极好的手指伸进衣领里面,捞出一条红绳系戴的平安扣,问那个售货员:“请你帮我看看,这块玉是真是假。” 接过那块玉扣,放在灯管底下,售货员小心地从各方面观察。 站在旁边的许玉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着看了一周,看到那块平安扣上有一滴鲜红的血样斑块,极是惹眼。 “小姐,你这块玉,我们现在鉴定师傅不在,但是,据我观察,你这块玉玉质一般,应该不是什么好玉。倒是这个红斑,有点像现在市场上有人故意炒作的鸡血石。”售货员说。 鸡血石不是没有钱的玩意儿吗?许玉娥顿感到奇怪:有钱人也戴没钱的玩意儿? 因那年轻女人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货,烫的头发,化的眉儿,都是副娇贵的模样儿。 “我知道,我在网上查过。”年轻女人说,“我只是想问,是不是这种玉可以被人拿来作为求子用的?” 售货员听到她这话,明了地一笑:“这迷信的东西,我们是不好讲的。当然,真正的玉石是有保健养颜等作用。” 年轻女人指尖掰起玉扣上面的红结:“这种结,你看见过没有?我在网上查,说是老人编来做求子用的。” 真不知如何说了,遇到这种执拗的明显是想求得神佛保佑的顾客,售货员勉强道:“小姐,所谓信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个要靠你自己想。” 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年轻女人却是已十分满足了,像拿到了救命草般将平安扣小心戴回自己脖子上,放进自己贴身衣物里。 许玉娥看完这一幕,耸着眉头不以为意的,甚至带了丝不屑的,回到医院后,当天下午小女儿和张秋燕过来的时候,有模有样地把那年轻女人描述了一遍,顺便妄加评价: “我一看,就知道是生不了儿子,到处求神拜佛都没有用了,只能拿着这块不值钱的东西当做宝贝,求个心安理得。” “大嫂。”张秋燕偶尔都不知道怎么说许玉娥这个人,前后左右矛盾的,没有个准则的,不禁取笑,“你自己不是也生不出儿子吗?你不同情人家?” “我同情她做什么?我有她这么傻吗?拿一块破玩意儿以为能生得下儿子?生不了就生不了儿子,大不了拿女儿依靠。”拿手当扇子扇风的许玉娥,极少像是说话占住了理儿,洋洋得意地说。 噗。张秋燕笑了出来:“可你那天,不是还说一定要蔓蔓生下儿子吗?” 许玉娥明显,就是一个说了后话忘了前话的,经常自打嘴巴的。 “我,我那是想——”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圆谎,“想她若生个女儿,不是和我一样受苦吗?最好是生个儿子。” 说完,给小女儿一个眼色,要让小女儿帮嘴。 可温媛已经是一种神游的状态。母亲和张秋燕,只以为温家玉佩是块宝。只有她知道,那块东西,主要是找她姐姐用的。 现在,好像线索浮现出来了,具体是不是,需下一步调查。 “妈,那女人长什么样?” 没想,小女儿对她的故事感兴趣,果然是自己女儿贴心,许玉娥兴致勃勃地开始勾勒那个年轻女人的样貌,说的口干舌燥时,走到窗台边的柜子上倒水喝,往窗下一瞧,真是巧了,指着下面路过的年轻女人说:“就是那个——” 巧成这样? 张秋燕和温媛齐齐探头到窗口的地方,顺着许玉娥指的方向看。 紧接,张秋燕惊叹:“哎,这世界真小,这人我看过很多次了,到这里妇产科找那位有名的方医生看病的。大嫂,这回真被你说中了,我看她不止是连儿子生不出来,恐怕是连个丫头都没有影。” “这么惨?”许玉娥挑起眉头,心里倍感安慰。 原来自己比有钱人强,至少能生出两个丫头。 趁母亲与二婶插科打诨的时候,温媛是暗暗把这个年轻女人的样貌都记在心里了,然后看到那个女人走进了住院大楼时,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乘坐电梯直上到妇产科。 刚出电梯口,正好见那个女人同走出另一部电梯,有一名护士陪着那个女人一块走一边像是有意奉承那女人攀着话儿,称呼那女人为: “蒋太太。你今天这头发烫的真漂亮,是在哪家发廊里做的?” 女人被恭维后,笑颜展开,略带得意:“昨天我心情不好,晚上干脆找了个京城里有名的师傅帮我弄了下,没有想到效果这么好。” 一路跟,跟到那个年轻女人进了医生办公室,陪那女人的护士走到护士站和其她同事说话,再次聊起那个女人。 “蒋太太又来了?” “是啊。听说她现在不止在这里看,还到了她小姑在的那家妇产科有名的部队医院看。” “可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是,可把她气得,听说昨晚气的不行,跑去弄头发了。” “哎,别说,有人不想生孩子,不停地有,到我们这里做流产,有人想要孩子,却偏偏生不出来。我听说啊,蒋太太的老公的弟媳,就做了药流,可把她家婆婆气的,跑到医院里大闹一场。” “我听的怎么不是这回事,说是被人诬陷的,不是真的自己做了药流,是有人害怕自己被揭发,冒了她的名去做。” “会不会我们听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吧。蒋太太老公的弟媳,不是只有一个吗?说是姓温,叫温蔓,是个有名的年轻画家呢。” 听到这里,温媛差点打起了退堂鼓:这世界太小了吧。一揪,居然将蔓蔓的大嫂揪出来了。 然不管怎样,总是一条线索,追的话,比完全像无头苍蝇无处下手要好。 知道这位年轻女人身份是蔓蔓的大嫂之后,接下来,就要靠小道消息灵通的张秋燕继续深入调查了。 这却是不难办到的。 回去后,假扮好奇挑起张秋燕的胃口:“二婶,我记得你说过,蔓蔓姐嫁的那户人家里,不止蔓蔓姐一个媳妇。” “喔,你是说蒋大少他哥蒋中校。”张秋燕果然在这一个方面早已下过一番功夫了,一被人问起,立马高兴地打开话匣子,“这蒋中校虽然爬的没有蒋大少快,但是,娶的媳妇与蔓蔓完全不同。” “怎么不同?”许玉娥听出些话外的含义,不高兴地问。 干笑两声,张秋燕道:“大嫂,不是我说我们家怎样,但是,你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肯定的。所以,人家大哥娶的媳妇比起你家蔓蔓的娘家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多好?”许玉娥拼上劲头了问。 “说是人家娘家的父亲的官,比蒋父现在的官都要高一级的样子。” 听到是这样显赫的女方家长,许玉娥一阵无话,脸色蓦地黑黑的,走到角落里闷着坐下。 张秋燕看在眼里,叹起气开始与温媛说了:“现在结婚更不像以前了,女方娘家比起老公家怎样,对女人来说更重要一些。虽然从古就有这种说法,女方娘家好,在丈夫家里说话才能撑得起腰杆来。为了未来子孙着想,我对浩雪说了,说什么都得嫁个好男人,以防若不幸将来生的是个女儿,也不会像我和你妈这样苦难。” 二婶人是俗,但俗,同是被社会逼出来的。 温媛和蔓蔓不一样,向来对这个二婶二叔家里的俗,怀了些敬佩的味道,因而以前只要温浩雪愿意,她都愿意与温浩雪走的近。 到底,她是不可能和蔓蔓走一样的路。蔓蔓相信只要走直线,走正确的路,肯定能达到目标。她温媛,相信的是,曲线救国救家政策。世上没有一条路是正确的,想要达到目标,就得不择手段。 现在第一件事是,她要找到这个亲姐姐,只要找到这个亲姐姐,蔓蔓不是温家的孩子这件事,自然而然,谁都不能阻止她说出来了。 知道了蔓蔓的大嫂具体姓名叫做金美辰,现阶段因为生不出孩子的关系与蒋家闹矛盾,回了娘家。金父金母住的大院是在部队大院里头,与蔓蔓蒋大少住的那个大院同片区域,隔了一条街而已。 金父金母官位显赫,以致显得金美辰脖子戴的那块廉价玉石更是蹊跷。 再三分析之下,温媛以为这事有必要继续追究的价值。 恰好,打听到了金父金母有在天气好一块出来周近地方散步晨练的习惯。 那日,起了个大早后,温媛背了个书包,假装去上学,特意绕了点路来到金父金母住的大院门口。等到金父金母出门,她悄然无息地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走。 金父金母,都没有留心她这个学生是故意跟在自己后面,一路慢步跑步,一路小声交流。 “我看美辰,近来每天都戴着那块玉石。以前,我让她戴她都不愿意戴,嫌弃难看。”金母眉头未展,在女儿不在的外面,她才敢和丈夫说起这些事关女儿秘密的话。 “你没有问她是什么原因吗?”金父比金母要沉着的多,冷静地问。 “你不是让我冷落她,不要再惯纵她吗?”金母反过来埋怨一句老公,毕竟她这些天忍得太辛苦。每次想到不知道金美辰会不会因此而厌恶了他们这对父母,那么,他们这么多年的煞费苦心全打漂了。 “我现在还是让你冷落她,不能再惯纵她!”金父很生气地说,“你知道她做了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吗?要不是她公公护着,她现在,早被人抓起来了。” “抓,抓起来?”金母被吓,抬手捂着胸口,诧异,“她不是做了犯法的事吧?我们自小有教育她决不能做触犯法律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教了她些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居然敢犯到了太岁爷的土上了。”金父恼怒地喊。 俨然,对金父来说,如果金美辰做的事,只是针对一般人,没有犯到陆家,那他都有办法压住,不会对金美辰这次做的事这般火大。问题是,金美辰这回做的事过了火,闹到蒋父请了陆家出马。 金父暂时能把受害人蔓蔓与陆家联系起来的纽扣,只有蒋父这一关,毕竟蒋父是陆司令的部下,隔个大院,事情闹的这么大,陆司令不能视而不见。 不然,解释不了蔓蔓与陆家姚家的关系。因为据他知道的是,这个蔓蔓小媳妇,极少有和两个年轻上校单独联系的机会,完全找不到搭钩的理由。 “这——”金母听是这样,倒不敢再责备蒋父了,“还是照你意思,把她再冷落一阵子让她想明白吧。” “对,只要她清楚明白从我们这里得不到任何帮助,她不会回去再和蒋父闹,不会和陆家发生冲突。她应该再花点心思在笼络蒋父身上,而不是打击那个小媳妇。现在那个小媳妇,是蒋父的心头大宠。”金父边说边交代老婆下一步动作,“但这事她不一定想明白的,你要从旁敲击,一边冷落一边教育。” 金母点头答是,与金父走到附近的小花坛,找到张长板凳坐下来,因为刚跑了一阵,额头出汗,心口有些慌,于是眼皮跳心也慌地说:“这些事我们都做了,可是每一次我看到她戴那块玉,这心里就不安实。” “你担心什么?尽是瞎担心。我上回不是和你说了吗?他们找不到我们这里的。后来我让人去你妈说的石家庄故居问了,说那些人无功而回早走了。说明他们只是一时兴起,不是真想找回卖掉的孩子的。” 躲在花坛后面的大树里头,听完金父这最后一段话,温媛望着天。天空蓝蓝的,光线明亮,几只喜鹊停在枝头上。 京城里喜鹊多,这是她这个南方人到北方后看到的第一件值得让人看到希望的事情。 但是,她明白,今天金父金母这样一段对话,已经决定了某些人的命运开始盘转了。 多奇妙,固然不能百分百肯定金美辰是不是自己的亲姐姐,然而,能百分百笃定的是,这位叫金美辰自以为是高干女的女人,要栽了! 想到这,大概是联想起当时自己曾假冒高干女并被揭穿的经历,她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有人和她同等下场。 嘴角一勾。 …… “二姐。”清早,蔓蔓打开门,让蒋梅和小东子进门。 “舅妈好。”进来的小东子,马上鼻子能闻到一股包子的清香,饥肠辘辘。 蒋梅听到儿子的肚子叫得欢,赧颜说:“我本来打算带他在路上买早餐吃的,然而这一路过来,没有看见路边摆摊的。” “一块吃吧。”蔓蔓的月牙儿眼笑眯眯的,动手拉开餐桌边的椅子邀请他们母子坐下,道,“二姐你别闲我多事,其实知道你们早上要过来时,早餐我都顺便准备好你们的份的。” “怎会嫌弃?”蒋梅闻着叉烧包子馅的香味,与儿子一样难忍嘴角的涎水。 洗了手后,三个人一块开动早餐。 咬着包子馒头的小东子,叹息:“舅舅在部队里,肯定很怀念舅妈做的吃的。” 今日不是周末,蒋大少回部队去了。 因此,本来蒋梅和小东子都是要上班和上学的,蔓蔓不管周末不周末,画廊都是要去看一看的。现在他们几个,是因和姚爷约好了时间,今早上要带小东子去看眼科专家。于是比起平日里的上班上学,都要起的更早一些。 “蔓蔓。”蒋梅吞了个面包后,忽然看着蔓蔓叫道。在经历药流以及小东子找眼科医生后的事,如今感觉和蔓蔓更近了一步,直呼蔓蔓的名不叫生疏的弟媳了。 “二姐,有什么事您说吧。”蔓蔓边说边拿汤勺给他们母子的空碗再舀满了豆浆,月牙儿眼温和从容地微笑着,“您慢慢说,没事的。” “我真的很感谢你。”蒋梅直指自己的心口某处,眼睛里泛起几丝莹光。 “二姐如果是说小东子眼睛的事,二姐就不要说这话了。小东子是什么人?是我老公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和我如一家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不顾?”蔓蔓道,见蒋梅欲再说什么,摆个手,继续说,“二姐,在上次的事后,那天我们吃饭,公公和我说了一段话,说是今后蒋家都是我的后盾。我想了许久,即使公公不说这个话,那天,若不是公公和二姐你,我蔓蔓能这么快洗脱冤枉的罪名吗?” 听对方不仅没有责怪她那天的无力,反而相当感激,蒋梅自觉汗颜,尴尬地说:“都是一家人,需要这样客气的吗?” “二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以后,你和小东子的事,就是我蔓蔓和我老公的事,不需要再多言一句谢字了。”蔓蔓说完,再给小东子的盘子里搁了个小小的金黄色包子,对小男孩笑道,“这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叫做金沙包,甜的。” 小东子眨眨眼,想说:舅妈,你对小孩子笑的时候最漂亮了。 门铃这时候叮咚一响。 蔓蔓站起来想去开门,被蒋梅拦住。 “我靠门,我来。”蒋梅一面说,一面抢着先走到了门口,对着门上的门眼洞里望了下外面,在看到外面站的是姚爷时,顿然一惊,回头朝蔓蔓一声嘘。 蔓蔓急忙走过去问:“怎么了?是谁?” “姚爷和你怎么约的?在哪里见面?”因为这事儿是蔓蔓与两爷约定的事情,蒋梅不好过问。然按照两个爷的大牌风格,照理,至多是该让他们在医院门口等爷嫁到吧。 “他说七点半。具体地点说在门口,我就想,是在大院门口。”蔓蔓同是依照常理推断姚爷的话,可能是医院人多怕走散了不好碰面,先约在大院门口见了。 蒋梅心里啧啧,给蔓蔓一个示意的手势——爷在外头了。 蔓蔓大惊,忙抬头望墙上挂的那个钟,和自己的手表,都没有错,七点钟不到。 她们总不能因为时间未到就此把爷在外头晾着,两人互看一眼后,蒋梅忐忑地转下门把。 打开门后,门口立的姚爷一如既往,穿着那身绿色军装意气风发,头戴五角星军帽,只能让人想起军事电影中的超级明星——最帅的那一个,能让年轻女人为之尖叫。 蒋梅和蔓蔓想:这爷不去做明星,太可惜了些,尤其今天早上的姚爷看起来心情很好,喜上眉梢,使得一张美颜更艳三分。 当然,如果蔓蔓知道,姚爷奔这么早是为了来再听她口里叫一句“姚大哥”,或许蔓蔓会脑袋当场再被震当机了。 看出她们两人站在门口不敢请他进去,似乎小心翼翼过头了些,姚爷笑一笑,解释两句:“宝儿眼睛有点问题,想顺道去看看。又因为起的早了些,就干脆来这边接你们一块走。” 听是这样,在姚爷身后冒出了姚子宝的影子。 蔓蔓和蒋梅将门敞开,让姚家两少爷走进来。 一闻到餐桌上散发来的香气,在看到小东子手里抓的金黄色包子,姚子宝毕竟还是个学生,天性比起兄长更是无拘无束,直奔过去,对着小东子手里的包子左看右看,惊赞:“我知道这个,以前和我妈吃过一次南方菜,说叫做金沙包。” “我舅妈做给我吃的。”看出眼前这位大哥哥像是很垂涎他手里的小包子,小东子立马背过身,小嘴巴加紧地咬包子。 “蔓蔓姐做的,那我更要尝一尝了。”姚子宝早把蔓蔓当做自己姐姐了,无所顾忌地在蔓蔓家里嚷要吃姐姐做的包子。 这可把姚子业尴尬的,蓦地板起脸,要喝弟弟不能没有礼数。 “我厨房里,还有包子。”拦住姚爷,蔓蔓对他们两兄弟笑笑,进了厨房。 有人喜欢她做的东西,蔓蔓都是很高兴的,并且乐于把这份喜悦传达给对方。 说起来,姚家两少,是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 有闻蒋大少,就是因为一碗泡面对小媳妇上了心。 早想尝一口了,只可惜没有机会。 “哥,我觉得肯定至少不会比我们的妈差。”在蔓蔓进厨房蒸包子时,姚子宝偷偷咬兄长的耳朵说。 说到姚夫人的厨艺,其实不算差,在家庭主妇中算得上是中等偏上水平了。然而,因为陆夫人的厨艺一直顶呱呱,陆家姚家走的近,两位夫人的厨艺从小被他们这些小孩子比到大来,姚夫人比起陆夫人,水平只能在他们这些孩子口里叫做一般般了。 有陆夫人的遗传因子在,姚家兄弟,有点在心里对不起自家的妈了,不用尝,都把赌注压在了蔓蔓这边。 不会儿,新鲜包子出炉,端到餐桌上,光是看外观上的卖相,都足以让人口水流到三尺之长。 两兄弟洗了手后,一人取起一个热烘烘的包子,先是搁在掌心上观察两眼,掂了掂。以他们俩这个动作看,蒋梅和蔓蔓都猜想他们兄弟是对食物比较挑剔的美食家。 蒋梅担心,咬起了蔓蔓的耳朵:如果他们说可以而已,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他们是经常吃惯山珍海味的,平凡东西吃不上。 照爷的礼仪,即使是不好吃,都只会说是可以,不错。 蔓蔓却是少有地在心里头掠起了忐忑。毕竟是上过陆家吃过一次陆夫人做的菜,知道了天外有天。比她蔓蔓会做菜的人,不是没有。 姚家两兄弟咬下一口金沙包,咬完,两人互相对望之中,似乎显出一种惊诧的神色来。 转过身盯着他们两个的小东子一见第一个表示不满,扶着小眼镜对他们说:“我舅妈做东西很好吃的,不准你们为了诬陷我舅妈故意说不好吃。” 一听这话,姚子宝慢慢地磨了颗牙齿,朝小男孩同扶起眼镜:什么时候轮到你当蔓蔓的保护神了?要排队也轮不到你,小孩子,一边去。 姚子宝眼镜片上的闪光,小东子收到了,气哼哼的小腿伸过去准备大干一架,却听,另一边那个长得很美的男人开口了。 “很好吃。” 姚爷俊美的微笑,加上真诚坦白的赞美之词,让不是厨师的蒋梅都能脸一红。 何况蔓蔓了。 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蔓蔓唇里咬出来的话夹杂一点语无伦次:“你们慢慢吃,还有的。” “如果可以的话——”姚爷拦住她,让她不要忙他们的,笑眯眯的夹着眼缝儿,从里中透出一抹涵义的光,“能不能打个包,我想带给一个人尝尝。” 不需问,仅从他的眼神,仅从直觉里头,她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想到那个德高望重的人要亲口品尝她做的东西,心里是真正的紧张起来,起伏的胸部深吸上口气,捏紧衣摆,道:“金沙包不好带的,新鲜出炉时是最好吃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做其它的东西让你带过去给她。” 听前半句姚爷还担心她是不是又拒了,听到后半句姚爷整个乐了。 “没有问题,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和我说一声,我马上过来取。” 月牙儿眼弯弯地眯起。 “你们先吃饭吧。我和宝儿在客厅里等等。”看到小东子和自家弟弟都快为了一个姐姐打起架来,赶紧借个口拉住弟弟扯到客厅里,“是我们早来了,你们慢慢吃。” 向着姚子宝的脸,小东子的小指头放到眼皮底下拉个“活该”的表情,接着头顶上遭到母亲一个栗子的教训。 “大哥哥是让着你。”蒋梅叉着腰教育小儿子。 瘪瘪嘴巴的小东子,并不显得对母亲的教育有多么不高兴。 其实蒋梅内心是挺高兴的,一直以来因为儿子的眼睛,儿子不是受人欺负就是受人隔离,现在有个愿意和儿子玩的人,而且还是姚家的二少。怎么想,都是喜事连门。 回头,还想和蔓蔓道几句,发觉蔓蔓出神了。 可见,想做什么给那个人吃,成了蔓蔓现下的头等问题。 有爷在,即使时间尚早,几个人都不敢怠慢,早餐匆匆结束。 紧接一行人随爷下楼,蒋梅本想去开自己的车,姚爷摆手:“都坐我们的车吧,这样也方便一些。”随之,对蔓蔓说:“我听说你想要考驾驶执照。” “是。”蔓蔓想,这事儿只和老公商量过,莫非是老公透露出去的。 “过两天,有个人带你去练车。”姚爷神秘兮兮地说。 想来是老公托了爷去找个什么心理测试者帮她测试有没有心理阴影吧。 蔓蔓点个头。 这一行走到了门口,一辆面包车停在门档上。 “蔓蔓姐。”拉开面包车门从里面探出个脑袋的陆欢,向蔓蔓欢快地叫道。 蔓蔓和蒋梅同一怔:看来今天随行人员的阵仗挺大的。 面包车前座除了坐了个司机,副驾驶座上坐的那抹冷冰冰人影除了君爷同志别无二选。 “时间都不早了。”见似乎一排人愣在那是因受自己寒气的影响,君爷稍微敛了点寒气说。 “都上车吧。”姚爷配合地拉开门,仿佛放开了囚笼的门,请君入瓮。 蒋梅跳上车时,偷偷与蔓蔓咬耳朵:“姚爷还可以,说实话,我真有点怕君爷的。不然,之前我早就厚着脸皮去哀求了。可没有想到,今天君爷会来。” 月牙儿眼里的目光游移到前座。 君爷冷冷的话声,仿佛是让所有的悄悄话遁身于无形:“我是顺道来的。” 蒋梅咬了舌头。 人员到齐。面包车离开部队大院,沿路能见一些中年人在路上走步慢跑做晨练。 因时间尚早,面包车是慢慢地开,没有加速,似是故意给车上的人多一些聚留的时间。 一上路,两个少年马上叽叽呱呱起来。姚子宝向陆欢炫耀自己刚在蔓蔓家里吃了个金沙包。 “什么!”陆欢听到此等难得的口福自己居然没有能享受到,立马嚷起来,“你真是不够兄弟,不会招呼我。只要你一叫,我马上像火箭筒冲过去,你好歹分我半个。” 听到陆欢这么说,蔓蔓扶下眼镜:“想吃的话,我下次带些别的给你。” 陆欢猛眨个眼,快以为她是转性了,小声问姚子宝:怎么了? “我哥提出的建议,让她做东西给你妈吃。她答应了。”对这事儿,姚子宝也觉得挺稀奇的。 “或许,我姐是想通了呢。”陆欢狡黠地刷着漂亮的眼睫毛,“你看,只要双方都退一步,这不是都有进展了吗?” “关键在你哥身上。”姚子宝向君爷冷冷的背影方向努着嘴。 虽然他们让蔓蔓要柔一点,但其实最需要放柔的是君爷。 只要君爷愿意露出一点缓和的气氛,想必这事儿的进展不止如此迅速。 “我看挺难的。”望向地上的陆欢,年少老成的目光思摸不定,“我哥的脾气你知道,一些东西他认定了的话,想改变他的想法是很难很难的。” 说来说去,君爷同志对温世轩的看法,是最关键性的问题。 面包车开近公交车站时,遇到堵车,前面几辆公交车排排队,面包车不能超,跟在后面乌龟似地前进。 一面听着姚爷温和的声音问着蒋梅有关小东子眼睛更具体的情况,一面蔓蔓是透过了车窗,望到了个人。 背着书包,头上压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几乎盖住半张脸。然而,蔓蔓几乎没有想,只是第一眼的感觉,都能让她一眼认出了妹妹温媛。 温媛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等公交车? 一个巨大的疑惑占据蔓蔓的心里。 “那个人——”顺着蔓蔓的视线,两个二少一样飞眨睫毛,互相对着吃惊的眼神儿: 化成灰他们都认得温媛,因为之前温媛假冒过了一次姚子宝的未婚妻,让他们印象深刻。 既然蔓蔓和两个弟弟都发现了,两个爷没有见着温媛,就说不过去了。 实际是,坐在副驾座上的君爷,是头一个窥见温媛身影的。 冷眸里的寒色,在温媛那极力压低帽檐的手指上像针一样地穿透过去,是要透视到皮肉之下无法掩盖的骨子里那股本色。 捏在帽檐上温媛用力的手指头,说是紧张,不如说是兴奋,非常的兴奋。 忽然感到像针一样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温媛抬起帽檐,一眼望到白色的面包车,与后座里擦身而过的蔓蔓两眼相对上。 复杂的眸色在温媛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蔓蔓奇异地发现,在此刻妹妹的眼睛里,是看不见半丝惊慌失措的,好像承认自己在做的绝不是什么亏心事。 这是怎么回事? 蔓蔓百思不解。 面包车出了大街,上了高架桥后开始加速。 君爷拉出了领子里的通讯线,与监视温媛的人对话。 “是的,陆上校,我们今早上发现,她走到了这附近的部队大院门口,然后开始跟踪一对夫妇。因为怕她发现,我们不敢跟的太紧,离她,和那对夫妇的距离比较远。具体她窃听到那对夫妇说了些什么,我们没有听清。” “是什么夫妇?” 回答的人露出一种惊异的语气:“金美辰的爸和妈。陆上校你应该有印象的,金父曾是陆司令的旧部。” 沉思,极重的沉思,在冷眸底下聚集:“你们没有在她离开后,再听听看那对夫妇说什么吗?” “有的。”回答的人对冷静卓越一针见血的他流露出钦佩,“是听到了一些关键词。比如说,有块玉金美辰戴着,似乎这块玉和金美辰的身世很有关系。” “什么意思?”瞳仁缩紧。 如果是这个意思,这个事件开始往他设想的路子发展了,冷凝的嘴角不禁弯起。 “陆上校。”对方似乎能察觉到他势在必得的愉悦心绪,笑道,“如您所想那般,这金家的女儿不是金家亲生的,她亲生父母留下的玉佩,与温媛要找的那块平安扣,关系很大。” 【93】拆穿她 更新时间:2013-1-31 9:38:58 本章字数:12397 坐在小花坛外围的长板凳上,蔓蔓扶着眼镜往四周眺望。 这里,不是部队医院,但是,的确是部队的单位。 姚爷带了小东子以及蒋梅进了一幢白色的大楼,上楼去找专家。她就此和两个少年在外面等人。 本来,这里的人都是非常好客和客气,是把他们迎进接待室里给他们端茶奉水的。然而,两个二少似乎不喜欢这种被人捧着的气氛,都觉得呆在那种闷闷的办公室里坐着数着秒针,对他们过于充沛的精力来说太枯燥了,不如在这明亮的太阳底下漫步,赏花摘草,于是顺道带了她出来。 单位院子内的环境极好,到处可见养眼的绿植。这里听说连园艺工人都没有,花坛里、路边上,能看见的花花草草都是这里的警卫连战士自栽自种。 部队,对于平常老百姓来说,似乎是个既亲切又遥远的名词。嫁的老公是个军人,但她似乎对部队了解甚少。偶尔,会萌生出想上老公部队看看的念头。 “蔓蔓姐,你想喝什么?天气有点热,我们想去外面买饮料。”两个二少年轻富有活力,眼看连这地方都呆不住了,专门跑过来问她,是要找借口溜出去。 蔓蔓其实对他们种种古怪的行径挺惊讶的:“你们今天不用上课吗?” “我们是保送生,爱上不上。”陆欢心直口快,没有多想,脱口而出狂言。 蔓蔓抬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眼镜片望着站在太阳底下的少年,金色的阳光在他那张酷似君爷的俊颜上勾勒出陆家人固有的傲视天下的气概,小小年纪已是这般不凡了,长大了,至少是和君爷一个样。 喉咙里噎了口水:怎么想,都觉得距离不小。 “我上次听你说是想上北航?”纯粹无话找话说了,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陆欢大概是看出她有点异样的情绪,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马上将兄弟姚子业一块拉下水,“我上北航,他想上清华。” 一个北航,一个清华未来学子? “总是同一个学校,没意思。要不同学校,到时候参加比赛什么的,我们两个火拼一场。”姚子宝当她是姐姐,毫无顾忌心里想什么,都当着她的面直话直说了。 听都能听出来,眼前的人,绝不是那些电视里报道的,上得了名牌大学却找不到工作的人。他们的未来,就如陆欢上回自己透露的,已经被人安排好了。 雄心勃勃,不会有顾虑,不需有后想,只需一心一意往前走。 真是羡慕。 当初自己考大学,兢兢业业,毕业后找不到满意的工作没法向家里交代,外表故作坚强内心痛楚自卑什么样的感受都有。这些年一点点地熬过来,因而十分地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 怎么想,这成长的圈子不是一点的距离。 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浮现在嘴角,月儿眼弯一弯:“嗯,你们去吧。我随意,你们买什么都可以。” 两个二少听到她这话,面面相觑。 “我听我哥说你胃不好,蔓蔓姐,这样,我们去问了我哥再看给你买什么。”临走时,陆欢好像个老头子一样仔细叮嘱她,“蔓蔓姐,这里是部队的地方,你千万不要乱走,还有,不要站到太阳底下,要是晒晕了,会担心死我们的,我哥会直接把我骂一顿的。现在这个座位就挺好的,在大树底下。” 说得好像她比小东子更需要别人照顾,蔓蔓哭笑不得:“我都知道了,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二少肩膀勾搭肩膀,好兄好弟,一块走了。 一路,能看见姚子宝拿出个手机向天空晃晃:没有信号进来,被这里的安保设备屏蔽了。 蔓蔓方是记起,自己的手机一样没有信号。担心在这期间不知道画廊有没有事,虽然师哥杜宇告诉今天会代替她回画廊,然而,毕竟师哥是过了这么多天第一天回去,会不会上不了手。 总之,心里担虑着,没法安下心,起来,走回办公大楼的地方,想找人问问在哪里打电话。 却是不难问的。 在大楼底下的传达室,穿军装的值班人员听说了她的要求后,直接将电话机搁到她面前,告诉她怎么加拨号接上外面的号码。 指头绕着电线,嘟嘟嘟,眼睛在等接通的时候,肆意地透过玻璃门往外看。 望到了办公大楼斜对面一棵老槐树底下,那抹冷冰冰的身影一成不变,双手抱胸,刚毅的脸廓线条在树叶透过的光斑下,像是镀上一层金黄的铜像,透发的是强有力的力量的对比。 心口,某一处蹦的跳起,是想——什么事? 习惯了看这张冰颜,偶尔,不需要多想,只凭直觉,都能察觉到冰层下面微妙的各种情绪变化。 看得出来,眼下这张冰颜,在蓄积某种急欲待发的力量。 于是,锐利的眼神,是落到了与冰山爷面对面站着的一名军人上。 那个人是完全陌生的,她根本不知道是谁。 然而,在她这视线掠过去的一刹那,冷眸提起,像是早已察觉她的存在,或是说一直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在适当的时机回看一眼她。 她蓦地收了视线:固然在冷眸中没有发现什么责备的含义。 “就这样吧。你继续让人跟踪。不止温媛那边,金父金母——”玉凝似的手指摸着唇口,到嘴角处一顿,眸光一紧,是想到了什么遗漏的,“温家那个老太太,住院的那个,近来病情都没有好转吗?你让人把老太太近来的所有病历和检查结果都抱来给我。” 对方连声应下,领了命令后立马退了下去。 他在和什么人说话,说的都是些什么,她都是听不见的,却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当这段对话完结,他是要走向这边来了。 手指末尾在话筒上方握紧,耳听电话筒里咔一声,传出师哥杜宇的嗓子:“喂,是谁?” 看到那抹冷冷的身影是如她所想,向办公楼门口走来了,月儿眉小皱,是背过身去,对着话筒:“师哥,是我,蔓蔓。” “蔓蔓,你怎么不是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杜宇露出吃惊的声色,是暗地里担心她是否出什么意外。 “我和一个朋友出门在外,不大方便用手机,借了人家的座机。”蔓蔓不能说的更清楚了,事关军事秘密。 杜宇似乎能听出她话里的含义,问:“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吗?细想想,师哥声音如常,是她杞人忧天。 但是,生怕后面的人走来。 “我只是想问,我没有在画廊里,这几天的业务师哥在画廊里都问到了吗?” 杜宇爽朗地笑两声:“原来是这样。这个你不用担心的。没有问题,不是之前我们都招了小工打下手吗?我只要看看进度表,再问下他们,一切要弄明白并不难。” “初夏——好吗?”心里都明白,自己绝对是找话在说了。 “初夏?你昨天不是刚和她通过电话?怎么了?她有说哪里不舒服了吗?”杜宇紧紧张张的,是被她的问话给问到了准爸爸的心情。 蔓蔓赶忙否认:“没有,她很好的,我只是问候两句。” 说完,怕是愈描愈黑,赶紧将电话挂了。 一声极为短促的闷笑,浮现在她背后。 缓慢转过身,牙齿暗自磨了下:“有事吗?” 冷眸打在她稍微往下低的眼皮上,暗藏的颜色反复翻转几遍:如果,当她知道温世轩的亲女儿可能找到了,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难受? 伤心? 或是很害怕? 非常害怕,温世轩不要她了。 如果是这样,她和温世轩之间的突破口,尽是掌握到他手里面了。 嘴角微勾,倒也不必那么快喝起庆功酒,维持一个以往的冷声:“打完电话了?走吧,我看他们看病也看得差不多了。” 几乎是一个直觉,从他如此短暂结束话题的风格,可以料定——他有事瞒着她。 月儿眼惊疑不定的,掠过他,望向楼外,是想穿过距离达到某地,看到某人来确信。 记得前几天,她和老公一块去拜访父亲。 除了刚开始按门铃时父亲没有能及时回她话,之后都是如常的模样,三个人一块喝茶聊个天,之后,互相叮嘱慰问几句,她和老公离开。 离开的时候,温媛和许玉娥都还没有回来。 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有可能发生什么事吗? 眼前,忽的是闪过今早上过公车站看到的媛媛。 温媛的冷静,的沉着,的胸有成竹,似乎都在象征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怎么了?”见她没有跟来,冷冷的身影转了回来,带了丝探究望向她。 “我想再打个电话。”说罢,立马抓起电话机。 眸光在她背过去的像是急切的影子上转了转,无波无浪: 为了得到她回来,他甚至愿意让她伤心上一回。 听着她抓起电话筒,喂了几声后,叫:“爸。” 眸里的光立马沉了下去:是他贪心吧?他忒讨厌她叫温世轩“爸”。 她与温世轩任何的对话或是任何亲近的场面,他都是听不进去看不进去的。 霍然转过身,迈开大步。 姚爷这会儿在楼梯口出现,走下楼梯,正好看见他们兄妹两个人,对君爷解释:“他们母子还在上面和专家谈话,可能需要点时间才能下来。” “嗯。”君爷应了一句意味深长的。 听出些言外有意,看着蔓蔓在打电话,姚爷放轻了脚步声,尾随君爷走到僻静的角落里。 “刚我们的车路过公交站时,你有看见温媛吧?” 君爷的问话有些多此一举,姚爷在车上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心一意和蒋梅说话,其实只是不动声色地吸引住蒋梅,不让蒋梅发觉异象。 “我是看见了。”指尖捏在下巴颌的姚爷,狭长的眸子微抬,是掠过冰冷的那张脸上后迅速微低,捏着说话的语气,“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是连线跟踪的人了,调查温媛是去干什么。” “他们本是想一切都打听好了,再向我报告的。”冷声,如往常,带了苛刻的本色,道,“我告诉他们,以后不能自作主张。这种事虽然不带危险,但是,提早作报告是必要的。” “那他们是怎么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姚爷问。 “说了,说是温媛故意去跟踪金美辰的父母,窃听金美辰爸妈的对话。结果我们跟踪的人拖了温媛的福,发现了金美辰一家的秘密。”冷声说到这,冷不住地冷笑。 金美辰,金父金母手心里捧大的金家小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他妹妹,真以为自己是小公主无所顾忌可以一手包天?如果得知护着她到今的父母不是亲生的,是会做怎样表情? 于是,姚爷不需再问,都能从他微勾极带嘲讽的嘴角,猜到一个极带讽刺性的事实。 “这——”姚爷发出的一声惊叹,当然不是同情金美辰,只是叹这做人不能太坑爹,不然终有一天会砸了自己。 “不是金家的女儿?温媛居然会想到去跟踪这个事?是谁透露的?”姚爷紧接想到一连串的疑问。 君爷冷冷地笑,反问:“你说呢?” 姚爷恍然时,倒是有点被惊到了,狭长的眸子微眨,几乎是不知如何形容了这种感觉。 一只凤凰从枝头上摔落下来变成麻雀的感觉? 会是怎样? 想必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告诉人们有这样的故事,所以谁都不知道结局。 当然,金美辰她要摔就摔,她要飞就飞,只要她不来惹火他们,与他们无关,他们懒得管她是麻雀还是凤凰。 两个爷需要考虑的是,金美辰这事儿,还真是严重地关系到他们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姚爷指头在额眉嘴唇上一遍遍地思摸着,柳叶长的眉微微地蹙紧:“是不是,想个办法,把她的血液样品弄过来,或是弄其它标本,和温世轩许玉娥做亲子鉴定?” 只要鉴定了是,金美辰立即能从金家的小公主坠落下云端,变身为温家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但是,君爷同志举起的手,充分表示了:“不需要。” 金美辰摔是肯定的了。 他要的是,金美辰一定摔,不管鉴定是或是不是。至少,在有人去提出做鉴定之前,他要百分之百保证,利用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拆散温世轩与他妹妹的关系。 眨着眼的姚爷,露出一丝不出其意的微妙表情: 这是君爷的一贯作风——不择手段。 而且,明摆着,蔓蔓又是把君爷给逼急了。 姚爷的眼和耳朵只要稍微往传达室的方向转一转,能清楚地判定蔓蔓是在和谁通电话。 “你——确定真要这么做?”狭长的眸光在蔓蔓那张夹带复杂神色的侧颜上停驻,是有些担心她的,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事之后带来的后果。 “为什么不这么做?”冷声斩钉截铁,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只要她在他那里伤了心,她就只能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她就会明白到,终究,有血亲的才是亲的,非血亲,说什么都是表象的虚伪的。” 听着他这话的姚爷,却没有很快应同,仅是低下的眸子里陷入更深一层的沉思。 见对方这幅表情,有了前车之鉴,冷声不忘提醒:“如果你想告诉我爸和你爸,想策动他们出马,最好和我先商量下,免得误伤了自己人耽误了大事。” 姚爷嘴角浮现出丝苦涩:“我明白的。” 说回来,两个父亲,早在当时和温世轩那场面对面的对话之后,似乎心中有了自己的决意似的,倒是放手让他们去做,并且,不像之前,处处找时机找时候从旁敲击询问他们,而是,完全变成不闻不问的样子。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 姚爷不以为,也绝不可能,两个父亲会就此罢手歇到幕后去。 这其中,定是在等什么伺机什么。 若是之前这段日子有些平波无奇,那么,金美辰的事,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个契机了。 在两人沉默的这段时候,两位二少从门口回来了。 “蔓蔓姐——”看到蔓蔓在打电话,而且是全神贯注好像都没有留意他们,陆欢刹住口,提起的俊秀的眉毛儿,是略带疑问略带不悦。 陆家人血液里流淌的顽固性子在这里表露无遗。 陆欢,是希望兄长和姐姐和好,然而,他同样很讨厌温世轩,不管温世轩是否对他姐姐好。 他姐姐是陆家的,凭什么别人家的人可以来抢,可以由一个陌生人来霸占他姐姐的心? 扶下眼镜的姚子宝,似是一眼洞穿兄弟里头隐藏的很好的心思,一手搭住兄弟的肩头,道:“我们先去那边吧,我看到我哥和你哥了。” 饶是再不高兴,也只能是掠过蔓蔓的背影,拎着装满饮料罐子的塑料袋,走到两个兄长所在的地方。 在他们走过去时,蒋梅在楼上与眼科专家谈完话,带着小东子下来了。 “来,给你瓶营养快线慰劳你这个小四眼。”姚子宝从塑料袋里轻松拎出一瓶白色饮料瓶,潇洒地一塞,进小东子的怀里。 小东子瘪瘪嘴:“你不是一样是四眼男?” “我没有说我不是啊。”提拉眼镜,淡定如是。 小东子瘪着的小嘴巴平了下来,小手转开营养快线的盖子,接着一想不对,左右望着,找着:“舅妈呢?” 感情这小家伙,一想到自己有的吃的,马上先想到舅妈要分给舅妈,连自己的妈都放在后面了。 陆欢听到,立马摆出和姚子宝之前一样的态度:怎么一个吃奶的家伙都来抢他姐? “你喝你的,你舅妈的,我们当然是留着最好的给你舅妈。” 这家伙,比姚子宝语气更冲。小东子皱着小眉头,益发觉得他们这些人很古怪,弄得遇到他们的舅妈也会变得有点古怪。 或许是听见有人喝小东子,在边上打电话的蔓蔓,才结束了与父亲的通话。 指尖抹了下有点凌乱的刘海,走过来时,没有对两个爷和两个二少,直接先紧张地问蒋梅:“二姐,情况怎样?” 蒋梅正好缺个商量的,拉着她站旁边说:“这个专家我之前就听说过的,专业技术是没的说的,很好的,想请都请不到的。现在是问清楚了,专家的意思是说,小东子这个弱视可能不是普通的弱视。” “是病?” 听到蔓蔓一言命中,蒋梅打心底里佩服她的灵性,道:“专家说,要进一步仔细做检查才能断定。如果能查明不是弱视,而是另一种什么因素造成的,比如是缺乏什么之类,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一天是不迟了。” 这可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蔓蔓喜不自禁时,发自内心底处的微笑,扩展到整张脸上,笑得月牙儿眼全弯成了一弧最明亮的新月,让人顿是看到一幕最赏心悦目的月景。 咬吸管的姚子宝牙齿一用力,差点咬断了软管。 陆欢手里拿起来要给她的菊花茶,在手掌心里往下滑。 两个爷齐齐回头,凝注的目光看着她,那两幅眼神儿,是巴不得将她这副笑颜用最美的画框装起来。 在他们心底里面,更震惊的大概是:原来她的要求这么低的。 低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吐开吸管,姚子宝往兄弟陆欢耳朵上一咬:“你姐,是吃了馒头就不渴望包子的?” “你胡说——”陆欢答半句,俊秀的眉毛儿绞成了个小疙瘩,嘴唇闭了开开了闭,说不出话。 因为他想的到,只有什么样的人,要求能这么低。只有经历过太多磨难,知道幸福那么的难的人,因此只要是有一点点的幸福感,都足以满足了。 蔓蔓以前经历的东西,或许他们每个人所想象的,要难,难,难的多。 听兄弟艰涩地吸一口气,姚子宝提醒他手里提的塑料袋子。 记起,急忙把手伸进塑料袋里,拿出——“蔓蔓姐。你看看,你喜欢喝什么?我哥说你菊花茶、红茶、咖啡奶茶、纯牛奶或是矿泉水都是可以喝的。” 与蒋梅说笑的蔓蔓回过头,见居然拿了几样品种给她挑,有点诧异地看着陆欢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道:“我随意就好了。” “蔓蔓姐,你挑吧。”陆欢的眼神儿倒不是要她全部都拎走,而是非要她挑出一样来,好像是要她享受下挑东西的感觉。 月牙儿眼眨眨:“那我矿泉水好了。” 两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两个爷从旁见着聆听的爷同望着地上。 俨然,对她这个挑的结果不满意。 “为什么是矿泉水?”陆欢像是板起一丝脸。 难道挑个矿泉水还有错? 蔓蔓无奈的:“我习惯喝矿泉水了。” “蔓蔓姐。”从塑料袋里拎出最贵的品种咖啡奶茶,姚子宝提醒蔓蔓,“你再看看,这个是最贵最好的,你不想喝?” “不想。”蔓蔓不假思索地把答案脱出口。 完蛋了~ 两个二少齐齐脸上一僵,背后能感受到阵阵寒风大面扑来,某个爷恐是在大发雷霆的边缘了。 蔓蔓真没有任何想法,非要说有,那就是她嘴里说的习惯了,习惯了出外喝水的话,矿泉水是最便宜了,拿矿泉水成了习以为常。 而她这种所谓的习惯,轻而易举的被两个二少和两个爷都体会出来了。 陆欢心里都酸酸的,君爷心中的感觉可想而知。 蔓蔓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有钱人现在都提倡喝矿泉水吗,说是添加剂少,正想再补上两句,抬头对上姚爷轻轻的摆头。 她再说都没有用了。 骨子里已经被温世轩养成的东西。 姚爷转头看到冷脸已是黑成一片,心中苦笑,对众人道:“既然办完事了,走吧,这里不能久留。” 于是,受兄长派遣的姚子宝,跑出去找司机把面包车开来,送众人离开。 蔓蔓如今坐车上,一脸迷惑。 或许,有些东西她再剔透再明白,养成的圈子截然不同,处于另一个圈子的她始终是无法看得透的。 犹如围墙内围墙外。 陆家教育子女的方针绝不是像温世轩这种小市民,要求有抱负有欲望绝不能满足于现状。今天只能喝得起矿泉水没有关系,但是,永远要记住,终有一天你能喝到咖啡奶茶的时候,一定要拿来喝,喝得心胸坦荡,理所当然。这是你努力胜利的果实,如果你不懂得享受,枉为你之前付出的一切。钱花完了,没有关系,再赚,只要你有能力,这逼迫你不停地改进,不停地往前走。 比起陆家,温世轩教养女儿的方针一如普通的中国老百姓,存着钱,哪怕有钱都得存着,哪知道这天会不会有塌下来的一天,到时候能不能再赚到钱,有钱防身终是好事。 并不是说温世轩教育的就是错的,陆家的就是对的,只不过是,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圈子,以至于教育的环境造成了子孙后代的不同。 对望暗茶色车窗上自己的影子,月儿眉儿轻轻地蹙颦,若是平静的湖面起了微澜。这会儿再怎么看,都觉得某种东西距离她好像是很遥远,很遥远。 …… 比起蔓蔓,金美辰那是,想都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不是金家的小公主。 她没法想象! 记得中学时候,语文老师拿童话作家郑渊洁老师当年做作文的例子来启发学生的思维,说是郑渊洁老师当年写了篇作文叫做“我是掏粪工”,获得了嘉奖,之后写了一篇“早起的鸟儿没有虫子吃”却被老师批评了。 语文老师拿这例子,是为了形象地告诉学生们,中国应试教育就是如此,一是,你要懂得出奇制胜,二是你的创新千万不能触及了中国某些东西的底线。 学生们听了,众说纷纭。 议论是郑渊洁错在哪里,错在第一篇赞美劳动人民的勤劳,第二篇则直接抨击了勤劳没有好结果,是抨击劳动人民。 或许郑渊洁本身并没有这个创作意图,他当年只是个思维灵活开放的小男孩,纯粹是按照最聪明的想法去写这样两篇文。 可中国教育不允许,中国人民是要勤劳的,不能想着投机倒把的。 金美辰当时听到很多人说来说去,自己在心里笑个不停。 什么勤劳?不投机倒把? 不说其它的,你这个语文老师,到了教师节,还不是照样“受贿”?照着自己在学校里的名气,私底下不知道在外辅导了多少学生,收取了多少课外补习费。然后,你有这样的成绩了,你敢说你自己在学校里从没有巴结过领导? 从小到大,在金家,她已经对特权带来的种种利益耳濡目染了。 只要她是金家的小公主一天,即使她高考考的再砸,绝不会有人敢拿坏脸色给她看。那些考的再好的学生能一个个都过得比她好吗?笑话。上次高中同学聚会她都打听过了,穷的,照样穷的,富的,照样富的,占了百分之九十几。或许有一两个从穷脱富,但靠的绝不是成绩,是关系,不停地拉关系。 因此,她只要坐在那里,不需要动弹,自有人送上门来巴结她了。 “美辰,我记得你爸是某某部队后勤设备采购——” 金父的人狡猾,别看他坐的位置,好像比陆司令低,但从来,占的都是肥缺。什么叫肥缺,既是赚钱,又是不需要担负起重大责任的。根本不需要像陆司令那样常常是吃力不讨好的,有责任全要一个人揽身上的。 如何利用特权,办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金父已经轻车路熟。瞧他给女儿弄到的种种,高考考不上,就上另一个不差的学校,毕业后,名牌大学生挤破头都进不去的机关岗位,金美辰轻而易举补了这个缺,谁让这个缺都是老爸让人设的,非她莫属了。 外人讲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就是那个萝卜。 结婚后,婆婆不敢说她一句话,就因有她老爸老妈撑腰,谁敢来着。 于是,别人羡慕她时,评论她是:上辈子做的都是好事,这辈子投对了胎。 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父母带来的一切:那是,天底下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 凭借这点,纵是父母都需给她让道。 从小一帆风顺到了如今,遇到了人生第一个坎:生孩子。 从不知道,原来孩子对一个中国女人来说,可以影响如此之大。 生不出孩子,生不出小鸡蛋的中国女人,到处都是要被人指着的。 这点,金母早已深有体会,不然当年不会是伪装怀孕,想方设法终找到了一户人家刚生下来的女儿与自己的血型相符,瞒天过海。到今天,就是金父那边的家里人都不知道金美辰是抱来的。 论起来,或许同病相怜,对金美辰,金母是很同情的。 金母也为女儿打好了后路,再不行,就使出当年她做过的那一招。 但是,如金父说的,现在科技发达了,想瞒天过海非是容易了。 金美辰却体会不出金父金母的心里仍是向着她的,虽说她是抱养的,但是金父金母没有子出,就得把她当亲生的。 金美辰怀疑的是,金父金母怎么转了性子,居然不维护她了? 虎毒不食子。 如果某一天一对父母对子女做出让子女心里认为无法接受的事情,这时候,子女对父母的情感自然而然会产生了一种左右徘徊的质疑。 这时,如果有人从旁进来挑拨一下,后果可想而知。 温媛太了解这种感受了,因为她整天,就是被这种感觉折磨着。父亲温世轩,似乎更喜欢蔓蔓,母亲许玉娥,当她是投资的东西。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温家父母亲生的? 不是一天两天在心里头的秘密了。 只可惜,结果是——蔓蔓不是。 老天弄人。 但这不会消减她对金美辰的热忱。 她做梦都在想,如果金美辰是自己的亲姐姐会怎样? 笑,冷冷的笑凝在嘴角。 她可不像许玉娥天真,以为金美辰会恋着什么亲姐妹姐妹情深,给她一点好处。因为温家就是这种环境,哪怕有血缘关系,都抵不住利益关系。她早看透看穿了。 或许,蔓蔓比起金美辰还会对她更好一些。 再说了,那个金美辰看起来,真不怎样,比蔓蔓更令人讨厌。 这要说起来,这段日子她都在跟踪金美辰了。 沿路看金美辰每天上百货大楼,上名牌专柜,一个女士手提包一买即上万块,出入的地方都是阔绰的场所。 金美辰有钱,真是有钱,而且花的一点都不棘手。她那个机关岗位,虽说是什么垃圾岗位,但好歹属于机关编制,钱没有领导多,然而一个月比起下面的小市民工资,仍是绰绰有余的。还有,金母时不时塞钱给她,因为知道她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可金美辰没有被人查出来,原因她在机关没有做官,而且金父金母不让她开车,不让她购房,不让她上夜总会。这不是,想被人抓的苗头都不可见。 再说,人家某大学教授逢年过节让个学生代自己拿人家送的购物卡上百货大厦帮自己买名牌包,一花几十万都有,金美辰这种奢侈腐败程度说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对温媛来讲,一个包上万块,一出手马上划出去,仍是能立即刺红了她眼睛。想当初,她不过是在专柜买一个米奇背包,连一千块都不够,回家里就被父母发脾气。 温世轩对她冷眼。 许玉娥因为这一点小钱,连她是最疼的小女儿都忘了,只记得那个被她花出去的肉疼的钱。 她恨,恨金美辰这种有钱都不懂得珍惜的。 金美辰拿钱去投资她都可以忍受,但是,金美辰拿钱当着她的脸挥霍,她没法忍了。说起来,她金美辰啥都不是不是吗?不就是一个金家假冒的小公主。 而且,说不定是,温家杂货铺老板温世轩的女儿。 心里阵阵发出的快意的冷笑,终是忍到了极限后,如流地溢出口齿之间。 一拨拨,在空气中,荡漾犹如地府里的阴笑。 逛完街拎了大袋小袋,刚要在路边拦辆出租车的金美辰,因为听到这道冷意十足的笑声,终于掉回头,一看,是个戴鸭舌帽的女学生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后面笑。 眯眯眼,想起来,好像这个女学生,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的影子。 这个女学生跟踪她? 为什么? 而且为什么在她背后笑! “你是——”金美辰出口问人的语气极其不佳,谁让她本人近来心情糟糕透底了,只怕没有找到能发泄的出口。 走上来,走到她面前的温媛,手指头轻拨鸭舌帽的帽檐,露出一双笑得像两个括号的眼睛。 金美辰从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小了不少的女学生眼里,看到的绝非是善意,而是令人能在心里生出无限恐惧的冷意。 “你是谁?”金美辰的嗓子不由自主之间紧了起来,很紧很紧。 害怕了? 她害怕了! 温媛笑得更乐了,没法收住的笑。她太了解这种感觉了,只要她说出来,金美辰每天就会和她以前假冒陆家千金时一样,终日惶惶不安,心脏像是要死了一样。 只见眼前这女学生只是笑,笑得一脸好像电视里阴魂不散的鬼魂,金美辰呼吸紧着,赶紧一手拉开车门,打算逃跑。 一道冷冷的,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声音,爬到了金美辰的耳朵:“金小姐,你可是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 【94】不认你为女儿 更新时间:2013-2-1 10:06:35 本章字数:12717 咖啡馆,小包厢里 关紧门的金美辰,如狼似虎的两只眼睛,瞪着温媛。 取下鸭舌帽的温媛,坐到沙发上,翘起了脚腿,拿帽子扇风:“有水吗?给杯水可以吧?免费的。” “你想喝水?”金美辰嘴角冷冷地哼,“对你这种人,连免费水都没有的喝的。” 真是嚣张。 “好吧,你想问什么?不过我告诉你,不是你想问什么我都会答什么。如果要我答,你需要支付一定的报酬。”温媛手指头顶上旋转的鸭舌帽,意态悠闲。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狗子队?媒体记者?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恫吓我能有什么效果?你信不信,我马上找个公安局的领导过来,把你抓起来刑事拘留。”金美辰咬着牙齿说完话,拿起手机。 “你要打就打。” 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金美辰:“你以为我不敢打吗?” “如果你不怕整件事爆出来,你尽管打。”嘴角衔的淡定吃定了她是不敢打的。 想了会儿的金美辰没有按下手机,拉了张椅子与温媛对台坐下,斜眯起眼睛:“你说,只要我愿意付钱,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多少钱?” “多少钱,要看你是想问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要对我说那样的话!”牙齿里咬出来的,极怒,怒,快怒得想两只手死掐温媛的脖子。 小妮子,居然敢诽谤她不是金家公主! “因为我同情你。”诡异的一抹哀伤,表演似地戴上温媛的面孔。 “你说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所以同情我?你、是、在、说、笑、话、吗!”后面那句话,气已不顺了,气得喉咙发紧。 “为什么不同情你?因为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你终究不是你现在父母心中最珍贵的宝贝。你说一旦出了大事,他们可能像亲生父母那样保护你吗?”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金美辰现在,都感觉不到父母对她完全无私的爱了。 现在的金父金母不是她亲生父母的话?那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一种奇怪的渴望浮现在心头,如果她的亲生父母是比金父更大的官,是不是能给她—— “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我父母亲生的?”急切的声音从嗓子里喷出来。 鱼儿上钩了。 温媛快意极了,因此绝不会轻易再给她消息了:“我刚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你都没有支付我报酬呢。” “行,你要多少钱?”爽快地伸进手提包里摸出钱包。 “我不要钱。” “你说什么?”眯着眼缝儿的金美辰压根不信。 笑:“我要你做一件事,如果你答应了我,我立马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什么事?我先告诉你,杀人放火这些犯法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金美辰瞪着她道。 “这个你放心,绝不是犯法的事情。只是到时候带你去见一个人。”温媛说话的语气,定得像尊佛。 金美辰有种被她操控在手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警惕又十分厌恶,问题是没有办法,现在信息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行。你说吧。” “我知道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是因为听到了你父母的对话。” 伴随这句话,从口袋里摸出的小型录音笔,搁在了温媛的掌心上,从小喇叭里面传出来的,确实是金父金母的声音。 听着金父、金母对谈的金美辰,脸色愈来愈难看,从红变青,从青变白,到最后毫无血色,又突然如爆发的火山喷出了熔岩般,满脸都是愤色。 “怎样?我没有骗你吧?而且你知道我是学生,是没有这个技术给你做一段伪造的声音片段。”犀利的目光扫过金美辰千变万化的脸,嘴角勾的是一抹早知如此的得意。 继而起来,戴上鸭舌帽,道:“就这样,金小姐,有什么必要你再和我说吧。” “我问你。”面对她的背影,金美辰急急站起身,追问,“你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吗?” 笑,在心肺里面荡漾,却并不显在脸上:“这事儿,你怎么不问你现在的父母?他们应该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人吧。” 说罢,趁金美辰想着她的答案的时候,踢开门走了出去。 一切,开始要转变了。 …… 姚爷说,这几天会有个人带她去练车。为此,老公在部队里打来电话亲口承认此事。 “是什么人?”蔓蔓问老公。 蒋大少,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把这事委托给姚爷了,然而具体姚爷会委派什么人,姚爷也没有给他个信,只让他放心,说肯定是个专家,一个名誉专家。 听是姚上校安排了,蔓蔓眼皮子跳了跳。 夫妻两人接着在电话里就小东子的事进行了交流。 蒋大少知道媳妇在这件事里头起了很大的作用,想要越过电话使力亲吻媳妇以外,却也挺担心媳妇的。 究竟媳妇怎么想通这事的? 是真的想通,还是假的想通? 为此,采取了一个从旁敲击的办法。 “蔓蔓,我二姐让我要好好犒劳你。你想要什么?” “阿衍,你让二姐别忙活了。我都和她说过了,都是自家人,客气没有意思。”蔓蔓小媳妇如是诚恳地握着电话筒。 “可我想送我媳妇东西不行吗?”蒋衍同志眼见不上套,再来一个迂回战术。 “你不是上回才送过我一件裙子。”蔓蔓小媳妇教育老公了,“你在我家时,我爸上回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不能随便破费。平常东西够用,就行了。买多了,不止是浪费钱,而且是浪费资源。” 东敲西打都不成。蒋衍同志使出了杀手锏:“蔓蔓,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这个老公说吗?” 这招心胸坦荡的直面战术,果然是让蔓蔓小媳妇心里头犹豫起来。 终轻声叹口气,道:“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一听甚是很紧张的蒋大少,感觉到的是迷惑。 “锅盖配不到锅。即使都是同种材质,但大小不合适。” 在蒋大少听来,媳妇的这比喻,简直是集中了厨房里最妙的语言。 怕老公听不明白,蔓蔓小媳妇再来一句形象的:“树苗子当它移了家,都可能长得和原来的伙伴不一样了。而且,它已落地生根,远望故土,若再移回去,肯定会怪异。” 蒋衍同志默了会儿后,吐出一句精辟的:“需要时间。” 小苗子慢慢长,长成了茁壮的大树,即使搬了地方,可根子里面,已经带有原来土壤的气息。时间能抹去一些痕迹,却抹不去了一些自小栽种的根深蒂固的东西。 蔓蔓知道,老公或许能理解一些,但肯定理解不到透彻。 不像老公,不是没有因为这个那个才爱上她,无限度无条件的宽容的爱,老公这点像她爸温世轩。至于其他人能不能做到,想想,都觉得很难。 眼前,浮现的那张冰颜,那些暗藏在眼底中的强烈不满。 她看着都没法接受。 到了那天,请了天假,在家中翻起食谱,她本是在琢磨着该给陆夫人做什么好吃的比较恰当。 姚爷的短信过来了,先是问她在不在家。接着称下午有个人想过去带她去练车。 练车教练要来了。 蔓蔓急忙收拾收拾,找出甲壳虫的钥匙掂在掌心里面,争取要一天之内过关。 于是,她把准备贿赂教练的红包都准备好了。 到了约定时间,她都没有来得及问姚爷说和教练在哪里碰头,门铃叮咚。 教练自己找上门了? 惊疑是谁,前去拉开门。 一见,外头站着的冷冽的冰影,像是故作姿态低头望着腕表,于她那副惊诧的表情视而不见似的,果断干练的字眼迸出唇口:“走吧。时间都差不多了,再晚点赶不上晚饭时间。” 其实仔细想来,是他的可能性占到了百分之几十都有的,只是她没有在心里推敲。 毕竟爷不是日理万机吗? “你确定你有时间?”月儿眉轻颦,是不想因为她这种小事浪费他人干大事的时间。 “既然我都答应了,能没有时间吗?”说罢,有力的大手一拉,把微开了条缝的防盗门轻易间拉开了个大口子。 面对她。 冰眸从高到低俯瞰她,说是等,不如说是有点带命令的姿态。 是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 事已如此,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低头进了房间,拎出早准备好的随身用品,包括两个装满了水的车载水杯。 看她拎着大件小件的东西,好像进入全身防备的临战战士,一抹哭笑不得抹过冰眸的眼底:女人,终究是和男人不同的。 想他教弟弟陆欢开车,陆欢两手空空,只有口袋里塞了串钥匙,因为喜欢的乐队喜欢嚼口香糖,口袋里再备了包口香糖打算潮流一下。 弟弟如此,怎想能妹妹理所当然是一样? 下楼时,见她步子迟疑,仿若是不信他能教人开车的模样,他说了出口:“我弟开车的技术是我教的。” 爷对亲人是很照料的,是否只因为血缘却很难讲。 她平日里听那些院子里大婶阿姨传递可靠度达百分之七八十的小道新闻。 爷前天,方是在自家院门口,将一位想搭亲戚快班车的叔叔给拒了。 不说这位叔叔是否为远亲,或是说这位叔叔是否为心怀诡术,爷的标准实则上只要和爷有点接触的人都心知肚明。 爷没有所谓的宽容心,唯一标准:看不看得上眼。 看不上眼的,管你是什么人,都没法把你记在心上,更别提破例为你做任何事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其实,挺累。 不知道陆家二少是否为了讨好这个兄长,努力费劲过心思。 走到院子里面停放的甲壳虫,啲一声打开防盗锁。他抢先一步,帮她将驾驶位的车门拉开。 月牙儿眼愣眨。 “怎么了?”回头看她怔了下的冰眸更困惑。 “我今天是考试的学生。”她这话若说是提醒,不如言为试探。 或许,不需她塞红包,这个教练会给她主动开后门,以他刚刚抢着给她拉车门的动作来看。 说真的,今天的蔓蔓,为了能拿到那张驾照的这第一步,是打算——不择手段了。 爷是不大明白她的小心思的,冰眸审视下她,一句话了结:“这个我清楚。” 模棱两可的答案。 暂且观望风头,蔓蔓钻进车里。 帮她把车门关上,方是绕回自己的副驾座。 坐进车里,拉安全带时,看着旁边的她是先把袋子里一大袋的东西,在车里面忙碌地安放。 “你是来开车,还是像小学生出游?” 爷苛刻的话里,或许只是带了些调侃。 月牙儿眉轻微一蹙,道:“我在模拟最真实的环境,因为考试不是只是为了考试,是为了今后都能顺畅地开车,不是吗?” 无话,他再次被她的话驳得哑口无言。 仔细想来,她这嘴巴不能叫厉害,毕竟软绵绵好像棉花团的音色,是不能和嚣张的泼妇做对比的,奇妙的是,就是这样一把嗓音,常让人无言以对。 绵里藏针。 冷眉一提,似是无奈似是欣赏。 蔓蔓这会儿把东西都准备好了,顺便告诉他:“想喝水,这里有。想吃桃条,想吃话梅,这里也都有。还有风油精、止血贴,都搁在这里头。” 张张口,想驳嘴,忽然想到她刚才那一句令人哑口的,转了主意:“开车吧。” 爷是很聪明的,知道你难对付,抓关键的下手。 耳听爷这一句,明显她准备的吃的喝的,没有能先讨好教练缓和考试的气氛,蔓蔓头微微地疼。 这南极北极冰山的气氛,哪是能轻易融化的。 她不能太奢求。 于是心里有点小小地腹诽策动冰山出马的姚爷了。 钥匙插了进去方向盘上的钥匙车孔,刚要转一下启动发动机。 猛地是,耳边骤然一声雷鸣:“你安全带呢!” 这,她都没有开始开呢。按照师哥杜宇教的,先预热下发动机,对车子保养有好处,尤其在冬天的时候。所以,养成了习惯,在预热的时候,再来拉安全带系上。 爷,你能不能不这么急? 考官都要学生答完整体考卷再来评分是不是。 “我,这不是马上要来系上安全带。”微蹙的月儿眉好像已经注定在今天下午是不展了,耳听眼看爷好像随时触动火苗的易燃物体,时不时就要对她爆炸一下。 “行,你系吧。” 冷冷的声音里,耐不住的焦躁,指头在升上来的半截车窗上敲打。 拉完安全带扣紧,脚搁上刹车板。 老公他们的顾虑是很多余的,她蔓蔓开车是再小心不过的。踩刹车多过踩油门。 然,这一点并不足以让身旁的爷感到满意。 爷是在她开动车子的瞬间,冰眸瞪直了,好像自己坐的是云霄飞车不是甲壳虫。 微紧的月牙儿眉对着爷:“你没有坐过甲壳虫?” 甲壳虫,其实并不比一般较为体积大的车好开,体现在,开动,制刹,都和一般轿车不同。 冰眸听了她这话微微地恼,她是猜对了。只要蒋大少这种爱媳妇爱到低到尘埃里去的,愿意为了媳妇舍弃男子汉招牌买一辆甲壳虫车。是男人,就得坐悍马,坐吉普,坐越野车。 若不是有个妹妹,若不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沾上甲壳虫。 只要对上爷的眼神儿,都知道自己猜对了。蔓蔓在心里头小叹息。 甲壳虫出了大院后,顺利上路,是要开往最近的练车场。 随着蔓蔓小媳妇在路况上平稳的表现,冰颜逐渐地有了一丝放松。 微眯的冰眸,开始秉持自己今天下午亲自前来的责任,做兄长兼做心理医生的责任,尖锐如X光的眼瞳,在她的侧颜上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抓获。 谁在这种情况下能不紧张? 蔓蔓想象不出来。 爷这个眼神,比考官的警察叔叔严苛多了。 警察叔叔只是秉公处理,爷这个眼神,明显有些徇私想鸡蛋里挑骨头的高深味道。 小心把握方向盘,忍不住问出口:“你教你弟弟,也是这样?” 教陆欢不需要,那是弟弟不是妹妹。 实际上,他曾经试着放手让陆欢出点小事故的风险,来锻炼弟弟遇到风险的应变性。 但妹妹不同,妹妹他要教的是,无论如何,逃避风险第一。金枝玉叶的身体,哪能像男子汉越打越强。 因此,对妹妹,理所当然要更苛刻一些。 不说话的冰山,逼人的气势又是足了十分。 撬不开冰颜的口,又不知道冰山想做什么,蔓蔓握着方向盘的掌心里,悄然泌出了层汗。 前面,人行道口的红灯转为绿灯,一只小猫忽然从路边闯了出来。 甲壳虫一个急转弯,连带急刹车,好不容易避开那只猫停了下来。但是,随之的是,车后面,嘭,有人撞上甲壳虫尾部了。 追尾这种事,即便是她老公蒋大少都发生过。谁让城市里车子多,许多司机习惯了把车子距离拉得很近去开。一旦有突发事件,不追尾是不可能的。 拉开安全带下车,准备检查车况,发现身边的冰山爷一动不动,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事?”爷的眼神,令她全身的毛都竖立了起来。 “你坐在这,等我三分钟。”爷一句话抛下,踢开车门。 一时脑子里有些嗡,很是迷惑,怔疑的时候,看爷转身出去,目光紧随那抹冰冷的身影,转到车后。 追尾甲壳虫的司机下了车,本是端着些气势,像是想和甲壳虫里的人大干一架,反正肯定是想讨价还价。 然这司机忒倒霉,哪天不追尾她的车,偏偏遇上了今天坐在甲壳虫车里的是爷。若是平日里坐的是她师哥杜宇,可能真是想着两方都难做,同意砍价。 果然,不到一会儿工夫,那从车里冲出来像战斗的公鸡高昂着头的司机,像没了阳光没了空气没了水的花儿一样迅速蔫了。 是不知道爷说了什么话,但她蔓蔓能看见,爷的嘴唇只动了一句,就将对方连根拔起,活不了命。 看冰冷的身影转身,蔓蔓回头,月牙儿眼一看表针是:中间不到三分钟。 佩服! 老公说,部队里冲锋陷阵的时间都是卡到零点零零几秒。 爷回来,回到副驾座上,刚好是三分钟,零点零零几秒都没有差。 “开车吧。”爷轻描淡写再一句。 “那个,车尾你检查了吗?”吞着口水,月牙儿眉蹙,爷,你好像刚刚只顾着向对方冲锋陷阵,都不检查自己的装备。 对军人来说,没有装备都得完成任务目标。 对省钱专家蔓蔓来说,这车修理也是要很多很多钱的,至少看看车伤成什么样。 果料,爷一个斜眼,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车都能开,有什么问题?对方都答应全部赔偿了。” 爷的想法是,只要打了胜仗,多少牺牲是值得的。 蔓蔓的脑子里有些嗡,一方面觉得爷的想法不是有错,一方面,总觉得哪里格格不入似的。 等车开回院子里,爷忽然飙出的一句话,让她知道是哪里有问题了。 “你今后不要开车了。” 抛下这话的爷,嘭一下关上车门,一句话否决了她今天以及以往的所有表现。 蔓蔓这不愣了,急了,你说不合格连句理由都没有。 “告诉我原因!”追出去,月牙儿眼瞪着他。 冷眸轻轻地瞟视过她:“你刚刚不是被人追尾了吗?” “这是意外!你都在旁边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了,这是谁都避免不了的。” “我就能避免。” 冷声,高傲的,毋庸置疑的自信与权握。 爷的意思是,他能办到的事,为什么别人不能办到? “你别想着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好不好?”蔓蔓小媳妇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 爷,你是强词夺理。 “你弟弟能上清华北大北航的?中国高考生里面,有多少人能上清华北大北航的?” 爷依然高姿态的:“我个人认为,清华北大北航是谁都能考得上的,只看各人努力的程度到了哪里。” 这没法沟通了。 扶着额眉的蔓蔓,回身,打算找老公,让老公重新派个教练来。 这个教练不是常人,判断有失标准。 冰眸盯着她的背影,在眸子里的深处藏着一抹极深极深的愁虑:她并没有忘记小时候发生的事,小猫冲出来的时候,她转方向盘,或许她本人以为自己很好地控制住了失控,但实际上,她那一刻在眸子里闪现的不是正常人的惊慌失措,而是完全成了空白和失神的两瞳。 小时候的阴影,有人一辈子都是不能去除的。说是能去除,其实都是在潜意识里隐藏着,都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爆发。 他要把她的风险降到零,情愿,她今后都不要开车了。 所以,他今天把这话说出口,就意味,她别指望以后能开上车了。 弟弟、姚子业,都不约而同地暗示过他对她的态度要放柔一些。 可他办不到,就因为已经承受过失去她一次的痛楚,他无法去承受任何再会失去她的风险。 冷一些,哪怕她恨他。 回到家,蔓蔓这心情糟透了。鞋子都没有换,嘭嘭嘭走进厨房里面,先是察看电饭煲里熬的汤有没有问题。 这个汤,她是打算分阶段熬的,熬完后,先端给父亲尝一尝。 因为温世轩经常在家里吃她做的东西,已经算是她专门的半个美食专家,负责为她尝味道绰绰有余。 她打算在经过父亲尝试完的结果基础上,再来更改完善作料,给陆夫人尝。 见熬得差不多了,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刚刚好,这会儿拿个保温瓶装着汤拎到父亲家里,遇不到媛媛和许玉娥。 装着汤的时候,月牙儿眼还是很满意地愉悦地弯起。冰颜再怎么样,都不能撼动她心里深处这份生根发芽成长的情感。 …… 坐公交车,两手小心翼翼捧着保温瓶,来到父亲住的小区。 爬上楼梯,到达她给父亲购置的住处,发现,门开着,并没有关紧。 一时,疑惑顿起,甚至有些担心是不是入户抢劫。 急急忙忙伸手拉开门,一边嗓子里喊:“爸,爸——” 客厅里挺整洁的,并没有异状的样子,但是,没有听见父亲的应声。 疾步来到父亲半开了房门的卧室,心头不知为何,忽然急速地跳动,好像似要逃跑的一种直觉。然而,眼睛却是一动都不能动的,停驻在了卧室里,好像两抹冻僵了的光。 整个身体弓成像条虾的温世轩,是几乎趴到了书桌上,两只手,抓着那手机,使劲儿抓,好像抓了根救命稻草,眼瞳里,是微微像要泛出些什么液体一样。 心头蓦然浮现的是恐慌,害怕,忐忑,不安,反正没有一样会是好的感觉。 爸,这个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字眼,忽然间,从她喉咙里失去了声音。 …… 知道兄长今天要去教姐姐开车,陆欢一从学校回来,冲进家门。 客厅里,陆夫人收拾完客厅,看见小儿子一路是跑得满身大汗的,边是笑问边是关心:“天气热,太阳底下跑要伤身体的,赶紧去洗把脸。我冲了菊花茶,喝一杯再说。” “好的,妈,哥呢——哥回来没有?”应了母亲,却急着见兄长,手背胡乱抹了把额头的汗。 “你这么急跑回来,就为了找你哥?”陆夫人听是这么说,仔细地问小儿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哥下午是不是出去了?”陆欢生怕兄长连去教蔓蔓开车的事都忘了。 当然,他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兄长是为了妹妹可以赴汤蹈火的人。 “是,你哥下去是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陆夫人从他着急的脸色上似乎能看出一点端倪,倒是不急着问了。 母亲近来心情好,病色大好,连一些事情都不像病之前的迷糊,眼睛,变得很清明。陆欢有点畏惧现在眼神愈发犀利的母亲。 刚是接过母亲递来的毛巾,擦个脸。 身后,门咔一声,是君爷从门外进来了。 “哥!”陆欢忙叫一声,观察陆君同志的神色。 爷的面色不大好,看起来,像是大干了一场后却并没有取得胜利的神态。 陆欢的心里这惶惶跳了起来,想开口问,却又怕踢上铁板,想来想去,还是让姚爷出马吧。 走进房间里要拨姚爷的电话。 这边,陆夫人忽然迎向刚进门在换鞋子的大儿子,说:“你弟弟叫你你怎么不回答呢,陆君?” 陆欢一听心里直嚷:妈,你是不是又糊涂了?没看见哥在气头上吗? “妈。”君爷再怎么气,怎么可能和母亲气。再说,母亲这话是没有错,歉道:“我刚可能是想事情走了神,没有听见欢儿叫我。” “想什么事?”陆夫人问。 饶是对着母亲,有些话都说不出口的,君爷低下声音收起:“妈,没有什么事。” 鞋子换好,步子迈向房门。 陆夫人忽然一句话追在他后面:“你做哥哥的不能欺负人哦。” 这话,当场把两兄弟都震到了。 陆欢急急忙忙把头探出房门口,君爷一个立定转回身。 陆夫人却在他们两人反应之前,低下头,像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进了厨房里头。 陆欢眨眨眼,是没有想到母亲替他把最担心的话说了。 望向兄长,兄长的神情似乎比他更诧异。 “哥?”他看着都担心。 君爷收回了神,没有看着他,淡淡抛句:“我让她不要再开车。” 陆欢张大了口,干瞪着。 未想到哥做事对姐姐都这么的绝。 “哥——”刚要再追上去问仔细,君爷嘭关上房门。 他却是不敢再急着敲门的,因为听到门里有手机铃声响。 大致是有人在什么工作上的事急着找君爷。 “说吧。”抓起手机的君爷,一手拉开房间窗户的窗帘,进来的斜阳的光线让冰眸眯着成条缝儿。 “陆上校,确定了温媛和金美辰见了面。同时,我们这边让人发了匿名短信给温世轩了。”做汇报的人与他一样铁冷的声色,没有感情的存在。 这一来,她是会回来找他,还是更很他呢? 嘴角凝的冰霜毫不所动。 只要能达成目标,牺牲多少都无所谓,哪怕是他自己。 …… 金家 金父刚回家,接到金母的努眼。 “什么问题?”金父问,转头一看,看见女儿金美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头,双手抱着,眉角挑着,像是在等着他。 金母向金父,有些慌张地摇头。 因为金美辰这幅样子,他们做父母的在金美辰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见过。 金父不像金母,向来很是沉定,经过大风大浪,没有丝毫会被轻易动摇的意志。 “我不是让你回自己的家吗?”金父道,先以一句话打开话题,同时给女儿压力。 然金美辰今天像是一点都不怕他了,微眯的眼中释放的是冷冷的陌生的光,手伸进口袋里摸出温媛给她的录音笔,搁在桌上打开播放。 里面,放的是金父金母那天早晨晨练时的对话。 自己刚说过的话,当然不会忘记。 金父金母两人面色齐齐暗下来。 金母背过身,咬牙忍着。 金父顿然拍桌,怒:“你找人跟踪我们?!” 金美辰是相当冷静的,她现在想,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金父金母的感情一直不深,哪怕他们对她再好。 “这东西是别人给我的。你们信不信我的话都没有关系。我只想问一句,你们真的是我亲生父母吗?” 都已经成这样了,能否认吗? 金母的嘴唇被牙齿一瞬间咬出了鲜血,汩汩地往肚子里流:这作孽的事情,终有一天,还是来了结果。 虽然他们当初抱养她,并非只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为了买个孩子这样自私的事情,还是因为看她遭家人抛弃感到很可怜。 “美辰。”主要是看到妻子可怜,金父稍微软了下口气,是努力压抑自己胸口的怒气,因为现在情况看起来,他们不是养了个将来会孝顺他们的女儿,而是养了一只会反咬自己一口的蛇,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受哪些人欺骗。”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我这个东西让我自己判断,说有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让我回来问你们。”金美辰觉得温媛这些举动,无不是在增加她的可信度而降低金父金母的信赖度,而且温媛办到了。 可尚属幼稚的温媛,怎能比得上老奸巨猾的金父呢? “美辰,你自己再想想。”金父露出平日里对待工作上的锋利宝刀,“她为什么要给你这个东西,目的何在?” “这个我想过。”金美辰朝金父自信甚至带了点骄傲地点点头,“因为她想从我这里,得到某些利益。我想,可能是她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了。可她不愿意说,或是不敢肯定,所以让我回来找你们问清楚。” 听到这话,金母猛地转回身,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她:“你想找回你亲生爸妈?” 他们养了她这么久,什么好的都给尽了她,她居然一点都不留恋与他们的情感,一心一意只想找回亲生爸妈? “为什么不?是谁,都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吧?”金美辰翘起的脚尖,晃了晃。 金母的心,刹那要被她这话活生生割成了两半,痛入心扉,痛如刀割。 金父伸出的一只手,果断地拦住金母欲出口挽留的话。 他承认自己肯定是在某方面错了,把养女养成了这个样?瞧金美辰这个样,他都能知道养女其实想认回亲生父母心里面是在想什么。谁让这养女是自己养出来的。 冷笑,在金父嘴角眼底眉毛上凝挂:“你想知道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了可不要反悔。”金美辰微微皱起眉头。 她本来,尚是想以此作为恫吓加威胁,逼迫金父金母对她改变态度。 但是,金父现在这样决断,倒是让她有些不安的感觉了。 “你既不是我偷来的,也不是我从哪里的亲戚过继来的,而是买来的。”金父说着这个买字时,咬的可不是一丁点的蔑视。 买? 岂不是,意味她原来的父母很穷? 面色,一点点在金美辰原本得意的脸上落了下来。 看到养女这个失望的样,果然是依他所想的,这心里边冷了三分,金父这两声冷笑足够冷到了北极:“他们一直没有来找你。不过,我相信,如果他们一旦萌发了来找你的念头,要么是,自以为发迹了,要么,是肯定知道你这里有什么利益可图。你自己做选择吧。” 要她自己做选择? 是父母发迹了,还是变得更穷了? 金美辰情愿相信前者,但是,也负担不起后者。 慌乱,紧张,掠过脸上。 金母从她此刻的表情已经尝透了失望,两手捂住脸跑进了房间。 嘭!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令金美辰乍一跳,似醒非醒。 金父则是替她敞开了门,冷笑加意味深长:“既然你都不认我们为父母了,走吧,去找你亲生爸妈吧。” 【95】扫她巴掌 更新时间:2013-2-2 9:37:53 本章字数:12785 温媛接到金美辰的电话时,刚是放学。 于是答应了去见金美辰。 两人这回没有进咖啡馆,而是直接在路边会面。 “我再问你,你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吗?”刚碰上面的金美辰,已是迫不及待地拉住她的手臂。 见金美辰这幅表情,温媛都能想象得出发生了什么事,发自肺腑的笑:“怎么,你养父养母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我现在问的人是你!你想什么报酬都可以,说吧。” 看来是被逼急了。 早知如此的冷笑:“报酬不用了。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条件,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吗?” “什么人?”金美辰眉头一皱,打了几分警惕。 然对温媛来说,却是不怕的,她知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掌握到自己手里了,但笑:“这个你跟着我走,到了那个地方,你自然知道的。” 毫无办法的金美辰,只能无奈地跟着温媛走。 在这一路走的过程中,她一路想着都是金父的话:要么依然很穷,要么发迹了。 攥紧的拳头,表示:输不起。 走到了一家看起来格调不错的部队医院,坐上电梯,是去到神经内科。 眼见是要走向一间单人病房的方向,金美辰心里萌发了不小的希望:在这样的部队医院,想住单人病房,没有关系,也得有钱。 “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吧。”指示她的温媛,指着离病房门口有一小段距离的一个走廊拐弯口。 金美辰由是跟随她,躲在了拐弯口的阴影里面。 不会儿,见一个穿着打扮好像乡下大婶的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身材自然是不怎样的,腿粗脖子粗,有点小肚子,脸上,一条条微显的皱纹,皮肤一看,就知道是底层劳动人民的样子。 心里立马升起疑惑:“你带我来看谁?” “她。”温媛嘴角勾着的笑带着极深的阴影,手指头指到那个中年妇女——也即是自己的母亲许玉娥。 “她?你带我来看她做什么?她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金美辰眼珠子瞪直了,怒向温媛,“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人小鬼大,就想诓我什么。” “那你为什么回头来问我呢?”提起眼角,勾着的是一抹诱饵。 因为金父把她直接赶出了家门,她不可能找侦探社的人,说不定金父的人会盯着她切断她这条路。找这个女学生,相对来说安全些,而且不会像无头苍蝇需要时间乱找一通。 “说吧!”金美辰胸头大火熊熊昂烧着,自己被逼到这一步,可以说,这个女学生要付一半责任以上。至多,不合她意的话,今后再想怎么报复。 可惜,温媛已经只把金美辰想象成一个胸大无脑的,急着只想看金美辰掉血色的表情,道:“她叫做许玉娥,很有可能是你的亲生母亲。” 轰! 金美辰的脑子顿时被炸成了一片空白。 金父的话言中了。她的家人很穷,到今仍很穷,穷到什么地步,耳边继续听温媛说:一间菜市场杂货铺老板的老婆,就是卖咸菜卖米卖酱油的那种。 家住面积平方数不到三十。 而且因家中财产是几兄弟姐妹中混得最差的,许玉娥不得不被人差遣过来照顾老人。 至于,许玉娥的老公,即杂货铺老板温世轩。温媛调出手机里面保存的温世轩的照片。 金美辰看到照片的刹那,脑子再一轰,不止是空白,是冒烟了。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穿着拖鞋,像农民工一样卷折难看的裤脚,邋遢的要死穷的要死的模样儿。 最后一句让金美辰整个儿炸成碎片的话是—— “我知道你老公弟弟的媳妇刚过门不久,叫做温蔓,正好,是这家人后来代替你捡来的大女儿。卖掉你的人不是你亲生父母,是躺在病房里半死不活的那个老太太。她嫌弃你是女儿身,想要个男孙,就把你卖了。” 金美辰眼前的星星一颗颗在旋转。 这个世界是黑白颠倒了吗? 她变成站到温蔓的位置上! 怎么可能?! …… 抱着保温瓶往回走的蔓蔓,耳听大路上的机动车辆,一辆又一辆从身旁呼啸而过。 没有知觉,耳朵、眼睛,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没有问,父亲看到的是什么,连,去惊扰一下父亲都不敢。房门帮毫无察觉的父亲掩上,走出门口的时候,记得将木门和防盗门都拉上锁上。 只是手里抱着的这锅汤,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请父亲亲口品尝。 往前走的步子没有停,却是没有方向似的。暮色降临,夜逐渐靠近,路灯,一盏一盏亮起。城市里开始了万家灯火的点缀。 曾经,她趴在老公背上,与老公站在桥梁上一同眺望这万家灯火,说:要有自己的家。 很想老公,很想,现在,她的家,只剩和老公的家了。 从口袋里摸出的手机,认真地一个一个号码按下部队里的通讯电话,嘟嘟嘟拨过去后,竟是一直没有人接。 老公不在宿舍里? 出任务去了? 在这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因为老公不是普通的职业,是一名军人。一早,早在结婚之前,他对她说过:他觉得她能当一名好军嫂。 当一名好军嫂的条件是,耐得住寂寞,能在家中发生痛苦的时候,自己一人顶住承受下来。因为你的老公,是在前线保家卫国,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理解他,爱他,承担得起,只要背挺得直直的。 纤细的身影在灯下拉成的影子犹如秀挺的修竹,美得不可方物。 一辆车,一直跟在她后面,自她从温世轩那里出来之后,只是,她一直没有察觉。 坐在车里的人,一手操着方向盘,一手撑在眉眼下方正不阿的颧骨上,冷冷的眸子,落在她背影上,一连串复杂的情感掠过冷冷的眸底:有焦躁,有等待中的不安,同时夹杂不可摧毁的意志和自信——她一定会回头的,会的。 从此,她和温世轩的感情,会在今晚全数断裂,绝对会的。 一个陌生来电,显示在她手机上。 蔓蔓迟疑,接或是不接。 挂掉后,来电再响了两次。 不得已接起来,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是大嫂金美辰。 “弟媳是吗?我有事想和你现在见个面,可以吗?” 说起来,她和这个大嫂一共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是金美辰只要不犯她,她都不想和金美辰有任何来往。 谁让她们妯娌之间早从第一次见面,彼此的差距生造的罅隙已经产生,并且无法抹去。 蔓蔓知道,金美辰看不起她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蔓蔓也看不起金美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态度。 “有什么事大嫂在电话里直接说吧。” 平静地拒绝,不需因金美辰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那不行。”金美辰见软的不行,语气逐渐强硬加上了恫吓,“这事,我们不当面见面是没法说清楚的。” “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和大嫂说的。” 蔓蔓可是不受任何人胁迫的性格。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爸爸的事吗?”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可以感觉到一张网已经向她迎面扑过来,逃不掉,躲不过。 再逃,也不属于她的风格。 “好吧,大嫂说个见面的地点,我看合适不合适。” 金美辰心底里一冷笑,腹诽:你蔓蔓终究不是个傻子。 “既然弟媳害怕什么,由弟媳说个见面的地点吧,我赶过去。” 蔓蔓抬头的瞬间,望到街对面有一家咖啡厅,道:“你到我这里来吧。”说着报了路名和咖啡馆名字。 “等我半个小时。”金美辰说。 磨合金美辰说的时间,蔓蔓能得知金美辰离自己并不远,都是在自己家附近。 走过马路上的斑马线,到了咖啡厅了,随意择了张桌子,翻起了餐牌,先点了一份牛奶和一份丹麦面包。都到晚饭时间了,她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答应过老公,在老公离家的时候,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咖啡厅外,车子停在了路边,车窗降下半截,冷眸静悄悄地看着她开始吃起了东西。 耳朵里塞的耳麦传出陆欢的问声:哥,你什么时候又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你们先吃吧。”冷声静然地传过电话线。 如今的状况,他一口饭都吃不下。 被兄长挂了电话的陆欢,隐约是能感受到哪里不对劲了,俊秀的眉毛儿一拧一拧的。当陆夫人问他,兄长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时,他勉勉强强在嘴角上挂上一笑,对母亲道:“我有点事要上宝儿那里一趟,妈,你先帮我和哥把饭菜热着。” 眼看小儿子说完这话像阵风飙了出去,陆夫人望着客厅里摆了饭桌却是空荡荡的桌和椅子。老公要在单位里加班,让秘书打电话回来说不用她做饭了,两个儿子又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跑了出去。说来说去,男人都是像风,还是女儿贴心。 摇摇头微笑着的陆夫人,走回厨房,是给家里几个男人保存好晚餐。 在咖啡厅里的蔓蔓,啃了个丹麦面包后,有点难下咽地将一杯纯牛奶全喝了。只能说,怎么吃都吃不惯西餐的东西。 拿纸巾抹了抹嘴巴,忽然是从咖啡厅的落地窗,能看见似乎有辆车停在与她侧脸面对面的地方一动不动的。 月牙儿眼眯紧,是想透过落地窗看得更清楚一些。 咖啡厅的门铃响了一声,金美辰从门口处走了进来。因为蔓蔓坐的位置在这空落落的咖啡馆里很明显,她一眼瞧见了蔓蔓。 走向蔓蔓的步子,迈的是惯来的急、嚣张、无所顾忌,高跟鞋后跟敲打在地砖上刺耳沉重的哒哒哒,引得所有人都能侧目。 为此,她是更有些急了,向射过来目光的咖啡馆服务生瞪上两眼。后者迅速别过头去,躲一边去。 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想也知道,是定有什么事要商谈。而且这个小姐看起来很不善,最好少惹。有了金美辰这幅嚣张模样,咖啡馆的人,决定能躲多远躲多远。 “嘭”。 昂贵的手提包随意扔在桌上,拿起那杯服务生匆匆上来的柠檬水,喝上一口,皱了两道眉:“我要一杯地道的南山。”等服务生离开,看到蔓蔓那杯喝剩下牛奶泡沫痕迹的玻璃杯,简直是以一种无法忍受的态度让两道眉都皱成了座连贯的山脉。 蔓蔓睬都是没睬她的,专注地折起手中的面巾纸,折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捂到嘴唇上仔仔细细地擦拭嘴巴。 得知蔓蔓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了,却也不知蔓蔓是谁家的女儿。 金美辰此刻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蔓蔓,发觉眼前这女人虽然长得不美,但也算不上是丑。 很纤细的骨架,皮肤是白白细细中透出一点健康的小麦色,竟是比她用了多少保养品的皮肤更好,纤细的眉儿,像是隐藏在远山之中的一抹墨,带着吸引人的韵味儿。 除去身上那身寒酸的衣物,金美辰承认,蔓蔓是有一点姿色能吸引到男人的。 问题是谁家的女儿呢? 看这遗传的胚色,不算差却也不算说是倾国倾城。 很难猜。 服务生把她指名的蓝山咖啡端上桌。手指弯儿执起杯子扶手,一闻那香味都知道不是咖啡豆现磨的,是用咖啡末泡的。 咖啡杯重是落回杯托里,有点嘲笑:“你喜欢这家咖啡馆?” “只是路过。”平静安静的音色没有一点改变。 反倒显得金美辰过于着急随时要砸自己的脚。 金美辰是很急,眼看对方淡定成这样,不知如何找突破口,焦急的脚尖不停地在桌底下晃动,好像一个超时速运转的摆钟。最终,那脚尖是停顿在正摆十二点的位置,冷哼:你蔓蔓再镇定,接下来的事绝对能让你和我一样吓一跳。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陈词滥调的电视剧挑衅开场词。 蔓蔓低下眸,手指尖轻轻扶下眼镜框:“你说说看。” 别看蔓蔓静得像是波澜不起的湖面,但是,同是有些脾气的,不会受到挑衅的。 有你的! 金美辰在肚子里喊,却压不住心头这股夹杂着兴奋恐慌不安诸种情愫的波涌,居然拿起那杯她嫌弃到要死的蓝山咖啡喝一口压惊,道:“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真相。” “嗯,你说吧。” 蔓蔓的声音,脸皮,都像一汤死水。 再怎样的金美辰,都忍受不了她这种表情了,一股脑儿冲出了口:“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静。 平静的只剩下她自己的吼声在空气中泛成一圈圈的波澜,像是在嘲笑她自己的庸人自扰。 她想,在蔓蔓那张平静的脸上最少找出一点惊诧的破绽。 可是,蔓蔓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不可置信,反倒是像面镜子反射回她自己脸上,四肢疲软地垂落在椅子外围,望着那副丑陋如鸭子的大眼镜:“你——不相信我的话?” 想,只有这个理由了,蔓蔓不信她的话。 月牙儿眼看着眼前的玻璃杯子,像是透过这个玻璃杯子望到自己另一面的真实,或许在金美辰跑来问她这句话之前,她是心境上的起伏,但是,在金美辰吼完这句话后,她发觉,自己其实早已什么都想好了,根本就不在意。 “不,我相信你的话。” 平淡的,肯定的调子,将金美辰的两颗眼球震得空白。同时通过了安插入咖啡馆的窃听器,流入了车子里。 冷眸悄悄眯紧,握方向盘的那只手居然一刻有了冲动:想逃。 “你既然相信我的话,你不吃惊吗?”金美辰干傻的眼珠子瞪着她质问。 “我为什么要吃惊,你听到会很吃惊吗?”犀利的眼神从眼镜片后射出来,直指金美辰的脸。 金美辰被她反问到一个愣怔,接着边喝咖啡压惊边是找话掩饰:“我这是想,只要是常人听到自己不是自己父母亲生的,都会感到吃惊的。” “吃惊后呢?”蔓蔓一连串的追问和质问。 她蔓蔓要保护父亲不会受到伤害。 “有些人能接受有些人不能接受吧。”金美辰一口一口喘着气一口一口吐出来。这心情,紧张得她快想死了,不知道为什么蔓蔓能这么沉静。 “你能不能接受?” 金美辰因她这句话全身毛发耸立像极了只刺猬:“你这是什么意思?” 纤细的指尖扶着轻巧的眼镜架:“我是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为什么知道我这件事后,要跑来私下和我说,因为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直接暴露出去,或许对你来说更好一些不是吗?” 安安静静的话声,却如放射光芒的银针,一根根的,扎得她无处可逃,活活被剥了层皮,露出底下的原形。 金美辰冷笑,拼命地冷笑,只有这种装腔作势的笑意能抵御住浑身不断冒出的颤意:“你真行,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一直想着套我的话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我之前并不明白,但是刚听了你这句话后,我反而是明白了一点。”蔓蔓说。 这软绵绵的,没有力量却能摧毁人的声音,简直是她的梦魇了。 “你明白什么?”嘴唇像是愤怒的张合,音量却不由控制的发抖。 蔓蔓忽觉得眼前这女人太“可怜”了,于是帮她把事实指了出来:“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而且你和我父母有关,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这个女人? 其实蔓蔓心里有点谱的。纵观温家之中,既聪明,又有诡计心思的人,属于她的妹妹温媛了,再加上近来看见到的温媛奇怪的举动,不难推断。 现在温媛将金美辰推到她面前,希望她蔓蔓怎样,她心里也有点明白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在她羡慕妹妹被母亲捧在掌心中的同时,妹妹却也百般妒忌她在父亲中的地位。 被拆穿了。 被指出事实了。 金美辰打哆嗦的四肢,停止不了的摆动。 她承担不起。 她无法接受。 她不能做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她要回金家做金父金母的小公主。 所以,她迫不及待来找蔓蔓,要来和蔓蔓摊牌。 只要蔓蔓同意,不,说什么都必须让蔓蔓同意。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说吧。你要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一满足你!你要包,你要钱,你要我的衣服,我都能给你!” “什么?”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稍微显出了一点迷惑。 金美辰无法制止的冷笑:“你别装傻了,我知道的,你和我一样,不想离开你的养父养母不是吗?” 从中体会出某种意味的月牙儿眼一眯,道:“如果我想离开呢?” “为什么?”诧异,不可置信,再度显现在金美辰脸上。 “如果我父亲找回他的亲生女儿,而且很想弥补这段时间对她的愧疚,我没有理由阻止他们父女相见。我会选择离开,满足我父亲的心愿。我不会让我父亲感到半点难做的,毕竟他抚养我这么多年,这是我欠他的。” 这是她的心里话,同时像是镜子去折射金美辰的答案:“你呢?你怎么想?” “我不可能回去!”濒临爆炸边缘的金美辰,猛然拍打起了胸脯,边说边瞪着蔓蔓,像是要命似地瞪着蔓蔓,“而你,不用虚伪了。你刚刚那些词只是为你自己辩解而已。谁真想当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你现在这段话只是想抛弃你养父直奔你可能变得有钱有势的亲人!” 说出来了,对方终于把心里真实的话说出来了。 幸好父亲不在旁边,不然蔓蔓没法想象父亲心如刀割的样子,父亲心里的难受等于她的难受。 因为她从小就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心里很清楚很明白这种从小被人鄙视到大的感觉,哪怕她和父亲做的再好,固有的身份没有办法抹去。但,这并不妨碍她和父亲做到自尊自强,不需要其他人的看法。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容不得任何人来践踏他们的自尊! 霍然从桌子对面站起来的蔓蔓,让金美辰一怔。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刹那。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 五只通红的指印,在金美辰完全傻掉的脸上彰显。 金美辰抽着气,拼命地抽着,嘴唇抖得连吐字都很艰难:“你,你打我?” “或许你的养父母很有钱,可我必须说,你的养父母对你的教育很失败。我相信,如果有更好的奔头,你照样会把你的养父母抛弃。你今天抛弃你的血亲,抛弃你的养亲,总有一天,你会自食其果。” 字字如针,字字如血溅,字字如刀刻。 荡漾在咖啡馆里,刺透金美辰耳畔,从敞开的咖啡门飞出到外面。 温世轩,自接到那条匿名短信被告知,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死,而且已经找到了。 瞬间的感觉是,惊讶,无法相信,然后不是惊喜,而是惶惶不安。 十分的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亲生女儿接受不接受自己。 毕竟他曾是一个无能的父亲,将自己亲生女儿弄丢了。 走到这家咖啡馆,是由于温媛说她今天学习紧张想喝咖啡,他这个做爸的,对小女儿一向绝对不是不疼惜不放在心上的。小女儿想要什么,只要小女儿不越过道德分寸,他都是尽可能地无条件的满足,作为一个父亲,因为他只剩这个亲生女儿了。 哪知道,到咖啡馆的时候,居然从外面,远远的,透过落地窗,就能看见大女儿蔓蔓和另一个陌生女人面对面坐着的身影。从两方的表情来看,似乎均是神态有些异常,中间气氛犹如弓张弩拔的战场。 出于对大女儿蔓蔓的一种关心,他选择了窃听。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听下去,他的脸色,一会儿是青,一会儿是白,一会儿是带着极深惭色的红。 最终,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心中回荡:亲的,还不如养的。虽然早从小女儿温媛身上,都已经深刻体会到这点。 所以,心口对失去大女儿的酸涩固然是有,但是,对养了蔓蔓,无憾! 车里的冰眸,在掠过那抹秀挺坚不可摧的身影后,落在藏在角落里的温世轩。 温世轩最后那抹略含微笑的表情,深深印在冰眸眼里,是刺痛了,刺红了。 优雅的一只手落在另一侧车窗上敲打:“陆君。” 猛然回头,看见姚子业,自己的弟弟陆欢都在。两个人都猫着腰,应该都是发现了蔓蔓的存在,躲在车子外侧不想让蔓蔓看见。 拧开车锁。 姚子业和陆欢迅速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怎么说?”脱下帽子的姚爷,刘海微飞,狭长的眸子熠熠生辉,其中光色意味深色。 他本想就此砍断这一切的。 然而,照是这样的情况,他又再次拜倒在聪明伶俐充满灵性的她手下了。 没关系,因为这事,这次的事,绝不是能这样轻易结束的。 “什么都没有。”冷声保持惯有的平稳和气势。 姚爷和陆欢互相望了望。陆欢直吞口水,慢慢掉头,是看向坐在咖啡馆里的蔓蔓,以及被扫了巴掌整个儿傻掉却随时像是要反扑的金美辰。 心里是极担心姐姐的,但不知道咖啡馆里的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哥,姐她没事吧?”陆欢问。 “我在这,你认为她会有事吗?”难得,君爷开了句冷笑话。 另两人都感到一种无趣的冷: 君爷和蔓蔓在一块的时候,其实受打击的往往是君爷同志居多。 扫了巴掌弯下腰的金美辰,终于直起腰来,站起来愤怒地望着蔓蔓,口里吐出的,却只能是被痛打了的落水狗的话:“你等着瞧!” 无趣。 月儿眉淡淡地撇着,拎起保温瓶,抱在手里头,看都不看她,擦过她,步子不慌不乱,稳稳当当走回自己的路。脚上那双帆布鞋,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却出奇地吸引所有人侧目。 不需要张扬的奢华,低调的富有内蕴的光,才是永久的美。 木呆呆地看着蔓蔓头也不回地走了,金美辰两只手抱住头,是趴在桌子上。弓起的腰身,一阵阵地哆颤,在旁人看起来,既分不清她是哭,还是笑。 从她背影上低下眼睛的温世轩,默默地站起。 小女儿至今都没有出现,他再蠢,都能猜到这是小女儿特意安排给他看的一场戏。 哎~ 做父亲的,太难做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踩着断了一条带子用胶布黏紧的人字拖鞋,温世轩走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脚步沉重,蹒跚,却如一头拉车的老牛,无悔无怨地背负着整个家一直往前走。 走出咖啡馆的蔓蔓,这时接到了老公从部队里打回来的电话。 “蔓蔓,我今晚去图书馆了。回来才发现你打电话过来,什么事?”电话对面的蒋大少火燎火急的。 他现在习惯了每次回来,都要查找有无未接电话,生怕小媳妇在家里出什么事联系不上他。谁让他疼媳妇,疼到已经众人皆知。 他蒋衍不是妻管严,却是最疼媳妇的。 只能说蔓蔓小媳妇遭人疼。 “没事了。”打了金美辰那巴掌,她觉得气出了,当然不可能说一切都已风平浪静风消云散,然而,只要心里想明白了,什么事都不需要害怕。 人最怕,心里头是迷茫的。 她眼睛清明,而金美辰句句像是强有力的武器,却都是瞎了的导弹乱射。 英眉一扬,媳妇听起来心情相当不错,蒋大少有点惋惜不能在此时此刻陪伴媳妇,像个小孩子耍起赖来:“有什么事说来我听听嘛。蔓蔓你不厚道,存心吊我胃口。” 蔓蔓囧:老公你能不能不要说话总是拿这种语气诱惑我。 面冷心热的蔓蔓,总是很容易在这样的老公下面举白旗投降的。 “实际上就是。”蔓蔓快言快语,企图以烟雾弹方式迷惑解放军老公,“有个人很无聊,跑来问我如果父母不是亲生的怎么办。我告诉她,这个没有一点关系的。亲生不亲生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对你好不好,你有没有尽到孝道。” 哪怕媳妇的子弹射出的再快,蒋衍同志都能照收无误,摸一把漂亮的下巴颌:“你这话挺有意思的。” 意思是,蒋大少已体会到,媳妇不是没心的人。对温世轩好,并不代表对陆家人会不好。 蔓蔓小媳妇想两全其美。这也是站在媳妇身边的他所希望的。 只是,有人并不这么想。 英眉一蹙,问:“是谁找了你说这些话?能和我说吗?” 和老公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蔓蔓小媳妇,点点小头:“是你哥哥的老婆。” 蒋衍同志瞬间有被雷击中的感觉。 而他相信,他的小媳妇蔓蔓同志,可能还没有从中体味到另一个现实,那就是,金美辰一栽,他哥也得栽,他妈都得栽。 这——简直是他、妈、的太爽了。 耳听到老公对面好像摩拳擦掌的簌簌声,蔓蔓愣:“阿衍?” “没有什么,我想好了,为了庆祝你旗开得胜,我会尽快赶回来和你一块开酒瓶子庆祝的。”蒋衍同志挤眉弄眼的,向电话对面的小媳妇开起了玩笑。 月牙儿眼笑骂老公:“有什么可以庆祝的?” 阵阵愉快的笑声,伴随温馨,飘曳在夜下,在这璀璨的万家灯火之中,点燃属于自己的那盏明亮的灯。 …… 温世轩的步子,不知不觉,任由自己的感觉带着,带回到了医院里头。 走到温***病房时,这个时间段,老婆已经是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弟弟和弟媳雇来的一个护理工。 “温先生。”这护理工年纪与他相仿,而且同是一个等级的人,这家人来来往往来看望老太太的人她都看在眼里,早已看出温世轩是这家人里面最不一样的。因此,她或许看不惯许玉娥看不惯温媛看不惯常来这里冷嘲热讽的张秋燕,唯独对温世轩是尊敬的。 “你去休息吧。我想在这里和我妈单独坐一会儿。”温世轩说。 护理工听明白他是有话想和昏睡的老太太一个人说,点了下头走出去,顺道掩上门。 搬了张椅子坐在老妈子身边,只有在这个时候,孤零零的,没有其他人在,温世轩才敢吐露自己的心声:“妈,我觉得你做错了,一直都是做错了。你讨厌蔓蔓,可蔓蔓做的很好。这世界上的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妈你听不见,可我仍是忍不住想和妈你说。把这些事都说明白了,哪怕你会再唾弃我这个窝囊样。” 说到这里的温世轩,干吞了口水,手掌摩擦着大腿上的裤子,一种愉悦的心情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嘴角边上,不管老人家有没有看见,即使老人家看得见,他都会拼了命地去保护:“今天,有人告诉我,妈你丢掉的我的女儿,已经找回来了。我看到她了。她生活的很好,衣着光鲜,现在是姓金,而且,很巧,是蔓蔓的大嫂。但是,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知道的,从她眼里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没有一点像是我,或许是像我老婆比较多的缘故。蔓蔓和她说话,蔓蔓说她不念恩情,不懂孝道,我听了很高兴,高兴到好像自己中了六合彩一样。蔓蔓是好样的。妈您再嫌弃,我老婆再嫌弃,都不能抹去蔓蔓——她是好样的。”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微动了下眼皮,自顾说话的温世轩没有看见,却像是听到有人问话的感觉,嘴边上满带笑意继续说:“妈,你是问我,认不认回女儿是不是?不,我不认。这样的女儿我不认。她想怎样就怎样。她生活的再好,但是只要是这幅德行,我都不想认。相反,蔓蔓我是舍不得的。所以,妈你说蔓蔓终究不是我亲生的,我觉得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蔓蔓,永远是我女儿。” 被单下的胸部微微起伏,是气得快要被大儿子气岔气。 但是,温世轩什么都没有看见。沉浸在自己心境里面的温世轩,望着夜色中的窗户尽是傻傻的很满足地笑着。 对他来说,和他养育出来的蔓蔓一样,只要有一点小幸福,已经是很满足很满足了。 病房里从微小门缝里射出来的光,是照在了从门缝里往里面窥探的一双惊诧的眼珠子里。 本是应该走了的许玉娥,记起有东西落在病房里了,担心被那护理工私自挪用了,赶紧急急忙忙往回跑。 来到病房门口,忽听老公像是在病房里和谁说话。她这心头不就是一跳,想老公莫非是和谁偷腥?那护理工年纪毕竟和老公差不多。 于是来个想抓现成的抓奸动作,先趴在门缝上偷看偷听。 可这,听到的都是些什么。 病房里什么人都没有,那个护理工也不在。老公一个人坐在宛如死人的老太婆旁边,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也不知道说的是疯子话,还是真话。 但以她与他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温世轩说什么话都是很不善于说谎话的人。 所以,说的,都是真的。 手心,往心口上一摸,忽然是,两颗怒到极点的泪珠落在自己手背上。 好你个老太婆,做的是什么天打雷劈丧尽天良的事! 她许玉娥是讨厌蔓蔓,但终究在知道蔓蔓是自己亲生大女儿之下,再怎么说,都是虎毒不食子。如果金若文真是坏到心肠里头有意包二奶被她知道,她也不会让蔓蔓嫁过去的。 然而,蔓蔓居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个可恶的老太婆居然把她大女儿给丢了! 一阵风吹进病室里,温世轩皱皱眉,站起来,想关上门,又看到表,发觉时间不早了,于是出去找那护理工回来准备回家。 在温世轩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许玉娥已经迅速地躲了起来。等老公一走,她立马闯进病室里面,反锁上门。看着躺在中间的老太婆,从嫁进温家开始的种种委屈,到现在听到真相攒起来的怒意,通通爆发了。 恨! 沾满了充满血丝的眼瞳。 冲过去,拿起个枕头,对准躺在床上不动的老太婆的脸,用上全身力气捂住。 你居然敢丢我的女儿,我让你偿还我女儿的命! 【96】不能姓温了 更新时间:2013-2-3 9:37:20 本章字数:12566 红了眼珠子,用力掐死老太婆。 忽听门口嘭的一声,被温世轩找到的护理工走了回来,见到背着自己的许玉娥不知在老人家床头做什么,疑问:“温太太?” 许玉娥猛然一惊,醒了过来,那口气没来得及喘,先把枕头移到了一边拍打:“我看你给她翻身垫的那枕头有点脏,拿出来想洗一下。” “有点脏吗?”一听像是指责自己没有尽到责任,走近来的护理工接过许玉娥的枕头左看右看,“不脏啊。” 回头一看,却见许玉娥已经急急走出了病房。 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满腹疑问的护理工帮老人整整被子时,看见老人满脸通红,像是刚刚憋气憋的很紧,一刹那吓了一跳,赶紧去叫医生过来。 没有能一气之下掐死老太婆的许玉娥,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犯了杀人罪,另一方面心里真恨不得老巫婆死翘翘。 回到家,对老公,对小女儿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的。 毕竟她要怎么说呢?说差点儿掐死老太婆? 对许玉娥异于往常的沉默,温世轩和温媛各有各的想法。温世轩巴不得老婆安安静静不要整天回来和他闹,所以并不关心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媛则不同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圈,等温世轩离开后,跟踪许玉娥进了房里。 “妈,您这是怎么了?在外受气了?受委屈了?今天都听你没有说话。”揽住许玉娥的手,像是关心地嘘寒问暖。 还是小女儿贴心,可许玉娥心里头的秘密说不出嘴:她刚是差点犯了杀人。 诡异的眼珠再悠了圈,温媛装作乖巧地点点头:“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坐在房间里一个人的许玉娥,坐了一阵呆不住了。 除了那死老太婆丢了她的大女儿,老公其它的话,她全听在耳朵里。她大女儿其实没有死,而且发迹了,被一户很有钱的人家收养了。刚巧,是蔓蔓的大嫂。关于这个金家,上回,她还听张秋燕炫耀过,说是什么很有名的高官。 她和蔓蔓闹情绪,蔓蔓又不是她亲生的,她不能指望蔓蔓了。指望这个大女儿可以吧。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只要把事情原委说清楚,都是那个死老太婆的错。 终究是亲生的妈,大女儿不可能不认的。 大女儿是叫做什么来着。 扶着额头想了会儿,始终想的不清不楚,不知道怎么上门去找。 只得把小女儿再叫了回来帮自己出谋划策,然不能告诉小女儿全部真相,只说:想找蔓蔓的大嫂谈点事情,给拿个主意。 母亲这个话一出,温媛立马明白了:母亲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真相了。 她巴不得母亲上门去闹金美辰呢。 笑意盈然:妈,这不容易,找二婶要个那人的地址,直接上门去找行了。 许玉娥急:借口呢?贸贸然上门去,人家见不见你? “妈,你不要说你自己找,你说是蔓蔓有事让你来找她。她和蔓蔓是妯娌,不可能不见你的。”温媛道。 小女儿真聪明。 找到完美借口的许玉娥,高高兴兴地睡了个美觉,预备第二天清早上门去闹。 …… 金美辰自被金父赶出门后,没有回夫家,而是住进了旅店。眼看卡里的钱没有父母和丈夫支撑,一天天吃紧,不能这样下去了。 金家那头,她想回去也得想个法子。想来想去,必须策动老公出马。 而且蔓蔓现在知道了她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出她的秘密,想想都很后怕,最好是先和老公谈一谈。 于是,她拉了行李箱出了酒店,当晚上,回到了夫家。 蒋飞今晚在外面和人喝了些酒,脸膛些红,微有醉意,听到门铃,脚步迈的有些不稳,拉开门。看见老婆站在门口,醉眼一笑:“怎么?舍得回来了?不是被你爸妈赶回来吧?我这里比你爸妈穷,但终究是你要回来的地方,是不是?” 若不是因为形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逆转,她会想回来吗? 看着眼前已经有点啤酒肚的蒋飞,当年和蒋衍同志一样帅气的年轻蒋飞,逐渐失去了踪影。 当年喜欢这男人,就因为他够帅气,可是随着他借用她爸的气势不停地调岗高升,身材同时逐渐走形。如果早料到有这一天,她是决计不想嫁这种男人的。 所以,那天她和金父提出的离婚,不是一时兴起的事情。 “怎么?不进来?也不说话?还想闹?”倚在门口看着她的蒋飞,渐渐地不耐烦,脸上浮现不悦,“如果你想闹的话,我没有精力和你闹,你去其它地方吧。” 她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 必须有蒋飞。 忍着,低姿态走进了门:“我有话想和你说。” 关上门的蒋飞走过来,伸出双手想抱抱她,却被她一手推开,气呼呼道:“你不是回来想求和了吗?现在你这个态度是想怎么样?” “我们现在,是快被人攻破崩溃的城墙了,你还有心思来谈这个?”边说,边是一肚子委屈坐了下来,泪珠像唱戏似的一滴滴往下掉。 被她这个样子吓到的蒋飞,双手歇了下来,放柔了声音:“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哪里受什么人委屈了?” 她受的委屈多着呢。现在是什么人都给她气受。然而,这些事都不能直接吐出口的。 “我,实际上,阿飞,我受人诬陷。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爸妈,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所以我被我爸妈赶了出来。” “有这种事?”蒋飞听着不以为意,感觉在听一个笑话,嘴里满满的笑意说,“是不是亲生的,做一下鉴定不就知道了?” 老公绝对没有想到她会不是金家的女儿,因为老公之前就是因为她是金家的女儿才娶她的。 低下头,低沉的声音略带哀伤:“确实不是亲生的。” 蒋飞干瞪了好几次眼珠都不能听清她的话:“你说什么?” 吸口气,爆了,起身对着他吼:“我说我们完了。我不是金家的女儿,你娶的不是高干女,你以后不用指意升官发财了,你爸你妈还有其他人,都不会对你和我另眼相看了!” 被她的口沫喷了满脸的蒋飞,好像被暴风雨袭击的村庄,水漫金山,是被雷劈中的大树,魂儿活活劈成了两半。 看到他满脸震惊无法承受的模样,金美辰吸吸气,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不是吗,回身,满脸是泪跑进了房间里。嘭,关上门,背搭在门上,握紧拳头:她不能,不能就此服输,不能去做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到了隔日清早,一夜没有睡,爬起身到客厅,老公似乎昨晚出去了一夜。 不知道蒋飞会不会就此把她抛下? 脑子浑浑噩噩,喝了杯水,拎了个包准备出门。 走到部队大院门口,忽见那天温媛指着的那个被称做是她妈的杂货铺老板老婆的女人——许玉娥,垫着脚尖隔着大院门口的栏杆往里面眺望。 赶紧拿包捂住脸,然许玉娥已经看见了她。 “美辰,美辰——”许玉娥兴奋地向她放声大喊,招着手。 丢脸! 这脸丢的不是一丁点。 她无法想象蔓蔓的这种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 刚要拔腿而逃,警卫连的战士却是拦住了她,问:“你认识那人吗?那人说认识你。” “不认识!”三个字咆哮。 听见这话的许玉娥,急得身子前倾要像刘翔飞跃栏杆,宣誓地喊:“美辰,我是你妈!” 早上,正是太太们来来往往赶着去早会或是菜市场的时间。许玉娥这一句当着众人的深情表白,不过半日时间,传遍了整片军区所有喜欢听八卦的人。 近来被老公逮住没有去太太早会的蒋母,在家修身养性起来,每天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不是看电视就是看报纸。当王凤一通紧急电话告知她许玉娥事件时,她正盯着报纸认字的那双老花眼镜直接从鼻梁上坠落下来,被自己慌乱的脚一踩,裂成了八块。 “你是不是听错了?”这是所有人如蒋母这样的第一反应。 “我也希望是我听错了。”王凤嘴上替她叹息,心里有点儿幸灾乐祸的,“但是,据说现场有数百人都听见了。没有一个说听错的。” “可,可,可她不是蔓蔓的妈吗?”蒋母完全糊涂了,完全摸不清方向了。 她嫌弃的那个小儿媳妇的妈,结果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大儿媳妇的妈? “这确实挺奇怪的,难道你两个儿媳妇刚好都是那个女人生的?” 王凤这句推断,让蒋母彻底崩溃了。 她讨厌蔓蔓,其中有一点就是因为当初许玉娥在大院门口闹过不成样子,丢尽她的脸。 任谁,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亲家,都受不了。 相反,金美辰的母亲金母,那是高官的太太,知书达理的女人,是许玉娥几辈子都比不上的。 “不行了,我得去问问。”蒋母边着急说,边着急找鞋子穿。 “你想去问谁?”王凤挺好奇她这时候能去问谁。 细一想,也是,她能去问谁呢? 问当事人,当事人愿意回答她真话吗? “可是总得找人问清楚的。”蒋母这话是请王凤出策了。 “我以为你不主动出击为好。他们总是要先找上你解释清楚的,你就等他们自己前来向你招供好了。这样你不是被动,而是有主动权了。” 心想王凤的话有理,蒋母重新坐了下来。 这一等,等到夜晚,都不见有人上门来向自己谢罪。蒋母再次坐不住了,决定上二女儿家里去打探情况。 近些天,蒋父与蒋母闹别扭后,都是在二女儿家里蹭饭吃的。虽然二女儿做的饭不怎么好吃,也比在家里对着蒋母强。 听见门铃响,蒋梅给蒋母开门。 屋里,蒋父正在给小东子辅导作业。 蒋母看见小东子鼻梁上平常戴的那副小眼镜不见了,露出一双漂亮的晶亮的黑眼珠子,不由一惊,惊喜:“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托蔓蔓的福。”蒋梅绝不会忘记蔓蔓的好,一开口使力地夸蔓蔓,“是蔓蔓帮忙牵线,陆上校愿意出面帮忙,给找了个国外进修回来的优秀的眼科研究专家,给小东子看了病后,认为不是普通成因的弱视,现在用药物治疗,已经不用戴眼镜了。” 是蔓蔓做的事,蒋母对小外孙眼睛的惊喜瞬间被冷水泼了一半,心头腹诽:你说蔓蔓真奇怪,怎么能和最难接近的陆家人攀上亲呢? “阿梅,今天在你大嫂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听说了吗?”蒋母是实在忍耐不住了,直接切入话题。 事情闹的那么大,蒋梅怎么可能没有听说。下午在单位一上班,所有同事都跑来她这里问真相。究竟她家里哪个儿媳是许玉娥的女儿。可蒋梅不想随意评论。虽然她不喜欢金美辰,但不意味她是个喜欢在别人有难时落井下石的人。 “妈,我什么都不知道。”蒋梅答。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太急了,急到蒋母对二女儿张开嗓子眼吼。 趴在客厅桌子上一块翻看作业本的蒋父和小东子,听到蒋母这不像样的音量,纷纷皱起了眉头。 安抚地摸摸小外孙的脑袋瓜,蒋父严厉地朝向蒋母:“你没事嚷阿梅做什么?回你的家去。” “什么叫做没事?家里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有目无睹?你是不是人家公公?”蒋母当即走过去与蒋父理论,今儿她必须弄个明白不可。 “那你想怎样做?”蒋父盯着她,盯到她脊梁骨上。 被蒋父的眼珠子盯得忐忑,蒋母懦懦道:“让蔓蔓过来问清楚这个事。” “为什么要问舅妈?姥姥是想骂舅妈吗?”小东子抢在所有人之前跳下凳子,对蒋母瞪两只乌亮的大眼珠子问。 他这双眼睛是舅妈救的,谁敢欺负他舅妈,他和他们没完。 听到小孩子都这么说了,蒋父霍地起来:“你想对蔓蔓做什么?” 蒋母诚心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全站在蔓蔓身边呢。 “我怎么可能对蔓蔓做什么?”蒋母干巴巴笑两声,“只不过是这事牵涉到她娘家,但是我们不好直接问美辰本人不是吗?问蔓蔓不是最好的吗?” “美辰自己都不来说。而且你想知道这些事做什么?”蒋父觉得她就是强词夺理,不批。 “美辰她自己现在这个处境了,怎么可能过来说?”蒋母继续干笑,道,“我想知道这些事当然不是为了自己,是想弄明白整件事,咱们也好安慰美辰啊。难道你不喜欢美辰,就连她是你儿媳的身份都不念了?” 蒋父和蒋梅,都不是到绝情地步的人。 小东子眼看外公和妈妈被姥姥几句话迷惑了,气呼呼地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要打电话给舅妈先通风报信。 蔓蔓在家里熬汤,一面在座机里接听小东子的通风报信,一面从手机里接听蒋梅要她这会儿上她家一趟称有事商量。 双双挂了通话后,扶起大眼镜琢磨了会儿,回厨房先把炉火熄了,解下腰系的围裙换了件衣服,再上蒋梅家里。 蔓蔓走到蒋梅家,以平常的步速需要十几二十分钟。蔓蔓故意给蒋母考验,故意拖到了半个小时才到。 见她姗姗来迟,果然忍了很久的蒋母一见到她,出口即是不善:“这么点路你走这么久?没有看见你公公和你二姐都在等你一个吗?” 蒋父和蒋梅可不想被蒋母代言了,听到蒋母这话,齐齐面色一僵。 马上瞪蒋母一眼,蒋父朝小儿媳妇指着椅子:“蔓蔓你坐。阿梅,你给蔓蔓倒杯水。天气热走这么长的路肯定累了。” “爸。”蔓蔓对蒋父这种有意补偿的过于客气,倒是有些尴尬了,道,“二姐你不用忙活。我出门时刚喝了大杯水,一点都不口渴。” 一时气氛有些僵,蔓蔓坐下来后,温和地问蒋父:“爸,二姐说有事商量,是什么事呢?” 蒋父和蒋梅互对眼儿,轻声在嗓子里咳嗽,都难于启齿。 等不了的蒋母又在旁边横插了进来:“他们是想问你,今天你大嫂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你定是听说了,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嫂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面对蒋母,蔓蔓眼神儿一片淡漠地问。 装不知道是不是?我还非要拆穿你了。蒋母气哼哼的:“你没有听说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把这件事发生的经过告诉你。你妈,那个叫许玉娥的女人,今早上去到你大嫂的部队大院门口,说你大嫂是她的女儿。现在全军区的人都知道了。你说你妈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女儿不认,跑去认别人家的女儿,是不是疯了傻了?然后你这个女儿居然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能叫做女儿的人吗?” 蒋母这段强扭着歪理的指责,令蒋父大怒着想跳起来骂人。但出乎意料蔓蔓沉静的像什么一样,对蒋父笑道:“爸,您坐着。这些事她问的人是我,我问心无愧,由我自己来说。” 见小儿媳胸有成竹,蒋父坐了回来。 “行,你有什么话想狡辩的,说吧。”蒋母端着架子,就看蔓蔓怎么掰。 蔓蔓指尖扶了下眼镜,道:“你刚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我确实不是她的女儿,我从很久以前已经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 “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她终究是你——”蒋母最后那个“妈”字忽然哽在喉咙里头,望着蔓蔓的眼睛显出了一种惊骇。 对啊。她和王凤怎么没有想到。有可能蔓蔓不是温家的女儿,是温家人抱来替金美辰位置的。 可也不对,金美辰和蔓蔓的年纪差了一些的。 蔓蔓是不想解释的太清楚,然有些事是必须说明白的,让蒋母别没事总是上她这里找事,下马威该下还是得下:“那个女人不是我妈,不管你再怎么想,她都不是我妈。所以你不必要再来找我就她的问题进行说话。如果你再来找我,我会把你贪富厌穷的事全部说给其他人听。” “你,你——”蒋母那个气,都堵在了胸口,“你以为你造谣我,谁会相信吗?” “那你敢在这里当着公公和二姐的面,向所有人发誓吗?即使大嫂不是那个女人的女儿了,你对大嫂依然不离不弃,对她一如既往的纵容和宠爱,比如说,再带大嫂到太太们聚会上声称你这个做婆婆的做人明理,不管大嫂娘家未来怎么样,一辈子都只认这个大儿媳。” 蔓蔓的话就像针,一针把蒋母最后那层想掩饰的皮剥开了。 蒋母气得发紫的唇,却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她哪敢发这种誓言,真是这么做了,到时候她在太太们面前不得丢光了脸。 这话听得蒋父和蒋梅当场在心里头喝彩叫好。蒋父微微笑着,摸起了下巴颌上的胡茬,对蒋母道:“你刚不是声声说担心大儿媳妇吗?如果是真心担心大儿媳妇的人,而不是贪大儿媳妇那个显赫的娘家,蔓蔓让你做到的事,应是不难且应该去做的事。” 看着他们同仇敌忾的三个人,蒋母一败涂地不说,心里都快被蔓蔓和蒋父一针见血的话气死了。 “妈——” 眼看蒋梅都要帮腔的样子,蒋母嘭的站起来,匆匆往外走:“我,记起家里的煤气炉好像没有关,要赶回去。” 看着蒋母落荒而逃,客厅里的三个人不由放声大笑。 小东子见舅妈一句话就反败为胜,高兴地从躲着的房间里跑出来,抱住舅妈的脚夸道:“舅妈,你真厉害,我崇拜你。” 这小家伙的嘴巴忽然变得这么甜了。蔓蔓笑着想摸摸孩子的脑袋,忽然发现小家伙鼻梁上的眼镜不见了,这可真是把她高兴死了,忙问蒋梅:“二姐,小东子这眼睛?” “正想把他带过去给你亲眼看看呢。今上午去过医生那,医生说可以摘掉眼镜了。”蒋梅这个做妈的,就只图儿子的眼睛好,早就在眼眶里积了一大堆泪水,现在面对蔓蔓,不知怎的,这个在事业上号称铁娘子的女人,扑簌扑簌直掉泪珠儿。 “二姐。”蔓蔓急忙帮小东子给蒋梅递上纸巾。 蒋梅尴尬地笑笑,拿纸巾掩住失态,紧接对蒋母说的那些话仍是不太放心的,担心这场风暴会冲击到蔓蔓身上,叹道:“大嫂这个样子,都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蔓蔓,妈不在,你能和我们吐一下真话吗?大嫂真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蒋梅这话有些一语双义了,一方面问金美辰是不是许玉娥的亲生女儿,一方面是敲问蔓蔓是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 蔓蔓是很平静的,昨晚上和老公通了电话,心里更清明了,慢慢地对着三双疑问和充满关切的眼睛道:“我不是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至于大嫂究竟是不是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我不知道。但是,大嫂也的确不是金家的女儿了。” 三句简单的话,则是带出了不同的逻辑。 蒋梅听着感觉绕弯儿,有些糊涂。老成稳重的蒋父,很快明了小儿媳妇的言外之意。这事儿,恐是有人听到了金美辰不是金家女儿以及蔓蔓不是温家女儿的事,在中间作祟。所以,蔓蔓头尾两句话是事实,中间那句话也是事实。金美辰究竟是不是温家的女儿,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看来这事不简单。 蔓蔓确实不觉得金美辰是温家的女儿,原因在于金美辰和温世轩一点都不像。温媛虽然性子有点偏阴,但是,骨子里存有温世轩的一些东西。比如,能屈能伸。然金美辰完全不是。说金美辰完全继承了许玉娥,却也不像的。许玉娥很蠢,金美辰不蠢。许玉娥再怎么闹,会认命。金美辰绝不会。 事实上,金美辰的血液比许玉娥和温媛骨子里流淌的血液更可怕。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妹妹温媛,却未能发现这一点。 暴风雨要来了。 在蔓蔓低着头沉思整件事的时候,蒋父和蒋梅却是在听到她平静地说了那句“自己不是温家女儿”的坦白之后,用很复杂的情感望着她: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察觉,如果他们想的没有错的话,蔓蔓岂不是——那个倍受人尊敬的家人的女儿? …… 蒋飞昨晚上一夜没有睡,是准备大清早奔金父那里求饶。 金父金母一大早在家中用早餐时,蒋飞的突然出现,既在他们意料之中,又有些他们的意料之外。 本来,金父是想,蒋飞或许是来这里闹着要和金美辰离婚。然而,没想到蒋飞一见到他,却是忽然一个下跪,道:“岳父,请你看在我的份上,饶了美辰吧。” 金父金母大惊失色:难道这个女婿对金美辰爱到了骨子里,到这个份上依然不离不弃。 可事实上,他们错了,错的离谱。耳听蒋飞断断续续的话中,透出了可耻的自相矛盾: “岳父,如果美辰不是你的女儿,我就完了。肯定完了,不止部队里面单位里面的人都要嘲笑我,同学都要嘲笑我,朋友都要嘲笑我,我在家里,以后都不用抬得起头来了!你想抛弃她,可不能这样抛弃我。你想想看,自从我当了你女婿后,我是把你当亲爸那样尊敬。我对我爸都做不到这份上。” 这话,让金父金母顿然都哑巴了。 女婿孝顺是好事,但是,如果女婿自己亲口说自己对自己的爸都做不到这份孝顺,就让人感觉心里很不适起来。 “你都听美辰说了。”金父摸着下巴问。 “是。”蒋飞喋喋不休,“我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爸和妈你们会想赶美辰出门呢?美辰即使不是你们亲女儿,但是你们养她这么大,没有一点感情吗?” 金母听到这话委屈的要死,起身说:“是她不要我们,不是我们不要她。” 蒋飞:额,原来是老婆自己惹的祸。 “她认为她亲生爸妈比我们待她好,可是怎么可能呢?她亲生爸妈那个家是什么人?以前我们从那家人手里买过她时,都知道的。真的是很不怎样。”金母抽抽搭搭,“说起来都是有我们自己的错,没想到把她骄纵成这个样。” “妈。”耳听是这样,蒋飞心里安心了,至少金母念着这份感情,一切都有转机的,道,“美辰她现在一定是后悔了,再好的亲妈,怎能比得上您对她二十多年的抚育之情呢?” “就是。”金母现在就需要这种安慰话。 金父看老婆是这样,有些犹豫。 蒋飞看他们两个人这样了,高兴地承诺:“我去把美辰带来,让她给你们道歉。” …… 陆家 手里集中了几条线的情报,两个爷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现在最怕的,不是温家,蒋家,金家,而是躲在幕后窥视这一切的那个人会不会出手。 “金美辰被蒋飞带去和金父金母见面,当面道了歉,金父金母决定带她去和许玉娥见面,说清楚这个事。” 下面的人带来这个最新消息。 冷眸内里闪过一抹意味的冷笑:“这正好,我们还怕他们不认回来呢。” 金父设空职让女儿吃空饷,在他们的计划里是要一块端的。 于是,在金父金母与许玉娥见面的那个酒店会客厅里,上演了一场精彩的好戏。 “她是我女儿,我听我她爸都亲口承认了。”许玉娥咬定了牙齿说。 当初,金父金母买金美辰的时候,不是从金美辰的亲生父母手里买下的,那人自称是金美辰的舅舅,说金美辰父母自己不舍得女儿,托他找人过继。而且,金父金母当时,也不想金美辰的父母找回金美辰,所以和对方约好了互不调查对方的背景。 这样一来,金父金母真弄不清楚,究竟金美辰是否真是许玉娥的女儿。 更说不定,这个许玉娥是来借机讹诈的。如此一想,金母更不愿意把金美辰送回给许玉娥了,开门见山,示意蒋飞把带来谈和的钱示意出来,试探许玉娥。 几捆人民币搁到桌上,应该有几万块。 许玉娥这会儿倒是真不看中钱了,或是说,她看不起这一点小钱。以她听张秋燕提到的金家,家底哪止这么一点小钱,金家用这点小钱就想打发她,太看不起她了。 佯作对钱不敢兴趣,对躲在蒋飞后面的金美辰道:“美辰,和妈一块回家吧。当初是妈不知情,才出了这种事。你放心,妈这次带你回去,马上把那个假冒的赶走,让你回来当温家的大女儿,继承温家的大笔财产。” 温家有什么财产,不就一家杂货铺? 金美辰张口,刚想骂:你这个没钱没势的女人,也想认我做你女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组同志,令谈判的双方不禁面面相觑。 领头的人走到金父面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金部长,我们是纪委的,有人举报你专设职位让你女儿进编制吃空饷,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当场,犹如一颗炸弹在场内炸开了。 金父“哎”一声,最终还是因为这个不争气的养女栽了。 而眼看金父被调查组的人带走,金母哪还顾得着金美辰,疾步跟出去,一边打电话给金父搬救兵。 这时候,亲生不亲生的,可见一斑了。 蒋飞看金父是因自己的老婆落马,吓得双腿发抖,也逃。 金美辰往四周一望,只剩下同是被震呆的许玉娥。 本想趁此捞一把的许玉娥,眼见又是失去了希望。再看看可能要因此失去了钱势的金美辰,心里真心是犹豫了起来。 认不认呢? 认了是不是又是捡了蔓蔓一样的一只破鞋回来? 惶惶不安的金美辰,看许玉娥也要走,一时害怕恐惧交杂之下,拉住许玉娥的袖子,喊:“妈——” …… 蔓蔓被温家告知自己不能再姓温了。 有关这事,当然不是温世轩说的,实际上,温世轩在许玉娥把金美辰领回来的当晚,和许玉娥、金美辰大干了一场。 温世轩要许玉娥立即把金美辰带走,说这个房子是蔓蔓给的,没有蔓蔓允许,金美辰绝对不能进来。 许玉娥又闹又哭,拿拳头砸他:“你真是心肠被狗咬了!这是你亲女儿,真亲的,你怎么能赶她走,让那个假冒的代替她?” 温世轩看着金美辰,脑子里只能浮现出昨天金美辰与蔓蔓说的话:这样的女儿,可能是他女儿吗?他不信。 看到温世轩那股不肯认的眼神儿,金美辰一股脑儿全火了:她今儿就是非要把蔓蔓赶出这个温家,成为一个没姓没父母的孩子,比她更惨上百倍万倍。 啪! 她与蒋飞并且有金父金母接济一部分,刚买下的那幢在陆司令家对面小区的房子房产证,甩在了温世轩面前:“这房子的价格,比你现在住的房子,要贵上两倍以上。她买得起房子供养你孝顺你是不是?我也能!做的比她更好!” 许玉娥听到这话,终于感觉风向往自己这边吹了,得意地向老公炫耀:“你听见没有?这才是我们亲生的女儿,那个冒牌货算是什么?你快醒醒吧!” 温世轩两只牛铃大的眼珠怒瞪她们两个,刚要飙火。 忽然从中间冲出来的是温媛,拿起金美辰搁在桌上的房产证,直接甩回到金美辰脸上,笑吟吟地说:“你和我妈去住吧。我和我爸还是住这。” “你——”认出温媛的金美辰,一度惊诧万分。 不好意思,她温媛虽然不喜欢蔓蔓,但是更讨厌金美辰。 “媛媛?”许玉娥也没有想到小女儿会有这举动,愣住。 “妈,你怎么想?是要跟她走,还是跟我和爸留在这。”温媛问许玉娥。 磕磕巴巴的许玉娥,当然是很想跟终于能供给她享福的女儿走的。小女儿是贴心肉,但是,小女儿现在还不能赚钱,只能向她伸手要钱。不如,跟大女儿先走,等小女儿也赚钱了,再来跟回小女儿。 想着两全其美的许玉娥,对小女儿扯开嘴角笑:“媛媛,别埋怨妈,你姐现在刚认回来,需要妈陪着。过几天,妈就回来陪你,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中央美院,不输给你姐。” 温媛在心里冷冷地笑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妈,我能理解的,你和她一块走吧。” 自始至终,最为惊诧的要属于金美辰了,怎么觉得自己是隐隐约约像是踏进了某个圈套里。 但是,要弄倒蔓蔓的心思却是没有变的。 回头,马上让熟识的律师,以许玉娥签署的名义向蔓蔓发了一封告知信,告诉蔓蔓,从今以后,她不姓温,不是温家的女儿,是个没有姓的人了。 这封律师通告信,第一时间不是蔓蔓接到手,是周末终于放假归来,路上遇到二姐蒋梅、蒋父等一行人,一块走回家的蒋衍同志。 从信箱里拿到这封律师通告函,担心媳妇惹上什么官司替媳妇拆开了先看的蒋衍同志,看到许玉娥与金美辰合作在律师函上的大放阙词,嘴角一边冷冷地勾着笑,一边在肚子里笑翻了天。 他媳妇是谁家的孩子,会怕这个? 太搞笑了。 蒋父和蒋梅倒是没有蒋衍同志乐观,心思若蔓蔓真是那家人的孩子,但那家人始终没有放出风声不是吗,是不是也不认蔓蔓了? 蒋梅愁眉苦脸的,为蔓蔓担心。 蒋父一拍掌,决定:“蔓蔓不能姓温,更好,以后跟阿衍姓蒋。她是我儿媳,也是我半个女儿。以后我都把她当亲女儿看。” 听到父亲这话的蒋衍同志,指尖捏起下巴颌,点头再点头:不管媳妇是哪家的孩子,跟他姓蒋再好不过了。以后他和媳妇一个姓,跟亲了,亲的不能再亲了。 蔓蔓知道老公今天要回来,肯定嘴馋,一大早上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拎着大袋小袋走回家的时候,看见三个蒋家人都站在楼梯口,齐齐对着她看,不禁一个困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一只手忙活着接过媳妇手里的菜篮子,一只手往媳妇身上一搂,蒋衍眉开眼睛笑得像贼似的,他的确是要把媳妇偷回家:“蔓蔓,你说你以后都跟我姓蒋好不好?” 蔓蔓当老公是吃错药了。 可蒋父在旁居然帮起腔来:“蔓蔓,姓蒋吧。蒋这个姓氏好,是贵姓。” 月儿眉一拧:终究是变成这样了吗? 【97】陆家表态 更新时间:2013-2-4 9:52:50 本章字数:12454 听到老婆伙同金美辰做出的蠢事后,不到一个小时,温世轩踩着拖鞋嘭嘭嘭来到了蔓蔓家。 蒋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事儿肯定和温世轩没有关系,帮岳父开了门。 温世轩进到门里,没有急着找女儿蔓蔓,先和女婿讨论:“我想离婚,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律师。” 对温世轩主动提出离婚这一举措,蒋衍举双手赞成。不会儿,马上与自己认识的一个律师通上电话。 蔓蔓在厨房里听到父亲的声音,刚好把昨晚煲好的汤舀上一碗端出来给父亲尝鲜,说:“爸,您试一下口味看合适不合适?” “蔓蔓。”看到女儿的瞬间,温世轩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挑哪句说,最后干巴巴吐出一句最直接的,“爸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这我都知道。爸,你坐。”月牙儿眼的微笑中没有半点迷惑。 温世轩吊到嗓子口的那颗心,因女儿这个笑回落了下来。 其实来之前他想了最坏的情况,如果女儿不原谅他,他觉得也不该原谅。因为他这个做爸的无能阻止老婆。不过一旦离婚了,他老婆再做什么事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更不能借他的名义做出危害到女儿的事了。 一会儿,律师过来了,与温世轩坐了会儿了解情况后,建议道:“不用和对方见面,直接呈交法院由法院判决,其它的事情,我和蒋中校会帮你安排好的。” 对女婿安排的人温世轩自然是信得过的,把事情都交给女婿处理,温世轩坐下来品尝了女儿煲的汤,点点头:“这汤,稍微咸了些,你是煲给有点年纪的人喝的吧,我听电视里说,不能太咸的。” 刚好蒋父在,没有走,听到温世轩说这个话,忒感惊奇:“亲家,你会做菜?” 蔓蔓笑,代不善言语的父亲回答蒋父:“公公,我第一次做菜是我爸教的。小时候只有我和我爸时,都是我爸下厨。” “想不到啊。原来这厨艺,需要从小培养和领悟的。怪不得我女儿厨艺不好,就因为我和她妈都不喜欢下厨。”蒋父有感而发。 听到蒋父赞自己,温世轩闹了个大红脸,忙摆手:“不,我这个是自己瞎摸出来的,不是什么正宗厨师。” “以前的大厨师需要考牌吗?”蒋父其实对有些部门变着名目收取费用很痛恨的,支持土生土长的厨师。 趁媳妇、老爸和温世轩在客厅里乐融融谈话的时候,蒋衍走到门口,与律师下楼时再交代了些事,刚送走律师,接到了姚子业的电话,要他现在到陆家来一趟。 也是,媳妇都收到这么一封出格的律师函了,陆家再不动作,就奇怪了。 走到陆家,给他开门的是陆欢。 进去后,陆欢小声先和他介绍:陆司令在书房,客厅里坐着的是他大哥和小叔。找他的是小叔陆贺栋。 陆贺栋这人,蒋衍同志还不认得,不知道算是什么人。但是他从义父蒋中海那里了解过,陆家的人遍布部队四处,什么都有。而真正掌握到军权的,不是那些电视台里整天播着的代表,肯定有背后一些人在操纵。陆家里的部分人马,即是其中之一。 看来朴素低调的陆家客厅,那张瘸腿的茶几,桌上那套老掉牙的茶具。媳妇认不出来,是被外貌迷惑了,他蒋衍有从小舅子陆欢嘴巴里打听过,所以不代表不识货。现在的家具不是越鲜亮越好。相反,很多实木的老古董,很多有历史的茶具,才叫做价值连城。茶几瘸腿,可那木头是上好的,是明清时代的家具改装下来的。茶具同样如此。只要闻一闻小茶壶里泡出来的茶香,不止是茶具上等,这茶同样价值不菲。 陆家低调,但不意味不会享受。陆家的享受,不在于像凡夫俗子追求奢华,而是追求一种富有内涵的格调。这点,和媳妇很像。 “蒋中校,坐吧。”小茶几正面坐的男人,四十岁上下,是陆家老爷子现在世的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从外貌上继承了陆家男人的特点,浓眉,宽眼,高额,生来就有一种威严的气势。比起整日包青天脸的陆司令以及整日沉浸在冰峰中修炼的君爷,陆贺栋,笑,却是常挂在嘴角上,看来和蔼不少。 陆贺栋比陆司令年轻许多,但是,蒋衍同志第一眼,却觉得这男人一点都不比陆司令逊色。从陆欢刚才领进门的短小介绍里面能得知,陆贺栋是陆老爷子的官方代表。 “你好,小叔。”回家没来得及换下军装的蒋衍,脱下军帽朝陆贺砚称呼一声后,在茶几的右侧即君爷的对面,坐了下来。 示意了蒋衍不需拘束喝茶,陆贺栋道:“蒋中校,不了,叫你阿衍可以吧?你都是蔓蔓的老公了,再叫你蒋中校有点生疏了。” 听这话,媳妇似乎是要在陆家被正名了。英眉一挺,潇扬的是蒋家人的率性和耿直:“小叔,叫我阿衍没有问题。” 陆贺栋笑呵呵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像弥勒佛的小酒窝,说:“我都一直叫陆君为君子的,不过,陆君嫌别扭,说要叫陆君。” 冷眉一听这话提了上来:“小叔,君子君子,人家一听这话,不是在夸我就是在讽我,我这是为你好。” “行行行,叫陆君。”对这个大侄子,陆贺栋俨然有着很大的厚爱和寄望,言辞之中尽显宽容和宠溺,而对于新进陆家门的蒋衍,似乎期许更多,朝向蒋衍,“我和陆君刚协商过了。这两天的整个行程安排都准备好了。希望你在接下来的这两天,帮我们带蔓蔓离开京城。” 再怎么想,都没有想到陆家居然会安排这样一步棋,英眉一挑一蹙,从坐在对面静静品茶的君爷那张冰脸上体会出些痕迹,又接着望向笑呵呵的陆贺栋直问:“小叔,我想知道,你们让我带我媳妇离开,是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是因为安全,还是因为有些事情不想她知道。” 听到他这问话,陆贺栋的笑意愈浓,两个小酒窝如深不可测的烈酒,对面的君爷冰颜下那抹笑——更高深莫测。 “阿衍,我知道你疼老婆。但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什么人能比我们更疼你老婆了,我们是你老婆的亲人。我们做什么事,都是对她好的。”陆贺栋道。 蒋衍默,稍紧的英眉似在做一项最为艰难的决定。 一直以来,他秉承,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尊重老婆本人的意愿。然陆家人不是。 把茶杯在手心里托着,陆贺栋的眼角给君爷使去一个眼神儿。 冷眉稍昂,冰眸微含,望着蒋衍的目光是如刀锋的犀利:“你是一名部队指挥官,我问你,在一个涉及牺牲的战场决策上,你的决策符合战场的选择,但是与你的部下形成冲突,你会怎么决定?” 瞬间明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英眉蹙成了一团:没法反驳对方的话。 对一个军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要从大局和最终的结果方向进行考虑,中间所做的如数牺牲都可以忽略不计。 牺牲与抉择的,往往不是人命而是一种情感,只能但求对方的理解。 蔓蔓能理解吗? “她既是流着陆家人的血,不可能不理解,也不允许她不理解。”有些话,或许陆司令无法直接吐出口,而现在,都由陆贺栋代为表态了。 蔓蔓回陆家,不是蔓蔓能决定的事,是由陆家决定的事,蔓蔓没有这个否认的权利。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阻止陆家认亲,只有雄辩的科学事实:是或是不是。 因此陆家之前一直没有采取强行措施,只是一直等,等到所有海内外鉴定结果出来,三家会审,确定无误。 有幸,赶在这时候,全部结果出来了。下面的人,不用再束手束脚做事了。 英眉一抬,在扫过陆贺栋和大舅子那张尘封的冰颜时,心中明了:一切都能卡在这个时候刚刚好,是因为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在对方的掌控里头。 心头再度深思了三分。可能已有接到风声的蒋中海刚在昨天与他通过电话里谈及:你这做不成我的女婿,却娶了个比我女儿更不得了的媳妇。说实话,伴君如伴虎,不是我危言耸听,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最好放在心里多想想。 “行,我找个借口,带她到京城郊外哪个避暑胜地躲一阵。” 陆贺栋与君爷听到他这个答案,均是眉儿一挑,紧接陆贺栋朝蒋衍笑:“阿衍,我们都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厚望,也相信你不会令我们失望。” 这时,门口迎来了姚爷。 姚子业虽是打电话给蒋衍的人,却是在外头赶回来的,额头都是一颗颗汗珠子,接过陆夫人递来的毛巾时,擦个脸,笑道:“阿姨,我都忘了,等我一阵,我帮你去带样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陆夫人心里有疑问想问,但是知道他现在忙,没有问,默默退回厨房里头。 “怎么说?”陆贺栋亲自是送了杯茶给站着的姚子业。 姚爷忙客气地接下,道:“小叔,你太客气了。” 陆姚两家,现在都几乎不分彼此。姚子业直接称呼陆贺栋小叔,可见两家人亲密至极。 “什么客气?你和陆君都是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谁和你客气。”陆贺栋像是带了点挑刺地说。 姚爷无话可说,像是无奈地摇头,嘴边却都是笑意,接下来向坐在旁边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 冰眸里掠过一抹得手的寒意,向陆贺栋含头道:“今晚,医院那头,由子业带人去抓。” “这样,全部都安排好了。”陆贺栋当场拍板,示意下面领了各自任务的人都可以行动了。 蒋衍走到门口时,看见姚爷跟了上来。 姚爷对他说:“上次蔓蔓当着你二姐的面答应我和宝儿,给陆夫人熬了汤,要么你送过来,或是我去拿。” 原来媳妇苦心熬的汤,是要给陆夫人的。 蒋衍忙应好,说是待会儿自己送过来。 结果,是由小东子代替大人们完成了这个送汤的任务。当陆夫人接过小男孩说必须亲手交给她的保温瓶时,觉得这小男孩挺可爱的,弯下腰问:“是谁让你送来的?” “我舅妈。”小东子现在没有戴眼镜的乌黑眼珠子,漆亮地看着陆夫人。 是从小男孩执着的眼神儿里,发现到了一点什么痕迹,正觉惊奇,同时客厅里射来的几个人考究的目光,让陆夫人警神地抱紧保温瓶,向小东子笑笑:“告诉你舅妈,我东西都收到了。” 等小东子一蹦一跳出了门,陆夫人马上将保温瓶抱进厨房里头,趁着外头的人忙着没有顾及她,她先是拧开瓶盖,闻一闻里面汤的香味,这个味儿只要一闻,她都能感觉得到是谁做的。 心口暖流满满地淌着,高兴得无法形容。刚想拿根调羹舀一口品位,忽然想起小男孩那奇怪的眼神儿,两只手立马摸索起了塑料保温瓶外围那张像是没来得及撕下的包装纸,这一摸,从里面摸出了张夹杂的小字条。 上面的字迹,她只要看过一次一辈子都记得住。于是,小字条在她手心里紧紧地攒着,紧紧的—— …… 下午三点整,陆家发出的邀请到达了每个被陆家指名道姓的人手中。 蒋母接到邀请时,正在家里闹心。这可好,她蒋家全成笑话了。大儿媳变成杂货铺老板的女儿,金父突然落马,大儿子前途迷茫。小儿媳更好笑,成了没姓氏没父没母的弃婴。照她想法,两个儿子都应该和两个媳妇马上离婚。 陆家人的邀请是专人派来,要带她一并离开,这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的,不知道是发生什么大事。 同样的桥段,发生在蒋飞、许玉娥和金美辰等数人。 蒋飞自金父落马,已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只怕现在自己享尽好处的工作岗位因金父的事受到牵连。仔细盘算之下,丢下老婆后,立马打车去了单位打离婚申请。 陆家突然而到的邀请,令做贼心虚的他惶恐不安,但是既然不是声明来抓他了,让他存了另一点希望,兴冲冲跟着陆家派来的人走。 许玉娥与金美辰搬进陆家所在部队大院对面的新房子里,一人剥了条香蕉,坐在客厅里架着腿儿看电视。 许玉娥现在认为自己是开始享福了,压根都没有察觉祸到临头。金美辰是心里想着幸好还有这套房子押抵,而且律师通告函发出去了,想必蔓蔓的脸色很难看。这让她很兴奋。不是口口声声说不怕温家不要她吗?就想看看,蔓蔓成了没父没母的孩子后怎么办? 陆家派来的人敲打她们的门时,因为金美辰懒得动,由许玉娥去开门。 由刘秘书亲自来带她们两个走,笑眯眯地说道:有人想见你们。 “谁吖?”金美辰看许玉娥老半天在门口不动,套上拖鞋过去一看,一眼认出这位陆司令的头号钦差大臣刘秘书。 听到是陆家的邀请,且很可能是陆司令本人的邀请,根本没有去细想会是什么事找上她,却是巴不得借此机会攀上陆家。 换上鞋,拽了许玉娥,喜悦非常地跟从刘秘书出门。许玉娥一路听金美辰是说好运到头了,没有疑心,一路一样兴奋。 然而,刘秘书让人开的这车,一路把她们竟是送回到了温世轩的住处。 停车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张秋燕和温浩雪。 “大嫂,你也来了!”张秋燕看见她,拽着她的手问长问短,“我这两天正想找你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说蔓蔓居然不是你亲生的。真有这回事?!” “嗯,这才是我亲生的大女儿叫做美辰,她给我买的房子,比这里的房子更大。”许玉娥高昂的头,为炫耀自己苦难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张秋燕打量金美辰两眼,直觉里没有蔓蔓顺眼,耸耸肩膀,继续问:“大嫂,你们这是回家?刚好呢,有人说有事想见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把我们送到你这儿来了。” 对陆家为什么把张秋燕和温浩雪都叫来了,许玉娥和金美辰同是一团糊涂。之后,一行人走进温世轩的住处,金美辰看见了比她先到的蒋母和蒋飞。 三个人六目相对,掠过惊讶、疑问,彼此的嫌恶。 除此之外,温世轩和温媛本是在家里。再有是,被慎重迎进门来的蒋父与蒋梅。最终,是蒋母常去的那个太太聚会上王凤等几个代表。 每个人,都对陆家这次神秘的邀请,以及为什么邀请来的是这些人充满了疑惑。 在客厅里摆放的那张长条桌子,温世轩和许玉娥被要求坐到桌子一侧,其他客人全部站到两人后面围成半个圆。 门咔一开,陆司令率先阔步进来。屋里的人,无不肃然起敬的。就是许玉娥,都在望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目,心里莫名其妙的心虚害怕,跟着老公站了起来,两条腿发着抖。 有人帮陆司令拉开桌子对面的那张椅子,陆司令向温世轩含了下头:“请坐吧。” 事到如今,温世轩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已经有底了。 同样心里有数的是蒋父、蒋梅,以及一双冰冷的眼珠如蛇一般盯着走进门的君爷的温媛。 陆夫人没有到场,陆家的男人不可能让她到场来与这样一些极品人谈判。 与温世轩面对面坐下的陆司令,向身后的两个儿子示意,声明可以开始了。于是,刘秘书亲自将门与窗帘合上,检查了门锁,与此同时,有人给每个客人手里都发了一份资料。 拿到资料的人,只要稍稍在行文的题目瞄上一眼:22份亲子关系鉴定结果。 惊诧,在蒋母和一些人的眼中驻留,甚至为此燃起了期许的熊火:这说的是谁与谁的亲子关系? 而对于已经心知肚明的蒋父等人来说,只不过是份作证的东西而已。 将每个人面孔上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尽收在眼底,陆司令的目光最终停在那个居然兴奋到拿手在胸前勾画哦米拖佛的许玉娥身上。 许玉娥兴奋到语无伦次了,对面这个陆家的大人物尊敬地请自己坐下谈话,莫非是终于回心转意,要认回自己的小女儿作为陆家的千金了。 亲子关系鉴定,不就是一份纸书报告,完全可以作假的。她小女儿当初不就作假过一回了。 “陆先生,你是要把我女儿认作你女儿了吧,是不是?”许玉娥完全看不见老公在旁边的瞪眼,直冲着陆司令问。 本就不认这个女人为他女儿的妈的陆司令,忽然,却起了狠狠摔这女人一把的心思,浓眉大眼一眯,道:“是。” 一句简单的“是”,让许玉娥高兴到像中了高血压,全部血往脸上涌。 现作为许玉娥女儿的金美辰,摸到胸口地方的心跳:大幅度的嘭嘭嘭。 蒋飞一口口急速地吞口水:如果陆司令说是认他媳妇当女儿,他会一马当先冲回单位撕掉离婚申请报告。 王凤与其她几个太太交流兴奋的眼神。 蒋母不禁同在胸前划起了十字形:最好是她哪个媳妇成了陆家的女儿,她作为婆婆也能立马咸鱼翻身了。 张秋燕和温浩雪面面相觑:无论许玉娥的哪个女儿当了陆家千金,对她们来说都一样,是好事也是坏事。 蒋父和蒋梅面对这些众生相,只想:幸好蔓蔓没有到场,因为这些人都不是值得和蔓蔓在一块分享这个重大喜讯的人。 最镇定的,未免是温世轩了。 或许在他心里,早知道有一天会是如此。 他看着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陆司令,心想:把女儿交给这个男人的话,自己,是可以放心的吧。 陆司令同样有些话是想和温世轩单独说的,但现在不是这个时候。 现在,他最想收拾的是这个多次把他女儿置之不顾的养母! 陆司令未说出是哪个女儿时,许玉娥已经兴冲冲地将躲在后头的温媛拉了出来。 金美辰马上朝她一个瞪眼:我呢? “陆先生,以后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许玉娥拉着温媛向陆司令鞠躬。 皱着眉的温媛,一方面知道不可能是自己,一方面难忍自己心里的那种期待:是谁,都想当陆家的女儿吧。 齐齐向陆司令鞠完躬的母女俩抬起头,对上的是陆司令那双乌冷的眼珠子,在心头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 “不是她。”陆司令三个字简单明了。 一举将温媛仅存的那点希望之火给浇灭了。 脸色白皑的温媛咬住青色的唇,眼见母亲许玉娥听到不是她,马上起了丢了她的冲动,母亲的手果断在她自己的手上放开。 许玉娥是懵了,丢下小女儿的手后,若一只被蒙了眼睛的斗牛四处眺望,寻找:“不是她。怎么可能不是她?我的女儿就她,还有——” 见许玉娥的目光终于瞧到自己了,金美辰急急走出来时,差点一个脚下踉跄,身旁一个人冲出来扶住她。她回头一看:是那个抛弃了她的老公蒋飞。 心中一个冷笑:现在终于知道我好了吧。可惜,我已经不想和你好了。我现在是陆家的千金了,还需要跟你这种人好吗? 冷手一甩,甩了蒋飞的手。 被老婆甩手的蒋飞,一抹鼻子并不在意:只要结婚证书在手,他是军婚,不怕老婆会逃掉。 重燃起熊熊希望的许玉娥,可压根没有想其中是怎么回事,着急地拉起金美辰再次向陆司令鞠躬:“陆先生,以后我这女儿就拜托你了。” 看到这会儿的陆欢,因为年纪尚小做不到像兄长整天戴面具,哧,在嘴里笑出了可笑至极的冷声:这些女人是疯了吗?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当他们家的女儿。他们家的女儿好当的吗?他姐姐是谁都能冒充的吗! 听见陆家二少这声冷笑的许玉娥与金美辰,瞬间青了脸。 从背后王凤等人的嚼舌中,知道了这个敢在这里放声冷笑的少年是陆家的二少爷,许玉娥挺直了腰板:“以后,她是你姐姐了,你不能不尊敬她。不然你爸会骂你的。” 陆欢翻起了白眼:认金美辰为姐姐?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只有许玉娥这种脑子秀逗的才会这么想。 一面向许玉娥回击冷光,一面不满地向老爸示意:都怪你吊人家胃口,连我都被无辜扯上了。 陆司令是被许玉娥气得想七窍出血都有,不由是深深佩服起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居然能忍受这种女人这么多年。 接到陆司令富有深意的一瞥,温世轩默默地低下头:在那个年代,像他这种男人,能讨到个老婆,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现在这段婚姻明显走到了末路。 “爸。”在这场闹剧中始终不为所动的,要属与这群人打过太多交道的君爷了,望下腕表,提醒父亲时间。 可许玉娥把他认了出来,记起是当初为了蔓蔓打了她小女儿一巴掌的那个男人,心中一吓:“他,他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君爷也觉得父亲太过于吊这些人胃口了,冷冰冰地代父亲开口,“陆先生也不是你能叫的。” “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领走我的女儿吗?”许玉娥手指不雅地一伸,指着他,像是站住理的母鸡要干上一架。 “我们不是来领走你手里的女儿。实际上,早在很久之前,她已经和你断绝母女关系了,而你,也发了律师通告函告诉她不能姓温了。在我们陆家眼里,在她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她妈。” 冰唇里迸出的每一个都清晰无比,许玉娥想装懵都不行。 “蔓蔓?!”一声高八度的凄厉的尖叫,从许玉娥口里吼了出来。 金美辰“啪”两个膝盖跪了下来,被这个巨大的可怕的事实击碎了:蔓蔓不是没人要的孩子,是陆家的千金。 冷眸寒冬三尺地扫过这两个女人的脸,再给一击:“说起来,我们该‘感谢’你们告诉她不用姓温了,这样,我们与温家连谈判改姓都不用了。” 许玉娥当场一口鲜血在喉咙里头涌着:她刚刚做了些什么蠢事?蠢到连最后的筹码都被自己扔了吗? 金美辰那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泪流成河:她这不是想踩蔓蔓一把吗,怎么变成帮扶蔓蔓一把了? 不可能? 不可能! 两个女人在心里头同吼。 “不可能——”许玉娥走上前要扑陆司令时,脚下一摔,整个人摔到桌面上,宛如一只刀板上的鱼,两只手在死里面扑腾着,“不可能是她。你弄错了,你们肯定弄错了!我两个女儿这么好,随便一个都比她强!” “够了!”温世轩忍无可忍,站起来与老婆对骂,“蔓蔓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你是傻了?还是蠢的!我怎么会有你这种男人。我的两个女儿怎么会有你这种爸!”许玉娥抓起桌子上陆家颁发的资料,用力地撕,把它想象成蔓蔓的脸,“这些狗屁的东西,都是假的,我知道都是假的,谁都能伪造出来的!肯定是蔓蔓那混蛋,想自己踩低两个姐妹攀上官家,与她老公勾结起来制造这些东西!” 嘭! 一掌强有力的铁砂拳将许玉娥趴着的桌子一记劈成了两半,许玉娥活生生从桌子中间裂开的缝里面掉落下来,摔在地板上,嘴口想叫声哎呦都来不及,脖子骤然是被那只铁掌扼住了命口。 两只眼球往上翻,翻出了白眼,里面全是惶恐,看着宛如眼前这个宛如阎王爷从地府里升堂到人间审判的男人。 “爸。”两个儿子冲上前,忙一人一只手拉住濒临爆发的陆司令。 “爸,不值得为这种垃圾脏了你的手。” 大儿子一个个冰冷的字,稍微浇灭陆司令心头的大火。 “爸,这事让我来办。她会比死更难看。” 大掌方在快窒息的许玉娥脖子上松开,然这心头大火实在没法灭,一脚狠狠地把躺地上装死的许玉娥踢到拼命嚷着救命,紧接一眼扫向在场的所有温家人:“我女儿欠不欠你们温家!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要不是我女儿对她养父心存感激,我早就把你们一个个剁了扔海里喂鱼!” 任谁都能听出陆司令这话不是编的,是真的!是真的要把他们剁了去喂鱼。 一个一个浑身止不住的抖。 陆司令最后一眼顿在含默的温世轩,愤然一怒唇,甩袖,这火实在大得他想杀人,接下来的事交给儿子了。 刘秘书打开门,恭送陆司令出去。 这时候一个影子忽然冲出来,朝陆司令喊:“我告诉你,她永远不会认你们的。她心里面只有我爸!” 回头,一记冷瞥,驻在整张脸都扭曲嘴角勾着阴笑的温媛,陆司令打从心底里感到好笑:他们陆家人最不怕的就是输。自然,他女儿的心会被他收回来。 事实上,他女儿的心,已经是收回来的。这不,今天他女儿都和他老婆联系真正的母女感情去了。 从陆司令的脸看不到任何打击,一抹惊诧在温媛眸中划过。 陆司令铿锵有力的军人步伐走了出去,稳如泰山,操控一切的气势仍压在这屋里的每个人心头。 要不是因为女儿一直很敬重这个养父温世轩,就温家这种人,陆司令都懒得出面。 许玉娥在地板上翻滚着,嚷嚷着:“对,她不会认你们的,我们温家对她很好,她不会认你们的。” “不好意思,你知道她现在去哪里了吗?她现在跟我妈一块出游了。”小指头挖着耳朵的陆欢,实在觉得许玉娥太吵了,插了一句口。 许玉娥倒是挺会随机应变的,立马改词为:“这个狗养的,我们温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有一点感恩戴德的心,忘恩负义的小人,等着——” “你再说一句,我割了你舌头。”君爷可没有父亲和弟弟好耐性,冷冰贴在许玉娥耳畔的一句话,令许玉娥立马拿手捂住自己的舌头闭上了狗嘴。 冷笑依然凝在冰唇上:原来这女人挺爱惜自己的舌头,也是,这女人也就是长了一张狗嘴。 其他人看到君爷嘴角边那抹冷笑:都领悟到许玉娥的舌头总有一天是要完蛋了。 金美辰吓得,四肢在地上并爬,没有金父金母,她只好爬到蒋飞脚边,抓住蒋飞的裤脚:“老公——” “我不是你老公!”蒋飞闪电式地躲开她,把她当成一个垃圾看,“我告诉你,我已经打了离婚申请报告了。” “你这没有良心的——”金美辰两只眼球泪汪汪。 虽说这样的儿媳和大嫂,蒋父和蒋梅也不想要,但是,自己儿子和兄长未免不是和金美辰半斤八两。 “蒋少校。”从刘秘书手里接过的报告,君爷直接摔到了蒋飞脸上。 蒋飞被报告砸了个晕,满眼冒金花时,耳听君爷的声音在代他领导对他宣判: “你的离婚申请报告一辈子都不可能批。因为你的行为,已经给部队的声誉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 什么? 一辈子都只可能和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捆绑在一起! “怎么?嫌她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不想要?”君爷说这话时,想自己的妹妹算是奇葩了,这笑愈是冷了三分。 由是,本想君爷是为自己出头而获救的金美辰,从这笑中突然领悟到不是这一回事,满怀感激的眼低了下去,是用全身力气去捂耳朵。 “她不是温家的女儿,是杀人犯的女儿。” 要调查金美辰真正的身世并不难,从被逮捕的金父口里一问,画出当年卖金美辰的那个男人肖像,再用现在的高科技手段一查,证实了金美辰的亲生母亲已死,亲生父亲因为犯了杀人罪进了监狱,于是金美辰被她舅舅抱了出来卖,遇到了正在找孩子养的金父金母。 蒋飞被数道雷电击中,全身抽筋,是要口吐白沫。 你蒋飞不是嫌弃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不要吗?配你个杀人犯的女儿,算是“安慰”你了。 这些人之中,最终要收拾的,是躲在角落里一半悲伤一半窃喜的蒋母了。 蒋母手不停拍抚胸前,想:幸好,幸好,一个大儿媳栽了没有关系,可小儿媳,那是连李家都绝对攀不上的陆家真正千金大小姐! 今天王凤她们也都见到看到了,明天,不,今晚,她都能在太太们中间大放光彩了。看来,陆家对她这个亲家送的见面礼,实在够厚重,她今后一定对蔓蔓好,比对金美辰好上百倍万倍。 可陆家给她送的这份厚礼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实际,不止是陆司令本人不满意,就是姚书记的老婆姚夫人,都私下对陆司令交代了:这种婆婆,不认也罢!蔓蔓有我们疼,需要她吗!让她滚一边去!滚到崖底下粉身碎骨! 姚夫人因为当不了自己要的儿媳的婆婆,对蒋母那是万分妒忌加痛恨。 陆家人不办蒋母的话,他们姚家自己出马。 陆家人怎么可能让姚家出马?会丢脸的~ “蒋夫人。”君爷意味地一句唤。 “哎。”蒋母挺胸昂头,好像要领表彰小红花的小学生,从行列里头高兴地迈出一步,“我说大舅子——” “不用喊我大舅子。” 君爷这句话让蒋母一怔:“那——”莫非君爷已表示能亲近到能让她直呼其名了。 看这蒋母的表情和许玉娥那只母猪一样蠢。 陆欢迫不及待帮今天已说太多话了的君爷开这个炮:“蒋夫人,我姐姐不认你这个婆婆?你以为我们陆家可能认你这个亲家吗?所以,从今以后,你的儿媳只有一个,就那个——” “那个”是指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虾的杀人犯女儿。 王凤几个太太,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这,这——”蒋母要和大儿子一样口吐白沫了,急急追着蒋家兄弟道,“我是蔓蔓的婆婆,她不能不认的。” “可我记得,这里的人也都知道,是你先不认我姐姐为儿媳。”陆欢勾着嘴角提醒她。 “但我现在认了啊!”蒋母吼,拍打胸部表心志。 切! 你以为陆家人是呼之来唤之去与你一样的垃圾吗? 你想认就认,你想不认就不认? 滚吧! …… 温家奶奶住的医院 姚爷在医生办公室里,再次确定了所有情况后,对几个部下说:“如果她敢再装,不用和她客气,用电击。” 【98】有了 更新时间:2013-2-5 10:06:14 本章字数:12120 甲壳虫离开京城,前往密云。 因为离开的时间段正好不是上下班堵车的高峰期,交通一路顺利。 老公认真把着方向盘的时候,蔓蔓一边两只手折腾随身带的东西,一边趁这个时间与老公唠叨起考驾照的事。 “你不能信他的话。他对我有偏见。他也不是个正常人,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居然说北大清华是谁都能考上的。他以为全世界的人智商都是一个水平,有这种事吗?” 从批判某人的偏见,到批判某人的正常思维。 蒋衍同志十分惊讶:姚爷究竟是去哪里找的这个心理测试专家,多大的能耐啊,竟使得媳妇把对方从人品到智商全部给质疑上了。 “专家姓什么名什么?”媳妇提出抗议申请,他总得调查清楚才能答复媳妇。 “你不知道是谁?”蔓蔓小媳妇忽的抬头,扶着眼镜片瞪上老公两眼。 老公居然不知道是谁,就把那人派过来决定她一辈子能不能开车的大事。 蒋衍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了,坦白:“蔓蔓,对不起,这事儿我托给姚爷去办的。我想他介绍的人肯定是专家,但没有想到会出差错。”说到最后,因为实在太好奇了,再问媳妇:“对方究竟姓什么名什么,你说出来,若是对方的错,我马上去找他算账。” 蔓蔓这会儿有意考验老公了,答:“他姓陆名君。” 一个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惊诧,让蒋衍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打滑。 心中叹:哎,想都知道,能和媳妇生矛盾的,除了大舅子不二人选。 “蔓蔓,这事儿等我回头再问问他具体情况,再说,好吗?” 一听老公这话,就知道老公是站在君爷同志阵营里的,月儿眉揪起:“你觉得我在撒谎,我在诽谤他是不是?” “没有的事!”蒋大少急忙喊冤枉,“但是,蔓蔓,你要知道,他是专家。他有专家的知识和水平,我总得听听他的意见看有没有道理。” “是,他是专家,他的理论水平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是一个智商水平。”为了驾照,蔓蔓同志决定拼了,这会儿不说服老公,老公若是去问那座冰山,被那座冰山征服了怎么办。 看出老婆那点小心思,英眉一挺:“蔓蔓,你着急什么?我这都没有问他。不然,到时候,你在旁听我们俩怎么说,实时监督我这做老公的有没有有失公道。” 被老公看出了目的,别过脸,望向车窗外头,生自己的闷气。 她要开车,因为开车对她来说,是一个是否成功克服过去阴影的坎儿。她不要在任何人的保护下,她能走出阴影,她能保护自己,并且能保护其他人。 “蔓蔓?”担心媳妇气坏身体的蒋衍,轻轻出声。 “我不生他的气,也不生你的气。”蔓蔓道。 “你觉得你把责任都推你自己头上,我和他会高兴吗?” “可事实是,这是我自己必须克服的事情,谁都帮不上忙,不是吗?” 蔓蔓小媳妇计较起理儿来,一个个的,无人能辩。 蒋衍心里想:怪不得大舅子干脆不和媳妇说理的,要干什么直接下手,因为谁都说不过蔓蔓。 “我和她约在售票处门口见,阿衍。”蔓蔓小媳妇提醒老公在哪里停车。 这要说起来,当他提出有假期想和媳妇到郊外度假两天时,蔓蔓小媳妇居然没有半点疑惑的,一口答应下来。 七窍玲珑心的媳妇,可能早就猜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了。 让小东子带给陆夫人的保温瓶上做了点手脚,约了陆夫人一同出门。他这老公看出来了,没有理由同是解放军战士的陆家人看不出来吧? 不过,陆家人应该是更巴不得她们母女联系感情,不可能阻止陆夫人前来。因而,比较好奇的是谁陪陆夫人来。 甲壳虫开到薰衣草庄园,远远能见路口停放的一辆白色东方铁血龙旁边,立着的陆夫人鬓发整齐,衣着大方,脸上的微笑既是和蔼又是充满期许地向着甲壳虫。站在陆夫人旁边的是全军第一美女白露——媳妇羡慕的波霸。 甲壳虫停好位置,夫妇俩从车上下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陆夫人了。 然蒋衍能察觉到媳妇在不知觉地做换气调息,一只手搂在媳妇腰上,在媳妇耳朵上一咬:“如果你觉得害怕,可以掐我一把。” 这话刚完,马上手臂上被掐了一下。 痛得他装作龇牙咧嘴的,瞪着媳妇:你真掐? 掐你贫嘴。 蔓蔓与老公眉来眼去这么个功夫,在陆夫人和白露眼里,就是新婚不久的打情俏骂。 白露杏眼一瞪,直吐:“我好羡慕,好妒忌。” 话听到走到面前的蔓蔓和蒋衍耳朵里,同是一愣:为什么? “我那个,可从来不会和我开玩笑。” 白露的“那个”指的就是郁闷到死的冰山爷。 君爷同志不是不会开玩笑,只是开的玩笑都能让人冷死。人家情愿他不开玩笑。 在旁听着未来儿媳、女儿、女婿说话的陆夫人,眼儿愈笑愈弯,是愈像女儿,道:“阿衍在这方面是比君儿强。” 听岳母大人当面亲口赞自己,蒋衍闹了个大红脸。 见老公脸蛋红成个西红柿子,蔓蔓忍不住笑,一样笑得眼儿弯弯的。 白露左看右看她们母女:的确是像。 若说蔓蔓像谁,可能像陆夫人多一点,比如那种内敛的性子,比如五官上一些特色。然而,蔓蔓始终流着陆家人的血。 白露了解陆家人,应该是从和君爷确定未婚夫妻关系并且交往开始,据她接触的陆家人,没有一个不是坚持自我的顽固脾气。 蔓蔓不例外。 这回陪陆夫人来和蔓蔓小姑子见面,白露是从陆家人那里领受了艰巨任务的:务必让蔓蔓开口叫陆夫人一声妈。 深深地叹口长气,正不知该如何下手时。 忽见走在她前头的陆夫人口袋里不小心掉了包纸巾,陆夫人没有察觉,在她旁边的蔓蔓弯腰捡起纸巾包,叫陆夫人:“妈,你东西掉了。” 一个骤然的“妈”字,将其余三个人全震住了。 哪怕自认很了解媳妇的蒋衍,都不知道媳妇是什么时候想通的,决定喊陆夫人“妈”的。 伸出去接纸巾的手指尖抖得像落叶一般,没抓住纸巾,却是一把抓住女儿的手,那一瞬间,陆夫人的感觉是,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把女儿粉嫩的小掌心抓着,紧紧地抓着,舍不得松开半分。 因为这个女儿是全家人最不幸的,天生注定受累一样,从她怀孕开始陆家受到迫害,被迫下乡。 晶莹的泪珠,一颗,突然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不是为女儿肯叫这声妈的惊喜,是觉得作为妈的愧疚,没有脸面对女儿这声妈。 不管女儿是怎么失踪的,她作为个母亲没有尽到保护孩子的责任,就是错,不能狡辩的错。 面对这忽然急转直下的场面,蒋衍和白露都很紧张,不知道这对母女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刚想提醒媳妇两声。 然,媳妇比他想象中,更是镇定,抽出的那张纸巾轻柔塞到陆夫人手里,说:“我和他说过,以前的事,不管是什么,都是要放下的。珍惜现在,期许未来,是我现在要做的事。” 听到这话的陆夫人,一个眨眼拭去了泪花儿,从她眼里似乎能读到什么,于是,与女儿相似的那双眼睛愈渐清明,愈渐刚毅,点头:“走吧。” 蒋衍和白露各自也都对此若有所思。 一行人是走到了庄园门口售票处。一路上,陆夫人一直紧紧牵着女儿的手,生怕又丢了的样子。 眼下正是薰衣草开放的季节,走了一段路后,众人见一片美丽的花色在阳光底下绽放的壮观场景,红的,紫的,用万紫千红来形容一点都不过为,大自然的美景总是能让人的心如花儿一样盛放开来。 “要是我那位,愿意陪我来这里走这一趟就好了。” 浪漫的普罗旺斯薰衣草庄园,是沉浸在爱河中的情侣胜地。 白露吐这样一句悠叹,像是君爷永远都不可能带她来这样的地方似的。 蔓蔓和老公蒋大少都甚感惊奇:这里离京城不远,抽几个钟头的来回满足未婚妻的心愿,对君爷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吧。 面对他们的疑问,白露和陆夫人只是悄然地露出一抹无奈。 找到一处湖边乘荫的地方,陆夫人拉女儿坐下,先是迫切地问起女儿离开她身边后的生活,有没有遭人欺负,有没有吃的好穿的好,有没有受到养父母的虐待。虽然家里的男人都了解了情况,但是,陆家的男人一个都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她让她忧心。 蔓蔓当然不可能让陆夫人忧思成病,只道:很好,一切都很好。我现在健健康康的,不就是证明吗? 耳听女儿说到固执的地方,露出的是与两个儿子和老公一模一样那种倔强,陆夫人心中既是欣喜又是一抹无奈:“蔓蔓,我问你,你是不是讨厌陆君?” 陆夫人是贴心的,没有直接让蔓蔓叫君爷哥,可见早已察觉其中很多微妙的事情。 “我,我怎么会讨厌他呢?”月儿眉的微颦,表明有点言不由衷。 陆夫人未表态,白露先在旁失笑:“那是,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女人会讨厌他的。” 别看君爷长着一张冰山脸,与姚爷一样是女性杀手。 “那可真糟糕,我死党就挺讨厌他的。”不好牵涉到自己,蔓蔓无意中举出初夏当托辞。 “她为什么讨厌他呢?”陆夫人聪明的目光透过蔓蔓口里的初夏观察女儿的心思。 “这要说到,当初一上车收我们五百块的上车费,然后对我们进行三千块的敲诈。”说起君爷那些气人的事儿,蔓蔓自己都没有察觉没能控制住口,几乎一股脑儿全向母亲告哥哥的状了,“他居然说北大清华谁都可以考上的,全世界人智商是一个水平,这样的谬论来阻止我考驾照。你说他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呢!” 白露听完她告的状,已经背过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蒋衍的英眉无奈地一撇一撇:媳妇对君爷的怨气不是一丁点,可媳妇自己都没有察觉,已经是把这个哥哥装在心头上了,不然不会这么在意。 陆夫人听女儿告儿子的状,那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的不知道有多辛苦了,忍着笑叹一声:“欢儿和他哥从小处的挺好的,没有你这个情况。” 提到陆欢,蔓蔓没见有多大宽心,道:“那不同,他自小被他哥洗脑了。连上哪个大学,都听他哥哥的。” 陆夫人:额。 女儿一句话倒是说中了:家里人,的确都是被陆家人的传统教育洗脑了,包括她两个儿子。 “蔓蔓。”陆夫人想了下后,决定和女儿说,“你觉得陆家是个什么样的家?” 上回女儿上陆家吃饭,女儿眸里转的那些犹豫、徘徊、惊讶、深思,她都看在眼里的。 蔓蔓就她上次去一次陆家,就自己接触的这些陆家人,用了两个字:“模范。” 一针见血。 陆家人做事行为举止,无处不透着的严谨与完美,可以说处处都体现一种模范的表率。 然而,在蔓蔓眼里,她觉得,特别是君爷,不像是人,是机器,一部精准运行的机器,令她心里特别不舒服。 而做妈的功夫,就在这会儿体现出来了。 “蔓蔓,我知道你不讨厌我,不讨厌我老公,甚至不讨厌欢儿,就只排斥陆君。但是,这家里面,你最不可以误解的人,就是陆君了。他可以说是这家里面,比我和我老公,更疼你更爱你的人了。” 未想到会从陆夫人口里获知这样的话,月儿眉中抹过诧色。 “现在的陆家,在旁人眼里好像很光鲜,实际上,陆家在走到这一步之前经历的磨难不难想象。大起大落基本是每个从官人员都会遇到的事情。仅文革时期,陆家人死掉的,就有过半的人。至于后来,平反后再被冤枉入狱的,也大有人在。谁让官衙是一滩浑水,谁进去都别想指意轻松。贪官易行,清官难做。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所以,陆家的孩子只能被教育成,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做到谨慎,因为你一个人的事可能会牵扯到家里多少人的性命。在这个基础上,遏制自己的个人感情,以家族家人性命为先。我们常说保家卫国,家都没有能保住怎么卫到国呢。” 蔓蔓静静地听,与她所想那般,做陆家的女儿不容易。在中国的现实利益中,大都是做一个县官的女儿比做一个市长的女儿,要好的多。 陆夫人这段话,其实与陆司令当时骂温媛的话一样,陆家要求你的是奉献,不是获得。 当然,陆夫人给女儿说这段话不是吓唬女儿,是为引出自己的大儿子。 “蔓蔓,知道你哥为什么想当医生吗?” 君爷个人的意愿,蔓蔓怎么可能知道? 铁定的摇头。 “想知道吗?”陆夫人富含深意地笑。 蔓蔓在心里腹诽:妈,你不用狡猾了。我知道即使我说不想,你也会说。 陆夫人开始,果然慢慢接着转回大儿子的事了:“君儿当初随我们下乡,吃的苦并不比我们少。但是,可能是因为流着陆家的血统,在乡下,他和他爸一样,都是苦中作乐。什么苦,都能当做人生的乐趣,加上年纪小,无忧无虑。第一次让他深感到人生忧愁的是,我的难产和你的早产。涉入政治风波的家庭,是谁都不愿意伸出援手的,比坐牢的犯人更可怕。你当时出生时不足五斤重,心脏和肺的功能都很弱。有一天晚上你看起来都快不行了,当时你爸不在,你爸的老部下跑去县城里找医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都不情不愿的。” 事实就是,当你落魄的时候,即使没有人再迫害你,你都会不知不觉地陷入一个四周危险的环境里,而从官的人永远不可能预计自己和自己家人将来是否会再遭劫难。 “你哥问我们,怎么才能救囡囡。” 在这时,君爷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因为这事种下了自己的未来。 他要权,他要势,最大限度地保障陆家,然后,最低的底线,当陆家真的很不幸再发生同样的事是,他自己能救他的家人。 而陆夫人给儿子的答案和儿子是一样的:“只有医生能救囡囡。” 蔓蔓微眨的月牙儿眼望向了湖面,被微风吹起一片微澜的湖水,波光粼粼,是用一种最自然最日常的体现感动人抚慰人。 她误解他了吗? 看起来有,看起来没有。 她并不是没有被他感动,不然不会叫他一声大哥。 她与他最大的分歧是,她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她。她心里惦记温世轩和陆家,而他心里惦记的是他的家人包括她。这本来并不矛盾,只要两全其美,可他不要两全其美! “他恨他。”蔓蔓看向陆夫人,眸中闪烁起了求问,“妈,你也恨他吗?” 这个他,陆夫人当然知道是谁。 即使陆家男人不说给她听,但不意味她什么都不知情。 “蔓蔓,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他,没有办法——这里。”陆夫人直指自己的心口。 蒋衍心里长叹口气:连陆夫人都没法接受,温世轩的这事儿简直是走投无路了。 …… 陆家人走后,留下在温家那群客人,王凤等几个太太是最先离开的,要匆匆赶着四处播散小道新闻。当然,离开的君爷有警告过她们八卦要节制。 接下来走的是蒋家一群人。 蒋父和蒋梅互相搀扶离开,心中都是无限感慨:之前某些人做的事报应都来了。陆家让他们过来看这个事,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在陆司令心里面,你蒋父是无能,才能让你太太对我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来。 蒋母已经郁闷得胸口发痛,两眼发黑,一路是摸着下楼,因为找不到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她是无路走了。陆家这样一个发话,等于断了她靠子靠孙的未来。 蒋飞灰头丧脸,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哪怕天皇老子下来,他都翻不了身了。 因为他做的衰事全部队都知道了,陆家有这个本事让所有人知道。 他下楼的时候,腿脚连蒋母都比不上,狠狠地栽了一个跟头。 在温家客厅里面抱着头蜷缩成条虾的金美辰,被刘秘书告知:她现在新买的那房子,因涉及贪官腐败方面的问题,要被政府回收调查。至于,金父给她在单位里安排的那个岗位,已经确认了是贪官腐败所致,给予了撤销。即是说,她从现在一无父母,二无房子,三无工作,四——她现在,是连扫大街的大婶都不如了。 在这世界上,连她可以逗留的地方都没有。 不,陆家给她指了个方向——去继续折腾蒋飞和蒋母。 想清楚了这点,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追蒋飞和蒋母,哪怕是下地狱了都得把他们拉着一块儿。 温家这边,张秋燕和温浩雪都不由摸起胸口:幸好,之前醒悟的快,没有再和蔓蔓作对,不然,现在她们的下场,眼前有太多人给她们真实案例了。 “大嫂。”张秋燕无限“同情”许玉娥说,“你看之前我和你说的,对蔓蔓要好一点,你都不信。现在可好了,你真是怨不得了任何人。” 落井下石,你这狗养的。 许玉娥气得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伸出手想抓张秋燕的脸。 眼看两个妯娌要打成一片,其他人纷纷上前阻止。 看老婆连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温世轩火了,使出最后的一招:“你不是温家人了!我和你离婚!你给我滚!” 离婚?! 温媛皱着眉,奇怪的是,自己对父亲这个提议并不像是会反对的感觉。 “你,你说什么?你想和我离婚?你有这个本事和我离婚吗?我跟你这么久,在你家里吃苦耐劳奉献这么多年,你想离就离?!”不打张秋燕了,许玉娥现在就想撕碎老公。 结果温世轩没有和她打,拎了个行李包,听那律师的话先走掉一阵。 许玉娥追他没有追到,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滚了一截,摔得鼻红眼肿脸上流血的。 张秋燕和温浩雪一块走时,对她连亲戚的称呼都不称了。既然温世轩和陆家都放出这样的话,她们是俗的不能再俗的人,不会做出对自己无利的事。 见这样的情况,温媛再放任许玉娥跑回来缠自己,那就是傻的了。自己拎了个书包跑出去,同时将蔓蔓的房子锁了,以免许玉娥趁他们不在时砸房里的东西。 就这样,温家四分五裂了。 温世轩按照自己之前计划好的,是跑到了林文才在北京给女儿筹备上学时先租下的房子。 林文才和林佳静这段时间其实都还留在北京,只是没有和他们继续联系。因为知道温家这段日子很乱,不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 对于温世轩的求助,林文才二话不说,将温世轩接了进来。 两个老哥肩勾搭肩,林文才问起的话,温世轩都照实说了。 “他们认了,我想,他们应该是有把握能保护蔓蔓了。所以我也没有犹豫,把蔓蔓还给他们。”提到把自己费心养大的女儿送回给人家,温世轩眼里哪有不泪汪汪的。 “大舅。”林佳静给温世轩递上一条毛巾,说,“大舅你别担心,蔓蔓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肯定会惦记大舅的。” “我知道她惦记我,可我情愿她不惦记我。”温世轩是老实,但不意味看不明白,“那家人不喜欢我,不欢迎我,如果她执意这么做,只是在给她自己找麻烦。” “哎,这陆家——”林文才一拍大腿,有些替温世轩不值,“你都很好心地把他们的女儿养大了,他们不感恩,反而怨你,谁都知道这事儿对你和蔓蔓都不公。” “他们有给我钱。”温世轩低下眼。 在陆家人心里,他温世轩就值这点钱。 还是刘秘书贴着他耳朵问他:陆家有意补偿他,需要多少的数目他尽管开声,陆家尽可能凑给他。 只要温世轩不再见蔓蔓。 “一分钱都不要!”林文才扶眼镜,怒。 “爸。”林佳静提醒父亲,这事儿终究是温世轩和陆家的事,他们不能插手的。 可温世轩不能让养女难做,说:“我和他说了,他们给多少我都收下。只要能让蔓蔓死心。” 林文才摘了眼镜,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却是极其无奈。 蔓蔓再怎么说,血液里流的是陆家的血,不是温家的血。 蔓蔓回陆家是肯定的。 “他们为什么讨厌你,大舅?”林佳静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蔓蔓一样,对这事感觉并不单纯,“大舅,你是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讨厌吗?” “你大舅怎么可能做什么事让人讨厌?”林文才驳着自己女儿,但是,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话是正确的,回头问向温世轩,“是不是你让他们误解了什么?” 温世轩自己也很困惑地抓着头:“上回他们问我什么我都照实说了,按理来说,没有什么可以误解的。” 林文才和林佳静默。 晚上刚过晚饭时间,温世轩接到了自己母亲所在医院打来的电话,对方告诉他:温奶奶醒了。 老人家醒了,本来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然而,当温世轩和林文才急匆匆赶到老人的医院时,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有数个佩戴警徽的公安机关人员站在病房里面。 坐在病床上两只手被手铐套住的温奶奶,对着警察都没有一点害怕的,指骂:“你们这群狗养的,竟然敢诓我骗我话!” “姥姥不是不能说话吗?”林佳静以自己对温家***印象,对于老人家这幅口齿流利的模样儿深感诧异,问父亲和大舅。 两个中年汉子倒是都知道温奶奶是装的,皆是无言以对。现在一看,恐怕这老人家,连之前的昏迷不醒,都有可能是装的。这,可把他们两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也在心里面对这个老人再厌恶了几分。 他们是真担心老人的身体,可老人怎么可以装病吓人?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林文才上前,问一个政府人员,“我是这老人家的女婿。” “是吗?那你知道她将自己的孙女卖了杀了的事吗?” 林文才连续被震两下,不止是丢了,是卖了,并且是杀了?! 温世轩那是整个人都摔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眼珠子瞪着老母:“妈,他们说的是真的?” “卖了人家都不要,把她送回来,我要她做什么!要怪去怪你媳妇!”温奶奶因中风扭曲了的嘴巴,吐出这些话来却是十分流利的口齿清晰,理直气壮。 这回不止是许玉娥想杀人了,温世轩宛如头红了眼睛的牛,扑向老母。 现场顿时变得一团乱。 林文才赶忙抓住在场的公安机关人员问事情究竟。 原来,在姚爷亲自到场的逼供下,温奶奶透露了温家故居后面那口枯井里有东西。 早就在温家故居埋伏的当地机关人员,马上带工具挖了那口枯井,从里面露出了一具小孩子的尸骨,看这年纪,是温家的大孙女没有错了。 这老人,死都不足惜了。 而且,明知道自己犯下的这滔天大罪事,还有意制造事端。 闻到风声跑到医院听到事实真相的温媛,方才知道自己被这个老巫婆狠狠地耍了一回。她要找的那块玉佩,老巫婆故意和她说的那块平安扣,其实,老巫婆肯定是早给了她最疼的外孙汪少涵了。只可惜人家小外孙一点都不珍惜这东西,早和那块假冒陆家玉佩的玉佩一块摔烂了。 温媛和父亲母亲一样,恨不得当场把这个老太婆给杀了。她后悔当时怎么不把这老太婆真给气死。 不过,这老太婆已经练就了那身百毒不侵的功夫,真想被气死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剩那么几年时间,就在监狱里度过吧。 姚爷特别交代:绝不给因病狱外治疗的保释。 要死,这老太婆只能死在监狱里面。 …… 难得半日清闲。 蔓蔓可以想象到温家里现在正在发生的剧变,却也明白,这些变化是必须的,必要的。因此,在下午这个美好的时光里,陪着陆夫人看看花,散散步,让陆夫人享受天伦之乐。 只是,偶尔,这心,还是会挂念——温世轩,林文才,林佳静。 眼看,这暮色一点点地从山里头降落下来。 众人正讨论要去哪里过夜吃饭,走向要闭园的门口。 两抹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陆君!”白露喜出望外,“不是说有事来不了吗?”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可以来了。”君爷的嗓子,即使对未婚妻,还是一成不变的调子。然而,这并不意味他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见到未婚妻肩膀上有一片落叶,指尖伸过去,自然地代她捡掉。 白露露出微笑,似乎早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转到陆欢那儿:“你怎么和你哥来了?” “有好玩的地方,我怎么可以不来凑热闹呢?”陆欢向她挤眉弄眼的,像是在问她:怎样?结果怎么样了? 结果——当然指问的是蔓蔓那句妈有没有叫。 白露故作高深莫测地耸个肩。 另一边,蔓蔓帮陆夫人把手提袋拎过来,说:“妈,我让阿衍先去开车吧。” 陆家两兄弟听她喊这句妈,叫得这么自然流利,像是出自肺腑内心,惊喜是有,更多的是郁闷。 她怎么叫妈这么容易呢?叫哥叫弟,就这么难? “去雾灵吧。我已经让人在那里订了位子。”惯于安排和指挥大局的君爷说。 陆夫人这回说什么都要坐女儿女婿的车,陆欢想借母亲的光在姐姐的甲壳虫里蹭个位子。 结果,四个人塞进了狭窄的甲壳虫。 君爷和白露坐上了白露的车。由白露开车。 蔓蔓看到是白露开车时,不禁又发牢骚了:“你看他,没有以身作则,他都可以让他自己未婚妻开车,为什么我不可以?” “蔓蔓,人家是未来媳妇体贴未来老公。”蒋衍同志哭笑不得。 “我也想体贴你啊!”蔓蔓小媳妇瞪大两只眼珠子。 蒋衍自认踏进了媳妇设定好的陷阱,赶忙闭上嘴巴。到了度假酒店的餐厅,一家人刚坐进餐位。蒋衍拉住大舅子,为了避免以后天天被媳妇缠,还是先赶紧把驾照这事儿当着公众的面说清楚。 “她不能开车。”君爷的话即是军令,没有反悔的可能。 “原因呢?”先按住蠢蠢欲动的媳妇,蒋衍问大舅子。 “她忘不掉的,永远都忘不掉,因为她那时太小了。”君爷是以纯粹的医学理论在下这个结论。 “现在你听清楚了吧?人家不是因为智商问题否决你。”蒋衍论公道的,和媳妇讲。 他作为老公也不可能让媳妇去冒任何生命危险。 一辈子都开不了车了,一辈子都不能克服那座大山了吗? “我和你打个赌。”月牙儿眼对向君爷那张说不可能的冰颜,“你陪我再去开一次车,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如果再犯,不用你说,我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开车。” 下请帖?他就会轻易接受吗? 冷眸瞥过去,接到她那双清明的月牙儿眼,像是小时候的囡囡向他睁着幼小的眼珠子,急急地把目光收回来,控制住:“我不接受。” “陆君。”刚认回女儿的陆夫人想当好妈妈,当然要为女儿说几句好话,“囡囡的要求并不过分。陪她一趟有这么难吗?” “难。”冰唇里毫不犹豫地蹦出这个字,令在场所有人哑了声。 君爷怕心软。 陆欢第一个背过身窃笑:兄长也有这一天,真倒霉。 “蔓蔓。”陆夫人对女儿爱莫能助的。 蔓蔓在心里头对某人咬牙切齿的:你硬的不行,现在竟然耍起了软的? 对君爷来说,只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中,软的当然也要适当时候耍一耍。 看起来这效果不错,蔓蔓暂时闭了嘴。 冷眸满意地收回视线。 饭菜上桌。 君爷派人亲自为家人钦点的,肯定都是可口的菜式。 “蔓蔓,你吃多一点。”陆夫人早在上一次发现,女儿胃口很小。 蔓蔓的胃口是不大,前段日子吃多了,近段日子可能是天气变得更热,食量又减了。但是,她向来是这样,并不放在心上。 蒋衍也知道,媳妇的胃是吃得太多,也会犯毛病的,因此不敢给媳妇塞菜。 在轻掠过她碗里自己挑的那几样菜以及她没有动过的菜盘后,君爷叫来了酒店服务生,小声交代了些什么。 于是,一小碟梅子搁在蔓蔓的面前。 【99】哥,想求你 更新时间:2013-2-6 10:30:03 本章字数:12272 固然陆家很低调,王凤等人被严格喝令此事不能宣扬。但是,作为抚养蔓蔓长大的养父温世轩以及温家,肯定是无法避及的。 蔓蔓被陆家认领回去的事,张秋燕当晚火燎火急打电话给了老公温世荣。 温世荣大吃一惊: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老大哥居然在家里养了只凤凰,而不是只会生金蛋的母鸡。 意思是指,如果蔓蔓只是因为嫁人攀上了蒋家和蒋大少,只能算是会生金蛋的母鸡了,而且如果蔓蔓生不出来,这只母鸡照样需要大打折扣。 但是,若成了陆家的千金,意味又大大不同了。哪怕蒋家和蒋大少一开初没有要蔓蔓,蔓蔓照样是凤凰,谁都不敢小看。 然而这个看法,不是温家所有人都认同。 就准备带着全家人学温世轩一家北漂的温凤姊来讲:蔓蔓即使回了陆家,依然别想逃得出温家的五指山。 对此,带温少涵准备上北京和温奶奶要遗产的温凤妹来说,与姐姐持同个观点:她吃温家的,用温家的,想走就走?别想着几个臭钱就能打发我们?不可能! 温家两姐妹来到北京时,由张秋燕接待。 没办法,因为温世轩因老人家做的事儿被揭开而崩溃了,把自己关了起来,谁都不见。 守着温世轩的林文才和林佳静,害怕温世轩一旦想不开会自杀,想来想去,现在能把温世轩从痛苦的深渊里救出来的只有蔓蔓了,于是冒着与陆家作对的危险,打了电话给蔓蔓。 在度假酒店陪陆夫人及陆家人吃饭的蔓蔓,正对着眼前一碟子送上来的梅子恍神时,手提袋里的手机嗡嗡响。 “喂,小姑丈?”慌张掏出手机接听的她,一时没有小心,当着桌上的其他人接了林文才的电话。 这句“小姑丈”刚出口,桌上几个陆家人全望向了她。 陆夫人敛眉,陆欢一下搁了筷子。 君爷那张惯来冷冰冰的脸,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蔓蔓忙走到一边去与林文才说话。 蒋衍坐在媳妇旁边的位子上,与媳妇刚才一样,对那碟梅子若有所思的,问让服务生送梅子的大舅子:“她——有了吗?” “你当她老公,不知道她生理期?”冷眉上提,君爷毫不客气地批评妹婿该怎么当方是合格的老公。 蒋衍汗颜:“我这天天在部队,不大清楚。问,不好问。” “我看她自己对这方面也是后知后觉的。明天回去后,我带她到医院去看看。”对他们这对夫妻,其实君爷微词不少,在于很多夫妻知识都缺乏,尤其是他那妹妹,不知道温家怎么教的,结婚前对这种事居然一无所知。 英眉些微地紧,是想起君爷之前说的那个熊猫血的事,悄声再问:“我在网上查过,说是对孕妇有影响。” 可以的话,君爷当然不想妹妹冒险,但是,他不可能阻止喜欢孩子的妹妹不生孩子,这和禁止开车的性质不同。 “这事交给我。”一句话,担起了一直想弥补她的责任。 大舅子固然开了句承诺的金口,然蒋大少这心里面没有能完全放下。 耳听媳妇那头,传过来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起来。 “你说我爸怎么了,小姑丈?” “别提了,都是佳静她姥姥做的那事儿,你爸现在很是自责,我怕他学人家武士剖腹谢罪。” “什么事儿?” 温家奶奶做的那个人天共愤的事儿,可以说是莫大的家丑,林文才面对蔓蔓都难以启齿,最后道了句:没了。 月儿眼一刻凝住,之前她想过很多次,甚至在金美辰回来的时候,她都在心里面做了决定,如果父亲真正的女儿回来,她会选择成全和消失。但是,结果是,她终究要代替那个不幸的孩子去继续自己作为温世轩女儿的义务。 那个不幸的孩子,如果不是那个不幸的孩子,她不能到今天不是吗? 她知道,温世轩是把给那个孩子的爱全部投到她身上,所以,她没有理由去代替那个孩子完成她的使命。 “姐!”陆欢没有兄长和母亲沉得住气,见她一直不动,尚存一丝稚气的秀眉一皱,叫了出来,“菜都凉了。” “欢儿。”陆夫人轻斥小儿子,她心里很清楚女儿难做。 电话对面,林文才是听见陆家人的声音,左右为难,哎声气:“我不知道你和你家人在一块儿,我看你有空再抽时间过来好了。” “小姑丈,你别担心,明天我回去后,马上去看爸。所以今天和我明天过去之前,爸拜托你了,小姑丈。” “说什么客气话。”林文才一笑了之,挂了电话。 拿着手机回到桌边,看见如陆欢说的,桌上的菜真是一丝凉了,不由愧疚:“对不起。” 可明显,她这句对不起不是陆家人想要的。 陆家人想要的是:她可以向他们撒娇,装娇,而不是像个陌生人对他们感到愧疚。 陆欢感觉菜都没有味了,心口这里闹堵,他想象中的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盼来盼去,盼到今天与温家分清关系,但是,姐姐那种血亲的感觉没有回来。 “我去看看客房准备好没有。” 丢下这话就走的小儿子,陆夫人刚想叫,被坐在对面的大儿子一个眼神制住了。 “吃吧。欢儿年纪还小。”君爷淡淡一句后,夹了块蘑菇放进陆夫人的碗里。 一刹那冷下来的气氛,让桌上其他人都倍感尴尬。 在桌底下悄悄握了下媳妇的手,安慰道:“等会儿回客房时,我们再去看看他。” 月儿眼迷惑地眨了眨: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道歉了,还做错? 陆夫人看她表情,都知道她可能连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机会都没有试过,心中一个叹气:手里一碗好菜,难以下咽。 君爷默默地扒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倒是白露,将菜夹到蔓蔓的碗里,白齿一露:“吃多一些,你现在即使吃不下,也得尽可能吃多一些。” 记起了那碟梅子,蔓蔓脸蛋一红,低下头,心里面悄然的喜悦,是浮上了眉梢。 真是要做妈妈了吗? 这时候,最想分享这个喜悦的人,是初夏。 走到客房服务处的陆欢,百无聊赖地边等服务生查询信息,边拿指头敲打服务台的桌面。 从门口匆匆进来一个人,这人刚好陆欢认得,是刘秘书的人,秀丽的眸子微眯,向对方招起了手。 那人看见他招手,不敢视而不见,走到他面前,问:“陆上校呢?” “你找我哥?是刘秘书派你来的?”陆欢反问他。 “有急事。” 见这人面色有些慌张,陆欢怕耽误兄长的大事,亲自领着他到餐桌那头。 那人没有向桌上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到正吃饭的君爷耳畔耳语了几句,紧接马上退了下去。 当时,桌上的人,都睁眼看着君爷听完话,搁下了碗筷,一张冰颜依旧看不分明:“你们先吃,我有点事出去处理一下。” 等大儿子走出餐厅,陆夫人担心地问领人过来的小儿子:“出什么事了吗?” “妈,我想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大事,爸会直接让刘秘书过来的。”陆欢一面安慰母亲,一面心里没有太大的把握。 因为那人看起来真是有些急,定是出了事的。 于是,桌上的人都吃不下饭了。 老公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简直是像拉起了警报,如根针刺到蔓蔓的神经。 “阿衍?” 见是莫文洋的来电显示,蒋衍一时捉摸不到是怎么回事,握握媳妇的手要媳妇安心,先接起来。 “你有没有看电视新闻?”莫文洋第一句直冲出口的问话,让人措手不及。 “我现在陪蔓蔓在密云玩。”英眉一挺,既是提醒又是问对方。 “这么说,蔓蔓和你都还不知道。”莫文洋哎一声,从头开始紧张地描述自己知道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小叔一个朋友你知道的,因为装修新家买过蔓蔓的画,现在他老婆想再买一副,就想上蔓蔓的画廊亲自挑,结果到了画廊那地方,见画廊的那条街已经被警察警车消防车封锁了。一抓人问,说是里面一家画室起火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想必君爷刚急着出去,这事儿八成是真。 见媳妇担惊受怕的目光频频扫过来,蒋衍急忙捂着手机往外走。 离媳妇有一段距离远了,蒋衍冷静了情绪,追问:“你继续说,是谁的画室?你是说蔓蔓的画廊受到火灾牵连了吗?” 杜宇选的画廊建在一片集中都是开画室画廊的商业街,所以不一定是杜宇的画室出事。蒋衍尽可能往好的方面先想。 “我那小叔朋友的老婆也很担心蔓蔓。毕竟对蔓蔓印象不错,都是朋友嘛。”莫文洋道,“这不挤进到围观的人群前面,抓到一个消防官兵,自称是一家画廊老板的朋友,十分担心火灾是否牵涉到自己的朋友,那个消防官员一听,告诉了她起火的是哪家画廊。” 听到莫文洋最后那声长叹,蒋衍的心咚的往下掉了。 “我小叔接到电话,不就马上通知我,想让我通知你,想知道你和你媳妇有没有出事。现在电视上新闻好像也播了,说了,最初起火的是杜宇的画室,具体起火原因还待调查。不过,现在,听到你和蔓蔓不在画廊,我可以先松半口气了。” 蒋衍从中想的,可比莫文洋想的复杂多了。既然是杜宇的画室出了事,为什么第一时间不是杜宇或是初夏甚至是画室的员工打电话通知她媳妇,莫非是全部人都被困火海遭遇了不幸? 对他和他媳妇来说,人命是最重要的,至于身外之物都是不值钱的。因此听了莫文洋的话,反倒把他整颗心都给吊了起来,暂时说什么都不能说给媳妇听,因为媳妇刚是怀上了孩子。 大舅子知道的情况肯定比他多。 冲到酒店门口,果然见君爷握着手机贴在耳畔在门前一侧隐蔽的地方徘徊,身边有几个人和他一样都在等候对面汇报的情况。 见妹婿从阶梯上冲了过来,君爷一个摆手,然后先按住电话。 “有人受伤吗?”蒋衍问。 两双严峻的眸子对上锋,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君爷别开眼,道:“到今为止,初步已经可以确定一人重伤一人死亡。” 用力地站住脚跟,蒋大少与杜宇的情感,比起蔓蔓和初夏的,那是一点都算不上浅,是真正的称兄道弟,呼吸急促,但声音沉稳:“都是谁?告诉我!” “死的应该是纵火犯。因为有值班的画室员工亲眼看见对方点火,当然,警察还要等亲自去阻止那人纵火的杜宇醒过来,才能知道整件事的过程。” 所以,重伤的人是杜宇了。 一半心安,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 现在不是追查真相而是救人命的时候。 “他伤的有多重?” 刚想开启的冰唇,在锐利地扫到前面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的身影时,果断地闭上了口,微眯起眼瞳。 蔓蔓不是因为老公躲着她打电话追出来的,毕竟老公可能是去接部队的通知。可是,在老公的电话来了之后不久,林文才的电话又来了。 “小姑丈,是爸出事了?”弯下腰,背对餐桌接电话的蔓蔓,一时还未想到画廊那边会出事。 “蔓蔓,我现在和你爸,正往你画廊的方向赶,你别担心啊。”从电视里面看到甥女的画廊起火的新闻,林文才一刻没有想到甥女可能不知道,语无伦次中,只想安慰甥女。 “你说画廊怎么了?!” 嘭的,蔓蔓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椅子。 这回,餐桌上的人都知道是出什么事了。 “欢儿,赶紧去问你哥。”陆夫人心知那画廊可以说是女儿的命根子,一面起来指挥小儿子,一面却是过于紧张而两脚发软站不起来。 陆欢一溜跑,没有跑去问君爷,是直接找地方打电话给父亲了。因君爷刚应是接到了消息,但选择了不告诉他。 白露心里同是很担心,然不敢乱走,一直小心陪着未来婆婆。 “蔓蔓——”见女儿冲出了门口,陆夫人喊。 蔓蔓三两步疾走到酒店门口找人,因林文才是看新闻报道,具体情况新闻里面暂时都称不清楚,于是对她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她知道,现在情况最清楚的,莫过于比她和老公更先一步接到消息的那个人了。 然而,等她来到那个人面前,那个人冷冰冰的唇口却好像一点都不打算对她撬开。 “你刚刚说是谁受伤了?是我师哥吗?”远距离的,听的不是很清楚,她只能选择一个劲儿地追问。 她这个样子,他哪敢直接对她说,怕一句话出口她直接在他面前倒了,而且怀上的孩子说不定会因为母亲的情绪而不保发生流产。 “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如果你不说,我更承受不住!” 月儿眼缩的圆圆的,望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退避或是犹豫。 “蔓蔓。”轮到蒋衍担心媳妇,阻止大舅子说。 “阿衍,我知道你和我师哥感情不错,你应该更了解我现在这个心情。”蔓蔓小媳妇这话,既是说给老公听,也是说给任何担心她想阻止她的人听,“对我来说,我并不怕发生多糟糕的事,我更怕的是,我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做,这是比什么都要痛苦都要悔恨的事情。” 和白露一块赶过来的陆夫人,听到女儿这话,像是自己的真实写照,自己不就是在家里被经常瞒着的那个吗,刹那被感动了,向儿子说:“和她说吧,陆君。有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场一块承担。” 接到四周所有人的眼神,冷眸一个含低,冷漠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一样:“子业已经赶到那家接受了伤者的医院去看。很严重。初步判定,一个是肺吸入伤,以及,由火灾之后引发的爆炸余波带来的严重内脏挫伤。子业在联系,看能不能转到更好的监护病房医院。因为他这个情况,必须住最好的监护病房。” 那一瞬间,怕媳妇会倒,手用力地托住媳妇,却发现媳妇挺直腰站着,一点都没有要倒的脆弱,英眉反倒是很担忧地一蹙,他这会儿情愿她哭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蔓蔓?” “我得回去。马上回去。初夏一个人肯定很害怕,我不能放她一个人。而且这么多的事后工作,师哥倒了,初夏怀着孕,没人在不行的。”蔓蔓说着,像是对自己说着,一面思索一面说,在她的眼里这会儿只剩下陪了她那么多年和她一块奋斗的死党及师哥了。 “你这样子能回去吗?”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不是我能不能回去,是我必须回去。”蔓蔓自认现在理智没有掉,对他这句质问是用最理智的答案在回答。 “如果你这个样子回去,我敢百分之百保证你孩子会不保。这样,你都愿意回去?” 眼前这双冷霜的眸子,要不是因为听过了陆夫人说的那些往事,她简直以为里面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对她只有惯来的恫吓加上绝对的掌控权。 “如果我真怀上了孩子,我会用行动和事实告诉他,他母亲很坚强,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被击倒,所以自然会保护他到底!” 这样的一句豪言壮语,怕是谁都从未听说过的,从一个怀孕的母亲口里。 每个人都被她的话撼到了,在心底深处放光。 毕竟是流着陆家人永不服输的血。陆夫人深深感慨。 因此,儿子不动容,那是不可能的。 心软了? 君爷能一刹那感觉到她的话像一股熔岩冲过来,击碎了自己内心的冰峰屏障。 他不该和她争执和她较劲的。 因为发觉每一次只要真是和她较劲上了,他十有八次都会服输。 这时候陆欢从酒店里握着手机冲出来,兴冲冲地对他们说:“爸说了,如果都知道了的话,就都回去吧。” 连陆司令都这么说。 “姐。”陆欢可不管蔓蔓认不认,反正这句姐叫定了,指着与陆司令通完话的手机对蔓蔓挑着俊秀的眉毛儿,“爸要我告诉你,天塌下来都有他撑着,你不用担心。” 她现在是有两个娘家,两个爸了。 想到林文才在电话里说温世轩一听到她画廊出事,脚都没有穿鞋急着代她去现场,而现在陆司令也这么说,月儿眼一展:“我一点都不担心。” 一行人,即飞车赶回城中。 与此同时,姚子业陪着安排好了转院的杜宇上了救护车。 杜宇在这时候清醒了。 姚爷可不觉得杜宇在这个时候醒来会是个好事,对着眨着沉重的眼皮子想睁开说话的杜宇说:“杜先生,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先安心养好伤。” “画,画——”杜宇被火苗烧伤的嘴唇吐着,不停地吐着。 “画廊烧了,但是只要人在,可以重建。”姚爷安慰他。 “不是,烧,烧蔓蔓的——画。”杜宇无论多艰难,都得把这话吐出来。 姚爷面色一降,虽然接到火灾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感觉这事是对着蔓蔓来的。不然,他不会急着亲自赶到现场并派专人追踪情况。 杜宇其实还想说,想把整件事都马上说给蔓蔓和自己老婆听,让她们能躲多远就多远。可眼皮很重,呼吸很沉,火场未除的浓烟像是依然困锁着他,让他不断地坠落在那起纵火的噩梦里。 …… 说起来,杜宇与初夏结婚有七八个年头了。一对平凡的大学生毕业夫妻,没有可以依傍的有钱或是有势的父母帮助创业,在事业上磕磕撞撞,却也因为同甘共苦的经历,当他们一步步共同克服过难关得到了胜利果实,其中,最可贵的果实就是情比金坚。 夫妻的感情很好,唯一遗憾,就是没有能生下孩子。 不是不能生,是没有时间没有金钱生。 现在一个孩子生出来多金贵,可以说,一出生到这世上,小孩子张口张手都是要钱的。 到如今,他和老婆的岁数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着不生的地步。 老婆初夏有了,可喜可贺的事,另一方面,却让这对创业的夫妇愁的。 不像蔓蔓,他们不是纯粹的创作者,是经营者。这意味他们赚到的钱,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必须继续投下去投资。蔓蔓可以把赚来的钱省下来给温世轩买房子。可他们不行,他们的公司要继续运作,要有更多的业务维持画室的生存和发展,投资和扩大成为必要。 杜宇在心里算过一笔小账,如果顺利,明年,他和老婆的孩子出生之际,画室刚好走上盈余的正轨,他有余钱可以买一套比蔓蔓给温世轩买的更大的房子了,能让孩子有个更好的发展空间。 所以,他没有时间滞留,没有时间停步不前,为了孩子的奶粉钱,为了未来的家,他比以往更努力去赚钱。 如果在这时候出什么意外都是致命的。 兢兢战战每一天到画廊,查管财务,扩大业务,不想再聘人节省开支,只好一个人顶两三个人干活。 今天若以往,到画廊里开了门准备迎客。画室聘请的小工一个被他派出去代替温世轩送货和进货,因为温家发生的事他略有所知,在这时候他不能去打扰温世轩和蔓蔓。另外一个小工,一方面要在画室里帮他待客,一方面,周近的短途都需要跑的。 画廊里,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守着。 偶尔客人多的时候,他经常是周身繁忙,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 好在,没有听说小偷会光临画室。因为画室没有什么好偷的,名师的画,都在博物馆呈列着,不会在画室。至于钱,现在老婆办了网上银行,大多数交易都是在网上银行账户直接划开,现在画廊收取的现金愈来愈少,基本不收。 再怎么防,杜宇都没有想到会有陌生人不是冲着钱来,是冲着“毁灭”两个字。 当天快打烊的时候,两个小工比他先一步下班。他收拾下东西后,也准备回家去亲亲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时间,一个客人突然走进了画廊的门。 这是一个,打扮很是普通的中年妇女。 蓝色花布衬衫,一条黑色裤,脚上穿的是双低跟皮鞋,臂上挂了个软皮质的女士手提袋。 按照杜宇待客接人的经验,从对方的打扮判断:收入应为中等水平。买不起太有钱的画,但是,能买得起一定金额的原创作品。很符合他这个画廊里年轻不知名作家作品的推销。 现在有一个赚钱的机会杜宇都不会放过。 “请问大姐贵姓,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吗?”杜宇很是热情地迎上去。 中年妇女缓慢地回过头,一双好像茫茫然而显得一丝冰冷的眼珠子在他笑颜上盯了眼后,道:“我老公姓雷,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女画家很有名气。” 知道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蔓蔓来的。杜宇没有疑心,带着她来到蔓蔓的作品面前,自豪地介绍道:“雷太太,你好。这是我们画廊的招牌画师。她现在因为预订的客户太多,如果你想买她的作品,可能需要预约。” 中年妇女的眼睛在蔓蔓那幅命为“女蜗”的巨画面前,从一刹那的惊诧之后,到沉淀下来的阴沉,如坠入黑暗里的黑色。 杜宇以为她是要考虑。很多买家都是这样的,一听到价钱时间什么等等因素,都是要考虑的。因为买画可以算是买一点小奢侈品了,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是容易能下得了决心的事。 他旋身去办理其他事,等这客人考虑一阵,再折回来问这客人结果。 走到近旁的服务台上给老婆打电话,问候老婆情况之余,问老婆今晚想吃什么自己带回去。他舍不得怀孕的老婆做饭。 两夫妻在电话里谈的欢,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周旁发生的事情。等他挂完老婆的电话,忽然闻到一股焦味,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了味道。先是怕厨房起火,跑去厨房一看,什么都没有。循着烟味的线索,到最终,找到了那位自称为雷太太的中年妇女。 雷太太手里握着的打火机,擦出来的火苗一下子点燃到蔓蔓的《女蜗》画幅上。 “你,你做什么!”杜宇想都没有想,当即脱下身上的外套去扑火。 画廊里的装修,为了好看又便宜,大都是泡沫面板,容易燃火。这火,一瞬间,四处燃开来。而那个雷太太像是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一样,拿着那个打火机,像个木头人一样继续四处点火。 杜宇冲过去打掉她手里的打火机,杜宇只能认定她是疯子了。 幸好有个小工因为掉了东西折回画廊,发现这一幕,马上把快要和那个女人一块陷入火海的杜宇拉出来。 杜宇这会儿想到了收银台有一笔现金,想冲进去拿钱,这时候,不知道火苗点燃了什么东西,炸了。爆炸的余波把刚走到门口的杜宇推出去几米远。杜宇当场吐出了口血,不省人事。 小工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眼睁睁看着画室里愈来愈大的火苗淹没了那个纵火的女人。 火影中,能见女人一脸漠然的表情,像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疯子,疯子! 杜宇回想整件事的经过,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疯子女人会突然选择他们画廊纵火呢? 直到想到那个女人说自己老公姓雷这句话,他猛地打了个冷战:不是那个进了监狱坐牢的雷文斌的妈吧? 事实证明他最终猜的没有错。 消防人员从火场把这位雷太太的尸体抬出来,由法医和公安机关初步鉴定,叫蓝雨,儿子叫雷文斌。她到北京,应该是在雷文斌被判刑入狱时的事了。也即是说,她如果一开始就为儿子起了报复心理,真想纵火,早就该动手了就是,却迟迟拖到了今时今刻。 不由,让人足以揣摩背后指使她或是说怂恿她做这事的人。 姚爷和君爷各自在路上联系上通话,姚爷道:“他们计划周密,这点是肯定的,所以会选择在今天这个重大的日子里面动手。” 对方选择在陆家认回自己女儿的日子动手,其居心叵测与挑衅的意味,不难想象。 “小叔说要和我们谈谈。”姚爷一边听着陆贺栋打来的电话,与君爷说,“我们在医院碰头吧。” “子业。”在对方要挂电话前,君爷忽然更低的声音道出口,是要嘱咐。 狭长的眼微是一紧,似乎能猜到他想说到的是谁,口气峻了起来:“有什么事要交代你说吧。” “如果他的情况不好,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好做打算。” 打算,两个字透着股冷。 抉择的冷。 说是告诉她,但是有底线的。如果杜宇真是突然间不幸了,他没有理由在她毫无准备之下去告诉她这个事。她再坚强,都抵不过这种打击。 初孕的孕妇是很脆弱的。 于是,姚爷领悟到了他的话外音了,点了下头,允诺:“在这点上我是和你一样的。” 电话挂断。 冷眸望着窗外,眼底是愈来愈冷,若成了随时欲冲出火焰的冰山。 对手的狡猾阴险,一再出乎他们的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利用毫无干系的雷文斌的妈来做这种放火的事情。而且因为目标第一针对画廊而不是他们选择保护的人。防,没法防到,属于正常。 相比之下,姚爷对杜宇的情况是愈来愈担心了。眼看监护仪器上的心脏曲线时刻在发生变化。 “姚上校。”跟车的医生,紧张地看着姚爷。 “现在离我们要去的医院还有多远?”指示注射强心针的姚爷,一边问开车的司机。 “前面好像出了事,塞车。”坐在前座的司机急得也像要疯了一样。 见这情况,姚爷果断派人跳下救护车,去前头探查情况并找交警疏通道路。 没想到,这时,却有人来拍打他们救护车的门了,喊着:救命,有医生吗? 接到姚爷的同意,坐在门就近的人把门推开。 露在姚爷面前的这张中年汉子的脸,让姚爷一怔。 同时,站在救护车门口叫救命的林文才同是一怔,紧接在看到杜宇那张脸时惊慌大叫:“这可怎么办啊?” 原来,温世轩和林文才,还没有赶到火灾现场,在途中先遇到了同赶着去往画廊的初夏。 “她和我们一块坐出租车,到这半路,突然说不能动,说绝对不能动,肚子里的孩子好像要流掉了。”林文才已经慌得一个话都说不顺畅。 若不是知道事情始末的姚爷在,饶是其他坐在救护车上的人,可能听林文才说上半天都不知道他在说谁。 没有办法了,姚爷预备先跳下车,去看看初夏的情况。 刚要跟林文才走,背后那监护仪器忽然一声警鸣,惊得他们两人全回头看。 杜宇的心脏曲线成了一条直线。 …… 甲壳虫由君爷开着,一路往城内赶。 蔓蔓和老公坐在后座。 把媳妇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蒋衍温柔地抚摩她的头发,在这时候没有比沉着和冷静更重要了。 急,是办不到任何事情的。 蔓蔓闭上眼,想着自己承诺的诺言,想着初夏,想着师哥杜宇,想着他们与自己一样绝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 冷眸时而透过车前镜,掠过她那张坚毅却略带苍白的脸蛋。 “陆上校。”副驾座的人,将通话的耳塞递给他。 伸手马上把通话的耳塞塞进耳朵里,一声令下到对面:“说。” “姚上校问陆上校你现在在哪里?现在我们到达不了医院,在同时抢救两个人。” “已经进城里了。”君爷将车飞驰上高架桥时说。 “姚上校要我告诉陆上校。让您把车开到其它地方,先不要和他碰头了。因为在这条路上一定会遇到的。” 通过电话线,能听到干扰音下的滋滋滋声中,夹杂了仪器急救和警鸣的声音。 听得出来,对方的情况十分不妙。 姚爷承诺了,第一时间要和他一样考虑到的是囡囡。 手中的方向盘果断一转,进了另一条路。 坐在后座的蔓蔓感觉到微小的颠簸,睁开眼:“为什么转方向?” “接到通知,说是要改地点。”冷冷的声音不为所动地答了她。 或许别人听不出来,她一听就知道他是在掩饰。 “他出事了是不是?” “蔓蔓!”紧紧抱住老婆,蒋大少忽然一声加大音量,“你能不能相信人家?” 叫她怎么相信他?他不止一次的那种表态,叫她怎么相信他? 从那上车五百,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冷冷的音色,透着自信与冷酷,“现在你只能靠我了,不是吗?” 弯下腰,咬住自己的贝齿,使劲儿地咬。 这一刻,他可能想都没有想到,她是在体会陆夫人给她说的那个有关于他的故事。 如今她的心情就和当时的他一样,因为无能为力,而由此滋生的愤怒与不甘。 “哥。” 突然听到她这样一声,冷眸忽然缩紧,想把耳朵捂住当做听不见。虽然这一句称呼是他渴望已久的。 【100】极品没有上限 更新时间:2013-2-7 10:44:59 本章字数:13155 哗哗哗—— 办公桌上的电话不断的响,刘秘书一个接完接另一个。 在办公室里背着手来回走动的陆司令,浓眉若是一座屹立的大山,冷齿之间勾起一抹决意:“走。” 刚出到门口,遇到姚书记派来的人。 “书记说车停在门口等着您。” 由是,两个老战友坐上同一辆车,驱车前往金父所在的看守所。 金父的犯罪问题,涉及多个方面,纪委和公安机关在深入调查中发现,不止是受贿问题,而且金父走漏了嘴,说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随陆司令下乡的事。 当初,陆司令被贬,带一家人下乡。自称忠臣的老部下,自愿跟他去吃苦的,就有好几个,金父是其中之一。 陆司令没有在女儿这件事上对金父起过疑心,是因为听自家夫人说,当年囡囡病的时候差点死掉,后来是金父带人去了镇上,冒着危险强行拉来一个医生,才救了囡囡这条命。 后来金父离开了他在其它单位工作,但这份恩义陆司令始终记得。 念情,是中国人的人情特点。 这本没有错。所以陆司令是没有想过金父会和自己女儿当年的失踪有关。 “人心始终隔了层肚皮。”陆司令现在,已经有点不知道相信谁的痛感。 姚书记眺望窗外,与儿子一样那双文雅的眼睛,陷入一层更深沉次的思考。 车到达了看守所,见到了金父。 见到陆司令,金父起身,像以往那般,向老上司尊敬地敬了个笔直的军礼。 仅是这个见面礼,陆司令都至今很难相信金父会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 “坐吧。”陆司令道,微耸的浓眉像大山一样压着金父。 金父弯下腰,对老上司充满歉意和愧疚:“我辜负了你。” “你没有辜负我,你辜负的是你底下的人。”陆司令很实际,不会开口闭口什么人民和党,与金父有切身利益的是金父的部下。 金父听到这话,却是笑了,称陆司令没有变:“我是辜负了他们。” “你后悔了吗?” “后悔了。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在老上司面前,金父才敢直接吐露心声。 “你养女的事我也听说了。”陆司令的指头敲打着桌板,只见过金美辰两次,但是,对金美辰的印象极为恶劣。 “没有教育好她,是我的责任。”这大概是金父平生最后悔的事,“我把她带坏了。” “什么人的女儿,你都敢抱过来养,我在这点上挺钦佩你的。”陆司令这话可没有半点讽刺,除去金美辰本人被金父娇生惯养坏了之外,金父本身把父母双失的孩子抱养过来尽心养大并没有错。 “我和我老婆当时看到她时,只觉得她小小的,很是可怜。”金父回想着往事,语气里尽是感慨。 见金父这个样子,陆司令与姚书记交流了眼神:不像是会对小孩子做坏事的人。 “司令,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问我什么。”金父抬起头,看向陆司令的目光里却是没有半点犹豫。 “我想问你,你说你知道我女儿失踪的那回事儿?”陆司令知道女儿失踪时金父并不在场,这事儿金父本不该知道。 “司令,请原谅我,当时我知道司令你查的紧,我害怕这事牵涉到我头上,所以不敢说。当时在院子里陪夫人的那位尉官,是我认识的人的儿子。”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为了找寻这个失踪的尉官,他们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却至今无果。 “他与他父亲至今都是断了联系的。” “他的家人我们上门拜访过,这个我们清楚。你现在突然说这个事,又是有什么意义?” 这个尉官有着诸多的疑点,作为随行人员跟陆司令下乡,但由于是新调来的人,其实与陆家人并不熟悉。当时陆司令没有想到的是会有人对他刚出生的女儿感兴趣。 “可能司令不知道,这人当初能爬到这个位置,却不是因为我介绍的,是另有人将他调过来的。” “什么人?” “这人与陆夫人是相识的,正因为如此,当时我并没有去留心,相信其他人也都怀疑不到这份上。此人姓杨。” 金父爆出来的这个姓杨的,是陆夫人的小哥,这样一来,整条线索全串起来了。 囡囡失踪的事,真与杨家有莫大关系? 温世轩是被冤枉的? 可儿子陆君记忆里那一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司令,电话。”刘秘书把接通的手机递给陆司令。 接过电话的陆司令,耳听话线另一头传过来的声音是自己老婆的奶奶。 杨老太在电话里说:“听说你是找回女儿了,也不带她来给我看看。” “是要带过去给你老人家看的。但是,刚不巧,我女儿单位发生了点事。”陆司令浓眉下一双严厉的眼睛眯起。 “你说的不会刚好是新闻里播的那个火灾吧?” “你老人家消息真是灵通,从哪里听说的?” “没有从哪里听说。若是真的,我真是猜的准了。这孩子也真不幸,你说刚认回爸妈,都发生这样的事。” “论不幸,不及你老人家疼爱的那个孙女。我听闻好像是昨儿不幸没了。” 杨乐儿昨天死了,无论让人再怎么看守,都没法防。昨天在自己床上偷偷割了脉,求死成功。 电话对面一个极重的抽气声后,嘭摔了电话。 “是她打电话过来?”姚书记问。 陆司令把通话的手机摸了下,道:“是。” 和老婆的娘家走到这个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本以为亲戚之间再有矛盾,不来往生疏倒也罢了,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实在让人揪心。 最难做的,怕是他自己的老婆陆夫人。 不会儿,没想到杨老太的电话又来了,这会儿杨老太没有吝啬于掉几颗泪珠子装悲伤:“我可怜的乐儿,年纪还轻。念她和姐姐的感情向来很好。你女儿当时的命都是乐儿救的,你不是不记得了吧?乐儿下星期下葬,你带你全家来参加葬礼吧。” 陆司令不是一个懦弱会选择逃避的人,正好想会一会这群杨家人,道:“好。” …… 杜宇和初夏最终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杜宇被即刻送进了手术室抢救,气氛一度在医院里达到凝重的程度。 蔓蔓到达医院时,杜宇的手术尚未结束,初夏在妇科病房躺着。她当然是先赶往妇科病房看望初夏。 “你来了。”初夏脸色虽为苍白,但精神尚好。 蔓蔓忙走到她床边,把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握着。 一刻,两人互相对视着,看着对方眼睛里流露的千言万语,什么都没有说。 和媳妇一块进来的蒋衍,忙给媳妇搬了张椅子,悄声道:“你坐下和她说,我出去医生那里问问情况。” “嗯。”点个头让老公安心。 等蒋衍一走,蔓蔓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消息的?”初夏问。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呢?”蔓蔓埋怨。 “我当时一听你师哥出事,整个人都慌了。”初夏被告知画廊出事的时候,杜宇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无法想象当时自己那副世界整个都塌了的感觉,手指扶着额眉。 抓下她的手,蔓蔓可舍不得她再受这个苦,对这事不再追问,只宽慰她:“别担心,师哥他吉人天相。而且有最好的医生在救他。” “多亏了有姚爷在。这个人情,还真是欠定了。”初夏叹气。 两个爷的人情,她和老公一直都不想借不想欠的。 “欠就欠吧。我来还。”蔓蔓说。 抬头看着她,惊于她的转变,初夏问:“我是听人说,但不是很相信。听说你今天和——” “和陆夫人一块去了密云玩。”蔓蔓没有对她撒谎的准备。 “心里头接受了吗?”初夏问这话时很是小心。 “对她我不排斥。”蔓蔓低下头捉弄自己的衣摆,“因为当时当听到你怀孕后时,我突然能明白她做母亲的那种感觉。将心比心,我没有理由让她难受。” “你爸呢?”初夏的眼角小心翼翼地伸到门口,见温世轩和林文才的影子在门口闪躲。 “我爸永远是我爸,不会变的。”这点蔓蔓坚定不移。 听到这话的林文才,激动时一掌用力拍在温世轩的肩膀上。 对温世轩来说,养女这句话已经足够了,足够把他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拯救了出来。毕竟,有另一个天使来到他身边代替他女儿了,不是吗? “走吧。”温世轩低下头说,走廊一头,能望到那双依然用一种针对的眼色看着他的冰眸。 同发现到君爷,林文才也不想和这爷惹事,陪老大哥离开。 知道温世轩没有接受陆家的提议和那笔钱,君爷冷冷的眉儿一挑,是往温世轩的背影上冷瞥上两眼,再掠回妹妹在的房间。 病房里头,蔓蔓和初夏谈回画廊的事。 画廊出事不到半个小时,先追来的除了亲朋好友的慰问,更多的电话是与画廊有金钱上来往的债主。 “这事肯定要先瞒着师哥。我来处理,你也安心养着身体和孩子。”捉住死党的手,蔓蔓不遗余力准备揽起整个重担。 初夏现在是有心无力,倒是没有想到过蔓蔓会有身孕,至于画廊变得怎么样,她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个,一心是扑在老公的安危上,抽着鼻子:“我都不敢问其他人,他是怎么样了?究竟伤的怎么样了?” 君爷当时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蔓蔓一个都听不懂,但是:“我都把他带过来了。他本来不愿意带我过来的。” 这说到在车上,她在叫了他那声哥后,他再不情不愿,却是没有违背她的愿望,车子在外兜了一圈后,再来到医院。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避开了让她看到杜宇差点死掉的那一幕。 这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一直高傲善于掌控的君爷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听到这话,初夏不厚道地破泪而笑:“我和你师哥打过赌,说君爷就得栽在你手里。” “相对的。” 一句话,让在门口因初夏的话挑起冷眉的人,忽而是冰眸里的光一圈旋转,心里的某处不甘,获得了缓释。 侍候死党躺下去睡,走到门口,看见老公折了回来,问:“怎么样?” “是差点儿流产。现在医院安排她保胎,不能再受刺激。能不能保得住,还得看这两个月的情况。是不是该通知他们的亲人?”蒋衍认为眼下杜宇两夫妻这个情况,已经不是他和老婆伸手能帮忙解决的事情,何况老婆现在的身体也不是以前了。 “我通知初夏的爸妈过来吧。”蔓蔓是想,有个长辈照料孕妇,总是有经验一些的。 “蔓蔓。”抓住媳妇的手,是走到一边长板凳上说会儿悄悄话。 经过今晚,蔓蔓还真有点怕。你说号称拼命三郎的初夏都这样了,在听到老公出事都能天塌。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是站在初夏眼下的位置。 “阿衍,你是个聪明的人,对不对?” 本是想和老婆商量怀孕和生孩子安全问题的蒋衍,忽听媳妇冒出这样一句,倒是有些愣了,继而英眉一扬:“你认为我是个会做蠢事的人吗?” “我希望你‘聪明自私’一点。”蔓蔓扶着眼镜,一字一字与老公认真地交代,“千万别像我师哥那样为了钱为了什么,冲回危险里头。” “你这样要求我,我可不可以也向你提出一样的要求呢?”英眉下那双熠熠的英眸在她脸蛋上微啄。 “我一向很聪明。”蔓蔓小媳妇对这点引以自豪。 “你是熊猫血你知道吧?” “知道。”蔓蔓不以为意,很是宽心地说,“又不是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熊猫血。” “你虽然说的没错,但是,对我来说,我媳妇生产的危险系数要比平常人高上几倍。” “阿衍。”未想老公会想这个,蔓蔓小媳妇有些哭笑不得的,“我一直觉得你们太大惊小怪了,比如开车,明明就是可能比平常人多一点点的心理障碍,非要说成我一开车肯定出事一样。” 指头在她额头上的刘海轻轻抚摩着: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多虑,但是,就这种心情没有办法止得住。 “既然是这样,顺便在医院里查了。” 说是怀孕,是君爷的推测,是真是假,还需看检验报告。 蔓蔓紧张了:要是验出来不是呢?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老公会很失望? “不是就不是。我再努力让你怀上。”蒋衍同志信誓旦旦自己的床上功夫不会比任何男人差。 老公的话太直白了,直白到蔓蔓那个囧,眼见有经过的人听见向他们窃笑。 “等师哥的手术做完再说吧。”蔓蔓心里惦念着杜宇的伤,这个时候,即使确定了有宝宝来,她和老公都不会高兴的。 说到杜宇那个手术,姚爷委托了这个医院里极好的专家进去。然而蔓蔓刚有听初夏说,若不是路上有姚爷在,师哥杜宇早没有命了。 可见姚爷是怎样一个技术水平。 “姚上校是——”蒋衍同志也不知道怎么说,“是研究单位的,并不怎么治人。” 两个爷挺神秘的。 蒋衍可以确定的是:两爷是要往管理层上走的,并不是单做技术的人。技术,只是达到一个政治目的的手段。 陆家,是不会把军权拱手让给任何人的。 不过,这些事,对他们这对小夫妻来说,是极远的事情。 陆司令不想,蒋衍自己也不想,去涉入这些斗争的圈子给媳妇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等杜宇手术结束的时间时,摸着媳妇的手有一些冷,道:“我去倒杯温水给你喝。” “不用。”刚是开口,肚子里的空肠计自打了自己嘴巴,蔓蔓窘。 记起了媳妇刚在晚餐上因为接听电话没有吃多少东西,英眉一挺:“走吧,去外面吃点热的。如果饿晕了,你师哥出来也看不见你。” 两人随之走到了门口。 前面,意外出现的一行人,让他们刹住了步子。 …… 张秋燕在火车站接到了温凤姊和温凤妹。温凤姊带了女儿廖舒雅,温凤妹这回把自己女儿汪芸芸也带来了。 汪芸芸年纪其实比廖舒雅年纪还要大上半年,温凤妹向来不爱带这个女儿出门,比较喜欢带儿子汪少涵炫耀,就因为汪芸芸一样至今没有出嫁以外,汪芸芸的学历和工作都不怎样,是一个中专生,实际是连蔓蔓都比不上的。只不过蔓蔓排老大,比较容易被人说。 见到温浩雪,汪芸芸开始着急问了:“上回奶奶住院时我出差了,所以不知情。后来我听舒雅说,蔓蔓姐嫁给了个高干子弟,就是那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破落户?” “是。姐夫他故意把自己伪装成破落户来考验我们。只有蔓蔓姐没有上当。”温浩雪这话儿一转,夸的是蔓蔓狡黠精明,一眼洞穿蒋大少的真面目将计就计,完全没有谈蔓蔓其实之前压根不知情蒋大少的事,黑白颠倒起来,说的顺口,在急于寻求安慰的温家姐妹心里便成了顺理成章。 “我以前就觉得蔓蔓姐是个很狡猾的人。”汪芸芸深感赞同地说,“你看蔓蔓姐平常都不爱说话的,但是一开口,就把我们个个都说下去了。” 蔓蔓这一点,温家人都深有体会,都再次一致认定了蔓蔓是不可小看的白骨精。 “不管怎么说,现在蔓蔓姐不是我们温家的人。”温浩雪叹息,叹的是还没有能从蔓蔓那里捞到好处呢,就这样没了,实在不甘心。她本想图的好处是,借用蔓蔓的名义给自己再找门亲事。 “我路上有听我妈说过。蔓蔓姐也太不厚道了,亲生父母有钱,就把大舅大舅妈,全给抛下了。”汪芸芸这会儿无限激愤起对许玉娥和温世轩的同情心,好像自己受的委屈比许玉娥和温世轩更大一样,“我——真巴不得把这个事透露到互联网上曝光了,让所有人都来为我们评理。” “别!”温浩雪和廖舒雅同声低喊,阻止她要做的蠢事。 温浩雪想的是:得罪的不是蔓蔓,是陆家啊! 陆家,那可是他们哪个都惹不起的。 汪芸芸是个蠢猪,比她更蠢的家伙,不知道陆家。 廖舒雅想的是:接下来她要接近姐夫,可不能先把蔓蔓惹了。 汪芸芸把她们两人一人瞪一眼,一点都不认为她们会是在为蔓蔓着想,哼:“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去你们要住的酒店。”温浩雪说。 “谁出钱?”那边,听到要说去住酒店,温凤妹第一个发话了。 说的是温家人都致命的问题——金钱。 “当然是大哥或是二嫂出钱了。妈这次出的事,说起来是在北京照顾妈的人的责任。”温凤姊有板有眼地道。 温奶奶进了当地看守所,等待最终的判决。 温凤姊和温凤妹两姐妹,对自己母亲对自己大哥做的那事,一点都不感到吃惊,却都是一致认为是自己兄长一家以及二哥媳妇没有做好,居然让这种家丑外扬了。 死了一个外甥女,又不是她们的亲骨肉,她们不心疼。 张秋燕觉得自己极品都赶不上她们这家人极品,一个愤慨:“你们大哥没有钱你们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手头上正紧着呢。浩雪上学要钱,法院打官司也要钱。你们自己又不是没有钱。住那么几天酒店你们自己出。” “什么几天?”温凤妹又是第一个叫,“妈出了这么大的事,能几天功夫搞定吗?” 张秋燕瞪直了眼,被这个二姑子给气的:“之前你妈病的那么重,怎不见你过来尽孝道?” “不一样。”温凤妹咬字咬的理直气壮的,“妈上次病的再重都没有死不是吗?这次法院判决后,说不定妈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张秋燕额:看来这对温家姐妹,倒是都挺了解她们妈的,知道那老巫婆想从人世间消失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嫂,别以为我们不是不关心我们妈。”温凤姊跟着接上话,明显是要到北京大干一场的,“我联系了京城里的法律救援。有免费律师愿意为我们妈打官司。妈脑子本来就不好,身体也不好,如果判定有精神疾病,坐牢都免了。” 两个温家姐妹,这会儿倒是学会体惜她们妈了,却是温奶奶两个儿子,这一次同仇敌忾,一律不对老人家抱以同情。 扶着额头的张秋燕眯眯眼:这对温家姐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上京城里呢。 有关这个,女儿温浩雪,很快从汪芸芸口里得到了意外的消息。 “老家听到我们家出的这个事,轰动了。”汪芸芸小声背着廖舒雅的方向与温浩雪耳语。 温家的祖籍,不在当地。 温家真正的老家,真正的温家大家族,在另外一个村,现在已经是发展成一个镇的大户。温家大家族,其实小有名气。只是温世轩他们这一家,在温氏大家族里,是中低等水平的人,一直被大家族里看不起。 现在,温奶奶做的那个糟糕事爆出来,祖籍的家族里面的人,才注意到他们这一家的存在。 “可三叔上回不是一样进监狱了吗?”温浩雪挺好奇地问。 温世同一家落监的事,照理来说,也挺丢人的。 “哎,你懂什么?”汪芸芸发觉浩雪也挺蠢的,忍不住再瞪她两眼,“犯的事的性质不同。三舅他家做的那个事,属于赌博赌输了的性质。老家那边的人,做大生意的,哪个没有涉嫌违法的,在他们看来很正常。倒是你奶奶做的这个事,是爆炸性大新闻,现在听说老家那边的人都分成了两派,不过大多数意见和我妈一样。” 温浩雪吞一口口水,终于明白为什么连自己老爸,都和温家祖籍的家族格格不入没有过来往了。恐怕温世同一样是没有和那边的人上下来往的原因很是简单,温家祖籍那边的老一辈,全和温奶奶一个思想:丫头都是没有用的。 所以,生不出儿子的他们这些温家儿子和媳妇,都是不受看待的。 “这回,最惨的要算大舅了。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因为我们这一家不是生不出儿子吗?大舅拿了蔓蔓姐的名,登记入了祖籍家谱,写在了我们这一辈的顶头。因为没有办法嘛,没儿子,只能拿大女儿去记。蔓蔓姐现在不是温家的人,说走就走?那边的长辈全闹翻天了,不干。” 温浩雪滚起两个眼珠子:私心上讲,她也想留住蔓蔓在温家,有油水捞。 “为什么要躲着舒雅说?”被芸芸拉到角落里说这些话的温浩雪,眼角看着若无其事的廖舒雅。 “你不知道?我妈快被这个事气死了。大姨偷偷带了舒雅,回到祖籍老家,可能是大姨丈教的,回去向人借钱,借到了投资款项,要来北京开大饭馆。大姨申请投资款的理由很简单,说是大舅和二舅都不如她争气。” 温氏大家族,惯来经商的人居多,对做官不感兴趣。认为,商道能影响官道。商是至上。 温世荣在市政府混的那个闲职,温氏里的人们压根都看不上。倒是早些时候温世同混的那点成绩能让那些温氏人看得上眼。但是温世同自负,且栽了。 “这么说——”温浩雪回头眯眯眼看今次来京特意梳妆打扮过的廖舒雅。 “她现在是我们中间最有钱的了。蔓蔓姐都比不上。她要做大饭店的女老板。”汪芸芸不甘心,却没有办法,她家说来说去除了她弟弟是个男的,么有一点胜处。 “媛媛和佳静听到这个事,不知道怎么想。”温浩雪不知觉中,想把所有温家姐妹都拉进水里头。 “我听说她们两个都要到北京上高中,都想考中央美院。”汪芸芸嗤笑道,“中央美院若是那么好考,早考上了。” “你别说,她们两个成绩真的不错。”温浩雪道。 “瞎扯吧,考的再好,没有关系能成吗?”汪芸芸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不像温浩雪还是学生那般天真。 “你的工作怎么办?”温浩雪问,吃惊汪芸芸会不怕丢失单位的工作。 “我,别说学历不怎样,好歹现在都混到了个大专的夜校文凭,干的呢,是国内最缺口的行业——护士。上哪里哪里都有人要的。我妈说,既然你们都在这边了,让我到这边来找活儿,给我弟弟未来铺路。”汪芸芸说到母亲的偏心,那是一点都不以为意地捉着指甲,“我才不管少涵将来变成这样,但是,在这边若能找到个金龟婿,倒也不错。而且,这边听说学校也多,我还能再混个文凭变成医生。” “凭你?”温浩雪胸口里的那口气有些咽不下了,眼见一个个都像是要赶上她们家似的。 “我现在是助产士证都抓到手了,你以为不能吗?”汪芸芸挺是自信的,拿手指往她胸前到小腹一勾,“我给你接生都没有问题。” 温浩雪摸摸自己的小腹,连退上几步,感觉自己未来的孩子都能被汪芸芸的话给吓死了。 因此,蔓蔓和老公蒋衍,因为出了画廊的突发事件,对于温家里面发生的这些变化,都尚不知情。 现在走到医院门口,突然撞见张秋燕领队的温家一群人,自然甚感意外。 大伙儿决定在半路上直接杀到医院里来,是由于半路在出租车的广播听到新闻后,温浩雪一个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是蔓蔓姐的画廊! 是蔓蔓姐的画廊被烧了! 张秋燕很惦记蔓蔓,虽然蔓蔓被陆家领走,但她只记得蔓蔓终究曾经是温家的孩子,今后也是与温家的关系切不断理还乱的,头一个大声响应女儿的尖叫,做出亲人之间的表率:“都是亲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能不去看她。” 自从蒋大少身份从破落户升级到高干子弟后,温凤姊现在都一直很记得蔓蔓了:“你说的对,陆家再怎样,能有我们和蔓蔓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温家亲吗?” 非要赶着去证明其实一直都是蔓蔓的好姑妈,与蔓蔓那是非同寻常的亲。 温凤妹一把拉过自己的女儿汪芸芸,道:“芸芸是护士,如果蔓蔓受伤了,让芸芸照顾蔓蔓刚好。” 当年温奶奶生病时,怎不见你把女儿拿出来献宝?非要说女儿出差学习去了,学艺不精,不敢回来照顾老人。 一群人,难得在蔓蔓这件事上有了同舟共济的感觉,而温家人的橡皮糖性质,早是让君爷都自叹不如的。竟是一路从新闻里透露的杜宇就诊的第一家医院,追到了杜宇后来转到的这家医院。 在门口,遇到蔓蔓和蒋大少的刹那,个个的眼睛里居然都流出了喜极而泣的泪光儿。 “蔓蔓,你没有事吧?你没有事实在太好了!”好像蔓蔓真是死了一回一样,张秋燕冲上来抓住蔓蔓的手,抽抽搭搭苦悲道。 蔓蔓和蒋大少全身的鸡毛疙瘩一下落了满地。 眼见,不止张秋燕,一群温家人全围起了蔓蔓问长问短的。 使劲儿搂着媳妇保护媳妇的蒋大少,只觉两个耳朵嗡嗡嗡的,好像一群苍蝇围之不去,一群老母鸡咯咯咯绕梁三尺。 可以说,温家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这么多人七嘴八舌,一个个又都是擅长七嘴八舌的,蔓蔓和蒋大少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即使这样,与温家人呆过这么长的时光,蔓蔓对这些人是相当了解的,不用听,都心里亮堂,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猛地咳一声:“大姑二姑,二婶。” “哎。”三个姑婶齐声应。 “你们好像弄错了件事情,你们不是我大姑二姑二婶了。我不是姓温了,有人都发了律师通告函告诉我我不姓温的了。”蔓蔓现在随时可以拿出许玉娥的那封律师信挡驾。 “哪有的事。”张秋燕果断地叉起腰,“你妈做的那个事,不属于温家人决定的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和你爸离婚了。” 温凤姊和温凤妹连声应同:“是,就是。” 温凤姊继续道,这会儿全站在蔓蔓这边同情蔓蔓地说:“你妈对你以前的那个样子,我们早就看不惯了。她不做你妈正好,以后有大姑疼你。” “二姑也疼你。”温凤妹拍胸口道。 这些人,一个个说话都不腰疼的。 蒋衍同志没有蔓蔓小媳妇和温家人处的时间长,对于温家人现在厚脸皮的尺度,都没法不表示出惊诧。 蔓蔓是挺头疼的,头微微的疼,若是以往,她可以不遗余力地应付这些人,但今晚可能是没有吃饱,胃内竟泛起了酸。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如天神降临般,落到叽喳的温家人头上。 众人不自禁地抬头往上看。 张秋燕忽的倒抽口冷气,温浩雪为了急忙收住话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这出现的人,不是君爷吗? 温凤姊温凤妹那群人,却都是不知道君爷的。 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人是谁? 吃饱没事干的能管人家的闲事? 想干嘛? 长着一张臭脸就以为能干嘛吗? 君爷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俊,对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家姐妹来说,是臭脸冰山颜。 “他是谁?”温凤妹肆无忌惮先冲出口。 张秋燕哭丧着脸,暗地里使劲儿揪温凤妹的手背:温凤妹不怕,可不代表她不怕。那天陆家人当着她的面把一群人都惩治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可不想步上后尘。 “你揪我手干嘛?他是黑社会的吗?如果他是黑社会的,我打电话报警。——少涵,打电话报警。”温凤妹立马通知自己精明能干的小儿子打110报警台。 黑社会? 他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口里听到自己被形容成黑社会。 冷笑,从冰唇里冷吐两声。 这个冷笑声,在温家姐妹里听起来,更笃定了绝对是黑社会。 “快拨110啊!”温凤妹拍着儿子的脑袋喊。 蔓蔓站稳脚跟时听到温凤妹这句喊声,和老公都意识到战场随时要在这里拉开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眼看吸引四周围观的人多,而且,师哥杜宇还在抢救室里呢。一群人在这里闹像什么模样。 “我们先回去吧。”捉住老公的手,蔓蔓小声说。 蒋衍同意媳妇的意见:撤。 这刚要从温家围起来的包围圈里挤出来。 可温家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溜。 一不小心,蔓蔓被汪少涵绊了下脚,差点不稳要跌倒。 大手往媳妇腰上一搭,救住媳妇的刹那,见媳妇那月儿眉微是蹙着,蒋衍的脸瞬间黑了大半:“崴到脚了吗?” 崴脚? 听是妹婿这么说的君爷,冷眉一皱,当即要拨开人走近去。 哪知道,一只手更快地打开他伸过去要去查看妹妹伤脚的手。 “你是什么人?别对我姐姐乱来,我告诉你!”汪芸芸在这时候露出十足的专业精神,对着君爷表现出指挥官俯视的态度。 “你、又、是、什、么、人?”冷声,已经在冰唇边濒临爆发。 偏偏有不怕死的温凤妹,力撑自己女儿,这会儿不炫耀等什么时候炫耀,总得让蔓蔓知道他们家的好,响当当地说:“我女儿她是三甲医院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里进修过的。你不懂,就不要乱来,你要是弄残我外甥女的脚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蔓蔓的脚一点都不疼,倒是和老公一起,是要被温凤妹和汪芸芸两人齐声炮轰君爷的话,给震翻了。 正因为温凤妹最后一句为了夸耀自己女儿,用吼的。 四周不少路过的病人都把目光射过来看。 君爷不是在这家医院工作,今天外出,穿的又是普通人的衬衫,谁都看不出君爷的身份。 于是,不用想,一个个仅凭温凤妹那句吼,都站到了温凤妹和汪芸芸这边。 “小伙子,人家是专业人士,我们还是退一边站吧。”一位经过的老大爷,好心地拍住冻僵的君爷的肩膀说。 汪芸芸这一刻难得能在众人面前表现一回,是很敬业的。一边指挥人去拿毛巾和冰冻的矿泉水瓶,一边要让蔓蔓坐下来。 蔓蔓哪敢坐,瞪着老公,瞪着急速往哪里撤退的张秋燕和温浩雪。 张秋燕和温浩雪是见风使舵的常犯了,看得清楚眼前这个情景,已经是没法控制的了。眼见四周愈来愈多的人涌过来看汪芸芸表演,而君爷那张脸,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了。 蒋衍同志一样甚是焦急,你说你阻止汪芸芸吧,可是汪芸芸的表演已经博得四周满堂彩,都没有人听得见听得进他的话。恐是也知道了无济于事,所以君爷选择了暂时没有开声。 表演到达高潮时,正是姚爷找他们走出来想告诉他们杜宇脱离险境的好消息。 见是有人好像受伤了的样子,姚爷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进来,见到一边呆着的君爷,再见到另一边在给蔓蔓敷脚的汪芸芸,狭长的眼里难得露出一丝惊讶:“蔓蔓崴脚了吗?她又是谁?” 温凤妹站住在姚爷面前,洋洋得意地介绍出自己女儿:“我女儿她是三甲医院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里进修过的。” 仰看温凤妹,在看看忘我表演的汪芸芸,姚爷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人间极品,可以是没有上限的。 本来想借助姚爷脱离这个窘境的蔓蔓等人,发现:姚爷居然不厚道地拍着君爷的肩膀乐了。 正文 【101】进军饮食业 姚爷一笑,那是“倾国倾城”。 温浩雪连忙拿手捂住眼睛:不能看,想想温明珠的下场。 姚爷是抹毒,是散发美丽和毒药的罂粟。 不过,她可没有这个好心去提醒第一次看到姚爷的两个姐妹。 廖舒雅整个儿呆了,面对姚爷的笑颜,感觉是电影明星零距离接触,一颗心快从胸口里炸出来。 听到笑声回头的汪芸芸,不叫呆,叫吓,叫惊,叫触电,一瞬间,少女的芳心懂得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看到捂着自己脚踝的汪芸芸指尖在抖,蔓蔓的手指扶在额眉上,心中叹出和死党早已对姚爷美颜做下的结论:作孽。 蔓蔓没有想到的是,站在人群外围,从后头追来医院找父亲林文才没有找到人的林佳静,一样在看到姚爷笑的刹那,手里抱的矿泉水瓶“啪”滚地上了。 蔓蔓和初夏一直认为自己是幸运的,没有中姚爷的招,就因为当初和两爷碰撞时,对这两爷的初次印象太差了。 以至于到今日,蔓蔓都还记得自己在姚爷心目中属于“丑女”范畴。 再有,蔓蔓有师哥杜宇这个好老公形象,一直对帅哥美男有着强烈的抗拒性和免疫力,换句话说,蔓蔓有自知之明,当然这个自知之明也来于她年纪的积累一直推销不出去差点成了霉女。所以,蒋大少当时要不是赖着脸皮死命追,甚至丑化自己有疤,蔓蔓小媳妇不一定到手。 其她温家姐妹都没有蔓蔓这样波折可以说是低迷的婚恋经历,有多个男性同时追求,当然没有蔓蔓对姚爷的免疫力了。 眼见姚爷这一笑,爱神丘比特的箭,倏,又射到了几个温家姐妹。 蔓蔓感觉春风暧昧地在圈子里面吹,可怜自己其实不算崴到的脚,已经被汪芸芸用毛巾包成了个大粽子。而汪芸芸浑不知觉的,两眼一颗心,都挂在姚爷身上了。 爷,你笑够没有? 蔓蔓很想把这句话直接冲出口,一手拉住老公的袖子。 蒋衍同志正承受大舅子射来的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姚爷笑的不是汪芸芸和温凤妹,是笑君爷,被汪芸芸和温凤妹“贬低”了的君爷。 刚好媳妇那只手伸过来催他快撤,他找准了汪芸芸愣神的时机,两手果断地将媳妇扶起来:“你都把急救措施做好了,我带她去进医院里看看。” 围观观众总算给他们让了条口子。 蔓蔓依靠在老公身上,一跳一跳地撤进了安全地带,坐上电梯,直奔杜宇所在的楼层。 温家人好不容易从姚爷的毒笑中回过神来时,顿然发现——蔓蔓和蒋大少溜了。 众人便是一团乱,想着该往哪里追,继而发现本来该带路的张秋燕和温浩雪在撤,马上进行围堵。 两个爷可没有心思和这群温家人纠缠,趁这个乱子时,并肩走了回去。 弯腰捡起滚落在楼梯上的矿泉水,林佳静收了神,考虑到不知道蔓蔓的脚有没有事,于是追了上去。 走几步而已,跟在了两个爷后面。 一路上,能看见姚爷那充满毒性的笑,对着那张冷冰冰面孔的男人笑侃:“你怎么不出声?别告诉我,你是被她那个‘三甲医院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里进修过的’的名号吓住了。” “你又怎么不出声?”冷眉反挑衅地提起。 “我见你不出声,以为你是在逗着她玩。” “我逗着她玩?我有这个闲工夫吗?”冷眸骤然寒到了底,在回想到汪芸芸打开他碰妹妹手的那一瞬间。 感觉这些温家人,一个又一个,都是阴魂不散的,打不死的小强。 说到温家人,姚爷一样没有任何好印象。从初次遇到那个俗得要死的温浩雪,就对整体温家人大打折扣了。 前面两个男人瞬间迸发的那股寒意和恨意,林佳静都感觉到了,浑身是一团冷。 父亲和大舅子温世轩的话谈,她在无意中曾听到过不少。 这两个人——莫非是很讨厌温家人的陆家人? 电梯门叮咚打开。 两爷走进去的时候,方是发觉后面跟了个高个子的女孩。 冷眸扫过去,只要一眼,对林佳静有了印象。 狭长的眸子一眯,同样一眼,认出了林佳静是谁。 自遇到林文才后,他们对林文才肯定要做过一番调查。在资料里面,林佳静是林文才的女儿,算是温家女孩子中比较另类的一个了,表现在她很默默无闻,比蔓蔓更低调。 但只要是温家人,都别指意爷会改变观点。 “进来吗?”冷声对准在电梯门口犹豫的林佳静。 胆小鬼。 连他妹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的勇气。 也不知囡囡怎么想的,居然对这种女孩爱护有加。 温家人都是这幅德行。 在想到蔓蔓与温世轩、林文才以及眼前这个女生剪不断的关系时,冷眸寒到了冰。 在那只手按下关门键时,林佳静忽然醒起,整个身体挤进了电梯缝,让电梯门再度一开,她得以进去。 低下的头,是感觉一颗心都捧在了手心里跳动。 两爷对于她埋低快到地上的那颗头,有的却是另一番见解:和那个温媛一样装模作样,明知道跟着他们可以见到蔓蔓了。 可惜,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和她周旋。 “我和蒋衍谈过了,等会儿囡囡要在这里顺便接受孕检。看了杜宇的情况后可以安排。”冰唇里吐出的冷声,是故意向着林佳静的耳朵吹的。 蔓蔓姐怀孕? 林佳静的脸蛋难免飞过一抹惊诧。 对一个没有怀过孩子的妹妹来说,姐姐怀孕,做妹妹的难免先是惊诧大过惊喜。 然而,在苛刻的君爷眼里:她这个反应已经不合格了。 电梯门一打开,两爷一阵风地走了出去。 林佳静抱着矿泉水,很小心地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直到看到了蔓蔓和姐夫蒋大少。 林佳静不由地想:幸好,蔓蔓姐是嫁给蒋大少,要是嫁给这两爷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是不会接受她的。 “佳静?”坐在长板凳上的蔓蔓,看到她,想站起来,被老公按住。 林佳静在选择走或是不走过去之间,再一阵犹豫。 汪芸芸不在,君爷可以畅通无阻走过去给妹妹的脚做进一步检视了。 “哥,没事,冰块一敷,好很多了。”蔓蔓今晚都对君爷称哥,因为知道没有君爷,师哥杜宇的命早没有救了。 杜宇经过急救手术,脱离了险境,住进观察病房。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观察病房的走廊里头。 蔓蔓姐叫那人——哥? 林佳静望着君爷和姚爷的两抹影子,一刹那复杂的感情全显在脸上了。 见她没有走过来,蔓蔓对她招手。 蹭了几步,站到了蔓蔓的另一边,距那男人远一点的位置。 “你来找你爸?小姑丈和我爸先回去了。”蔓蔓仰起头看她。 “我是半路接到消息,所以想过来看看蔓蔓姐。现在蔓蔓姐没事,我放心了。”林佳静说,声音一如既往的低。 “现在天色都有点晚了,等会儿我让你姐夫送你回去。”蔓蔓交代老公。 林佳静抬头看看蒋大少。 有老婆的吩咐,蒋大少一口答应:“我有车,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很快的。” 然那抹冷冷的影子出声了:“我让刘秘书派人送她回去行了。等会儿有事要跟你们两个谈。”道完这话,没等任何人出声,加上一句:“先去做个尿检。” 这样一来,蒋衍真不好离开老婆送老婆妹妹回家,送人的事委托给了刘秘书的人。 蔓蔓在佳静离开前,偷偷拉了佳静的手,趁那些男人都不在,说了几句悄悄话:“刚刚是怎么了?” 林佳静躲着君爷那样子,她见得一清二楚。蔓蔓本还想,指望这个与自己比较相似的小表妹来缓和陆家与温家的关系。 “蔓蔓姐,那两个人都是你哥吗?”林佳静迟疑地问。 “是。”蔓蔓道。 林佳静无话。 “有什么话你说吧。”蔓蔓鼓励她。陆家人的意见重要,她所重视的温家人一样重要。 “他们对你很好。”林佳静说的是实话。 本来她是想,如果这些人对蔓蔓不好,她和她爸都可以怂恿蔓蔓姐回到大舅子身边了,但是,事实证明,不是。因此林佳静说这些话有些哀伤的,她不知道温家拿什么和人家比。光是看人家那气势和派头,明摆比温家人高上不止一截。 “我知道他们是对我好。但我和你姐夫一样,都想,两方面都好。”蹙着的月儿眉,思索着,努力地思索着。 “蔓蔓姐。”趁着那些人没有回来,林佳静鼓起勇气坐到她身旁,握紧她的手,贴紧她耳畔悄悄说,“我听到我爸和大舅子说,说大舅子把你的名字是登记入温氏家籍的,所以,舅妈说的你不能姓温的事是不成立的。” “姓什么这个问题,我真没有仔细去想过。”蔓蔓有点无奈地笑,这事其实不由她决定了,从陆家开始向温家宣战开始,情况一面倒。 “蔓蔓姐,你不开心?”看到她似乎始终皱着眉,林佳静也皱着眉问。 “佳静,好好考,考上大学,学费什么的事你不需要想,蔓蔓姐会帮你想办法。蔓蔓姐和你妈没有办法完成的心愿,可能要由你来完成了。”蔓蔓看着她,突然变得很是认真地说。 “蔓蔓姐,我自然会好好考,可蔓蔓姐为什么说这些话?是因为蔓蔓姐的画廊烧了吗?如果烧了,可以重建。”林佳静听她说这些话,同样变得很紧张。 佳静小,不懂。画廊被烧这事儿没有佳静想的简单。蔓蔓现在最怕的是,当杜宇醒过来后,火灾之后面临巨大财产损失的可怕现实打击,才是对杜宇和初夏造成摧毁性的。 干画廊生意,不是国家优惠政策的对象。投机性高,风险性相对也高。她偶尔代替杜宇管理画廊,不会不知道杜宇四处借钱想扩展画廊的事。一烧,什么都没了,债台高筑。 她不能拿老公的钱,只能拿自己的储蓄,然而,给父亲买了房子之后所剩无几,可能,她需要出去外面给别人打一阵零工寻找商机。 能不能翻身,现在暂时来看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拍了拍小表妹的手,什么话都暂时不说了,说了只是让他人担心而已。 林佳静看着她,虽然她嘴唇抿的紧紧没有说,却是仍能猜到些什么,满怀心事地走了。 做了个简单的尿检后,蔓蔓和蒋大少被请进了办公室和君爷做谈话。 “是怀上了。”君爷吐出的结论很是轻松,因为在意料之中。 可是对于这对结婚不久的夫妻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忒大的而且期待已久的喜讯。一瞬间,两个人都忘了之前犹豫或是忧愁的事情,只是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 猛地抱住媳妇,在媳妇脸上一亲,是要亲到媳妇骨子里头去,要不是在大舅子在场,蒋衍是要把媳妇高举起来甩着庆贺了。 手握在嘴唇上,君爷小咳一声,冰眸慎重地提醒妹婿:你最少给我有点要做爸爸的样子。 蒋衍是个性情直率的人,没法像君爷那样时时刻刻隐藏情绪,两脚一伸,没看见大舅子眼里那不满的眼神儿,只顾着问大舅子:“是不是让她到我二姐的单位去登记产检。” 蒋衍是想,二姐那边虽说出过那趟事儿,总体来说仍是靠得住的,而且由于初夏的关系,蔓蔓和那边的医生亲,有二姐在监控着情况,最主要是,小媳妇蔓蔓也是希望到那边去做产检的。 “不行。”君爷两个字如冷水一桶浇灭了夫妻俩对这点的指望。 本是对于老公心有灵犀的提议高兴一把的蔓蔓,在君爷吐出这两个字后,却是在心里早已隐隐约约有料到似的。 蒋衍的指尖拨着头发,心想可能大舅子对上回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所以投了反对票,确是不能继续力争了。毕竟,说起专业这回事儿,他不是这行业里的人,发言权没有力度。 见这对夫妻好像有点郁闷,给他们三个倒茶的姚爷插了进来话儿说:“不是信不过蒋梅那边的单位,只是蔓蔓的情况不太合适。陆君之前有找了几个专家商议过了。产检的医生陆君会去找个专人,所有情况会由我们这边亲自监控。” “什么意思?”蔓蔓听姚爷的话,听得一丝糊涂。 听出来的蒋衍,却是有些意外地望着大舅子:“你准备自己亲自——” “我说答应过你,就答应过你。她的主治,暂且由我来担,这样我也好调派人过来。”君爷端起茶杯,稳稳地应了妹婿和妹妹的疑问。 “你会接生孩子吗?”蔓蔓瞪着老大哥,没法想象君爷接生孩子的样子,“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蒋衍都没有来得及捂住媳妇的口,眼见媳妇这句质疑,果真让君爷的脸色猛地掉了一大截。 君爷怒的是,是不是温凤妹那些话的影响,导致妹妹对自己都产生质疑了。 端着杯子的手指捏紧用力,冷哼:“你怎么不问问你老公,他不是都见习过怎么接生孩子吗?” “我知道他接生过猫猫狗狗,人,他肯定没有接生过。”蔓蔓小媳妇指着老公一五一十地交代。 “他是部队教导队的,进过军医大进修过急救课程,而且,他当年过于好学时,跟着人家老师进过人家产房看人家怎么生孩子。他一个进修生都见过怎么生孩子,我不会接生孩子?”说到末尾,君爷爆了,严厉地扫视他们两个,“我警告你们,不要想着助产士就能接生孩子。没有错,助产士是像古代的接生婆,但是,对于怀孕期间的监控和风险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难产的话,她也没有办法解决。” 蔓蔓和蒋衍被迎面刮来的冷风猛吹,终于意识到君爷这怒气从何而来了。 汪芸芸和温凤妹那个吹,又不是他们怂恿的,和他们压根没有关系。 蔓蔓和老公面面相觑。 这事不容分说,君爷决定下来的事是不会变的。 接下来,蔓蔓被遣走了,有些话,君爷只能对妹妹老公的蒋大少说。 “大舅子,你说吧。”蒋衍知道,这些事终有一天要面对的。 这可以说是他和他媳妇要面临的人生一个大坎了。 “有些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君爷对妹婿不像对妹妹,不会有半点客气,“她是熊猫血,虽然我告诉过你这事可以交给我来处理,但是,在这段期间,如果你惹得她不高兴或是出什么意外,她一旦发生流产,别指望我会同意她再生孩子。” “这个你放心。”熠熠的星眸对着君爷,知道君爷应该更多指的是因孩子的事屡次兴风作浪的蒋母,“我暂时不会把她怀孕的事告诉我妈,会尽可能瞒着我妈。即使我妈知道,我也不会让我妈插手。” “我爸要和你爸就这事进行一次会谈。” 陆家是要双管齐下,不,三管齐下。 按理来说,蒋父这个公公,已经和温世轩都认过亲家了,陆司令早不满在心了。现在事情都明朗了,陆家或是蒋家提出这个要求很正常。 “岳父是什么安排?”蒋衍问陆司令的想法。 说是亲家,但蒋父比陆司令的官位低了不止一截,是要多少先请问陆司令的意见。 “囡囡这次回来,陆家要办个家宴。你要清楚,囡囡对我爷爷来说,不是一个普通的孙女。”君爷这是给妹婿和蒋家施加压力了,这是他做兄长要做的。只要女方的娘家好,夫家才不敢欺负媳妇。 他们陆家可绝不是温家那种窝囊样,尽是让女儿嫁过去受人欺辱的。 英眉一扬:“我明白了。” 冷眸在蒋大少那张莫测的脸上扫了两遍,收起。 蔓蔓走出门口后,是有点担心被老大哥抓去教育的老公。 可是,很快其它事情吸走了她对怀孕的注意力。一如她所想,杜宇醒来了,接到消息的初夏,立即从自己的病房赶到老公的病房。 一伤一孕的两夫妻,面对刚发生的劫难,面对面时,不禁都有想抱头大哭的冲动。 杜宇忍了下来,作为男人。 初夏见老公伤成这样,哪敢真哭出声。 蔓蔓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都默默地低着头,愁眉不展,就知道都在想她顾虑的事了,于是进去说话:“师哥,感觉好些没有?” 因为发生急性堵塞而插了支架管救了一条命的杜宇,现在心跳初步恢复了正常,呼吸因为肺部当时在火场吸入了些浓烟,仍有些促,但是生命没有了大碍,劫后余生,令他一笑起来,格外的庆幸,道:“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师哥别乱说话。”蔓蔓走到初夏旁边,对着杜宇说,“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师哥如果是担心未来画廊会怎样的话,那是不需要担心的,这些善后的工作由我来做。” “蔓蔓——”杜宇望向的是老婆,清楚经历今晚的事后,老婆有孩子的身体肯定是受了惊吓,不由忧心忡忡。 “老公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蔓蔓的。我问过医生了,说只要保持情绪稳定,胎儿能保得住。而且,我已经通知我爸和我妈。我妈说会马上乘班机过来帮忙照顾我。”初夏紧紧握住老公的手。 岳母愿意在这个他们夫妇最艰难的时刻过来救援,杜宇自然是高兴的。然而,有些话,他是必须对她们两个先说清楚的,叹一丝长气:“恐怕,这一回债主来要钱,再加上要支付的赔偿金,我们这画廊是办不下去了。” 初夏眉头一皱:这画廊不止是她和她老公的心血,更重要的是,它承载了蔓蔓的梦想,并且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老公,不能想想办法吗?”初夏焦急地问,“我们可以再向人借钱,向银行贷款,我妈能帮我在家乡再找些人。” 杜宇摇摇头,泪都在低下头的眼眶里打滚。 这一次火灾,虽说是有人纵火,可是人家查起来,肯定会发现画廊里用的装修材料为了贪便宜在安全防火方面不过关,他这个营业执照肯定是要被吊销的,能不能再办,有了前科,应该是没有戏了。同时,在行业里的声誉将大受影响,业务几年内能不能翻身都很难说。何况,老婆现在怀孕,孩子要出世,他不可能等,不可能指望多少年后才起色的事业。 看师哥这幅样子,都知道被自己想中了大半。蔓蔓按住初夏还有说的话,道:“师哥,你看,这回如果再投资,由我来领头好不好?” “蔓蔓?”初夏和杜宇同望向她,一丝惊讶一丝疑问。 杜宇迅速低下头,皱着眉,对蔓蔓这个提议不是很赞成,女人拼事业,比男人更艰难,再说蒋大少能提供那么好的家境,蔓蔓没必要只身在外打拼。 初夏却不这么想,她早就觉得死党有巨大的潜力,只在家里当蒋大少的煮饭婆,太牛刀小用了,力挺:“好啊。我觉得你办画廊挺好的。你本来在这个行业现在已经混到有些名气了。有了名气,再拉投资,有业务,很快能红红火火地办起来,说不定比我们办的还好。” 死党初夏肚子里的肠子,蔓蔓知道是直的,没有弯弯曲曲,想的也是简单,一笑,坚定:“初夏,我不想办画廊。” 初夏和杜宇,同张圆口:“你不办画廊想办什么?” “办饭馆。”蔓蔓道。 “为什么?!”初夏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她,“你如果办画廊,有条件。为什么不办画廊?” “初夏。”杜宇按住老婆,在经营和管理上,他对蔓蔓是比较信任的,知道蔓蔓想事情多是深思熟虑,不会像初夏鲁莽,“蔓蔓你说吧,师哥来帮你参考。” 那是自然的。杜宇能靠一个人之力打拼到这个地步,若不是发生这场火灾,离成功只差一步。蔓蔓点点头:“我想办饭馆。一是,很多人都认可了我这个能力。二是,我考虑到我爸。” 杜宇和初夏一听她后面的话,马上明白了。 办画廊,温世轩除了做做跑腿,什么事都办不了。因为让他这个中年汉子做这些属于美术专业类的事情,老实憨厚,脑子又不算灵光,能不做错事已经很难得了。蔓蔓想让温世轩有自己的事业,因为温世轩现在离了她后,更没有办法享福了,还有温媛,温媛上学需要钱,许玉娥不能指望,只能是温世轩自己来。 若是办饭馆,起点低,很多做饭馆的老板,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只需要东西做的好吃。况且,蔓蔓自己都说过,自己的厨艺是温世轩领进的门,说明温世轩有这个潜能。 到底,蔓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杜宇让老婆拿出纸和笔,给蔓蔓策划初步计算条开馆子的数目:“开馆子,和做什么生意都一样,主要看地点,即是场租这笔投入很重要。其它的,能省,倒是都能省下的。不管怎样,初期投入,会比办画廊低很多。而且,饮食行业利润高,逃税容易。做饮食暴富的人,很多。从这方面想,做投资挺合适的。至于为什么有人不办饮食,主要是,一是人家可能看不起做饭的,二是做饮食,十分的辛苦!” “辛苦不怕。”月牙儿眼笑,笑得理所当然,“师哥,你看我之前天天做装裱师,能不辛苦吗?如果不辛苦能赚到钱,这心里也不安,那只能是偷来的。” 杜宇又被她看透人世的精辟言语折服了。 两人议论到这,作为旁听的初夏始终不答应不情愿:“蔓蔓,你在艺术的这条路子上奋斗了那么久,说放弃就放弃,你对得起你之前做的努力吗?” “初夏。”死党的心情她了解,蔓蔓心里不甘,然而,“人生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是需要作出选择。而我认为,为了谁去作出一个选择,比为了自己做出选择有意义的多。” “意义?”初夏不喜欢这种类似清高的说法。 她喜欢温世轩,但不代表她能认同死党为了温世轩把自己最喜欢的事物放弃了。 “好吧,我承认我自私。”蔓蔓向最好的朋友掏心肺腑,“我这是自私,真的,初夏。我自私,我自私到觉得只有这样做,我心里才能安稳,才能感到高兴,才能感到幸福。现在我好像回陆家了,每个人都认为我是飞上树枝的凤凰,认为我都该是幸福了快乐了。可我扪心自问,我不快乐。我发觉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没法因为人家为我好感到快乐。我是那个自私的,只能感觉到付出是感到幸福的,而没有办法感觉自己被人宠着被人爱着是感到幸福的。我是不是很作践?我觉得我就是作践!” 初夏傻傻地望着她,听着她这篇大论,一会儿之后,突然拿指头往她额头上一戳:“我说你这丫头,是疯了是傻了的,能有人像你这么傻的吗?但是,你说的话我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被人宠着被人爱着会感到不安,不安自己哪天会不会失去这个宠这个爱。” 蔓蔓点点头。 把她一抱,初夏拍着她背:“我不阻止你了。我和你师哥一样,都会继续支持你。没办法,我们生就是作践的人,没法像有些人一样,生就喜欢享福。我一天不工作,一天不给找点事做,一天没有个目标让自己奋斗,都难安。你师哥说要给我买个大房子,我说好。但是,当他买到大房子后,我肯定会对他说,再买间别墅。我们就是不能停下来。停下来享福的话,会厌的,会胡思乱想的,会怕——感情出问题的。” 所以,蔓蔓羡慕死党和师哥。因为她知道,没有什么会比共同奋斗的夫妻,更是情比金坚了。 找媳妇找到这里的蒋大少,没有急着进去,抱起双手放在胸前,倚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人说的每句话,好像,能感受到媳妇内心的焦虑,媳妇内心的期待。他握着的手心,一样被激起了激情,隐隐发热着。 之前,他太注重其它事情了,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他和媳妇要过的是自己的小日子,是不能因任何事情而发生动摇的。 甲壳虫开回家。 手指牵着媳妇的五指,牢牢地交叉。 能感觉到老公异样的情绪,蔓蔓小媳妇诧异地抬起头:“阿衍,有事吗?” “蔓蔓,我们来写情书吧。”蒋大少笑得无比灿烂和光辉,牙齿咧开一闪一闪的,甚是耀眼。 蔓蔓懵了:老公怎么突然想起写情书这种多少年代前的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近来事儿多,与老公难得一次浪漫。好比今天去了薰衣草花园,结果夫妻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陆夫人。 点点头:“你先写,还是我先写?” 当男人的当然是要一马当先,拍下胸膛:“我先写,你记得明天早上起来看。” 可以说,蔓蔓对老公写的情书是很期待的,毕竟,当初,她就是因为老公一封情书萌生了爱意。 可是老公也太囧了,为了写这封秘密情书,居然抱着被子和枕头当晚跑到了客厅里磨练文字。 这可是冤枉蒋大少了,蒋大少哪是不想睡老婆身边,只是大舅子吩咐过了,老婆怀孕不能干那事,他怕自己睡梦中开小差把老婆干了,赶紧撤到安全线外保证老婆和孩子的安全。 今晚,得知有了孩子的这对年轻夫妇,都失眠了。 …… 杨乐儿的葬礼,杨家老太肯定要办的体面,邀请的贵客不少。 陆司令携大儿子小儿子到场的时候,却是在葬礼结束后的两个小时。 杨家老太为了等他们,足足在举办葬礼的殡仪馆,干坐了两个多小时。 “这陆家的面子现在可真够大了。怎么不提,当年到我那里拜寿时,连个红包都包不起。”磕着茶盖子的杨家老太,切齿的冷笑,向着座上另一名年轻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方三十出头,梳着油亮整齐的黑发,仪表堂堂,眉是杨家那种漂亮的刀眉,唇红齿白,像那戏台上的英武小生,迷倒众生不难。 杨家老太称呼他为杨修。 王海尊称他为杨大少爷。 就这个礼数来讲,杨修是杨家的大孙子。 “太奶奶。”杨修对生着陆家气的杨家老太,不冷不热的脸分不清情绪,“陆家对小姨做的事,说起来,并没有证据。” “怎么可能有证据?”杨家老太想起上回被君爷恫吓的场面,那是一个肺腑的气,“就是因为我们抓不到证据,他们才如此气焰嚣张。不过没有关系。这回我们扳回一局。他们也别想抓到纵火幕后指使的证据。纵火犯都死在火里了。” “那是,大少爷想的主意,就是不一样。”王海立马在旁恭维。 所以,这个纵火案的主谋,是海归派的杨修了。 “我在国外多年,如果能早点回来,小姨不必如此惨死。”杨修刀眉中扯出一抹极重极沉的颜色,在这个男人的侧颜上形成一个阴暗的影子。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回来,是回不来,这事儿怪不了你。”杨家老太深长口气,拍扶着椅子的扶手,“现在你回来了,能为我们杨家和你冤死的小姨出一口气了。总之,这件事,还是需要在那块玉佩上着手。” “我知道太奶奶执着那块玉佩,是因为那是姚家送给陆家的信物。然只是件虚有其表的信物,苦苦追寻有什么意义?”杨修一双犀利的刀子目看向老人家。 “你不懂。姚家和陆家到现在,一直都抓不住他们暗中勾结的证据。我不信,他们没有金钱上来往的腐败,没有实质上的物体交易?陆家能如此轻易相信姚家?姚家能轻易相信陆家?这世上没有清官这一存在。所以,这一块玉佩身上肯定有什么。只要我们能抓到真的,顺藤摸瓜。”杨家老太说到最后,嘿嘿地笑。 “如果当时小姨抱走囡囡时,顺道把玉佩偷出来,这事儿就解决了?”杨修问。 “你小姨不知道这些事所以打不到玉佩主意上不说。况且,那玉佩,当时,说是挂在囡囡脖子上,但是,我们的人尝试偷过一回的,没有偷成。那玉佩会认人。”杨家老太切齿。 “什么?”不止杨修,王海听到这个说法都很惊诧。 会认人的玉佩? “说是明明把那玉佩从孩子脖子上解下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解下来的玉佩,离开那孩子,马上变得暗淡无光,好像变成另一块模样。怕是弄错,只好将那玉佩戴回那孩子脖子上,那玉佩可怪着,立即又变了个模样。说起来囡囡这孩子也挺怪的,说是刚出生时连呼吸都没有的,好像是被人借尸还魂了一样,方是有了生命。”杨家老太自顾说着这些好像奇谈怪传的话,没有留意到那边的杨修在暗然中脸色微微地发生了一点改变。 囡囡? 从没有见过。 陆家的孩子里头,他只见过一个——陆家大儿子陆君,与他同年出生的孩子。说起来,还是表兄弟,却是一点都不亲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据老太说,君爷是将他的小姨弄死的罪魁祸首。 而囡囡,是君爷的亲妹妹。 而且,囡囡之前,一直都不是跟在君爷身边的,说是被一户姓温的人家收养了。 囡囡的一个养妹妹,且被他小姨利用过,可惜没有成功。 白皙的指头一勾,王海立即站到他旁边。 “上次让你和她通的那个电话后,她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是不是?” 她,指的是温媛。 “是的。”王海想到温媛,心里头一直痒痒的。 “需要再给她点压力。让她帮我们找出那块玉佩。” “本来她是快找到的了,可是中间被那个温老太婆搞的那事儿,给迷了方向,弄错了地方。” 杨修一听,心里有了主意,刀眉拧起:“我来和她当面谈谈。” 门口那里,一声通报后,陆家父子三人前后走了进来。 正文 【102】双双怀上 “贺砚,你现在官大了,我们杨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杨家老太说这话时,并没有意向站起来恭迎陆司令。 陆司令严峻的浓眉,确是没有给这个老太任何好脸色看的,对老太的话,不言不语,背着手与两个儿子踱进来后,王海给他搬了张椅子,但他并没有坐下。 “怎么?嫌我这椅子不够气派?那是,这是殡仪馆提供的,我坐着也觉得不太舒服,尤其想到乐儿的时候,我相信君儿的感觉应该比我更强烈些。”杨老太眯缝起老眼看着眼前这三个爷俩说。 立定,陆司令看向老太,浓眉微耸,深笑是藏在不动的眉中,立的是严威:“你是想着小姨子坐着不太舒服,我和我儿子是想着我家的囡囡坐着不舒服。我和我儿子相信,小姨子是土里面想到囡囡的时候,都别想舒服。” 杨老太的面色骤冷,齿间一冷笑:“你说我家乐儿不能入土为安?” “这个乐儿自己心里有数。”陆司令道。 “我却是觉得你老婆一辈子都别想安心了,我都没有见她今天过来,身体又是不好?”慢慢磕着茶盖子,嘴角阴阴一冷笑。 “不是,这几天为了接囡囡回来。家里准备办个家宴,她在忙活家宴的事,抽不出空。再想如果自己过来了,怕乐儿在地下的心里头更不舒服了。” 磕! 盖子砸在杯上,嘴角的笑愈是凝上三分冷:“那丫头真是你家囡囡?” “千真万确。22份海内外权威机构鉴定报告,所有检查标本都是陆家人专人护送。” “百密一疏。你不怕,这里面有人弄了猫腻,把你家真囡囡藏起来,给你送个冒充的囡囡?” 浓眉下指挥千军万马的厉眸,对准杨老太:“我会连我自己的亲女儿都认不出来吗?” “那可难说。之前不是错了很多次吗?”老态龙钟,倚在椅背上,却没有丝毫的怠懈,巨滑的老眼在屹立在陆司令后面宛如两个坚强后盾的少爷脸上飘过,尤其对君爷那张冷到冰点的冷颜,抹过一丝冷笑。 “你错了。”知道杨老太叫陆司令来,实则还是针对的他,君爷回敬以老人家冷笑五分,“我家认囡囡从没有错过。冒充的,一个个在我们陆家面前,都得剥掉层皮。”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若是真的囡囡,怎不带来给我见一见,我是囡囡的太姥姥,和你们一样想念囡囡。囡囡回来,我和乐儿比谁都高兴。当年,囡囡能平安出生,还是乐儿的功劳。这点你们不会忘了吧?”笑纹在老太脸上形成一条条深刻的沟壑,阴影停驻在其中,整张脸在黑暗中隐去了一半。 “我姐不会来见你的。”陆欢没有父亲和兄长能忍,俊秀的眉毛耸立时与陆司令如出一辙,如虎添翼。 “这能由得她吗?晚辈不来见长辈,成体统吗?”重端起的那杯茶,搁在手心里慢慢地磨,“让她来见我吧。最少,我做老人家已经挺大方的了,只要她给乐儿磕个头,既往可以不究。” “我姐欠她什么需要给她磕头?她是欠我姐!” “欢儿!” 君爷的一声低喝,让要迈前一步的陆欢收回了脚。年轻气盛的他想不通,为什么不干脆把这老太揍一顿,打得她气孔出血,看她还能如此嚣张不? 主要是这老太压根没法讲理的,就是欠揍欠打! 陆司令和君爷怎会不知道,和杨老太根本不用说,更无需谈判。他们这次来,不是来和老太谈判的,是来刺探军情的。 “让囡囡来见你不是不可以。” “爸!”陆欢低声嚷,有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 这不是把蔓蔓送入虎口吗? 杨老太正要咧开嘴笑着。 接下来陆司令一句:“但是,有个条件,只要乐儿从土里出来给囡囡磕个头,再加上你给囡囡磕个头,我们可以考虑。” 嘭——卡啦! 杨老太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之前那副仁慈高贵的老太模样儿变成了一张狰狞的野兽:“陆贺砚,你别欺人太甚!你别忘了你老婆是杨家的人!” “我老婆是杨家的人。我那已入土为安的岳父岳母,也是我值得尊敬的杨家长辈。然而,我陆贺砚,是黑白分明的人。错的杨家人,我不认。我既是不认,我儿子我女儿都跟着我不用认!”陆司令最后那三个字“不用认”,中气十足,一声即是一个拍板,绝不动摇。 “那你今天来见我是为了什么?”杨老太抬起的手指住他,“既然你都无畏无惧,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儿子一起来参加乐儿的葬礼?” “乐儿的葬礼不是结束了吗?”陆司令充满挑衅的浓眉反问。 杨老太被他的话噎到:“你是来我这里做什么?” 陆司令严厉的目色,早已是搁在一边上始终默不发声的杨修:“我女儿的画廊被人烧了,纵火犯是一名中年妇女。很巧,这名妇女之前刚探过她被判入狱的儿子,之后一段日子行迹不明。” “这么说,是你女儿自己惹的祸,导致被人纵火。”冷笑,“你不会是认为这种事与谁有关吧?” “那再说另一件事吧。囡囡失踪的时候,当天当班的卫兵,不见了踪影长达数年。后来据我一位老部下透露,说是这个卫兵,是杨家人提携的。” “谁说的?”杨老太脸色一丝微变。 “谁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提携某人的杨家人,正好是我老婆的小哥。而我记得,小哥的儿子,现在和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年纪像,相貌也像。” 听到矛头都指到自己身上了,杨修微微地含笑,站起来,向陆司令鞠半个躬:“大舅,我长大后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请原谅我当时年纪小,对大舅的印象不深,一时未能认出长辈。” “我记得你后来是过继给了没有儿子的你大伯。” “是。” “你大伯现在可还好?” “很好,在美国。” “你之前一直也在美国?” “是的。” 浓眉之下两条仔细考究的眸光,打在杨修那张白脸书生的秀气脸,蓦地收了回去,对向老太:“家宴那日,杨家可以派代表过来参加。你老人家身体不便,我们不方便邀请你。让杨修过来吧。” 道完这话,礼数都不用敬到,甩袖便走。 杨老太被气得两条腿直抖着,眼见跟在父亲后面走掉的两个陆家少爷,纷纷都给她瞥了目意味深长的冷意。 最终,君爷那抹冷意,与父亲一样,在杨修收起的刀子眉间敛了回来。 等陆家一行人走了,杨老太摔坐在椅子上,久久喘不出口气。 听见杨老太摔椅子的声音,和父亲一同走出门口的君爷,冷眉一提:“现在倒是会发脾气了。” “是狗,都会咬人的,哪怕是灰溜溜地被打以后。”陆司令趁此良机,教育两个儿子,“越是疯狂的狗,除非打死了,不然,它永远都会重新跳起来咬你一口,哪怕它只剩一口气。” 陆欢的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表示牢记了。 在旁人打开车门时,陆司令对大儿子说:“你之前和她会过一次面?” 今天杨老太对君爷的失态显露,定是让陆司令心里有数了,君爷没有再瞒父亲:“是。只是想确定,是杨乐儿一人所为,还是说杨家在此事上有份。” 儿子办事,陆司令放心。基本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要承认,儿子比他更狠。所以怪不得现在那些人,怕他儿子比起他更怕。 “你们要多照顾囡囡。囡囡和你们妈一样,是女人不是男人。”陆司令看着哥儿俩,语气深长,“如果将来某一天我和你们妈先走了,能保护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兄弟姐妹,明白吗?” “爸,你和妈长命百岁。”小儿子陆欢可不喜欢父亲这般老气横秋类似伤感的话。 相对于未长大的弟弟,君爷没有二话,应下父亲:“我都知道怎么做的。” 车开到半路,陆司令想起:“火灾的原因囡囡有没有问?” “没有问。” 对这事,蔓蔓一句话都没有问,可以说,君爷都没法明白妹妹那颗七窍玲珑心。 “她可能想着,问也无济于事。”陆司令在这点上,似乎比当哥哥的君爷聪明一些,浓眉下的一双大眼对女儿那是笑开了花,“囡囡,是很聪明的,你这做哥哥的,可千万不要小看了她。” 妹妹在某点上比他这做哥的更狠更实际,君爷“乖乖”地认同了父亲的这个观点。 到最后,陆司令百般交代这个做哥哥的大儿子:“囡囡有了身孕,本是好事,可你妈担心,我也担心。这个尺度你自己把握好。我们陆家不缺生儿育女,囡囡犯不着去冒这个险。” 问题是,他妹妹,比谁都要爱孩子。 冷眸微微地敛合起来,里面的眸光,在迎接车窗射进来的光色时,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 蔓蔓并不是不知道纵火的人是谁,然而,这个事,她和杜宇是心照不宣,没有对初夏讲。担心初夏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当初,雷文斌被判刑前,初夏曾经给审判长投过一封信,称这种败类不除不杀鸡儆猴,文艺界将蒙受的损失远不止于此。信上附有若干文艺界人士的联名支持。 初夏是那种性子,惩恶扬善,说干就干,女侠风范。 获人赞赏的同时,容易得罪人。 对此事闭紧口风,并不意味蔓蔓没有把这个事放在心里头琢磨。眼下画廊的事处理完后,她要加紧开饭馆。安全方面的事情不能不考虑在内。 在犹豫着,要找谁商量的时候。老公的一封情书解决了这个难题。 笔迹向来潇洒不拘的蒋大少,给老婆书写的这第二封信,充满了一种正经的浪漫。 “蔓蔓: 每天学会如何去做好你的老公,已经成为我每天必经的课程并且渴望求得进展和结果的科目。在我学艺未精的时候,现在,上天又给了我一个考题,怎么去做好一个爸爸。 我承认我忐忑,我不安,却是,随之心中涌起的有一种自豪感,使命感,不负荣辱的干劲。” 蔓蔓看到这,囧:老公当是在写上战场之前的宣言吗? 紧看蒋大少接下来写的:“蔓蔓,我想成为你的避风港,你的海湾。但是,我是个军人,不能天天在你身边。所以,我最希望我自己有双千里眼,不仅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一眼看到你,而且能看到你希望有什么,喜欢有什么,渴望有什么。 老婆的愿望,我做老公的,希望能帮老婆达成。 因为我和你一样,认为两夫妻在做同一件事的时候,是最幸福的。 上天给了我们孩子,不就是要让我们努力地去做好同一件事吗?” 读到这里,逐字地读,老公写的每一个字都打到了她心底里面去了。 蔓蔓对老公忽然钦佩之极:你说蒋大少前面虽然写的有些像公文化的形式,却是在后面笔锋一转,写进她内心里的困惑去了。整封信充满了正经和严肃的气氛,同时不乏蒋大少固有的风趣。饶是逗她蔓蔓一笑时,把她的心再给绕进去了。 有了孩子,是上天给他们夫妇的考验,考验是不是能情比金坚,能同心同德,去为孩子做好每一件事。 老公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所以,无论他们夫妇今后各自有什么事,他们都不能忘记会影响他们的婚姻,考验的标准就在于孩子。 舔了舔笔尖,蔓蔓给老公写的回信是: “阿衍: 我爱孩子,想生下它,想好好抚育它,想做他最好的妈妈。但我知道,只有妈妈的孩子是不够的。孩子希望有一块疼它的妈妈和爸爸。 阿衍你说的话都是对的。相对而言,我不是个好妈妈,但你绝对会是个好爸爸。 在这点上,我这个小媳妇愿意听老公的指示,当一个更好的妈妈。 今晚你不要睡客厅了,睡在我旁边听我和孩子的心里话,好吗?” 接到老婆这封当天的回信,蒋衍快拿指头挠破脑袋了。 晚上,当老公要抱枕头出客厅时,蔓蔓拉下老公的袖口:“没有看到信吗?” 这可不能让老婆误会了,蒋衍囧囧有神地说:“我怕把你和孩子伤到——” 蔓蔓囧:原来老公是这缘故,她还以为老公是恼了她没有和他商量开饭馆的事。 “我在中间隔条被子,不会有事。”蔓蔓小媳妇尽心尽力为老公设置放火装置。 “你老公是军人,有火线超越的本能。”蒋衍对自己的控制力没有把握。 主要是对于他们这对年轻夫妇来说,做老公的,从不抑制对老婆的欲望。对老婆纵欲纵惯了,一刹那要完全收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问问我哥有什么办法。”蔓蔓小媳妇,这会儿想起了君爷。 谁让她很记得,当初他们洞房第一天时,君爷信誓旦旦要教老公“开车技术”。 “别!”蒋衍慌忙举起的手在媳妇面前一摇。 “怎么了?”月牙儿眼眯眯,其实,对于君爷怎么教老公“开车技术”这一回事一直在心里头很感兴趣地保留着。 蔓蔓小媳妇,实际上,是个不厚道的妞。 关上房门的蒋衍,可谓家丑不能外扬。当然,扬的不是蒋大少自己,蒋大少认为怕扬出去的是君爷的事儿。 对媳妇说:“你知道他的标准是多长时间做一次吗?” 夫妻两人窝在房间里不厚道地兴致勃勃讨论起老大哥的性趣问题,完全把君爷听到或许会吐血的场景抛到了后脑勺。 “不知道。”一面摇头,一面月牙儿眼露出前所未有的兴致。 “一周两次,说是科学。但他说的一周两次,说是普通男人。是军人,一周几次很正常。” 蔓蔓越听越兴奋了:这么说,冰山爷早与未婚妻做了? “我和你一样,问了他这个问题。”能做成夫妻,从某方面来说,的确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 “他怎么答?”听到兴奋时,蔓蔓小媳妇的脑袋全贴到老公胸口上了。 没法,光是听这种事,尤其是听一个郁闷男怎么做这种事,能很可怕地挑动起人家做这种事的神经。 做老公的同感手心脚心火燎火燎的,是被燃起了火苗儿,手指头开始不自觉地往媳妇的衣服上撩钮扣了,证实了他之前坦白的,军人善于超越火线:“他虽然避而不答,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肯定做过了,而且在很小年纪的时候就做过了。” “我也觉得是。”蔓蔓小媳妇很配合老公说,“你都听他说了,说接生孩子完全没有问题。他那张对白露姐姐冰着的脸,绝对是表象。他是那种突然火山喷发的。” 老婆的话越说越让自己兴奋了,在听见火山喷发的时候,唇真的喷出了火花儿,干得要死,赶紧往老婆唇上一贴,使劲儿咬了起来。 导火线一触即燃。此刻,一声煞风景的门铃,简直是要人命了。 门铃一声接一声,被迫着刚想拉下裤裆的蒋大少只好再提上裤子,差点儿想拔出枪把按门铃的人毙了。 门一开,门口立着的那张冰颜,如一桶从北极愈来的水,将对方从头到脚的火苗儿灭得干干净净。 冰眸在妹婿那没有拉上裤链的裆处一扫,似是早有所料的,不然不会选择在第二个晚上,再来突击检查。 “你洗澡?” 君爷给出的借口先挡了蒋衍的口。 “不,我是刚上洗手间。”忙先把裤链拉上,给大舅子开门。 蔓蔓这会儿在房间里整理好衣服出来了,看到那张冷脸,可能是忽然想起自己和老公在房间嚼的舌根,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 “你也刚洗完澡?” 对君爷的那双X光眼来说,再怎么从衣服上掩饰,都没法掩饰在脸上唇上留下的激情和余红。 蔓蔓小媳妇和老公立马一对上眼:瞧吧,没错吧,这男人肯定是和女人做过了。不然经验怎么会这么老道。 见他们夫妻眉来眼去的,明显对这事儿意识都不够,君爷嘭一掌打到桌子上:“你们以为我之前和你们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吗?!” 夫妻两人被冰山喷醒了。 “今晚这事有我错,我保证下次不再犯。”是男人,有错就改。 蔓蔓小媳妇却不想让老公因这个事和自己疏远了,天天睡客厅,说:“你误会了,我们是在讨论我开饭馆的问题。” 反正,这事儿,她是今晚要和老公商谈的,要和老公一块去经营幸福的事儿。只不过正题没有开始,被君爷同志的事儿先挑起了其它兴趣。 说到底,始作俑者是你君爷。 然而,君爷浑然不知所觉的,一刹那的注意力全被妹妹提的事儿吸过去了:“开饭馆?” “嗯。师哥的画廊开不下去了,要收档。我们想好了,要合资再开个饭馆。” “为什么开饭馆?”冷声有些沉了,凝重的沉。 是他们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在这条路子上心灰意冷了吗? 那么优秀的才华,却要转行。 “开饭馆,不仅赚起钱来没有那么多风险,还能继续画画。” 画廊属于投机生意,风险度高,相对而言,饭馆回收利润快。这点,君爷也没法反驳。然妹妹后面那句能继续画画,他是不信的。 “你如果是想赚钱,我觉得没有必要。” 哪怕她老公养不起她,陆家绝不会对自己的女儿见死不救。画廊这一烧,老爷子已经发下话来,说会投资新建另一家画廊送给孙女做补偿。只等家宴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出去。但是,妹妹现在这么说—— “为什么没有必要?我觉得用自己的双手赚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儿。”蔓蔓小媳妇提着眼镜架,月牙儿眼一片清明,没有一点迷惑或是犹豫。 陆家人是这个性子,无功不受禄。 君爷刹那无言。 在老婆的立场上,做老公的无限支持:“我觉得她能行。” 妹婿的话,却是点燃了君爷的火:“她现在怀着孕,你让她去操劳饭馆,还说能行?” “不是的。”蔓蔓小媳妇赶紧为老公辩解两句,“饭馆不是现在开,是先筹划着,等我生完孩子再开。” “你生完孩子要照顾小孩,你认为你能开得了饭馆?”炮火转回她。 “事业女性都是这样过来的。梅姐也是。”蔓蔓觉得其她女人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她不能做。 轮到底,你君爷疼妹妹是好事,但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冰眸看到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一眼洞察她背后的动机,一眯:“他向你哭穷了?” 这话刺激到了火箭筒,蔓蔓蹦了起来:“他从来不向任何人哭穷。你不了解他,不要这样说他!” 也是,只有这个人,一次次在她和他们陆家之间引发火药味。 “最好是没有。如果有,我说过,我会让他好看。”抛下这句话,门一甩,嘭。 他当她面前发什么脾气?明明都不关她爸的事。 开饭馆的事她根本都没有和温世轩谈过呢,都不知道父亲愿意不愿意进来。 “蔓蔓。”蒋衍生怕媳妇气坏了身体,赶紧先把老婆推回房间里搂着哄着,“这事儿你哥不明白,我来和岳父交涉,说明这其中的情况。但是你先要答应我,不要伤了你自己和孩子。” “我都说了我生完孩子再来开这个饭馆。他为什么不好好听我说呢!” 什么人都能理解都能明白她的话,为什么他偏偏对她存了这么多的偏见。 “我不是他印象里那个孩子了,不是他说的那个囡囡。我长大了,我现在能做事能干活能养活我自己更能养活我的孩子我的家庭,他为什么不正视我?” 那是因为他失去过,害怕过,恐惧过。 蒋衍教官学过心理学,心里突然想:大舅子是不是患上了心理创伤后遗症。或是说整个陆家都是。 因此对陆家来说,他媳妇,永远是那个小小的像团棉花的囡囡,而不是长大了被温世轩培养成独立自主的蔓蔓。 英眉皱紧:这事儿,看来,还是必须先从陆夫人打开口子。 ……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以至于冷眉,在第二天回到单位时,都拧成股没法解开的绳子。 “出什么事了?”见他愁眉不展的,进来的姚爷出奇地问。 “她要开饭馆。”冷声之中,带了些切齿。 “开饭馆?”姚爷狭长的眉挑上去,分明表示了不赞同。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不同意。”姚爷三个字,斩钉截铁。 “她说她生完孩子再开呢。” “也不同意。” 姚爷咬死的字眼,让君爷都突然另眼相看起来,冷眸一缩:“你怎么想的?” “你我都明白。她那个身体,如果怀孕生孩子,能顺利生下来,那么,就是最好的调理身体的时机。” 姚爷富于科学理论的话对极了他的脾气,相比之下,妹婿那种偏顾人情的决定,总是让他有一股子恼。 从某方面而言,他想,他是明白了,为什么妹妹会挑中这个男人,而对姚爷看不上眼。 “我不是很喜欢他。特别关于他的家人。” “你再不喜欢他,他都是囡囡自己挑的。”姚爷很诚恳地说。 囡囡自己喜欢最重要,因为那是要和囡囡过一辈子的男人,旁人的眼光都不重要。 如果他是个不讲理的大哥,早就把这两人拆散了。 他是讲理的,不会像许玉娥那样做蠢事。 “我想把他扭转过来。但愈是扭转,愈是发现,他和囡囡一个脾气。”君爷对这种夫妻相,简直是毫无办法了。 “你应该为这点感到高兴。这说明,他们夫妻感情会一直很好,不会出分歧和问题。”姚爷尽是提醒他想好的方面。 “不想了。”君爷道。 在他们两人之间,把这个敏感话题说下去并不合适。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姚爷微笑着,也绝不会捅破其中的这层纸。 昨天蔓蔓在这里抽的血,做的血液报告,递到了办公桌上。 掂着这份血液报告,冷眉是不展。 “最好是提前做好血库的准备。”姚爷很是认真地说。 “我爸都对我说了,可以的话,让她不要生孩子。”长嘘,在冰唇间滚动,指尖,在眉中艰涩地揉。 狭长的眸,一样是复杂地揉成了一团。 …… 周末假期一结束,蒋大少要回部队,临走前,把怀孕的小媳妇交给了有经验当妈妈了的二姐蒋梅。 蒋梅听到蔓蔓怀了孕,高兴地一早拎了只老母鸡过来要给弟媳煲汤。 又是老母鸡。 一开门看到蒋梅手里拎的老母鸡。 蔓蔓那个囧。 小东子跟随妈妈来恭祝舅妈,指着老母鸡说:“这只鸡特别大,说是吃了能生八斤重的胖小孩。” 小孩子不懂胎儿越大的危险,以为是好话。 蒋梅伸手拍拍儿子的脑袋瓜,对弟媳说:“蔓蔓,你别听他胡扯。这胎儿,重量适中就好。若真怀了个八斤重,想顺产是不可能的。” 蔓蔓让他们母子进来,给小东子塞了个早餐包和端了杯豆浆,道:“你们早餐没有吃吧?东子今天不用上学吗?” “他今天要去看医生,我让他今天停一天课,顺便来看看你。”蒋梅对儿子的功课并不担心。 她是个开明的母亲,并不喜欢英才教育,儿子年纪小,能玩就玩,除了幼儿园大班,什么课外课都不上。只是当初儿子说喜欢舅妈的画,想让舅妈教着学画。 蔓蔓现在是有空,会教老公的侄子画两笔。和蒋梅一样,教小东子学画,蔓蔓从不拘束去要求画法什么的,就让小东子拿蜡笔随便涂鸦。 “舅妈,你什么时候生小孩?”啃着包子的小东子,开始好奇地上下打量蔓蔓平坦的小腹,没法想象里面会有小妹妹或是小弟弟在动。 “对,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医生怎么说的?产科医生找好了吗?”蒋梅一连串问题,让人应接不暇。 蔓蔓却是几乎一个都答不上的。 “预产期说是明年三月份左右。医生,暂时没有安排。”蔓蔓小媳妇吞吞吐吐的,有些难以启齿。 “没有安排?”蒋梅“哎”一句大叫,不可思议,“你既然找不到医生,可以让阿衍打电话找我啊。我给你安排,让你和你朋友初夏同一个医生好不好?” 事到如今,蔓蔓小咬着嘴唇,道:“对不起,二姐,我和阿衍本也这么想,但是我哥说要亲自管这个事。” 君爷亲自出马。蒋梅眨眨眼:“陆上校愿意出面的话,这个你放心,最好的产科医生都能找得到。” 君爷说要亲自当她的主治,她和老公都被君爷这话吓到的。 产检还没有开始做,那天只是让先抽个血。 “今天我第一天要去做检查,二姐,你陪我去吧,好不好?”蔓蔓小媳妇第一次当妈妈,什么都害怕。 纯属正常。 蒋梅拍拍她的手:“嗯,我陪你去。” “我也要去!”小东子举起手,“听说有仪器可以提前看到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要看。” “去。”蒋梅赶小儿子,“别听他胡说,做B超看孩子的性别没有这么快的。” 赶去医院的路上,不免因儿子提起的话题,说起了生儿还是生女的问题。 “当初,我婆婆在乡下,有赶过来,虽然人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儿,我还是看的明白的,当时我和我老公吵了一架。说是要生女儿不要生儿子。哪知道最后出了这个小东西,反倒让婆婆乐了。”蒋梅是个犟脾气的,婆婆要她生儿子,她偏要生个女儿,气死婆婆。 话说回来,蔓蔓与她不同,她不能这样劝蔓蔓,道:“我爸没有说,但我心里明白,军人家庭的,都是希望有个孙子能将来拿起枪来保家卫国。” 没有一个家庭是不希望自己家里是生儿子的。 这几乎成了整个大中国民间的风俗。 在有些地方更为盛行。 “二姐,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呢?” “你生的是女儿蒋家照样疼。” 蒋梅一句话给蔓蔓吃了定心丸。 蔓蔓没有想过生男生女的问题,照老公的说法,顺其自然,儿子女儿都疼。 蒋梅开着的车未到君爷的单位。 路上,见到了蒋飞在截车,一边上站着蒋母和金美辰。 蒋飞自从跌了以后,连车都不敢开了。 婚,自然也离不成。 看到金美辰一反常态,没有穿紧身的衣物,一身宽敞衣物,而且蒋母在旁陪伴,甚是小心翼翼。 蒋梅和蔓蔓的眼皮忽的跳了两下。 谁都知道,自从金美辰栽了以后,蒋母连是去看金美辰一眼都不愿意。 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可想而知,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对于看重孙子的蒋母来说。 “哎——”蒋梅在开着车超过蒋飞他们边上时,不由万分紧张地拍了下方向盘。 擦过的一瞬间,蔓蔓扶着的大眼镜片,接到了金美辰洋洋得意的一个眼神。 小东子悄悄插了进到她们两人中间说话,小手圈着小嘴巴说:“舅妈怀孕的事,最好不要让姥姥知道。” 连小孩子都知道这事的轻重,蒋梅和蔓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衍有交代二姐吧?”蔓蔓问。 “他交代了,连我爸和我老公都不要说。”蒋梅挺是紧张的,眼见弟弟的安排果然有理,“本来,小东子都不知道的,就是这小子精灵,偷偷跑到旁边窃听我和你老公的电话,所以瞒不住。” “我是舅妈的忠实FANS,效忠舅妈,不会危害舅妈的,你们不该瞒着我。”小东子理直气壮反驳妈妈的话。 蔓蔓被他乐到,笑眯眯对蒋梅说:“有他在,我能随时提醒自己要做个好妈妈。” “你别纵坏他。”嘴里这么说,蒋梅为自己有个活宝儿子感到得意。 凝重的气氛一化开,两个人,八卦起了金美辰若是怀孕,会去哪家产科医院。 “肯定是不会去我单位了。上回那事儿闹得,我家主任是精明的人,都对我说,大嫂的病历他们是不会再接的了。”蒋梅琢磨着,“奇怪的是,大嫂怎么会怀孕了呢?之前明明都怀不上。我家主任还说,我大嫂那不孕症,前所未见过,不明原因的。” “若是真的不明原因,更有可能怀上了。”蔓蔓说。 蒋梅想着弟媳这话也有道理,点点头。 站在路边的金美辰都能看见蔓蔓,蒋母和蒋飞,自然都一眼认出蒋梅的车。 “瞧她样子真是轻松,自己不会开车,整天指挥阿梅开车送她,不知道又是去哪里玩了。烧了一家画廊还嫌不够折腾。”蒋母现在看到蔓蔓,就是一肚子气。心想这陆家不认她这个亲家,到底还不是因为蔓蔓在中间作祟的缘故。 蔓蔓的画廊被烧的新闻播出来那晚,她感觉是:老天爷长眼了,替她惩罚小儿媳妇了。 “据说是有人纵火,那人都在画廊里烧死了。”蒋飞,可不会像母亲那样单纯愚蠢的想法。敢烧了陆家女儿的画廊,下一步肯定有人要遭殃了。下场必是比他更惨。 “她如果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人家会烧她的画廊?”蒋母一点都不同情蔓蔓。 蒋母愈讨厌蔓蔓,对金美辰来说,愈是个机会。谁让她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只能靠生子来博得老人家喜欢了。好在,老天长眼,总算让她在这时候怀上了孩子。 她相信,只要自己给蒋家生下个孙子,还会怕生不出来的蔓蔓吗? 陆家女儿能怎么样?若生不出个蛋,连女人都不是。 “走吧,赶紧去医院看是不是。”大儿媳这个怀孕的消息,还是自己拿验孕棒做的实验结果,到底没有医院里可靠。 被蒋母赶着,三个人往医院里赶。找的,还是那个方医生。 先做个尿检,很快证明了是的结果。蒋母和蒋飞都高兴得无语伦次。 方医生接下来对他们三人说:“现在医院采取一对一的病人服务政策。病人,不仅有专门的医生负责,也有专门的护士助产士负责孕妇整个怀孕生产的过程。” “那麻烦方医生介绍一个好的护士。”蒋母边说边给方医生口袋里塞了个大红包。 方医生笑着装作没有看见接了下来红包,道:“这样,我给你们物色一下,过几天再告诉你们。” 见这方医生是尽心办这事,蒋母等三个人都笑开了花。 正文 【103】回娘家 “妈,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金美辰向蒋母打出生儿子的胜利旗号。 蔓蔓的心愿小的多——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平平安安地成长,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说起来容易,却知道这是每个家庭必经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容易。 来到君爷的单位。 上回见到的那个护士长已在门口等着她们。 “方医生在诊室里面等着了。”领他们一行到检查室时,护士长介绍。 君爷给妹妹安排的这个产科医生,姓方,叫方敏。 听名字是个女医生,走进检查室里的蔓蔓和蒋梅,却见是个高个剪短发的背影。 护士长叫:“方医生,陆上校的妹妹过来了。” 对方转过身来,一张充满俊气的偏圆脸,走路昂首阔步,潇洒的白大衣一罩,怎么看,都像是个男的。 “到了是吧?” 连声音、语调都是中性十足。 蔓蔓和蒋梅观察对方宽敞衣服下面像是平坦的胸,一时都捉摸不到主意了。 在护士长要走开时,蒋梅忍不住问:“她是男还是女的?” “女的。”护士长毫不介意地笑起来,像是已经接听过许多同类的问题,“方医生是很帅气,结婚前被不少女同胞倒追过,现在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了。” 后面这句话,直接让蔓蔓和蒋梅倒。 六岁孩子的妈? 完全看不出来! 被两双充满惊讶的目光打量着,方敏不以为意地摸了下鼻子:“坐吧。我和陆上校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在学校时就是称兄道弟的。叫蔓蔓是吧?陆上校的妹子,也是我的妹子。直接叫你蔓蔓可以吗?” 既然人家都有意称妹子了,蔓蔓小心翼翼叫:“方大姐,你好。” “叫我方大哥都行。” 这个可以与君爷攀比的冷笑话,当即让蔓蔓和蒋梅都一个囧。 不管怎么说,方敏看起来不是坏人。蔓蔓只能这么想,主要是因为方敏看着她的目光和眼神儿,似乎都是不满意地皱着。蔓蔓都担心起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吗? “他不是你儿子吧?”方敏指向躲在蔓蔓后头好像蔓蔓小跟班的小东子。 小东子现在亲舅妈比妈妈还亲。 “他是我老公的侄子。”蔓蔓摸一摸小东子的脑袋,“他妈妈是她——我老公的二姐。” “小姑一块来,不太放心?”方医生挑起帅气的眉。 蒋梅在医院工作知道医生的自尊心都是很强的,忙说:“不是,她第一次怀孕,有点害怕。” 哪知道方医生对她这话却是点起了头:“她是需要害怕。熊猫血孕妇,再怎样,怀孕生产的危险都要比普通孕妇高。而且——”不满的眼神再扫了两下蔓蔓那消瘦的身材:“我看她八成要难产。” 蒋梅听这话不高兴了:君爷这安排的是什么医生?一来没有安慰产妇,先危言耸听,给蔓蔓制造紧张。 “你别看她挺瘦的。她身体挺健康的。”蒋梅说。 蔓蔓也点头:“我从没有生过大病,各方面都很正常。” “可我听你哥说,你小时候生过大病。”拨下口袋上插的钢笔,怎么看,这无拘无束充满帅气的动作都像极了男人。 蔓蔓和蒋梅看着她,都挺傻眼的:这个方医生究竟可靠不可靠? 这时,门砰砰两下,进来的人是俊得像仙人的姚爷。 “陆君去了开会,让我过来帮着介绍。”姚爷说,好像早已料到她们会有的反应,一手像好哥们一样拍着极像是兄弟的方敏的肩膀,笑,“她与我们是同个学校毕业的。在产科这方面,在我们部队里算是技术第一的能手了。没有她搞不定的产妇。” “别把我夸得像什么一样。”方敏对姚爷的说法倒不怎么支持,摇着那支钢笔,指向蔓蔓,“我都已经和她先说了,八成要难产,先做好剖腹产的准备。” “那不行。”蔓蔓和蒋梅来不及否决,姚爷更先一步,咬定了字眼,狭长的眸子像是危险地一眯,“陆君要我向你先放个话,不能剖腹产,只能顺产,是命令。” 蔓蔓和蒋梅互相望:命令? 纵使是不想剖腹产,然而君爷放的这话也太有点强人所难了吧,用了命令。 方敏果然叫了起来:“瞧她这种身材,能顺产吗?你们不带欺负人的。” 想来,两个爷常欺负人,包括称兄道弟的“兄弟”。 姚爷的指尖一拨刘海,好像没有听见方敏的话,长眉稍一扬:“陆君开的口是什么性质你自己清楚。你办不到,就收拾包袱走人。” 够残酷! 这是蔓蔓和蒋梅心里面一刹那闪过的念头。 蔓蔓想:若自己是方敏,被爷这样威吓,不干就不干呗。方敏不是技术很好吗?到哪里都有人要的吧。 但事实是,方敏投降了,立马举起了白旗:“我尽力。” “我和陆君只看结果。”姚爷对她的答案只丢了这句话。 蔓蔓和蒋梅突然同情起了这个方医生。 蔓蔓想:这么麻烦人家,不如自己另找个医生吧? “我还是回二姐的单位去看吧。那里的医生我熟悉,而且,那位刘副主任,都说我虽然瘦,但是只要好好进补,能在怀孕期间胖起来的。” 结果,姚爷没有出声呢,方敏那支钢笔,又像教鞭指着她:“你能胖起来?笑话,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每天吃十只老母鸡都别想胖起来。你这样的孕妇我看太多了。” 蒋梅扶起了脑袋:总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对头。 而且,这个女医生,怎么言行举止看起来比一个男医生还粗鲁。 “能不能另外安排一个医生?”蒋梅小声问姚爷。 不管怎么说,蔓蔓是蒋家的媳妇,要生的是蒋家的孙子孙女,蒋梅不能让弟媳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差错。 姚爷狭长的眉紧到了中间,对蒋梅说:“她是绝对要接下来的。如果你们不想找她,需要你们亲自去和陆君说。” 亲自去和君爷谈判? 蒋梅没有这个勇气,嗫嚅:“她可靠吗?” “蔓蔓是陆君的妹妹,你觉得有可能不可靠吗?而且,她对蔓蔓做任何事情,我们都会在旁边监控着。” 蒋梅听到这里总算听明白了:陆家对蔓蔓生产这个事,比他们蒋家要紧张上百倍以上。 安排方医生,更主要是便于他们控制整个局面。 什么原因导致陆家好像如临大敌一样? 细数这其中的危险因素,姚爷随便都能举出好几个。除去蔓蔓自身熊猫血,外在因素里面,包括蒋母、金美辰,温家那帮人,这些都是小的,大的那头,杨乐儿一死,老太如果不拿囡囡的事做文章,不可能。 这事,就此定了下来。 蔓蔓随方敏进去里面检查。 蒋梅和小东子坐在外头,看姚爷立在办公桌边,修长的指尖时而翻弄台子上的病历,时而修长的眉蹙一蹙,似乎和方敏一样,对什么都不满意似的。 母子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时,门把一转,听护士长的声音很是小心并充满了敬意说:“科长觉得如果行,我这就安排人。” “暂时不需要。如果需要专人照顾时,我会让她到医院来住,不会让她在家里。而且她今后一段时间都要住娘家,我在家的话,根本没有必要。” 这大概谈的是有些家庭会请护士到家中为待产的产妇做指导。 听君爷这么说,护士长忙道:“如果是住科长家,当然没有必要了。” 小东子嘘声贴到母亲耳边:“舅妈不住家里了吗?” 小家伙的语气不是很高兴。如果蔓蔓不住家里,住陆家,他不能天天无拘无束地找舅妈玩了。 这事都没有听蔓蔓提过半句。蒋梅皱着眉。 君爷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母子俩坐在板凳上,冰眸淡淡的,并不多看。 因着儿子的眼睛受过君爷的恩惠,蒋梅主动站起来打了个招呼:“陆上校。” “坐吧。”君爷道。 客气和礼貌是有,但不见怎么热忱。 对蒋家,陆家向来不亲不热的。蒋梅清楚这都是因为自己的妈和兄长一家搞出来的。然而君爷这个过于礼貌,还是让蒋梅心里不太舒坦,就此让窝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陆上校,我刚和姚上校有提过。姚上校说我要我问你意见。我想,让蔓蔓回我单位去看,我和蔓蔓对我们单位的医生都比较熟悉。虽说上回发生过那事儿,但那是个别医生,我会让我们单位的科长给蔓蔓亲自看,所以你尽可以放心。” “你是对谁不放心?”君爷一针见血的目光扫到她脸上。 蒋梅对这话一时不知怎么答:“我知道方医生技术精湛,但是,终究和蔓蔓不是很投缘的样子。我生过孩子,知道一个如果投缘的产科医生对于孕妇来说——” “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到时候她不行,我会让人或是我自己代她的位置。我是蔓蔓她哥,没有什么投缘不投缘的。” 蒋梅未能消化君爷话里的意思时,小东子诧异地缩圆了小口:“你,你会接生小孩?你别吓坏小孩子了。” 赶忙伸手捂儿子的口,却发现来不及了。 连个孩子都怀疑自己,君爷的脸能不黑吗?想来,都是那个汪芸芸惹的开始。 “我吓坏小孩?你还真说对了。”君爷嘴角的笑对向小孩子,看似和蔼可亲,实则冰窖似的,“知道小孩子为什么常被打屁股吗?” 母子俩对着他那张高深莫测的冰颜弃甩头。 “因为小孩子生来不乖就是要被打屁股的。在妈妈肚子里不乖,敢把屁股先出来,就得被打屁股,打了屁股,才懂得要把头先伸出来,然后快速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不然还是得被打屁股。出来后不哭,更得被打屁股。到现在,还是不听话乱说话——” 蒋梅是被君爷的接生理论惊得一愣一愣的。 儿子小东子两只手捂住小屁股,感觉眼前这男人太危险了,像是随时都要打小孩子屁股,不禁为舅妈肚子里的孩子揪一把冷汗:小表弟小表妹不是小东子不帮你们,是你们摊上爱打小孩子屁股的舅舅是天生坑爹了些。 饶是姚爷,都被君爷这番与小东子认真对上的冷笑话一惊:看得出来,自汪芸芸的那次后,让君爷对这事儿忒敏感。 不过,真别小瞧君爷这冷笑话,里面的科学一道一道的,蒋梅既是没法质驳,也就无话可说了。 撩开白帘的方敏走了出来,向几个病人家属交代:“我认为,最关键是体重和营养问题。至于她血型特殊带来的一些免疫上的敏感问题,都不太重要。毕竟她是第一次怀孕生产,抗体流产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是因为体虚造成流产或是大出血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而且她本人又有一点贫血的征兆。总之,先加强营养吧,可以帮她请个营养师。” 论怎么吃吃什么好,蒋梅认为,就蔓蔓自己都能做的很好,并不放在心上,说:“我弟媳那是天生的厨师,煮什么都好吃。” 方敏刚挑起眉。 君爷冷冷的声音,自然是要与蒋家人唱反调的:“她会回娘家,她的餐谱我会自己来给她订。她每一餐,我妈亲自煮,还有问题吗?” 耳听蔓蔓这回娘家住俨然是成了定论,蒋梅一些话必须先吐出口:“陆上校,不是我提醒您,蔓蔓她是结了婚的。如果我弟弟在部队没法照顾她,她也应该是到我妈或是我爸家里被人照顾,或是我妈我爸过去她家照顾她,尽到公公婆婆的责任,而不是我们蒋家不负责任地让她回娘家。” 蒋家因此名声会变得怎么样,君爷并不搁在心头,他们陆家反正要的只是陆家女儿平安,再说了,冷齿一开:“如果家里同时有两个孕妇,你妈能照顾得来吗?” 君爷消息灵通。 金美辰必是怀上了。 蒋梅一惊之中,成了哑巴。 蔓蔓走出来时,刚好听见后面那几句话,不谈金美辰和蒋母怎样,她和蒋梅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蒋母,所以对君爷提议回娘家住,并不赞同:“阿衍说他之后会经常回家来看我。如果我和孩子有任何问题,他都能请假回来照顾我。” “你老公回不回来并不成问题。他和你一块搬到陆家住。”君爷的话是一声敲定。 月儿眉蹙着:“这不合适,我回去会添麻烦的。” “什么麻烦?”就她这话,连姚爷都听不进去了,长眸里流转的光望着她,“蔓蔓,那是你娘家。娘家的人照顾你关心你,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说麻烦两个字。没有人能感到麻烦的。” 蔓蔓闭上嘴。 君爷这会儿让蒋家人先走:“我中午回去时顺便带她回去,你们可以先走了。” “你不是还要上班吗?”蒋梅和蔓蔓齐问。 “她到我办公室等我。做妹妹的,等一下哥哥送有什么问题。”君爷拍板就走,妹妹就算了,这蒋梅跟着大惊小怪令他心头很不悦。 证明,这蒋梅,真是一时间,没法将陆家是蔓蔓的娘家这一事实放在心上,总觉得把蔓蔓交给陆家心里还不安似的。 到底这陆家在很多人心里面都是充满神秘的,不像温世轩那般老实,第一眼看起来就很可靠。 蔓蔓送蒋梅母子送到门口。 “你回去吧。”蒋梅怕她难做,让她止步,别让君爷看到又不高兴。 “二姐,我哥那脾气——”蔓蔓不知如何形容自己这个刚认下来的哥。你说君爷不好,他那副冷面下的心肠不见得真是一点都不好的。你说君爷很好,那臭脾气却是没人受得了的。只有从开始被君爷虐待惯了的人能受得了。 小东子见两个大人都欲言又止,这心里急,担心小表弟或是小表妹没有出生就受君爷虐待了,道:“舅妈,你小心一些你孩子,他说了,小孩子都要打屁股的。” 蔓蔓和蒋梅刹那都囧得——无话可说。 蒋梅赶紧拉着自己儿子走了,免得被君爷听见,君爷一个脾气发了起来,真是拿小东子先开刷。 被跟来的护士长领回到君爷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她一共只来了两次。头次还不是自己的哥。第二次明知道是哥,都没有当妹妹的感觉。君爷办公桌上立着的相架,那张有囡囡的全家福,依然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没有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静静端着护士长让人端来的温开水。 忙碌的君爷,没有那么快回来,望着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划过,对向来繁忙惯了的蔓蔓来说,不仅枯燥,而且倍觉时间浪费。 抓起手机,给初夏师哥以及老公发信息。 画廊的善后工作并不因为师哥住院而停滞。讨债的人逼得紧。杜宇术后第三天,就在老婆的帮助下开始忙活了。本来她也要帮忙的,幸好初夏的妈过来了。初夏是姓谭。谭母的到来,让初夏和杜宇两个人都能松口气。因为谭母是个很能干的人,是有名的会计师,负责过大企业大公司的结业清算。一面照顾怀孕女儿的谭母,一面指导女婿怎么处理画廊的财务善后工作,并且联系律师,向法院递出申请,追究纵火犯亲属相关责任支付赔偿金。 在这样一个十分顺利的情况下,谭母听女儿提起要和蔓蔓合资办饭馆时,被吊起了兴趣。蔓蔓不像自己女儿,爱做菜,而且做的不错做的很有特色,这些谭母都是知道的。 初夏看死党发来的短信似乎有些闲空,就把电话交给了母亲。 “蔓蔓吗?” “伯母你好。”蔓蔓对谭母有些尊敬,不禁诚惶诚恐。 “好,都好。”谭母已听杜宇说过,有可能是自己女儿惹出来的祸,因此火灾责任不在蔓蔓身上,倒觉得有点对不起蔓蔓,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我瞧一瞧。你看我都多久没有看过你了,都不知道你现在是瘦了还是胖了。” 谭家的老家不在蔓蔓住的那城市。蔓蔓只有在上大学的时候,假期和初夏到谭家老家游玩时,在谭家住过一小段日子。然只是这一段小日子,谭母给蔓蔓留下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 记忆中的谭母,有点女儿初夏拼命三郎的精神,精神抖擞,干事利索,剪着短发,衣裳整洁挑不出半点毛病,说话,那叫快得在打机关枪。 “伯母,你定是在师哥住的医院吧。这样,我明天过去看望师哥。” “嗯,你过来时,顺便帮我介绍下你师哥和初夏的救命恩人。我总得好好答谢人家。”谭母说。 救命恩人是两个爷。 蔓蔓道:“伯母不用客气。” 爷那天救人,也只是因为需要。 “这怎么行?”善于人情世情的谭母坚持。 于是,在君爷回来时,蔓蔓找到不痛不痒的话题和做哥哥的说了。 “初夏的妈想见见你和姚大哥。” 蔓蔓这话说的有些急,刚好是君爷刚进门的时候。 没想她会主动开口的君爷,反而慢了一拍,冷眸呆了下,方是反应过来:“喔,什么人?” “初夏的妈,想当面道谢。” 在她像是有些急的脸上扫过一眼:“你和她很熟吗?” “初夏是我死党,伯母人很好。” 初夏和杜宇,知道这两人对她至关重要。没有必要放弃这些筹码。冷眉一提:“你要去看你师哥时,我送你过去。” 这话算是答应她了。 蔓蔓忙按下信息通知初夏和师哥。 知道死党和师哥杜宇,对两个爷向来都是敬而远之,要和爷见面说话,需要准备功夫。 “不要经常把手机放身边,对孕妇不好。”君爷这话有点没话找话说。 “我知道。”蔓蔓低着头顾着看手机。 戴着腕表的君爷,磨蹭着拿车钥匙,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感觉是:这个氛围一点都不像兄妹,倒是像知道彼此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当然,他知道,这种感觉,做弟弟的陆欢也不止一次向他抱怨过了。 所以,趁这个时候,让她回娘家住是必要的。 时间近中午,要赶着回陆家吃饭。 蔓蔓走在君爷的后面,保持一定距离。 他放慢脚步,她跟着放慢脚步。他走快,她跟着走快。 他无奈:怎么像牵了条狗。 小时候,如果弟弟妹妹像被他遛狗似地跟着他,他会感到高兴。但是,现在他长大了,不可能对弟弟妹妹像牵狗似的。而且,他做兄长的,角色更多是保护伞。 进了电梯,见突然进来的人有些多。大手往她肩膀上一揽,将她护在了里面,动作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在被他拉到里面时,蔓蔓浑身毛发像刺猬一样竖了起来。过了会儿,月牙儿眼静悄悄地抬起,见他宛如铜墙铁壁一般,把四周可能碰到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 冰似的侧影,苛刻的侧颜,却是像把伞,像座山,遮挡在她头上,在她眼瞳里放大:这人是她哥…… “怎么了?”冰眸低下来,对上她的眼瞳。 立马低下头:“没什么。” 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人是感情动物不是理性动物。 “蔓蔓。”她心里的那种摇曳,好像也传到了他心里,冰唇,难得很艰难地吐出一些话,“我这做哥的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别无他求。” 让她一愣。 一种奇怪的滋味,前所未有的滋味,在她心间里头泛开来。 酸酸的,腻腻的,夹杂着暖暖的,涩涩的。 电梯门叮咚打开后,一群人走在前头,余下他们两个,这回算是比较正常的并肩走了出去。 君爷甚感辛苦地心里叹气:总算不像牵狗了。 在陆家,陆夫人早早接到儿子的电话,说女儿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这可把她乐坏急坏忙坏了。 小儿子先回到家,马上被她派出去加菜。 “你姐喜欢吃什么来着?”陆夫人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对女儿的胃口尚摸不清楚,揪住小儿子问。 陆欢只记得蔓蔓喜欢喝矿泉水,被母亲问得一怔一怔的:“她,口味比较淡,清水似的。” “喜欢淡,那腌制的腊肉之类肯定不喜欢了。”陆夫人琢磨着,“也是,她在南方长大,南方人喜欢吃海鲜。我这里有条鱼,你看,能不能上哪里去搞盘虾。” “妈,姐有孩子了。”陆欢提醒做妈的,别因着急乱了分寸。 孕妇吃虾好不好,陆夫人又完全没了主意。可以说,遇到女儿的事,她自己全乱了,哪怕自己是生过三个孩子的妈了。 急急忙忙跑回房间,想找点以前的食谱翻查。 陆欢见母亲这样,哪敢放母亲一个人在家,跟着母亲在房间里找书。 君爷领着妹妹回到家的时候,见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冷眉一皱,鞋子没来得及脱,先走到厨房。厨房里的火都熄着,看起来,只有饭是煮好的。 不是先打了电话回家通知了吗? 蔓蔓这时候,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忐忑起来,叫:“妈,妈——” 甚是担心陆夫人发生什么事。 母女连心,这点没法变的。 眸扫到她那张焦急的脸,君爷忽感到欣慰:母亲这么惦记女儿,没有遗憾。 “哥,我们在这。”陆欢把头伸出书房,一头灰。 “你们做什么?怎么不做饭?”君爷几乎是不发牢骚的人,可见今天的异状是把他惹急了。 “在找食谱。妈说有一本,可能被爸藏起来了。打了电话问爸,爸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不,两个人在书房里翻。”陆欢摊着两只手说。 当小儿子的,不像兄长那么严苛,对母亲依赖又是放纵。 蔓蔓跟随君爷疾步走到书房门口,把头探进去,一瞧,地上撒乱的一箱箱书,让她咂舌陆家的藏书量。 “翻食谱做什么?想知道她能吃什么,不会打电话来问我吗?”冷眸一皱,不客气地指出他们两人简直是无头苍蝇。 “我对妈提醒过了。可妈说,问哥肯定是不行的。”明显,对母亲这话,陆欢赞成的多,“哥,你忘了,家里人生病的时候,你那订的食谱,谁能吃得下去?天天白粥咸菜,鱼不能煎不能蒸只能煮,青菜也是煮的,没有一点味道,吃得快让人吐了。靠你,姐吃下去,不是得吃成条豆芽苗似的,姐肚子里的宝宝肯定要天天喊舅舅虐待他肚子。” 君爷的脸蓦地黑成一大片。 蔓蔓乐得,想抱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块笑。但是,想想做舅舅的那张顶着黑锅的脸,敛住了笑声。再一瞧,见陆欢向她挤眉弄眼的。 这个弟弟,不像君爷那样让她处处生戒心。 这会儿,陆夫人找到了尘封已久的食谱,站起来拍打食谱上面的灰尘,抬头一见,大儿子领着女儿回来了,不由一声惊呼:“菜,一个都没有炒。” “妈,我帮你吧。”边说,蔓蔓边卷起袖口。 一只手拦住她,冷冷的声音,大有挽回信誉的愤慨:“你去和欢儿在客厅里坐着。我来帮忙。” 君爷会做菜? 蔓蔓那个惊,简直是看到了世纪末日。 “不是只会做凉菜吧?”蔓蔓小声咕哝。 陆欢把她拉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道:“我哥在部队里,当然学过做菜了。他学过营养学课程的。只是几乎不做。” 即是说起来,陆欢也不知道君爷做菜是什么滋味。 “你不是说他不会煎鱼不会蒸鱼只会煮鱼吗?” 姐弟两人互相望望。 陆欢扔下了遥控器,跑进自己房间旋身出来抱了个饼干盒,朝她挤个眼:“别担心,我屋里有零食,巧克力,饼干,应有尽有,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危机留存下来的。” 还是和弟弟有共同语言,蔓蔓和陆欢两个人头挨着头,撬开饼干盒,边议论起里面的零食。 陆夫人只要从厨房里伸出个头,瞧小儿子和女儿两个挨在一块亲密的劲头,心头的欣喜无法形容。回身,对着在菜板上磨刀的大儿子说:“你啊,别对她太凶。女孩子要宠的。” “她不是我老婆。是我老婆我也不会宠。”君爷的字典里面,这个宠字是不存在的,不管是男是女。 嗔了大儿子一眼,这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臭脾气。自己女儿也就算了。白露呢?多好的美女未婚妻,一直都是倒贴着他的。 “囡囡的事办下来后,你和白露的婚事要考虑下了。”陆夫人点提儿子。 “想抱孙子孙女,囡囡先给你生。”君爷一点都不急。 感情是先拿妹妹生的孩子来当挡箭牌。 陆夫人被儿子这话“气”得,翻个白眼。 君爷优哉游哉地在刀板上磨着鱼鳞,冰眸里因母亲的话,瞬间闪过那抹全军第一美女的影子。 每个人都羡慕他有个美女未婚妻,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可以的话,他想像妹婿蒋大少,只娶一个像他妹妹这样的,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 白露是近几年才调到部队的人事单位工作,之前她一直在文工团。 对于她这个调职,很多人不明白,甚至以为她这是被贬。 实际上不是,她这是明贬暗升。 或许,在光鲜的舞台上,她那婀娜的身姿,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光环。但是,她不需要,在遇到那个男人后,她只想当一朵在幕后悄然绽放的小花,陪伴着她。 很多人都以为,那个男人配不上她,她是全军第一美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再说白家背景不差。 只有白家和她很清楚。那个男人,是低调的幕后操纵者。陆家人爱扮演这样的角色,她未婚夫就是其中之一。不谈其它,只论前几日争得头破血流的一个职位,君爷一句话,马上让有人死有人活。 那个男人是很狠的,很残酷的。 君爷只说一句话:谁的身体看起来长寿一些。 部队,比普通企业单位,更注重身体素质上的条件。 借机除掉一些部队高官,并不难办,尤其对于在这方面绝对有优势权和控制权的君爷来说。 她被调到人事单位,既是陆家对她这个未来大儿媳的要求,也是白家和陆家共同商议下对她的安排。她在这里,要做的事是,时刻掌握部队人事命脉,暗中支持未婚夫的事业。 做个出色的高干女,并不容易,要懂得牺牲自己利益去成全家族事业。然她一直认为是幸运的,幸运地遇到了他,让她愿意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 即使到今天她心里依然矛盾,为什么当初会第一眼就爱上这个冷酷又绝情的男人呢? 中午的时候,同个科室的同事都走去饭堂或是外面用餐了。 以前舞台美女的光环,只能刺激白露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工作没有做完,她绝不下班,从不给人以“花瓶”的借口讽刺她自己。 干完活时,时间过了午饭时间,饭堂早收摊了。她操起个包,趁着下去要出去办趟公务,顺便随意在外面用个餐。 坐公交车,到达办事的单位,见人家下午还没有上班大门紧闭着,对面刚好有一家真功夫中式菜馆,走进去点了个套餐。 端着盘子走到一边,忽见斜对面坐了一男一女,有些熟眼。 仔细一瞧,确定都是在照片上见过的人。女的是未来小姑蔓蔓在温家时候的妹妹温媛,男的是近来杨家海派归来的大少爷杨修。 因为蔓蔓的事牵涉到她未婚夫,白家对蔓蔓的事,一直都有追踪。她是知道的最清楚的人。 看来,杨家一直都没有放过温媛这个筹码。 白露美丽的眉毛既是飞扬,又是紧缩:这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话? 杨修按照既定计划约了温媛出来。温媛就读的学校在这附近,于是两人在这边就近的饭馆吃了顿饭。 “你不怕有人跟踪我,顺便跟踪你?”温媛见杨修,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 若不是杨修亲自打电话约她,若是那个讨厌死的王海,她压根不想见他们,哪怕是告诉跟踪她的陆家人,都不想。 杨修把她吊出来是花了些功夫的,不谈玉佩,不像王海那样对她胁迫,只谈:我请你吃顿饭吧。知道你爱喝汤,我知道有一家饭馆的汤不错。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尤其是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被一个外表堂堂的年轻才俊邀约,总是很难推拒这个诱惑的。 然见了面,杨修得承认:温媛,比起一般同期的女孩,有着更多的城府。真不知道温家怎么养的,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孩子。想那温世轩和许玉娥,一个老实一个愚蠢,怎样都教不出这样的女孩才是。蔓蔓不提,蔓蔓那是骨子里都流着陆家可怕的血统。 “我相信你能把对方甩了。”杨修从容如是,这女孩再怎么阴沉,毕竟年纪小,逃不出他五指的。 确实,对温媛来说,教训只要吃过一次,不会再吃第二次。自金美辰和温奶奶都在陆家人面前原形毕露后,聪明的她只要一想,都知道自己是被陆家人跟踪给顺藤摸瓜了。 要甩掉陆家跟踪的人,偶尔一两次,只要时间不长,以她的能力,还是能办到的。 “你约我,只是要和我吃饭?”温媛捏着根舀汤的勺子,对这好喝的汤当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兴趣在于这个男人约她的目的。 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说实话,皮相各方面都不错,和王海不是一个等级的,看来就是个当主子的。 “我是要和你谈点事。如果你愿意听一听的话。” “什么事?” “你很恨你姐姐吗?” “不恨。” 温媛两个字吐的很是坚定。 她恨蔓蔓做什么?她不傻。在杨乐儿那件事后,她已想的很明白了。 “你恨的是君爷。” 杨修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她面色骤然微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刀眉完全看透了她似地一笑:“你喜欢,或是说已经爱上了那男人了,不是吗?” 手里的汤勺,“嘭”落到汤碗里头,溅起大片热汤,烫到她手背上一片红。 耳听杨修的话一句一句理所当然的:“这不奇怪。你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对一个男人怦然心动,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你想得到那个男人,或是只是想让那个男人不好受,我都可以帮你。” 原来是这样吗?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男人?所以对那男人恨得不能再恨,而不惜去为难那男人珍惜的姐姐? 正文 【104】谁敢保孩子 由于怕被发现,白露不敢靠近去听,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些什么。而且看这情况,盯温媛的人,怕是被温媛甩了。 这女孩,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厉害”着。 见这情况,恐被他们两人认出来,白露查看腕上的手表见着办事机关的时间差不多,选择了先走。 “你在看谁?”拿纸巾擦拭手背的温媛,发现坐在对面的杨修朝刚走出餐馆的女人掠过去一道别有深意的视线。 “君爷的未婚妻。”杨修道,然后,在她要转过头去看白露时,说,“别看,会被发现的。” 未婚妻。 君爷有未婚妻。 这点本是理所当然的,可对现在的她而言,是一件能令她小小一惊的事。 她真的是喜欢上那男人? “想不想拆散他们两个?”杨修问,将她脸上的微妙动作都尽收眼底。 温媛默不作声,沉默的眼神儿像是陷进了一团浑浊的泥沼里。 “当然,要让君爷不好受,最重要是解决你姐姐。只要你姐姐不好受,君爷肯定不好受,你姐夫也不会好受。” 仍没有做声。 这女孩,偶尔真能装,装到他都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然不意味没有利用价值。 “如果你不想自己出手,我相信上次的事已经让你明白到,只要你在背后怂恿别人出马,一样能马到成功。”说着,那双斯文里藏刀的尖刻的眼珠子盯住她,“你们温家人不是都来了吗?” 摸着按键,屏幕上残留的是温浩雪等人的未接来电。 …… 自与蔓蔓在那天晚上分开后,温家姐妹拖儿带女,干脆赖在张秋燕在北京租的房子里头。 这可把张秋燕气坏了,却拿这对极品姐妹没有办法。 反正,温凤姊与温凤妹在事情办完之前,是决计不花半分住宿费的。哪怕是厚着脸皮在张秋燕的住处里面打地铺。 无可奈何的张秋燕,只得想尽法子打听她们什么时候走。 “妈的官司打完了,我们再走。”温凤妹边喝着张秋燕家里煲的汤,边给小儿子手里塞鸡腿。 温奶奶的官司,择日开庭。但是,有陆家拿出来的确凿证据,温家两姐妹想什么法律救援其实根本救不出老太婆。 温家两姐妹,实际上,也不想救老太婆出来,不过是找个借口在京城里住下,干完自己的事儿。比如,温凤妹想从母亲口里套出点遗产给小儿子汪少涵。 可惜,温奶奶所有财产最值钱的那笔,就是当初卖了大孙女被蒋大少无意挖出来的那笔钱,已经被公安机关以罪证没收了。 温凤妹颗粒无收之下,一门心思,转到了女儿汪芸芸在京城里钓金龟婿的事。 于是温凤妹继续对张秋燕说:“我看妈这官司打起来,反反复复,没折腾个一年半载的没有能完。这样,你帮芸芸在这边找个工作,我和少涵搬到芸芸的地方住,我们也不需要在这里操劳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们在这里是操劳,那她为他们供吃供住叫什么? 张秋燕瞪着二姑子,却是知道不解决汪芸芸的问题,说不定这一家真是打算在她这里赖上几年,可不把她操劳死了。 “芸芸是护士吧。现在医院里护士缺口,确是真事。”琢磨着,不是没有路子,只要汪芸芸和她妈不要再犯傻,在君爷面前逞英雄。说到那天君爷那张被这对极品母女惹怒了的包黑脸,张秋燕是心有余悸,心思,汪芸芸去的这家医院,说什么都不能被君爷发现了。 “芸芸,你不用担心,你二舅妈人脉宽着呢,把你塞进哪里都绰绰有余。”温凤姊在旁见针插缝,反正说话不嫌腰疼,什么事都不用她出力。 “谢谢二舅妈。”汪芸芸倒也识相,趁着温凤姊这句话,马上站起来先向张秋燕行个礼。 张秋燕这就在转瞬间,被温家两姐妹恭维着爬上树下不来了。 被温凤妹和她女儿胁迫了,然终究是解决了问题,但是温凤姊呢?温凤姊带女儿廖舒雅赖在她这里做什么?女儿温浩雪向汪芸芸刺探过军情,说是这对母女是先行军,打算到京城里发展大事业的。 若温凤姊带着廖舒雅在京城里获得成功了,有油水可以跟着捞。张秋燕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先给温凤姊母女点好处,由是对温凤姊和和气气地征询意见:“大姑子,你和舒雅这段日子,又是打算在城里哪里逛逛?” 温凤姊眉毛一提,卖了个关子:“二嫂,你这个不用操心。时候到了,我和舒雅自然会从你这里搬出去。到时候,我们还要请你到我们那里住,就怕你住不习惯。” 如果你真开了什么大酒楼大饭馆,我会在你们那里住不惯吗? 张秋燕装作傻傻地笑,道:“大姑子,我和浩雪都是粗陋的人,不会嫌弃不好的地方。你看,我们住的这地方,不就挺小的。一间房,一个客厅,都能塞下我们这么多人,和非洲难民营都能抗衡了。” 温凤姊脸蛋一红一青的。 温凤妹一口汤水喷出来,不知是装还是真听不懂,环顾起小出租屋里的四壁,道:“二嫂,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这地方小,招待不了家里全部人,而你知道我们家里人多,你和浩雪该搬个比较大的地方,我们来住,也方便。” 张秋燕是一口热血哽在了喉咙口,要喷出来血溅到温凤妹头上。 “二姑,京城里地方贵,我不像芸芸姐会赚钱。这样,等芸芸姐赚钱了,不如你们搬个大的地方,我和我妈一块搬过去住。”温浩雪可不能让母亲被扳倒了,上前助阵。 温凤姊看着这里你来我去的相敬到哪里住,终于是醒悟到一个事实,内斗不行要一致对外,于是提醒大伙儿:“现在我们都在京城里头,有房子住,且住的地方最大的是谁?” “媛媛和她妈住的房子挺好的。”温浩雪说,因着温世轩和老婆闹离婚,先搬到了林文才那里住,现那房子是许玉娥和温媛在住,“两室一厅,但是,听说是租用的,论起来,肯定是没有蔓蔓姐住的那地方好,据闻姐夫是部队高官,住的是部队大院,几房两厅的。多少人住都没有问题。” “对啊。”温凤妹喊道,“我们都去蔓蔓家里住好了。她家又大又安全,没有理由让我们这么多人塞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她做晚辈的肯定看着我们这样都很心疼和委屈。你想想,芸芸那晚上还帮她治好了伤脚。” “如果能搬过去住,她爸早就第一个搬进去了,还用轮得上我们说吗?”张秋燕忍不住吐槽,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现在蔓蔓的身份已经明显不同以往了。 “我觉得,蔓蔓其实还是惦记我们温家这些人的——”温凤妹一厢情愿地说,“你看,她给她爸找了房子。而且,不是说林文才带他女儿到京城里住的地方,也是她给找的吗?” 这点,张秋燕无法反驳,不然,不会对蔓蔓到至今都存着痴心妄想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温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一辈子和我们温家都扯不清的。”温凤妹打算像条狗咬住蔓蔓不放。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汪芸芸问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你说上次他们好不容易逮住了蔓蔓的踪影,一瞬间,可惜没有能抓紧,又被蔓蔓和蒋大少溜了。接下来,连续几天都没法逮住蔓蔓。 这守株待兔,也能等死人的。 “不是叫找媛媛和大嫂出来一块商量吗?”温凤姊问负责联络的温浩雪。 这一刻,温家姐妹仍是把许玉娥当大嫂,只要许玉娥有利用价值。 “我打了不下几十通电话了,媛媛都没有接。大婶没有手机。”温浩雪皱着眉正这么说,那头,温媛忽然来了电话,令她喜出望外。 “媛媛,二姑,大姑,舒雅,芸芸,她们都来了。你和你妈快过来吧。” “她们都过来几天了。” “是,是。就是一直想等你们过来聚一聚。” “不叫上我爸吗?小姑丈和佳静都在京城里头。他们和蔓蔓姐有联系的。” 温媛的话道是提醒,不如说是一句话拆穿了她们的心计。 温家姐妹这时在商量之下,改变了主意。 于是温浩雪对温媛说:“他们都在,那更好,一块见个面吧。到我和我妈住的地方来。你认识路的那地方。” …… 陆家 只过了半小时,菜上桌。君爷做菜的速度出乎了蔓蔓和陆欢两人的意料。 众人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除了若无其事的君爷,迟迟举筷不起。 其实,光是看这菜的卖相,是挺不错的。 “妈,你不是陪哥在厨房里炒菜?”陆欢质问同样没有夹菜的陆夫人。 陆夫人尴尬的:“你哥他不让我帮忙。” 大儿子会做菜,同样出乎她意料。 若不是被汪芸芸那事儿逼到了底线,君爷也不会愿意露这一手的。 不管怎么说,总不能不卖给君爷面子。 陆欢夹了块蒸的猪肉片搁进蔓蔓的碗里,说:“姐,你尝尝,如果好吃,以后天天让哥给你做。” 蔓蔓瞪住那块肉片囧:让君爷以后天天给她做饭?她未来嫂子白露不是得每天红了双眼瞪着她? 不说嫂子造反不造反,恐怕她老公第一个造反。 蒋衍同志一直信誓旦旦想为小媳妇做饭,只是做的太难吃了,使得蔓蔓小媳妇情愿一辈子做饭给老公吃而不是让老公做一顿给她吃。 见着她这个不情不愿的表情,不明所以的君爷那个神色叫真正的一个黑:“不好吃也得吃。你现在的身体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陆夫人和陆欢被他这话吓到,急忙在他们兄妹之间打和场。 “君儿,这不好吃的东西你不能逼着囡囡吃,她吃了再吐怎么办?”陆夫人和颜悦色地教育大儿子,“这根本和吃了等于没吃一样。” “哥,姐不是我,你不能以你那个标准去要求姐姐和姐姐的孩子。”陆欢帮腔。 “她吃了再说。”冷眸只是淡淡地等着她的决定。 夹起的蒸肉搁到舌尖上,蔓蔓的表情并不难看或是受折磨。 肉沫儿,出其意料,香的,很是香。 而且润滑,打着舌尖儿,很嫩,一咬下去,全是肉汁。 月牙儿眼一小惊,惊的是:陆家人都是很会做菜吗? 陆欢见她把眼睛看向自己,怕她是很难吃,道:“姐,你觉得难吃直接吐出来,没有关系。我知道我哥做菜肯定不怎样。” “你怎么知道不怎样?”冷冷的声音,提醒当事人在现场。 哥是得罪不起的。陆欢老老实实赶紧夹一块放进嘴里,想为姐姐主持公道。结果,这一试,意料之外的好吃。 “哥,原来你在学校里拿的那个烹调比赛奖状不是假的。” “你认为我去收买了评委?”冷齿,对待小看自己的弟弟一样不留情面。 陆欢畏缩脖子,稚气尚在,手指一根根数道:“妈会做菜,姐会做菜,哥会做菜,只剩我和爸不会做菜,经常把盐和糖混错,听说姐夫也是,三比三刚好。” 蔓蔓听着在心里头叹气:为什么是哥哥会做菜不是弟弟会做菜呢? 她这声感慨,俨然被君爷洞察了。 冷哼:“我会做菜,就因为你们一个个做不出我要求做的菜。” 做大哥的好个大言不惭。 连在家里做了几十年饭菜的陆夫人心里都小小委屈一把。 “这菜有什么难做的?”月儿眉一挑,筷子夹起那块蒸肉,随口就能评上两句,“不就是一块,蘸了梅汁和糖的五花肉吗?具体学名应该叫做梅子糖渍五花肉。” 这丫头。 一针洞穿玄机。 冷眸稍讶。 搁下筷子的陆欢拍手叫嚷:“姐,你不当厨师太可惜了。” 对弟弟那抹冷眼的提醒来不及放出去。 蔓蔓对弟弟无隐瞒:“我是要开饭馆了。” “开饭馆,很好啊。”陆欢一时不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张口就说好,“姐你做的菜那么好吃,来吃的人肯定很多。” 却是陆夫人,在旁默默听着,一句话都没有插嘴。看这样子,似乎早已听说过这回事儿了。 从谁口里听说的?当然是一心想拉拢丈母娘的蒋大少了。 蒋衍认为:陆家这里面其实创伤最轻的,反而应该是陆夫人。因为陆夫人已经做过多年的心理治疗,比起那些把伤疤使劲儿藏着的陆家男人,能更客观地正视他媳妇。 陆夫人对女婿的话,都是听得进去的。这女婿,虽然比不上她从小看到大的姚子业亲,但是,女儿自己挑的这个很疼女儿的女婿并不让她讨厌,并且有些讨喜于她。 蒋衍是聪明有余。 聪明的孩子,长辈哪个会不喜欢。 女婿说的话井井有条,条条是理,陆夫人自然都听进去了。 女儿开饭馆这事儿,陆夫人觉得——成。自己算是病了以后成了个家庭煮妇,知道女人整天窝在家里眼界小,其实挺痛苦的。自己女儿想走出自己一片天地,她做妈的怎么会不赞成。 女儿想有自己的事业,她都是赞成的。何况如果女儿开的是饭馆,她说不定可以亲自去帮忙。画廊那种专业她帮不上,饭馆她能在厨房里算是半个专家,不用干巴巴只看着女儿一个人辛苦。 但是,她大儿子反对。 在陆家,君爷一句话,如今是胜过了陆司令。 筷子夹的米粒搁在口里咬着,有些忐忑地望到大儿子那张脸。 君爷果然先对弟弟进行洗脑了:“你懂什么?你姐这个孕身能去操劳这些事情吗?” 陆欢一怔:“姐应该是生完孩子再去帮忙吧?” “生完孩子不用养孩子?孩子是容易养的吗?现在一个孩子多矜贵,你们不是不知道。” 有了上次的吵嘴,蔓蔓这次没有当着陆夫人的面和当哥的吵架。 君爷眼看一路旗开得胜。 陆夫人插上了嘴:“陆君,囡囡想做什么,你做哥的应该是想方设法帮她达成,而不是整天打击她的积极性。” “对。妈说的这话对。”陆欢没想到母亲竟然变得聪明了,能反驳兄长的话,漂亮的眼珠子一路滚一路帮说道。 可君爷是常胜将军,有败下阵的时候吗? “我不是不帮她。正确的事我会帮。如果不正确的事我帮,那是纵容她,害她,我这个做哥的能这样做吗?” 沉着冷静,一句话马上打得陆夫人和陆欢两个人弃械投降。 说到底,这事儿不是看谁站得住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以是,两个硬脾气的人冲撞,到底是谁坚持到最后的问题。 陆欢聪明地拉住陆夫人的袖口,悄声:妈,这事我们别插手了。爸都说了,他们两个再怎么吵,一个是哥,一个是妹,能怎样? 陆家不像温家,很信手足骨肉之情的,自小把这点培养在孩子内心,全家上下拧成一股绳。 君爷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刚回来的蔓蔓,能融入陆家这个大家庭吗? 陆夫人只是担心:大儿子那臭脾气,好不容易把刚回来的妹妹给气走了。 蔓蔓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不想母亲难受,不想弟弟难做,而且自己要做妈的,无论怎样,都得先顾着自己的孩子,倒是认真地吃起了饭。 回想起自己在温家时,每次她和许玉娥吵架,也都是这样冷处理。 果然,只要她不开嘴,其他人都不说了。 余下几个人心头都憋的慌,尤其是君爷。 君爷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冷暴力,从来都是别人哄他,他可从没有哄过人。 生来是天之骄子的陆欢也是如此,心头痒的紧:“姐,你没有话说吗?” “这菜挺好吃的。”蔓蔓一笑,是真心夸做哥的手艺。 然说完这句,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冷眸一缩,要摔筷子的某人,被陆夫人一瞪眼,收回了手。 一家四口人,接下来都在默默无声的饭桌上度过。 陆夫人在心里安慰自己:时间,女儿刚回来,需要时间。 吃完饭,君爷卷着袖口,帮母亲洗碗。 陆家人洗碗的顺序是轮着来的,陆司令在家的时候,都要排号帮老婆洗碗。 陆夫人趁这个时候,和大儿子说心里话了:“君儿,我知道你在家掌控权势惯了,囡囡刚来肯定不习惯,你让着她一点没有错。” “我都说了,我不会宠她。原则性的东西不可能让步。” 饶是心里面疼的妹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你学阿衍哄哄她,很难吗?”陆夫人急时搬出了这方面做得游刃有余的女婿。 现在妹婿这点都令他牙痒痒的:“他懂什么?他除了整天哄她宠她能做什么?” “可阿衍是疼她的。”陆夫人替女婿辩解。 “疼不是这种疼法。要是子业,不会放任她去做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突然把姚子业拿出来和蒋衍比,陆夫人都一吓。 知道失态了,冰唇闭紧口。 陆夫人眉间稍稍的愁:姚子业当然不同,那是自小两家为了联姻,特别培养出来的,和自己儿子那是从小一块到大的兄弟,特别的亲。不像蒋大少,中路插进来的。 对陆夫人来说,姚子业和蒋大少,一个干儿子一个女婿,是手心一块肉手背一块肉,哪个都肉疼。 “妈。”有些话,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和母亲先说,“虽然我对囡囡说,再不行我亲自给她接生。” “你接生?”就是陆夫人都对他这点提出强烈的质疑。 “很奇怪吗?我在部队当随队军医时又不是没有帮沿途老百姓里的孕妇接生过。”君爷对母亲,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我是说,现在囡囡在大城市里,找什么医生都有。需要你吗?”陆夫人指出大儿子这是瞎凑什么热闹。 “我找了方敏,现在是连方敏都不想接她的病历。”君爷手中一激动,那盘子差点摔着,冷眉一提。 方敏,陆夫人不像蔓蔓和蒋梅,是晓得的。一如姚子业把方敏介绍给蔓蔓和蒋梅时说的话,方敏自己说夸张确实是谦虚的话语,陆夫人知道这方敏,不仅是儿子的同期同学,而且是部队里谁都搞不定的孕妇,才把人往方敏那里送。 看医生,不是说医生要越老越好越有经验。尤其是对一些外科科室的医生来说,年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三十几岁的医生是最好的,集成熟的经验技术、充沛的体力、深思熟虑不失灵活的思维方式为一体,是人生事业的黄金期。现在的方敏,正处于她事业的巅峰。连方敏都这样说自己怀孕的女儿,陆夫人心里头不安了。 “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或许她去看其她医生,其她医生会说她怎样怎样。但是她的情况,方敏清楚,子业清楚,我也清楚。其它医院的医生,要么和方敏一样不想她生,要么像她二姐那科室的医生,说有危险但是不大,能生,然后到了关头上,突然来个巨大的意外。”君爷说话那是绝不客气的,不会去顾及母亲怎么想,因为现在重要的是妹妹的命不是其他人怎么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囡囡能生,但是有危险是不是?”陆夫人着急拉着大儿子问。 “所以我和她老公都先说明白了。这个事,不需要他妈知道。”君爷说到此,脸和声音都是极冷的。 谁敢在关头上说想保孩子不保大人,他会立即把那人掐死,哪怕那人是他妹婿的妈! 手中抹布甩到大理石橱桌,刚回头,见弟弟站在厨房门口,不知道话听到了多少。 陆欢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两个,嚷了起来:“姐不能生,为什么让她生呢!” 幸好蔓蔓没有听见,蔓蔓是吃完饭先回家收拾东西了。 回到家的蔓蔓,先是把那次回温家故居时,邻家大婶送的小孩子衣服取出来,整整齐齐地叠好,搁进行李袋里。 行李收拾了一半,依然不是很想搬走。 这个家,是她和老公的家,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凝注她和老公的心血。 就说橱架上搁着的那对陶瓷老太太老奶奶,是她和老公在百货大厦争逛了半天后一致决定买下的。 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愿望,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两人携手到老。 若是老了,两人还能手牵手在大街上向年轻人炫耀,多么浪漫。 该打个电话先向老公报告。 电话打过去,刚好蒋衍在宿舍里头。 不像两个爷整天因公务忙得不可开交而向学校告假,蒋衍和其他同期班学生,是攒足了劲儿,打算学完奔赴更好的岗位。 莫文洋听蒋大少说她怀孕了,先抢过电话和她说恭喜,道:“我会和我舅舅和舅妈说的。画廊被烧的事,他们都挺痛心的。舅舅说,想在你临走之前给你办个私人画展。不过,你现在怀孕了,又不是时候。” 奉西敏想帮她办画展,而且要求高,非要在中国数一数二的艺术馆里面办。可有名的艺术馆,展馆的档期早在半年一年前都安排好了。因此,蔓蔓这画展的档期只得顺延。 “舅舅说既然是这样,不如等你生完孩子,你饭馆开张的时候一块办,顺道给你拉人气。” “帮我向奉教授和奉夫人说声感谢。” “客气什么?我舅妈到现在对你还愧疚着呢。不过,他们听说你要去改行开饭馆,都觉得挺可惜的,但知道这是毫无办法的事。” 毫无办法,指的是因画廊火灾被吊销了营业资格的杜宇,在行业圈里的影响同样极大。而谁都知道,蔓蔓和杜宇夫妇是一体的,杜宇夫妇办不了画廊暂时在艺术界里混不下去,蔓蔓不会想办。 “听说那可恨的纵火犯在火灾里被自己烧死了。但是,我舅舅说,你们以后即使改了行,都要小心。” 连奉西敏都能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针对他们的人。 “蔓蔓,女人怀孕的事我不懂,我自己没有老婆。但是阿衍是我兄弟,有什么事儿你和孩子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声。” 老公的兄弟,都是真性情。 接过电话的老公,问起她近况。夫妇两人每天通电话,而且蒋大少在家里安排了眼线,不问蒋大少都能知道媳妇现在怎么样。 问,只是想听老婆的声音。 “你和孩子都好吗?”要当爸了的人,现在问媳妇的话里面不由自主多了孩子两个字。 “都好。”蔓蔓小媳妇规规矩矩地答。 “我听二姐说,说大哥安排你回娘家住。” “你觉得呢?” “你如果觉得住的舒心可以回去住。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二姐商量好了,二姐带小东子搬过来,在我不在的时候和你一块住。” 老公的安排就是贴心,哪像那个冷冰冰的哥。蔓蔓心里暖流满满地溢着。 “还是二姐带小东子搬过来吧,我也喜欢小东子。” 说完,马上把刚收拾好的行李从袋子里腾出来。 当然,更主要的缘故是,如果她搬过去陆家,温世轩连来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怀孕的事,尚没有敢和养父说,担心温世轩乐坏的同时紧张过头了。 君爷按时,带弟弟过来查看她收拾好行李没有,一看,行李袋是空的,冷眉一皱:“怎么回事?” “二姐说搬过来住,所以我家里不会没有人照顾我。”蔓蔓这回说的理直气壮。 冰眸在扫她一目之后,徒手拉开她房里的衣柜,抓了她的衣服往袋子里扔。 “哎——”饶是再好脾气,蔓蔓现在都被气到了,“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在你的情况未确定安全之前,你只能回陆家住!”冷唇里吐出来的字眼,从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欢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忙在他们两人中间挡着,不过这次他是站在君爷这边了,谁让他窃听到兄长和母亲的对话:“姐,你听我说,这回你听哥的。哥他知道你情况,能照顾你。” “二姐的单位是医院,她也能照顾我。不然,让个护士过来照顾我也行。” 提到护士,刺到了君爷心里头汪芸芸那根刺,冷声轰的爆了:“我是你亲哥,你都不信我,你要信谁!” 蔓蔓愣:怎么一个简单的事情非要扯到这个地步。 搁在桌子上的手机铃铃作响。 她伸出去的手未能沾到手机的边时,被他先拿了过去。 见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君爷冷冰冰地按下接听键,道:“是谁?” 怕蔓蔓不接电话,换了张卡号打来的温浩雪,在听到君爷那道冷嗓子时,脑袋里嗡的一炸,空白的。 蔓蔓的电话怎么会在君爷手里呢? 君爷是蔓蔓的哥,但是,蔓蔓的电话在君爷手里仍不可想象。 不可想象! 君爷如果无时无刻在蔓蔓身边,她们以后怎么接近蔓蔓! 好像能听到对面做贼心虚的心跳,君爷冷冷的嗓子一哼:“不说是谁是不是?我会查出来的。” 被君爷查出来和被公安机关调查没有两样,是被抓和自首两种性质,温浩雪喘上口气,答:“我是浩雪,找蔓蔓姐的,蔓蔓姐呢?” “她是你们的姐吗?”君爷那带刺的字,戳的不止温浩雪,还有温浩雪后面一帮温家姐妹。 蔓蔓不是她们的姐姐了。 这同样是不可想象的。 没错,她们以前是嫌蔓蔓穷,蔓蔓嫁不出去,蔓蔓发霉,但是,现在蔓蔓身价不同了,她们怎么可能放过有油水捞的蔓蔓? “蔓蔓姐永远是我们的姐姐。”温浩雪斗胆挤出一句。 厚颜无耻的温家人。 看来那天收拾的不干净。 君爷冷冷地道:“不该说的话最好不要说,小心舌头这句话,我曾告诉你们的大婶了。” 舌头。 君爷曾放言过要割许玉娥的舌头。 温浩雪咬着舌头,疼得当即在眼眶里滚起珠儿,说不出话。 咔。 对面挂了线。 其余姐妹和姑姑婶婶立马围上来:“怎么说?蔓蔓过来吗?” 温浩雪艰难地摇摇头。 已在场坐着翻书的温媛,冷冷清清地插声:“让佳静叫吧。你们都知道的,现在蔓蔓姐和佳静关系最好。” 打了电话给林佳静,但是林佳静没有到。 温家两姐妹和张秋燕,都望向了缩在角落里的许玉娥。 许玉娥如今是满面憔悴,被老公要挟离婚,大女儿要是死在那老巫婆的手上,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让她全部希望只系在小女儿身上。这次答应过来,本是想让张秋燕她们劝劝自己的老公不要和自己离婚。 到她这个年纪的女人,离婚了的话,到哪都别想再找个好一点的男人过活了。温世轩再不怎样,可现在不一样了,有蔓蔓支撑,最少算是有点小钱能给她花。 然而,张秋燕和温家两姐妹对她的央求不理不睬的。 “我找蔓蔓没用的。”既然她们都不帮自己,许玉娥懒得理她们,“你们都知道她和我闹翻的。” “不是,我们是让你打电话给林文才。”张秋燕使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计谋。 林文才那人,虽是正直,但心肠挺软的。 因此,哪怕林文才支持温世轩离婚,被许玉娥一哭,道不准心肠就软了。 许玉娥眼睛一亮,觉得也是个死马当活马医的路子,打了电话给林文才。 林文才接起电话,听对面传来许玉娥的嚎啕大哭,心肠果真软了下来。 “老人家都说,能做夫妻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姑丈,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对不起我和他前面几辈子的努力吗?” “这事儿不怨他。大嫂,都怨你自己。” 未想许玉娥来个悬崖勒马:“我知道,都怨我自己,我知道错了的,全错了的。现在我想弥补,你们不可以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吧?” 林文才一时找不到话。 “他不来,小姑丈,你也得过来听我说上几句辩解的话,帮他评个理,是不是?” 许玉娥挂了电话时,张秋燕和温家两姐妹朝她竖大拇指:宝刀未老。 林文才没有敢和温世轩说,是想:中国的老传统,不会有人怂恿一对夫妻离婚的。他这么做,确实有点鲁莽了些。不如先听听许玉娥什么样的态度。若真是有心悔改了,即使只为了女儿媛媛,这对夫妻还是需要做下去的。 他只身带了女儿林佳静过来。 张秋燕一伙,看到这对父女终于到了,一改常态,待林文才和林佳静十分热情。 “坐吧,小姑丈。”温凤姊让女儿廖舒雅亲自给林文才倒了杯茶。 林文才看着她们全部人在这里,感觉是不对劲了,问:“你们都在帮大嫂出主意?” “那倒不是,这是大嫂和大哥自己两人的事情,我们不好插嘴。当然,如果他们夫妻两人能和好,对媛媛都是好的。”张秋燕代其她人表态。 说来说去,这群温家人,不是有利自己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林文才皱着眉:“既然你们都不打算帮大嫂,都到这里做什么?” “我们这不商量蔓蔓的事。” “蔓蔓?”林文才诧异。 蔓蔓都不是温世轩和许玉娥的亲女儿了。温世轩和许玉娥结婚离婚,都不关蔓蔓的事吧。 “小姑丈,您也知道,大哥最疼蔓蔓了,比媛媛更疼。要让大哥回心转意,只有蔓蔓发话,才有可能。我们也是为大哥好。你看蔓蔓回了陆家后,和大哥都没有能见上面吧。大哥见不到自己心疼的女儿能不伤心吗?” 得佩服温凤姊,一段话迂回后,奔到了自己的中心。 林文才没有能听出她这话里绕的,是担心起温世轩的事儿。 见时候到了,温媛若无其事将杨修透给她的消息当着温家人的面说出来:“听说,蔓蔓姐现在像是怀孕了。” 蔓蔓怀孕?! 所有人都被震到了,包括林文才,除了上次无意中听到两个爷说话的林佳静。 “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你是听谁说的?”许玉娥比谁都心急,抓小女儿问。 这会儿,她全忘了蔓蔓已经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总想着蔓蔓如果怀孕生下个龙子,那是要再攀上一截高枝。 “是真是假,还不清楚。”温媛有意这么说,让这群温家人去扰蔓蔓。 林佳静在温媛那张脸上看了看,瞳子里带了抹惊诧。 她是聪明的,所以听得出温媛这是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她与温家这群人毕竟接触不多,惊诧的是,温媛之前不是一直与蔓蔓是亲姐妹相处吗?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早上二舅妈才说,一家单位可能会要我。如果蔓蔓姐真是怀了孕,倒是好事。”汪芸芸已经迫不及待要以自己的优势条件去接近蔓蔓。 温凤姊和廖舒雅都不禁暗抓了拳头:得赶紧把饭馆开起来,找到个金龟婿,不能被芸芸捷足先登了。 话说,这两天联系到的那个姓杨的合资人,说是这几天会有空洽谈。 …… 在蔓蔓家里 两兄妹正争持不下。 陆欢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于是对哥哥姐姐着急说:“别吵了,小叔来了,说是想见见姐。” 正文 【105】爷的秘密 陆家人究竟有多少人,刚回娘家的蔓蔓,没有概念。 离家许久的陆家女儿说是回来,家里总得有个表态,一个比较隆重的仪式。低调的陆家或许是不想四处铺张宣扬,给女儿带来危险。不告诉外人可以,然而对于与陆家情谊深重的亲朋好友而言,这个通告的礼数却是不能少的。 为迎接陆家女儿回来的这个家宴,早是定好的,肯定要办的。在鉴定结果全部出来,陆司令带儿子去和温家人摊牌交涉的当天,陆老爷子集合了一些老辈在自己家中的小院,议和举办家宴的吉日。 中国的传统,看吉日,不是封建,是尊重,表示对这个事十分的看重。 光是这个吉日,几个老人,合议了三天。 在老人们的心里,这个闺女太可怜,从小被家里人连累,流落在外,受了太多的苦。老一辈的人都觉得欠这个闺女太多了。尤其是陆老爷子,不管怎样,都要借这个家宴给归来的囡囡一个交代。 别说老人家为什么不在孙女归来的当天,马上招孙女去给他看看。 看,陆老爷子偷偷坐着车,躲在街头巷角早看过了,谁都没有告诉而已。 没有和孙女马上面对面谈个话,是老人家自己有自己的考量。 而关于这些,蔓蔓早察觉到了。 陆家不是一般的家庭,就在于此。 一般人家认回来女儿,找回来,只要是亲生的,有血缘关系的,手拉手,两眼泪汪汪,抱成一团。 陆家不是。 当初陆司令偷偷招了她去问话,后来,再偷偷通过她老公让她到陆家吃饭。 你说陆司令只是想念她看看她吗? 不是,陆司令不止想念女儿想看女儿,而且,习以为常的,在对她进行考量。 考量她,衬不衬得起陆家女儿这个名号。 陆家女儿不是随便认的,哪怕是亲生的,都不可能随便认。 必须经过三堂六审,对一颗红心的陆家来说,政治考核更是不能少。 若是女儿流落在外变坏了,陆家会办家宴迎接这个孩子回来吗?不会,而且是绝对的——不会! 因而,蔓蔓对陆家这个情感,就在反反复复的情绪中波动着。 因为她知道,陆家待她好,不是她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她哥和她弟。君爷已是公认这一代陆家人中最出色的。陆欢是未来之星,谁都不敢小看。 君爷看重她,陆欢敬重她,使得其他陆家人都不敢小看于她。 兄妹姐弟三人,走回陆家的路上。陆欢和她走在后头。君爷边走边听电话,是在与陆贺栋通话。 “小叔。” “陆君,上回在医院碰头时本想和你们说些事儿,可你和子业都没有空。后来想,不如等囡囡在一块时再说。” 上次,陆贺栋来到医院和他们碰头,话没有说上十句,姚爷被专家叫进了手术室做定夺。谈话就此中断。陆贺栋本是跟他们说两件事,结果只说了一件,就向他们了解关于画廊被烧的前前后后情况,好向老人家汇报。第二件事,是家宴,刚提个头,没能仔细商酌。 蔓蔓的画廊被烧,的确是让陆家内部的人一小怒。 明摆,对方这是挑衅,是故意刁难。 但对方可能没有想到,陆家认女儿不是这个认法,不是一般人那样,说认就认,当天四处公开。总之,对方想设梗的目的实际上并没有达到。 “近来事儿是比较多。她今天才是第一天回娘家。我爸都没有能和她说上话。”君爷说。 陆司令忙,女儿的画廊被烧了,令他更忙。这段日子几乎都天天出公差在外,有家不能回。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女儿已经在那天都叫上老婆一句“妈”了。 “今天才回啊。”陆贺栋叹。 从画廊被烧,到今天,都有四五天的日子了。 蔓蔓叫了句妈叫了句哥,但是,蔓蔓如今是出嫁的人,不可能回家里住。加上,这几天波折真的多。从画廊,到杜宇手术,到初夏现在都仍在医院保胎,画廊在善后,蔓蔓被确诊有了身孕。 “嗯,囡囡有孩子的事,爷爷有听刘秘书说了的。所以,老人家托我先带了样东西过来。” 蔓蔓跟随陆欢,走进家门,看见了陆贺栋。对这位小叔,是第一次见,很是生疏。 相比之下,陆贺栋看见她,就很亲。蔓蔓是他侄女,亲的不能再亲的亲侄女,而且,陆家,只有蔓蔓一个女儿。陆贺栋只有这一个侄女,能不亲吗? “哎呀,大嫂,这孩子眉和眼睛像你,鼻子像大哥,嘴唇倒是像陆君。”陆贺栋笑着上上下下把蔓蔓打量完,朝两个侄子和陆夫人说。 陆欢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撅起俊秀的眉:“我呢?” “你,你的脸型和你姐比较像。”陆贺栋怎可能拉下这个被家人看好的小侄子呢。 半个小孩子性子的陆欢乐了,拉蔓蔓坐下,道:“小叔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和我哥、还有子业哥,都把小叔当哥一样。” “蔓蔓,我知道你刚回来,和家里人不熟,但是,欢儿说的对,我和家里其他人不一样,说话不用按礼数的。怎么说都行。”陆贺栋边说,边是亲热地将一杯亲自冲好的热可可搁到她面前,“这是你婶子从国外旅游时带回来的,说是非要我先带来给你尝个鲜。孕妇吃什么东西,好像有讲究。但这热可可,应该是没有关系。你试试。” 这般的亲热劲儿,真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的不适应。 双手捧起那杯热可可,在陆贺栋微笑且富含深意的目光下喝上一口,道:“谢谢小叔和婶子。” 见她喝了热可可的陆贺栋,笑得很是满意,自己开始坐下来,喝茶,摆手:“谢,不用了,自家人,不需要客气。喜欢喝,我下次再带来。或许让陆君或欢儿带你到我家里。你婶子一个人闷,知道你怀孕,更是想见你。你那堂哥,即是我那儿子,在美国纽约留学,已经让你未来堂嫂先在国外买好了奶粉和小孩子衣服,全打包好了航空快件,在路上。” 蔓蔓听着一惊一乍的:这怀孕刚两个月不到,买奶粉和小孩子衣服,未免忒赶了些。 似乎看出她想法的陆贺栋摆摆手:“先买着,没有关系。奶粉保质期几年呢。买了,肯定有的着,要这么想才对。” 陆家人都是势在必得的,没有得不到的道理。 君爷是,这个小叔陆贺栋也是。 蔓蔓小口喝着有些烫嘴的热可可,一边听陆贺栋与自己的哥商谈起了家宴的事。 “囡囡在,刚好在旁边听,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对了,阿衍在部队学校吧。你听完后,打电话和阿衍商量。阿衍上次我和他见过一次面,有稍微提过这事的。”陆贺栋不像君爷和陆司令,做起事说起话来,圆润通达,什么人都不会得罪,所以是陆老爷子身边最靠得住来办这种事的一把手了。 “小叔。”陆欢喝的是母亲泡的花茶,既然说的是姐姐当主角儿的家宴,中间无数次插嘴儿,“你们这订好了日子怎么不先说呢?姐的衣服都没有做呢。” “哎——你这小子说的是正事,长大了,知道女人要做衣服订鞋子的。”陆贺栋一拍大腿儿,夸赞小侄子。 听他们几个叽叽喳喳,蔓蔓虽说在旁边,却一句话都插不上口的。 明明说的是她的事儿。 好不容易发现到她静悄悄的,陆贺栋忙道:“囡囡,有什么问题你说吧,别都是我们开口。” “小叔,你是长辈,由长辈决定就好。”蔓蔓道。 这事本来就该这样。小辈没法做决定,做了决定也不适合。 陆贺栋看着安安静静的她,微微一笑,朝一旁沉默的君爷身上瞟一下,不再言语。 喝了一壶茶,陆贺栋要赶回去上下午的班,起身。 临走时,把一样东西交到了君爷手里,神秘地挤个眼:“你爷爷交代,到那天家宴,给囡囡戴上。” 君爷只是将木匣子小心地挪开条缝,犀利的眼珠子往缝隙里瞅了下,一抹奇异深思的光闪过瞳仁之后,收回来。 被陆贺栋半路搅了下,反倒让君爷有了借口,对蔓蔓说:“家宴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到这边住,妈也好帮你和你老公张罗。你老公那边,我会和他说的。” 说罢,立马给弟弟一个眼色。 陆欢接到命令,抢过她的家钥匙,匆匆只身一人到她家给她拎行李去了。 蔓蔓其实觉得住这边,不合适,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你说陆家共这几个房间,都住满的。她和老公过来,到哪儿塞。 “你老公如果回来,你们两个到对面屋子住。但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到对面屋子住。你住我房间,欢儿那房是双层床,我搬到欢儿房间去住。”君爷早就都胸有成竹的,一一筹划安排,然后对陆夫人说,“妈,你带她下午先收拾,我回单位一趟。” “你的东西怎么办?”陆夫人追着他问。 “我重要的东西都放在电脑和公务包里,拎了可以走。衣服什么的,你随便收两件帮我扔欢儿那边。其它的,她想翻就翻想动就动,无所谓。” 那是自己的妹妹,若是妹妹自小在家里长大,肯定和弟弟一样整天翻他房间,有什么所谓的。 君爷这么想,一点都不觉得不方便。 蔓蔓只觉得一个囧:你别只想着是妹妹,你得想着男女有别。 陆夫人都想挠头:君爷把妹妹当成是弟弟那样,也不能怪君爷,陆家都没有个妹妹让君爷先学习。 “囡囡,来。”事到如今,陆夫人也只能是带女儿先看看房间。 如果女儿不合意,她愿意把自己和老公的房间让出来,最多,他们夫妇先搬到对面屋子住。反正,蔓蔓不能一个人在大屋子里住,怕不安全。 “妈,我还是回家住吧。”跟在陆夫人后面,蔓蔓说。 “不行,你哥都说了,为了你自己和孩子好,不行。”陆夫人听到大儿子那些话后,立马改变了主意。 月牙儿眼迷惑地微眨。 前头,陆夫人扭开大儿子的房间。 进去,见是格局不大的一间房,房里只摆着张单人床,一张朴素的书桌,一个衣柜,一个高的书架立在墙角,堆满了书。 陆家最不缺的,是书。 这点,却是符合蔓蔓心意的。 蔓蔓喜欢书。可惜温家没有钱买那么多书。她只好跑图书馆借书或是到外面的小店租书。 后来嫁给了现在的老公蒋衍同志。蒋大少和她一样是书虫。两只书虫凑一块,一起出外,除了买百货电器,逛书店少不了的。 但是,老公毕竟是铁血的男人,专业不一样,看书的兴趣自然和她不一样。比如,老公喜欢看兵器,看军事。她喜欢看文艺,看书法临摹,看画家画作,看散文,或是找点食谱。 结果,每次逛书店,这事儿变得好玩了。 老公挑几本,她挑几本,这对小夫妻,肩挨肩,坐在书店楼梯或是躲在书架角落里头,偷偷看免费书,一看,有时候去掉一个上午或下午,两人能囫囵吞枣好几本。 省钱专家蔓蔓小媳妇,自小被养父训练出了“书非借不能读也”,买书几乎不可能。 老公蒋大少,倒是想买书,但是媳妇只看免费书,他又不能买了书陪媳妇在那里干坐,怎么办?这不被小媳妇训练出了一样“书非借不能读也”。 “我说,蔓蔓,我怎么觉得我们像贼似的。”偶尔,蒋大少摸摸胸口,忒是做贼心虚的,因着每次到书店,都是被售货员的那可怕的眼光盯住恨不得把他们俩个吊城墙上似的。 蔓蔓小媳妇在这时候脸皮挺厚的:“没事,和我们一样看免费书的有很多。” “蔓蔓,凭良心说话,如果都看免费书,这书的销量不上去,作家不得饿肚子,还有谁愿意出书吗?”蒋衍边说边摸起了自己的肚皮。 媳妇看的这些书里面,有些,还是教媳妇做好吃的东西给他吃的,他不能对不起那些人。 “我说笑的呢。”蔓蔓小媳妇月牙儿眼展起来像弧弯弯的月儿说。 她怎么可能厚脸皮贪那些穷作家的便宜?因为她自己都是卖作品的,忒懂得知道这里面的艰辛。 所以,她和老公是脾气对,心灵相通,哪怕看的书不同,但共同语言特别的多。 想想,如果是那个小资专家李振伟陪她买书,八成会嫌弃她浪费钱,要免费书,现在哪里会没有,连图书馆租书店都不用去了,互联网上盗版的一大把。然后李振伟会炫耀似地和她说: 中国没有别的多,就盗版山寨最多。 想着这些,主要是想老公,一想,心情好,舒畅,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像在跟着她笑。 陆夫人回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月牙儿眼笑眯眯的,以为她是中意上这个房间,心思:这兄妹终究是兄妹,没有错的。 笑道:“我去换床被子被单过来。君儿的挪到欢儿房间里就成了。你在这里坐着等等我。” 蔓蔓正觉迷糊,她这还没有答好呢。陆夫人已转身出去。 房间里只剩她一个,左右看,除了书,书桌上搁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君爷说是重要东西要拎走的。接着是笔记本电脑旁边没有拉上拉链的公务包。 君爷回单位走的急,什么都没有收拾,一般家里人也不会去看他的东西。 蔓蔓只是想帮他收拾收拾,将口子里散落出来的文件收进去。 随手捡起一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是不可能的。一扫眼,那像是论文之类的白色页面上写着个著作名姚子业三个字。 姚爷写的东西? 蔓蔓来兴致了,偷偷瞧着没人,翻了两下。主要是和老公一样,对两个爷的神秘度很是好奇。 翻了两页。 老天,姚爷这写的神马啊? 都是英文,连句中文都没有。看来是要发国际期刊的。 蔓蔓在大学念书的时候英语只混到个四级,过了这么长久没有用,早忘光了。勉强认得其中几个英文字母,写的像是什么HEART,心脏,PRESSURE,压力,WOMEN,妇女,BABY,儿童? 心口不禁砰砰的跳:感觉好像是写孕妇之类的东西。因为图表上划的曲线的周期,算起来好像有九个月左右。 见她整个脸都快埋到纸张里面去了,抱着被子进来的陆夫人和女儿相似的眉眼弯弯地说:“囡囡,你哥的东西你最好别碰。他回来发现要叫的。上回欢儿只是动了下,被他冷脸对了三天。” “他走的时候不是说,他这里的东西我可以随便动吗?”蔓蔓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姚爷的论文搁回原位置,原封不动的,好像谁都没有碰过。 “他也交代过,电脑和公务包是不准碰的。”陆夫人叮嘱女儿。 切~ 他以为她想碰他的东西吗?只不过帮他收拾。 女儿板起的脸和大儿子很是像。 陆夫人在心里头笑,拉出儿子的抽屉里拿出本相册,招呼女儿来看。 “你哥小时候的相片,想不想看?” 足以证明,陆夫人这个当妈的同样不厚道,背着儿子拿儿子小时候的相片说儿子小时候的损事。 蔓蔓向来在君爷的八卦这方面是个不厚道的妹妹,母亲顶风做浪,她拍手叫好。 母女两人膝盖对膝盖,一本相册搁在两人膝盖头之间架起来的桥梁。 “这是你哥刚出生的时候。” 黑白照片上,出现一张猴子脸,干巴巴的,很难想象这是英俊潇洒的君爷刚出生的模样儿。 “你哥刚出生时,比你好一点,有六斤,看不出来吧?”陆夫人说起自己孩子小时候,和哪个做妈的都一样,神采奕奕,说句不好听的,小时候的孩子在父母眼里既是宝贝又是玩具。 “看不出来。”蔓蔓点点头。 “然后,不过两周时间,你哥长胖了,整整多了两斤。”翻过照片的陆夫人述说儿子的成长史,那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电视里讲解人类怎么从猿猴进化成人的评述员,特别专业,日期什么都记得特别清楚。 蔓蔓听着咂舌:莫非自己以后这当妈的,都会和陆夫人一样。 “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写什么怀孕日记。我那个年代没有,只能靠脑子记。”陆夫人是与时俱进的,把自己和现在要当妈妈的女儿比,顺便教育女儿怎么当妈妈。 蔓蔓顺道问陆夫人:“妈,我听说小孩子刚出生不能穿新衣服,要穿其他人的旧衣服。” “你肯定是从有经验的人家那里听说的,这话是没有错的。虽然对一些年轻夫妇来说会觉得没法想象,有新衣服为什么不穿?但是对我们这些生过孩子的老一辈来说,是从经验里面积累出来的,不是迷信。穿其他孩子穿过的衣服,主要一个是防止皮肤过敏。再说了,小孩子衣服本来就是穿了一阵,特短的时间后不能再穿的,再利用也是好事。”陆夫人再翻过几张儿子的照片,指道,“当时你哥和子业是同个月出生的,他们两兄弟,经常换着衣服穿。” 没想到,在这里不仅能看见君爷小时候的损事,还有姚爷的损事。 蔓蔓心里窃喜,往陆夫人指的照片上瞟一眼:见是两个小萝卜头,可能是要下河游泳,都只穿了条泳裤。只是在小时候,姚爷那张美颜,都充分显露出了吸引蝴蝶蜜蜂的特质。 “子业自小长得好看,哪个姑姑婶婶阿姨见到了,都要往他脸上亲。亏他不会过敏,要是其他孩子,被众人的口水这样亲来亲去,脸上早就长疹子了。”陆夫人叹姚爷的天生丽质,可惜不是个女孩子,“他妈,喜欢女儿,于是,常把他和宝儿,小时候宝儿和他哥一样,都是长得很迷人的,把他和宝儿小时候打扮成女孩子样。” 于是照片再一翻,姚爷那张被姚夫人套了件小女孩棉袄扎了两个头角的可人相片,露在蔓蔓面前。当然,姚爷都被当妈的这样当玩具玩了,和姚夫人有同等嗜好的陆夫人不可能不做,不然也不会有这张照片在陆家这边。因此,变成女孩子的姚爷身边,站的君爷,一样被套了件女孩子衣裳,脸上画了两个红球的妆。 蔓蔓抱着肚子,快笑得抽筋了。 陆夫人悄悄对女儿说:这照片,欢儿都没有见过的。你千万别说漏了嘴。 君爷放相册的位置,只有陆夫人知道。 蔓蔓难以想象的是,这张记录两爷可耻的照片,居然能留到现在? “你哥想撕掉的。我不让。”陆夫人这个当妈的,厚极了脸皮说,“多可贵啊。他可能一辈子只穿过一次女孩子衣服。” 房门没有关,有人进来,母女俩人都眼巴巴地专注两爷的相片,没有听见。 以至于姚爷的声音出现在房门口时,真把做贼心虚的母女俩吓了一大跳。 “干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和欢儿在门口,都能听见囡囡的笑声。” 姚爷可能是半路遇到了回来的陆欢,顺便帮着拎了袋行李过来,只是立在那儿,不需其它动作,刘海一飞,那双美到极致的英眉与明睐,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蔓蔓心头又是冒出造孽两个字。虽说她不接温家人的电话,但温家人的垃圾短信避免不了的。温家那群妹妹们,在她面前最能说漏嘴的两个字,就是——姚爷。 就是林佳静,上回和她通短信时,都问了声她:那人叫什么?也是蔓蔓姐的哥吗? 忙把相册先藏进枕头底下,陆夫人慌慌张张站起来面对干儿子,道:“欢儿呢?” “他去找宝儿拿点东西,我先帮他将行李拿过来。这是囡囡的东西吧?”踏进门的姚爷,顺手帮她们把行李袋搁到了桌面上,“欢儿说他是随意从你那收拾好的衣柜里面抓出来的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怕他忘了给你拿内衣,你回去自己收拾下比较好。” 蔓蔓当机了:内衣—— 陆夫人都替女儿囧,伸手往干儿子背上一锤,一瞪眼。 姚爷仍是若无其事的,说:“囡囡不介意的。都是兄弟,有什么好介意的。” 欢儿拿她钥匙时,蔓蔓是想,欢儿也不可能帮她翻找什么东西,最多把君爷扔的那几件衣服的袋子拎过来,现在听姚爷这一说,突然感到强烈的危机。这些陆家姚家男儿不能以常理论的,现在长大了裤子衣服都能照样换着穿。 说不定欢儿真的是—— 急急拉开行李袋的拉链,外头,欢儿抱着从宝儿那里拿的几本书回来了,先把头伸到他们这边房间里,对她喊:“姐,你把内衣都拿个什么盒子筒子装起来藏到里面去了,幸好我班里的女同学说过她们现在都拿筒子装内裤,我这才发现。你装的这么神秘,你要是一时忘了拿衣服,姐夫怎么帮你拿?” 蔓蔓被弟弟嚷的这几句话,寒毛竖立,雷鸣电闪,一阵阵鸡皮疙瘩直掉,立马想挖个洞钻进去。 不好意思,蔓蔓小媳妇很传统,饶是老公,都不知道她藏内衣的秘密。这可好,被弟弟给挖掘出来了。 “去!”看女儿一片脸蛋通红,陆夫人立马替女儿先教育弟弟,指头戳到小儿子额头上,“你姐姐私人的东西你能随意翻吗?” “爸有时候洗澡忘了拿内裤,你不在时,还不是叫我或我哥帮拿的。”陆欢不以为意。 陆夫人急:“我有让你们帮拿过这东西吗?” “妈,你生病发烧的时候,半夜里换衣服还不是爸或是哥帮换的。”陆欢随手都能举出一家亲的例子振振有词反驳陆夫人,更不以为意了。 像是失败的家庭教育,陆夫人面对女儿无颜了。 如果是自小长到大都在一块,可能没觉得什么。可现在她刚回来啊。蔓蔓马上把行李袋拉链重新拉上,离开陆家这个雷区。 哎—— 几个人都忙着拦住她。 “姐,我不碰你东西了,成不?”即使她不说,陆欢都能猜到怎么回事,道,“我是被我同班的女生带坏了。她们有时候忘了带那个,都让男朋友去买。我就想,你是我姐姐,如果你让我帮你去买那个,我都会去的。” 蔓蔓简直囧得不能再囧了,扶着眼镜片,对口无遮拦的大男孩咬牙切齿的,却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刚好,君爷赶回来了,看见他们这里一片混乱,冷眉一皱:“怎么回事?” “哥,我给姐拿内衣,姐生气了。”陆欢直话直说。 冷唇微启,刚想喷出“这有什么”的君爷,在看到妹妹那张通红的脸后,心肠一软,转了口风:“下次注意点。” 接着,擦过众人身边,进了自己的房间,想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公务包带走,他急急回来,就是因为记起了落了这些东西怕被她看见。结果犀利的眼一扫,是瞧见了陆夫人藏在枕头下露出一角的相册,不无意外,一张冰颜全黑了:“妈!” 面对气崩了的大儿子,陆夫人急忙将相册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双手捧着送回儿子手里。 中间不知怎么回事,相册未到儿子手里,相册里一张照片掉到了地上。 众人一瞧:正是两爷穿女孩子衣服的那张。 陆夫人两只手忙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大儿子。 陆欢缩圆了唇:哎,这两个假娘子是谁? 姚爷诧异的目光都能吞进一头牛,想必姚家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蔓蔓蹲下去帮陆夫人捡起来,指头刚抓到照片一边,另一边被另一只手扯住。 一会儿,兄妹两人面对面,扯着那张照片。 蔓蔓一小惊,急忙放手。 然,冷脸已经在冒乌烟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气急败坏。照片在掌心里一揉,瞬间变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紧接冰眸扫向一边愣着的弟弟妹妹。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做弟弟的和做妹妹的,此刻异乎寻常的异口同声。 “你们念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吼,拍桌。 那怎么办?看都看到了。说没有看见不行,说看见不是更不行吗? “哥,你放心,我看到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咱爸。”机灵的弟弟,立马领会了老大哥的意思,曲意逢迎。 君爷的冷脸方是好一些。 姚爷却是对这张照片没有君爷在意,因为自己的妈,时不时,就拿出那张照片欣赏,他早已习以为常了。再说,哪个小孩子小的时候会没有丑事。 他在意的是,君爷公务包里掉出来在桌面的那份论文。 她看见了吗? 她即使看见了,专业术语都看不懂的。 两个爷互相交流的眼神儿,让在旁观看的人都不明其意。 然两爷肯定没有猜到,她是看不懂,但她记忆力好。 蔓蔓是把自己看到的英文单词都一个个记下来了。 等陆夫人帮她把被子被单铺好,一行人离开。蔓蔓将房门关上反锁。君爷的书架上,工具书最多,随手一拿,都是专业翻译词典。 什么语言,语法千篇一律,最主要的是单词的意思。 查出一句话几个重要单词的意思,这句话的含义,就能摸到个七八成。蔓蔓当初,混英语阅读就是这样混出来的,到现在依然宝刀未老。 逐个单词查出来,串起来,体会下,捉摸到姚爷那篇论文写的什么了。不就是怀孕期间孕妇因为怀孕心脏要承受的压力调研。 这是哪个孕妇都会经历的,属于正常生理过程。 蔓蔓就此未放在心上。 倒是有些对不起热忱的二姐蒋梅,打了个电话去向蒋梅致歉。 幸好蒋梅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只让她自己要小心。有需要随时联系她。 蒋梅听到陆家坚决把弟媳接回去住,其实心里不高兴的。蔓蔓嫁过来蒋家就是蒋家的人,陆家不该什么都插手。 而且,蒋家这头,因为小儿媳怀孕的事瞒着没有说出来,确诊怀上孩子的大儿媳,在蒋家变成了众人捧在掌心里的宝。 就是蒋父,现在都对大儿媳不敢当着面训斥了,私下里叮嘱蒋母,要关心孕妇,给孕妇煲汤弄好吃的加强营养。 不管怎样,蒋家渴望的这个孙子,来的很迟,早急坏了这对爷爷奶奶。 蒋母重新把大儿媳当成公主供着。 金美辰时来转运,当做理所当然地被蒋母供,尾巴翘了起来,像是展屏的孔雀,对小姑蒋梅,就又是趾高气扬起来。 蒋飞开不了车。蒋梅的车,自然成了蒋母和金美辰的差使。 蒋梅始终不喜欢这个大嫂,心里怨言自然多多。 然而蒋母开话,她不能不执行。 “阿梅,你大嫂那个身子是不能挤公车的,你不想咱们蒋家没有后吧?好不容易你大嫂有了一个,蔓蔓到至今肚子都没有消息。你能开车载蔓蔓,就不能载你大嫂?” 面对蒋母的指责,蒋梅真想吐口:人家小儿媳也怀孕了。 为蔓蔓想,这话忍着,这口气忍着。 那天,不情不愿开着车,接上了蒋母、蒋飞以及金美辰,跑到金美辰就诊的医院,找那个方医生。 想着为蔓蔓打听敌方军情,一群人进去听方医生说话时,蒋梅跟着走了进去,站在角落里听。 方医生说:现在胎儿很好,很稳定,孕妇的情况不错。 蒋家人听这话,都很高兴。 蒋梅是不会与未来的侄子侄女过不去的。再讨厌金美辰都好,金美辰的孩子是蒋家的孩子她不会讨厌。她和蒋母蒋父一样,都是渴望蒋家能添孙的。 方医生接下来说:上回和你们说的那个事,有着落了。 什么事?蒋梅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紧接,见是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长得有些圆润,白脸杏眼的,倒是不难看。护士服上挂了个工作牌子,著有名字——汪芸芸。 “她姓汪,我们医院刚进来的护士助产士,在多家医院和大学工作和进修过,经验丰富。”方医生介绍道,“我想让她来照顾蒋太太正好。” 汪芸芸与金美辰互对上眼。 金美辰仅看汪芸芸那双可能常因泡消毒水,变得粗糙的手,不足为惧。 汪芸芸看金美辰那副被人宠着的富态样,眉儿扬扬,不足为奇。 反正,双方都觉得能相处下去。这事儿,从此定了下来。 接下来,属于汪芸芸的工作交接了。 汪芸芸拿着本子与笔,向孕妇和孕妇家属了解相关情况做笔录,同时给金美辰及家属发了些健康宣传的小册子。 本来嫌弃汪芸芸年轻不得力的蒋母等人,听汪芸芸开口都是一道一道的理儿,端的姿态也如老护士一般,汪芸芸自己都说工作有数年了。 原来是个大龄未嫁女青年。 金美辰看汪芸芸的目光,不屑再加了三分。 蒋母和蒋梅,都不言不语地看着汪芸芸。 蒋飞,倒是觉得汪芸芸有几分可怜。 这女孩看起来不差,怎么会到今都嫁不出去。 汪芸芸对这一家,印象也不咋样:丈夫像傻子,妻子像孔雀,婆婆像母鸡,小姑像闷骚的木头。 彼此留下号码,分开后。今天是汪芸芸第一天上班,回家,不免要炫耀一番。 温浩雪知情的等人听到汪芸芸提到金美辰和蒋母,真真的一怔:“芸芸,你知不知道她们是谁?” “谁?你们认得?”汪芸芸好奇地反问。 连带那群不知情的温家姐妹,都个个凑过头伸长耳朵听。 “是蔓蔓姐的大嫂和婆婆。”温浩雪举着筷子,颇有点得意地爆料。 “噗”。温凤妹喷了茶水。 温凤姊扯了条纸巾给妹妹,一边稀奇地问:“我是听你们说过,蔓蔓的婆婆对蔓蔓不好吧。还有,蔓蔓那个大嫂,不是为难过蔓蔓吗?” “是,都是因蔓蔓姐怀不上孩子这事。”温浩雪说。 “蔓蔓不是怀孕了吗?”温凤妹一听义愤填膺,拍着桌子,“好啊,芸芸,既然现在这两个巫婆落在你手里了,你要替蔓蔓好好收拾她们两个。” 汪芸芸锁着眉头:“妈,我这是工作,不能闹出人命。” “你笨啊。当然不能闹出人命。我是说,可以玩一下她们。比如,规定孕妇每天吃多少东西,让她拼命吃,吃得像头猪。”温凤妹给女儿出主意。 汪芸芸把母亲一时的儿戏话当风,心里却是琢磨着:蒋家人知道蔓蔓怀孕的传闻吗?蔓蔓真是怀孕了吗? 正文 【106】记者 那天,林佳静跟随父亲林文才和那群温家人坐了一小会儿,她生性静,比蔓蔓更静,只听不说。林文才后来被许玉娥等人说动,答应了回来劝老大哥温世轩与许玉娥谈谈。 温浩雪则偷偷挪到她身旁,要她打电话给蔓蔓约蔓蔓出来和姐妹们见面。 林佳静当然不可能答应,装聋作哑。 一群姐妹就此对她另眼相看,尤其是温媛。 她与温媛年纪相仿,两人同级,届时考大学又是同一期。 竞争意识不知不觉地在两人之间滋生。 因与蔓蔓好,林佳静心里感觉和温媛的关系是始终不会好的,想着是不是自己抢了温媛在蔓蔓心里面妹妹的位置。 一团温家人围着说话,温媛与她中间隔了好几个人。温媛偶尔与她对上的目光,说不清的冷清。 林佳静比起当年的蔓蔓,因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好,有些孤僻的性子是要更清高一些,对温媛那些阴阴深深的举止行为很看不惯。温媛对她冷清,她对温媛更冷清。 之后,更别提,一群姑姑婶婶爱拿同年的她们两人来比较,搞得她们两人心里都不高兴不说,许玉娥放起了大话,说自己女儿到时高考肯定能胜过她。 毕竟,林佳静转校的事,从本地学校转了出来,还在等着北京高中转进去。 主要是户口的缘故,蔓蔓托人帮她弄户口,弄了一半没有弄好。而林文才不愿意和温家这群女人说是蔓蔓帮忙弄的,只说找了个朋友在弄。 于是,许玉娥对她和林文才暗里端起幸灾乐祸的态度。温媛冷冷淡淡地嘴角噙着抹高深的笑。其余的姐妹们。 廖舒雅想,自己都要当女老板了,和你们这些读书多却不见得将来会好的人不需计较。 汪芸芸冷哼,自己都在京城单位里找到工作了,你们念书念的再好,将来不一定能在京城里留的下来,更别论能在竞争力强的大单位里面找到工作。所以,读书要读冷门。温媛和林佳静是两个傻瓜,假清高,想学艺术,最终等着瞧,肯定是喝西北风。 温浩雪自觉高人一等,你们考大学,我是考京城的研究生,说什么都是走在你们面前。 林佳静心想,幸好自己父亲那是读书人,脾气好,常年习惯了温家人这幅嘴脸。她以前和温家人接触不多,现在接触的多一些,都受不了。 真不知道蔓蔓以前在这家里怎么呆下去的。 内心里不禁再度佩服起蔓蔓。 父女俩离开温家人回家路上想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她和温媛的竞争,而是蔓蔓怀孕的事儿,该不该和温世轩提。 “爸,你先别和大舅说,这事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林佳静见四处没人时,与父亲私下商量。 她是静,但不代表没有主见。 林文才知道这女儿,脾气那个犟,是比自己和老婆都要像头牛,决定了的事是拉不回来的。 “你觉得是假?”林文才问女儿。 林佳静四下再望了下没人,出声:“爸,不瞒你,在她们说这事之前,我在医院遇到过蔓蔓姐的大哥,无意中听到蔓蔓姐的大哥是在说蔓蔓姐可能怀孕的事,而且,好像不喜欢被我们知道。我觉得无论真假,这个事,要由蔓蔓姐和大舅自己说。我们说了,大舅如果去找蔓蔓姐求证,不知道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竟有这个事。 林文才惊诧地扶了把眼镜,望向斯斯文文的女儿:曾几时起,女儿心眼这么多了,而且,将蔓蔓装在了心上。 “蔓蔓姐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可以不为蔓蔓姐着想呢?”林佳静认为理所当然地对父亲说。 她这回若真能转到北京的重点高中读书,蔓蔓的功劳最大。因为只有老师的引荐是不够的,钱是一回事,中国做什么事最主要靠的是人脉,蔓蔓和姐夫蒋大少都在这方面真正帮了她很多。 林文才只知道,当初自己和老婆疼蔓蔓没有少疼,现在效果很好。而现在蔓蔓疼他女儿佳静,她女儿佳静懂得回报给蔓蔓,都是好事。 眼镜后面与女儿一样的斯文眸子笑眯眯的:“佳静,你会这么想,会懂得知恩图报,爸很高兴。毕竟在将来,你若留在了京城,蔓蔓和你姐夫,是你的后盾。” “爸,这个你放心。我不和她们一样。她们只想着怎么从蔓蔓姐那里揩油,我不是。”林佳静坚决看不起温浩雪等一批温家姐妹,“纵使我现在没有成功,我都会考虑蔓蔓姐是否难做,不能去给蔓蔓姐再添麻烦,蔓蔓姐既要自己持家,又要当妈,当人家媳妇其实并不容易。” 听女儿这么说,好像自己都要结婚了似的,林文才感到好笑,心里叹:女大不中留。 说起来,女儿在学校里,因为个子高,身材苗条,难能可贵是没有近视,一双剪刀眼像春风三月,颇有风情,追女儿的男生他都见过好几个,追女儿追到他家里来都有。他是个开明的父亲,从不拘束女儿谈恋爱,因为自己和老婆当初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认为男女这事,应该是顺其自然。倒也奇怪,别人对子女禁恋爱禁的要死,反而禁不住,让孩子谈上了。他不拘禁,女儿至今都没有谈上一个。 林佳静一方面像蔓蔓,一方面却很不像蔓蔓,比如在找对象这方面,她自身条件不错,自家环境虽不好,然造就了清高的个性,要求不低。一般男生,完全看不上眼。 她理想中铸造的男性,应该像书里面的男主角,长得怎样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第一眼的印象和感觉。 来到京城,让她眼界顿开,更坚定了到京城发展的意向。京城的世界广,不能只用花花绿绿来形容,她感觉更重要的是,看到了,在梦里能看到的东西。 例如男性,在那天,几个温家姐妹一同看傻了眼的那位爷。 书里面形容美好男子的词汇集中到这位爷身上都不过为:玉树临风,面如冠玉,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后来她问蔓蔓,知道了那爷的名字——姚子业。 自那天后,她想,这个名字是一辈子烙在她少女情怀的心头里。 姚爷的美和高贵,让她忽然懂得了自卑。不用想,她都知道,自己绝对是配不上这个华美而高贵的男子。 不谈姚爷,再说自己的姐夫蒋大少,一枚标致的帅哥,一个丰神俊秀前途无量的军官,就她所知,本地的男人里头,想找出这样一个如蒋大少的,是凤毛麟角。 蔓蔓算是苦尽甘来,才摊上这一个老公。 温家姐妹们妒忌蔓蔓,属于正常。 林佳静每回想蔓蔓那张戴着眼镜的豆芽脸蛋儿,忒感惊奇:蔓蔓长的真是不漂亮,而且,没有什么夺目的地方。说明蔓蔓极富有内涵,不然怎么吸引到优秀的姐夫呢? 蔓蔓的画,在画廊被烧之前她去过一趟,见过一次——大气,无法想象的大气,完全无法与蔓蔓本人联系起来。 她不敢和父亲说,其实蔓蔓的画,让她自卑了,几乎没有自信去考中央美院了。 她可不像温媛,虽清高,但绝不会没有自知之明。 到底,蔓蔓是有潜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而她,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来到京城后,她是一只从井底跳出来的蛙,看这个世界,喜欢这个世界,仰望这个世界,但是,知道自己飞不上天。 “爸,我会努力学习的。” 即使没法考上中央美院,她也会努力考上京城的大学,不辜负父亲等人的期望。 林文才听得出,女儿是决心留在京城了。京城里,实在太多吸引人的东西了。怪不得老大哥温世轩,都不愿意回家乡守着自己的杂货铺,情愿在京城里打工。那群温家人更不用说了,被京城的世界套牢住了,赖死赖活都要留在这。 可他没办法陪女儿留下,自己那单位,必须守住这个名额到退休,这样自己到时养老不用女儿负担。 “下周,你户口的事一办完,我要回去了。佳静,有什么事,找你蔓蔓姐或是你大舅子。我都把你托给你大舅子了。”林文才对女儿交代完,舍不得,真是舍不得让女儿一个人在京城里念书。可是知道,即使不是现在,到女儿念大学了,还是得把女儿送走。 父女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被风一吹,像巍巍颤颤的两条丝,连在一块儿,无论风吹雨打都割不断。 站在门口的温世轩,看到他们两人此刻这幅场景,想到自己,深长地叹口气,背着手回到屋里。 回到屋里的林文才,按照和许玉娥的约定,和温世轩说起了复合的事情。 “文才,不可能。法院会把我的离婚诉讼判决下来。这事儿,阿衍已经都帮我办好了。”温世轩在此事上坚决的态度,出人意料。 “大哥,或许你可以想象如果你们两口子离了婚媛媛的处境呢。”林文才尝试另一个突破口。 “那更不可能了。媛媛不会在意这个的。”对小女儿那心思,温世轩是老爸,还是能捉到一些迹象的,“她只在意,有没有钱资助她继续上大学。” “你不问她你怎么知道?”固然林文才不喜欢温媛,但是为了一个家庭的离合着想。 “问她她会说假话。”温世轩不假思索。 林文才喝口茶水,润润嗓子:“我老实告诉你,老大哥,我今天是和大嫂见过面了。大嫂愿意和解,愿意改过自新,你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我给过,不是没有给过,曾经为此还伤过蔓蔓的心。但是她不知悔改。我知道我们完了。”温世轩吸口鼻子,“我和她离婚,不是为我自己想,是为两个女儿着想。只有离婚了,两个女儿,无论是蔓蔓或是媛媛,都能轻松许多。她不能再用我的借口去要挟两个女儿。” “她愿意改过。” “她改不了的!”温世轩拍着胸口,是扪心自问,“我和她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是摸的一清二楚的。她是人家说什么,她听着是什么,在外头没有主见,却在家里要做主见。你这叫她怎么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那是根深蒂固的性子,没法改。” “既然你清楚,你都忍了她这么多年,不能继续忍吗?能做夫妻不容易。”林文才始终觉得,只要不是夫妻两人的感情各自出了问题,都是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哪对夫妻不是在生活上有许多摩擦和波折。 “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了,很久以前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责任。但是,到了现在,我明白到,责任都不是我能负责的了。因为我很累了,累的无法背起她这个责任了。” 没有感情,是连那种恨的感情都没有了,只有想摆脱的疲惫。这证明,婚姻的感情,完全丧失了。 林文才没有再劝,之前是想或许温世轩对老婆仍存有一丝多年造就的夫妻情感,但是,如今一打听,这种感情都不在了,那么劝下去毫无意义,只问:“离婚后你准备怎么办?” “媛媛要学费,我会继续资助她上完学出来工作。其余的,到时候再考虑。” 在温世轩的心里,纵使和许玉娥离了婚,也绝不会再娶一个老婆。对他这个老实汉子来说,一辈子,婚姻只有一次,老婆只有一个。 拍拍老大哥的肩膀,林文才这话类似安慰他人又似自我安慰:“离了婚,你和我一样是鳏夫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没关系,你有女儿我也有女儿。”温世轩比他想象中要乐观的多,一脸宽松有余的笑容。 的确是,该忧心的是始终贪心不减的许玉娥,而不是已然清心寡欲的他。 许玉娥接到法院寄来的离婚判决书时,懵了。 她耍赖没有去法院辩解,也没有拿钱去请律师,结果,法院以她不出庭的原因做了单方面裁定。 法院并且把她的小女儿媛媛判给了她老公温世轩。离了婚,她自然需要离开蔓蔓给温世轩弄的房子。 一审离婚判决,在十五天内可以提出申诉。但是她没有上诉温世轩,而是向媒体告起了蔓蔓。 以许玉娥那脑袋,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吗? 不可能。 于是要先说到汪芸芸,想着从蒋家人口里套出蔓蔓是否真是怀孕的消息,在第一次拜访蒋家为孕妇做家庭环境评估和教育时,见其他蒋家人都没有在,是个机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金美辰提起这事。 “蔓蔓,你怎么知道蔓蔓?”金美辰刚是听她说到蔓蔓两个字眼,毛发立马一炸,眯了小眼珠子。 “蔓蔓不是你老公弟弟的媳妇吗?”汪芸芸聪明地没有透露自己和蔓蔓的亲戚关系。这蒋家看起来有点钱,她不想因这事失去赚钱的机会。 金美辰不能说不是,然戒心未减:“你从哪里听说的?” 按理,汪芸芸不是刚来的护士吗?能知道这么多事? “蒋太太,不瞒你,您家算是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少不了被人背后嚼舌根,蒋家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汪芸芸随口乱掐。 但在金美辰耳朵里听着是有些理,便没有再怀疑,问:“你刚是说蔓蔓——我老公弟弟的老婆是怎么了?” “有人在说,你老公弟弟的老婆也怀孕了。我这不好奇地问一下是真是假。”汪芸芸佯作无所谓地说。 蔓蔓怀孕! 坐在椅子上喝牛奶的金美辰,牛奶喝不下去了,只觉堵心。 蔓蔓一旦怀孕,若是生了个儿子,岂不是要和她争宠了。 现在,她最怕蔓蔓怀孕,蔓蔓说什么都不能怀孕,而且说什么这事都不能让蒋母知道。 汪芸芸从她脸上的表情,都知道她不知道这个事,心里失望。 金美辰在家里琢磨来琢磨去,这个事该找谁下手。想到最后,依旧锁定了许玉娥这个炮灰。 与许玉娥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典型的最容易被怂恿的人群。 金美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许玉娥正对着那张法院书信发呆。没想金美辰会打电话过来关心自己,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安慰自己,可惜小女儿未放学回家,立马一五一十向金美辰哭诉起和老公离婚的事。 可以说,机会都撞到自己头上了。金美辰喜不自禁,把许玉娥对温世轩的怒气转到了蔓蔓身上:“不是我说,这事儿,定是有人怂恿的,不然你老公怎么会舍得和你离婚?你想想,平常你老公最听谁的话。” “我本以为他最信小姑丈的话。但我叫了小姑丈去帮我说情,没有用处。他除了信小姑丈,在京城,只有和蔓蔓联系。” “那还用说是谁吗?” 许玉娥恍然大悟的样子,跺脚臭骂:“我养了只白眼狼,没良心的,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这样对我和她爸。我要上门去骂她。” “你以前上门都不能找到她,现在你上门能行吗?”金美辰提醒她不要做无用功,会连带让自己的计划失败。 “那你说我怎么办!眼睁睁让她看我笑话?”许玉娥嚷,到如今,是恨不得与蔓蔓同归于尽。 “我有一想法,能让人接近蔓蔓。”金美辰见对方的火儿都被自己挑起来了,开始说出计谋。 “怎么做?”许玉娥真把她当救命绳抓紧了,全听她的。 “我这里有个算是认识的记者,你把你的事都告诉她。你知道记者都具有同情心的,听了你的事,肯定会帮你主持公道,别说你这婚不用离了,蔓蔓那忘恩负义的嘴脸,也会暴露在公众面前。” …… 转眼 在陆家住了两天了。蔓蔓记得,第一夜在陆家睡,睡在君爷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实。她恋床的。半夜里起来几次,看见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嗓子里发慌口渴。 走出到客厅,想去倒杯水。 未想,门口传来咔开锁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以为小偷进来,忙是躲到了沙发背后。 门一开,走进来的魁梧身影,借着门口处的小灯,能辨认出是陆司令的影子。 陆司令出差中,听说女儿回娘家住了,这不急急忙忙赶回来,然路途遥远需要时间,赶到家,是半夜一两点了。于是谁都没有叫,静悄悄地进门。 没想这刚进门里,与藏在沙发背后的女儿对上了眼。 一时,父女两人面对面,因为这突发的撞面,都呆了好一阵。 过了会儿,陆司令咳咳两声。 蔓蔓生怕惊到别人,忙对着陆司令,将指头竖到了嘴唇上“嘘”。 见女儿这幅像猫儿的模样,陆司令失笑,走过去,像是老领导小声问她:你怎么没有睡呢? 蔓蔓从沙发后面站起来,面对老领导规规矩矩地答:口渴,想喝点水。 我也想喝点水,走吧,一起去书房倒水。陆司令说。 在客厅喝,怕吵醒人,到书房关上门,想喝多久就能喝多久。陆司令迫不及待想和正式回娘家住的女儿说会儿话。 陆家的书房备有饮水机和杯子。 装了点矿泉水在开水壶里烧开,听着水声在开水壶里沸腾滚动,陆司令有些失神,似乎想把这时间永久地停在这一刻,又或是想起了许久以前在乡下看见女儿刚出生的样子。 蔓蔓不知道老领导在想什么,坐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两只手摆在膝盖头像个小学生。 对她来说,陆司令总共只见过那么几次,每次,陆司令给她感觉像是老领导,不像老爸。 温世轩待她,向来是宠的。陆司令待她,哪怕都没有骂过她一句,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严厉。 “我听你哥说你怀了孕。你能喝什么我真不清楚,就只喝白开水吧。”端了两杯白开水,一杯送到女儿面前。 蔓蔓诚惶诚恐地接过。 陆司令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粗糙的掌心摸着杯子,没有喝,那双威严仁厚的眼睛看着她喝水,好像她喝水的样子是多么有趣的样子。 对这女儿,他自我感觉亏欠太多。想弥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什么人,都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喝水吧。蔓蔓喝了一口,喝不下,与陆司令道:“您不喝吗?” “喝!”陆司令爽快地应她一声,一口气,牛饮,杯里的水全倒口里了。 倒是把蔓蔓吓到。 喝完的空杯子搁茶几,陆司令千言万语挤到了嘴上,一吐为快:“囡囡,你愿意回来,你妈高兴,我高兴。欢儿说你不是很愿意在家里住,我知道你嫁了人,也是喜欢和老公过二人世界,这和我与你妈当初一样。但是,你哥,你得相信你哥。他说你有必要回来住,有他在,还有你妈可以照顾你。我也能放心。欢儿现在每天上半天课,同样能回家帮你忙。” 语无伦次,蔓蔓听着有些绕有些懵,大意却是听明白了。 陆司令希望留她住下,哪怕只是在怀孕期间住下,都对他来说是非常满足的心愿了。 “我都把行李挪过来了。”小声的,打断陆司令的话。 陆司令一怔,继而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那是好不高兴,拿起杯子要像喝酒一样庆祝,发现没水了,伸手向她要杯子:“你杯里的水冷了,我给你换一杯。” “不用了,我给你倒吧,爸。” 听到她口里那句“爸”,陆司令手激动时一抖,杯子落地上,好在没有摔碎,滚了几圈。 蔓蔓忙弯腰去捡杯子。 抚着额眉的陆司令,喘了好几口大气去平复胸头处的激情。女儿这声爸,太出于他意料了。 一直以为,她只会喊温世轩为爸。 背后陆司令那双寓意深长的目光频频射过来,在开水壶边洗杯倒水的蔓蔓,觉得挺辛苦的。 她都叫了陆夫人妈,怎么可能不叫陆司令爸。 再说叫了陆司令爸,并不意味温世轩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半分动摇。 汩汩的水声,伴随她遂长的深思,注入杯中。夜里的书房,静谧非常。陆司令的手指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在扶手上。 门咿呀一开,走进来的修竹身影,面对她和陆司令。 抬起的月儿眼,往伫立在门口的冰颜望去一眼,颇感惊奇。 陆司令一丝急:“可是都吵到你们了?” 君爷进来,门在身后悄声关上,答父亲:“没有。妈屋里隔音最好,离这里远,吵不到。欢儿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躺下都能到天亮,谁都吵不醒的。” “你怎么醒了?”陆司令问。 到了父亲面前坐下,双手交叉着,冷声不疾不徐:“爸,您忘了我是军人吗?” 也即是说,陆司令刚进门,或是在之前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到客厅找水,他都听见了。 “听到爸的声音,我就没有起身。”冷冷冰冰的嗓子里,透的是自己认为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陆司令刚好回来,他定是要起来查看的,防止她半夜里出事。 陆司令微笑,笑侃儿子:“那你现在是不信我这个老爸了,所以起来了?” “那倒不是。”交叉着手背,稍微垂低的冷眸,面对父亲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只是怕你们两个在夜里谈太久,影响了彼此的休息。” 儿子的脾气即是这幅德行,陆司令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闷倒是有一些。 “囡囡过来坐吧。”陆司令招呼倒水倒了老半天的女儿。 蔓蔓端着水杯走回来,因陆司令坐的是书房里唯一的一把交椅,她只好在君爷坐的那条长沙发上挨上一角。 见儿子坐中间,女儿挨角落,陆司令顿觉好笑:“囡囡,你怕你哥是不?” “不是。”蔓蔓没来及答,那个冷声替她先出声。 “她都没说,你插什么话?”陆司令笑话儿子,“么告诉我,你是怕囡囡告你状。” 蔓蔓局促间,把头都低到了胸前。 陆家和温家完全不一样。在温家,像这样亲人之间毫无心机的笑谈不会存在。 “她想告状,我这个做哥的又能怎样。”冷冷的眸光瞥过她那张有丝不知所措的脸,心境复杂。 说得好像她真的告他状,他有多委屈似的。月儿眉不悦地挑起,嘴角一撇。 “囡囡有话可以说嘛。”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陆司令微微地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指头捉弄的衣摆,能泄露心事。 在做爸的做哥的两个陆家男人心里面,女儿家,就是这种娇态了,都含笑望着,不言不语。 蔓蔓从没有这般不自在过,为了掩饰,只能拿起杯子不停地喝水。 “我听说。”舍不得女儿半点难受,陆司令转了话题,问儿子说,“子业的论著要在国外发表。” “是,一本研究汇报。在他导师去的英国大学演讲时顺便发表。” “你姚叔说想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这都是子业自己的努力成果。” 陆司令微笑含头,他就喜欢儿子这幅大气模样,帮了人绝不会揽功劳。上头决定拿谁的论文去的时候,其中的关系疏通,他儿子不知动用了多少人脉。 “我听白队说,你近来都在搞那个设备改装的事。”战友的儿子出色,自己儿子在干什么,陆司令总要了解一下。事实证明,儿子不负他期望,干的是大事儿。 “这个事麻烦一些,不能心急。我和子业决定把进度放慢一些,把活儿做仔细了,而且,家里有些事必须处理。攘外必先安内。”沉着,冷静,富有深思熟虑。 “嗯。”知道儿子说的是什么事,指头敲打扶手,“家宴的事儿,我和你爷爷通过电话了。我让你妈带囡囡去订做衣服,你如果没有空,现在欢儿都定在北航了,学校可以不去,刚好拿了驾照可以开车送你妈和囡囡。” 一直在旁只听他们父子说话的蔓蔓,听到驾照两个字终于找到突破口了,插进来说:“爸,哥不让我考驾照。” 她清脆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另两人皆是一愣,一诧:她真是当面告当哥的状了。 冰颜微低,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 陆司令关切地问女儿:“你哥怎么不让你考驾照?” “爸,这人总不能是失败一次就此爬不起来对不对?这人,总不能因为一点过去的阴影永远停滞不前是不是?这人,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反对而永远不思进取对不对?这人,总不能只会被娇生惯养不懂得督促自己对不对?这人,总是要看到光明而不能只想着阴暗对不对?我们领袖都有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不能因为道路曲折而放弃努力,连一点事都不去做,对不对?爸,您是军人,这个理你应该明白吧。” 女儿如一段机关枪的话射出来,陆司令被女儿的子弹崩傻了。 而见陆司令一副被震惊的样子,蔓蔓迷惑了:这—— 冰颜上冷霜的嘴角,稍微一扬:“爸,你现在知道了吧。” “是,是知道了。”陆司令想拿手巾擦额头的汗。 女儿斯斯文文的样子,让他一直误以为女儿的性子是像他老婆温柔如水,因此没有想到,女儿的骨子里实际流着的是他们陆家的血,是犟的。 蔓蔓端着颗心,不明所以,望向陆司令。 陆司令摇头,苦笑:“囡囡,这事儿,你和你哥想必都是各有各的理由,我这个做爸的不能偏心做不了决定,你们兄妹自己商量比较好。” 换句话说,陆司令不厚道,太晓得陆家人自己争起来要两败俱伤的性子了,不愿意踩这趟浑水。 蔓蔓张了半截口,从陆司令脸上回到那张冰颜。 冰颜上微挑的浓眉,告诉她别指意告状会有效。 这个霸主,里里外外都想操控一切。 月儿眉小小地揪着:很是不甘。 望墙上的钟,指针都快指到三点钟了。君爷起来督促他们两人去睡觉。 陆司令见女儿走向大儿子的房间,问君爷:“她睡你的屋子?” “嗯。反正睡两天后妹婿回来,和她一块睡对面的房。”君爷道。 陆司令瞥儿子一目:清楚这都是有计划的,一步步的,势必要让他们住到这边来。 陆家人处理家庭内部关系是很富有心计的,一个主心骨,下面几个轴子在转,好比一个层次分明的纽带关系,带动一家子。 说话做事,更是不像处处露骨的温家,要做的符合人情又符合目的。 提到温家人,陆司令心头那口气即不顺,交代儿子:“如果他们再敢来生事,不需要和他们客气。” …… 按照陆司令安排的,隔天下午,陆欢开着大哥的车,送母亲和姐姐去制衣店做衣服。 “慢点开。”一路上陆夫人叮嘱刚拿驾照不久的小儿子。 “妈,我是我哥教出来的,你担什么心。”陆欢不以为意。 说到大儿子对弟弟和妹妹的区别待遇,陆夫人小心瞅向身旁坐着的女儿颜色。 蔓蔓一声不吭的。 来到制衣店,做衣服的师傅,与陆夫人肯定是熟识的。在电话里已听说是陆家回来的千金要来做衣服,一见面,服装师待蔓蔓十分热情甚至是有点儿恭维,称蔓蔓为姐儿。 蔓蔓听着甚是不习惯,然除去这点,这师傅的手艺那绝对是没有挑的,光是看店里悬挂的几件人家订做的礼服,无不是高端定制。料子上好,样式大方别致,一件价格也是极为昂贵。 陆家每个人,都需要有这样一两套衣服备用着,作为出席盛大场合时穿戴。 “阿衍的衣服,我有告诉他,让他周末过来,到这里也做一件和你搭衬的。女人的衣服比较挑拣一些,所以你要先来做。”陆夫人告诉女儿,自己没有忘记女婿。 蔓蔓知道这些都是礼数,陆家给她和她老公做衣服,目的是不能失礼。她和老公不可能违抗。然而,蔓蔓道:“妈,这衣服多少钱,可不能由你或是爸来掏,我和阿衍都有收入,由我们自己掏钱。” “这衣服的钱,我和你爸想掏都是不成的。”似乎早料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陆夫人笑,“你们两人这套衣服,是老爷子即是你爷爷出的钱,说是迟来的结婚礼物。” 根据陆家的礼数,陆家女儿出嫁,老人这个大大的红包决不能少。 蔓蔓无奈,总不能和老公一块去扫老人家的兴头。 妈妈和姐姐在里面弄衣服,陆欢坐在外头翻报纸有些无聊,于是趁现在有空,开着车去洗车店帮大哥洗车。 店门口,这会儿迎来了一个年轻女人。服务生帮她开个门,问是要找谁。 那女人刚好见到陆夫人和蔓蔓从里间走出来,别有深意的眼睛带了极深的颜色笑开,那笑,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道:“我找她们两个。” “陆夫人。”服务生疑惑,问向陆夫人。 陆夫人转过头,看到这女人,没有一点印象,反问:“这人是谁?” 那女人,却是极为英勇的,穿过服务生的拦阻,径直走到蔓蔓面前,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个证件,道:“我是周刊的记者,姓徐,有人向我这里报料,因此有些事想问问你们两位。” 记者! 陆夫人和蔓蔓齐齐看向那女人手上摆开的记者证,上面的政府单位印章不像是假冒的。 心里一慌,陆夫人急忙要先打电话和老公联系。 趁这个时候,徐咏梅抓住了蔓蔓,道:“我知道,你之前并不是这家人的女儿,而是一家很穷的杂货铺的女儿,现在,你脱离了你贫困的养父养母,心情感觉如何?” 月牙儿眼犀利地一扫,就扫到对方口袋里开着的录音笔,淡淡的一声极冷的声音吐出:“你怎么不问我我画廊被烧的事?” 徐咏梅被问住了,惊诧,出其意料的目光,停顿在蔓蔓那副大眼镜上。 “你如果想打着同情的符号去采访人,是不是,该先关心我画廊被烧的事。” 绵里藏针的话音,一针见出的对方心理,可以让人无处遁逃。 摸进口袋里按录音笔的暂停键,徐咏梅既是钦佩又是不减冷意的笑,对着蔓蔓:“你这样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既然你想绕开不说,不为自己辩白,不要怪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 正文 【107】偷鸡不成蚀把米 女儿都被恫吓了,与老公简短通完电话的陆夫人即刻旋身回来。 “妈。”蔓蔓把母亲拦着,母亲身份不一般,担心出事。 按住女儿的手,陆夫人望向徐咏梅,姿态端庄,脸部平静,或许是因为女儿在此地她这个做妈的不能后退,也或许是因为刚从老公那里得到了力量,声音每个字都透出极具的分量:“如果你是正当采访,我们欢迎。如果你是故意受人指使来抹黑,我们不会怕,也不会就此放过你和你幕后指使的人。你尽管去报道,我们这边会邀请其它媒体过来做正式采访。” 眼睛稍睁大,似有些惊异于她的表现,徐咏梅些微抿直嘴唇:“你是,我记得,你是副市长的夫人吧——” “怎么?副市长的夫人就不能为自己女儿谋正当维权了吗?”一个朗朗女声自门口响起。 店长已经急忙上前迎接,笑吟吟称呼:“姚夫人你来了。” 姚爷的妈,姚书记的太太。蔓蔓忙低下腰:“姚阿姨。” “囡囡,客气什么?我告诉你,以前我和你爸妈约好的,要当你干妈的,我和你妈的感情更不用说了,是一同下乡共患难的好姐妹。”姚夫人吟吟笑着,端的体态要比陆夫人更傲一些,一双目光毫不客气打到徐咏梅身上。 徐咏梅当即能从这个书记夫人身上感受到戎马生涯的英气飒爽以及迎面扑来的杀威。 “记者?”冷意,蔑视,从姚夫人微扬的眉角,俯视到徐咏梅。 对这个从中突然杀出来的书记夫人,徐咏梅俨然毫无准备,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是某某周刊记者。”有了姚夫人助阵,陆夫人底气更足,欲迈前一步。 然被姚夫人伸手拦截,姚夫人笑:“记者嘛。我认得的记者,指头的十倍都数不来。然,还真记不得有个叫某某周刊的,不知是什么刊物,市级?省级?你们报社的总编叫什么?说来听听,或许我认得。” 徐咏梅听出自己这是被耍着玩了,一时恼怒,却很清楚眼前这个夫人与陆夫人无法对比,说话三分刀子嘴不留情面,明显比陆夫人更胜一筹,冷冷一笑:“小刊物而已。不认得很是正常。但是小刊物不意味不能报道和揭露事情的真相。媒体的义务无论媒体大小,皆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这话虽说的没有错,但是,媒体为什么有大小,有知名不知名之别,这其中区分的要素是什么?”姚夫人轻轻抛出一句质问。 徐咏梅更为警惕,半声不吭。 “就在于事实真相的可信度。你认为,一份香港大公报,与一份三流黄色小报,市民看了更情愿相信谁说的事实?”步步逼人,露出杀气,书记夫人的威名绝不是可轻视的,“如果你一份三流黄色小报报道的观点,被所有其它报纸给予质问反诘,你认为还会有谁相信它?年轻人,有勇气是好事,但是,你这不是有勇气,是龌龊,肮脏,机会主义,想以谣言掩盖真相,是利用舆论做一些害人害己的事情!谁都不可能容得了你!” 见势不妙,徐咏梅退到门边刚想拔腿而逃,门口已被姚夫人带来的两个人堵住。 “带她下去问问,是谁指使的。我看,连她那老板都不知道她做的事。”姚夫人后面那句话,才是真正让徐咏梅脸色当青。 没有哪家报刊老板,傻到放任一个手下随随便便只身采访市长夫人和市长女儿。要揭高官秘密,更需慎重,手中握有重要证据,有了计划,更重要的是有了后盾保障,才敢行动。只能说徐咏梅是初出茅庐,私心太重,不知天高地厚,像只无头苍蝇撞枪口上。 小儿科般处理了这事后,姚夫人拉好姐妹陆夫人在店里的待客厅坐下,又招呼蔓蔓坐在自己另一边。 “你怎么会来?”陆夫人深知她出现救驾绝对不是巧合,来的是真正刚刚好。 “我和孩子他爸的衣服都有,但是子业和宝儿的礼服都没有做。子业的那套,我嫌弃旧了些,私底下按照他原有的尺寸,还是在这家店里重新做了一套。”姚夫人拍着陆夫人的手从细里道来,“倒真是不知道你和囡囡在这。是在中途突然接到我老公的电话,说是在旁听见你老公和你说话,需要救援。我急让司机加速,赶到这儿,刚刚好,幸好是赶上了。” “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人会寻到这儿来找我们。”陆夫人皱着眉头,应说,自己和老公全家向来低调,从没有记者找上麻烦。 “记者做这种活动,都是摸来的,你防都防不住。但我们明人不做暗事,何尝会怕了他们,你说是不,囡囡?”姚夫人的笑眼,望向了一旁坐的蔓蔓。 蔓蔓对姚爷的妈,印象向来挺好,亲切和蔼不说,而且看起来是乐于助人,性子甚至是有点像自己的死党初夏,含个头回了姚夫人:“是。” “囡囡性子,就是安静了些,和你一样。在路上,我就怕你们两个性子安静,吃了亏,一路赶来。话说,就你们两个来了吗?陆君没有陪你们来吗?”姚夫人左看右看,不见君爷的身影。 “陆君哪有空,你儿子上班,我儿子不用上班吗?是欢儿陪我们过来的。不过他嫌闷,去洗车了。”陆夫人与姚夫人说话时,表情是忒轻松,笑颜不断,果真是比亲姐妹更亲的好姐妹。 “这么说,你两个儿子不做新衣,就囡囡做了衣服?”姚夫人笑侃陆夫人,“两个儿子不会说你偏心?” “本想帮他们新作的,但他们都嫌麻烦,我想着,过年那会儿是刚做了一套,就不帮他们做了。囡囡是没有办法,而且是爷爷出的钱,我儿子他们要叫委屈,也只能去和他们爷爷叫。”陆夫人道。 姚夫人就此一拍手,指着她笑起来:“你这个妈,是推卸责任。我都听子业说了,掉了什么照片,害得陆君都气坏了。” 正喝茶的蔓蔓突然听到姚夫人提及那件敏感的事儿,猛地一咳,呛水。 “囡囡,你也见到了吧?怎样?小时候你两个大哥漂亮不?” 根本没有想到姚夫人会拿这个开玩笑的蔓蔓,那个囧。 要是说漂亮,被两个爷知道的话,不是得事后被两个爷打死。 瞧女儿无法说话的那样子,陆夫人忙为其解围,说姚夫人:“你也真是的,他们两个都长大了,都多少岁的人了,要成家立业的男子汉了,还被你拿出小时候的丑事在外面说。” “这有什么?囡囡不是外人。”姚夫人朝蔓蔓挤眉弄眼的,继而又问起,“衣服做的怎么样了?囡囡打算做什么样的衣服,可以给我瞧瞧不?” “给你看有什么不可以的。”陆夫人说着招来店员取衣服样本,“说起来,我和她正烦着呢,不知道哪一件比较好。” 取来的两件衣服版式,皆是旗袍,不同在于,一件为白色,剪裁设计较为潮流,一件为富贵的紫红色,传统花样。 “囡囡自己喜欢哪件?”姚夫人问。 可蔓蔓这时接到了电话,连声道了句不好意思,走到了角落里去接。 打电话过来的是林佳静,因为父亲林文才被电力公司通知提前销假要提前走,急忙订了当天机票到达飞机场,在路上告诉蔓蔓一声。 “小姑丈走的这么急?”听到林文才要走,蔓蔓心里头忽然落空空的,很是不适。 “蔓蔓姐,我爸和你说几句。”说着,林佳静把电话交到父亲手里。 “蔓蔓。”林文才一如既往亲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小姑丈,你这一走,太急了。”蔓蔓真心话说,“阿衍上次,都说要不开车,和你喝酒。” “不是生离死别,有的是机会见面。”林文才倒是看的很开,离开前非要和她说几句话,当然是有些事要交代她。 “嗯,小姑丈你有什么事交代尽管开声吧。如果是佳静的事,这个你放心,只要她在这边一趟,我都会照顾好她的。”蔓蔓低声的,慎重地承诺。 “佳静转校的事,我知道你会帮她办好,不然我不会这样放心走。我担心的是,佳静在这边一个人学习生活,会不会被人带坏,因此你这个做姐姐的,我只要求你,严格看管她教训她。”林文才语重心长地说。 “小姑丈言重了。佳静人这么聪明,不会被人带坏的。”蔓蔓一笑。 “不管怎样,这事我一样交代你爸了。”林文才道。 “我爸——身体近来好吗?”月牙儿眼微微地眨着,声音变得低沉。 “你爸还好,他毕竟不止你一个女儿。媛媛的学费,他要想方设法地去筹备。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你爸和许玉娥被法院判决离婚了。” 这个事,可能因老公在部队,老公帮温世轩请的律师没有能联系到老公通知,所以连带她这边都没有收到风声。 “我知道了。”嗓子里带出了一种复杂的情感。 当初老公忙着帮温世轩打这个离婚官司,她没有阻止,是觉得要尊重父亲自己的意见。然而,偶尔,她会担心,父亲老了一个人会不会寂寞。以她了解的父亲,是绝不会再娶第二个妻子的。 “媛媛孝顺不孝顺你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孝顺你爸的。蔓蔓,以后有了孩子的话,记得带孩子回去给你爸看看。”林文才一语双义。 蔓蔓点头答是。 电话回到林佳静手里,两姐妹又说了几句话。 “蔓蔓姐,有件事,我是刚从浩雪姐那里听来的。说是芸芸姐在京城里找到了工作,而且,正好是担任你大嫂的护士。我想来想去,这个事必须先和蔓蔓姐您说说。”林佳静道。 这小表妹,的确是个机灵的人,不是个读死书的。就不知道温浩雪那些人有没有看出来。 “佳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你自己面对浩雪她们要更谨慎一些。” 蔓蔓这是担心她。林佳静感觉心里暖暖的,答应道:“我都知道的。” 这边她与林文才父女说话费了些时间,等说完回来,发现两个夫人都喝了一盅茶的样子。 “囡囡事儿真多,现在没有在画廊工作了,还有活儿?”姚夫人像是捉摸不到她在和谁通话,笑问。 “画廊的善后工作一直在进行。”蔓蔓算是顺着姚夫人给的台阶往下说,“我大学同学初夏的妈从老家过来,打电话打个招呼,就多聊了几句。” 陆夫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地端着茶杯。 姚夫人见状,又是莫测地一笑:“囡囡,我听子业说,画廊烧了,你还要开饭馆?” “嗯,是有这个打算。” “你哥不同意,你还开?” 月儿眉一皱,姚夫人这话说的真是直接。 姚夫人笑开了,将她的手率直地一抓:“囡囡,别怪我心直口快。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画廊虽是烧了,但你爷爷,可是有意思想送你个新的,都找好地方了,比你原先的那家地盘要好的多。” “我要开饭馆,不开画廊了。”蔓蔓却是斩钉截铁的。 姚夫人望着她秀气斯文的脸蛋,惊奇的目光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回头对向陆夫人:“这孩子性子我以为像你,现在看起来,真是如子业说的,像陆君。” 蔓蔓是被姚夫人这句话惊到了震到了:她怎么可能像那个冰山爷呢?! 这话,连昨晚上回来的老公,都在枕头上与她说的一模一样:我们女儿,这脾气一点都不像你。 当然,老一辈评价蔓蔓这话,没有贬低她的意思,只是都觉得挺诧异的。 毕竟蔓蔓小时候,刚出生时,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像团棉花团,可爱,但也脆弱。 陆夫人揉揉眉心:女儿这像极了大儿子的脾气,她却是最先察觉到的。 姚夫人开始“同情”起陆夫人了:“要是像你性子,省心些。像陆君,他们两兄妹应该常干架吧?” “是——”陆夫人拖的长长尾音,眼睛不敢抬起来去看女儿。 蔓蔓心里头极其无奈的郁闷,反正,她是不信,自己和那个臭脾气的哥,说什么都不可能是像。 说曹操,曹操到。 君爷打电话来说,今天下班终于有点空,开车过来接她,是要履行上次答应她去会见初夏她妈的承诺。 开车赶到制衣店的两个爷,必定,还有听说了有人来找茬的事儿。 “欢儿呢?”进衣服店的君爷,劈头要拿护驾不力的弟弟开刷。 “他去洗车。”陆夫人答大儿子,“刚打了电话回来,说洗完了,往回开,但回来的路上遇到堵车,你别催他,他刚拿驾照的,别一急出了事。” 姚夫人让他们两个坐下,让倒茶给君爷熄火,说:“陆君,你妈说的对,这事不怪欢儿。再说,那人被我让人抓了起来去审问,现在应该问出来了是谁在幕后指使。” “还能是谁?”冷眉一挑,一冷哼。 想来不用审都能猜到个一二。 蔓蔓坐一边,因为刚与林文才和林佳静都通了电话,从他们两人口里听到了不少新闻,多少,也能猜到些来龙去脉。 姚子业像母亲,不习惯猜,喜欢求证,打了电话给处理徐咏梅的人,问清楚经过,回来说:“这人,说是接到一个以前同行爆料的电话,这同行叫张美美。而且,之前已经在许玉娥那边先做完采访了,正准备登稿发表。” “这种事,肯定不是许玉娥想出来的。”铁定的冷声不容置辩。 “许玉娥?”姚夫人贴着儿子耳边问,“是囡囡那个可耻的养母吗?” “是。”姚子业答,狭长的眸望到蔓蔓那张安然的神色,幽幽一抹光无声掠过。 “真是不要脸的,要好好收拾。”姚夫人替闺蜜陆夫人主张。 自己母亲那性子和陆夫人截然不同的。姚子业担心陆夫人会不会生气,然而,温柔的陆夫人似乎在这件事上一反常态,默然赞成。 见时候不早,与初夏有约,在陆欢回来接陆夫人后,蔓蔓坐上了兄长的车。 陆欢火燎火急地一回来,即自动到兄长面前领罪去了。 君爷没空,只是手掌心在弟弟额门上一拍,道:“妈叫我不怪你,怪不怪你你自己清楚。幸好今天来的是个女的,要是个男的,突然来硬的,你自己想怎么办?” 低着头的陆欢一阵无话。 蔓蔓想为弟弟说两声,道:“他是个孩子,手无寸铁之力,你能让他怎么样?” 这话让坐驾驶座上的君爷挑眉,副驾座上的姚爷失笑:“囡囡,欢儿他没有你想的脆弱,他跆拳道黑带的。” 真人不可露相。 陆欢爱在她面前卖萌,她真压根儿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两个爷从车前镜里见她诧异的模样儿,都含笑:她,其实很单纯。 想来他妹婿蒋大少能看中他妹妹,这点原因也是有的。 冷眸里的眸色再复杂了,想到自己那未婚妻白家大小姐,这段时间在单位里不知道又收到了多少人家送来的花。 车子开到杜宇就诊的医院,杜宇经医生观察后无碍,打算明天和老婆一大早一块出院。今天,已经在收拾医院里的行当。 蔓蔓他们到达杜宇的病房时,谭母、初夏都在。 一回身,见蔓蔓与两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并肩站在一块儿,谭母撞了撞女儿的肩:“哪个是蒋大少?” “都不是。”初夏口气稍些涩道,“一个是蔓蔓的亲哥,另一个是姚爷,与蔓蔓的亲哥是铁哥们。” 谭母感觉这关系挺复杂的,但是,人家究竟是救了自己女儿和女婿,忙给两个爷搬凳子坐,在女儿给客人倒水时,且拉住蔓蔓的手,左右打量的,说:“蔓蔓,你好像没有什么变。” “阿姨,我那个样,变不了的。”蔓蔓被谭母看得局促,低头笑。 “你老公怎么没有来呢?”谭母问。 “他在部队,要明天才能放假回家。阿姨想见,明天我带他来见阿姨。”蔓蔓说。 谭母是想见蒋大少多一点,因为女儿女婿尽夸蒋大少,但不能怠慢两个恩客,于是要蔓蔓把两个爷正式引见给她。 “这是我哥,姓陆。”蔓蔓看到始终立在窗前的君爷,连谭母亲自搬的凳子都不坐,月儿眉小蹙。 “陆先生好,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女婿。”谭母是个大方的人,不会在这些小细节上注意,向君爷的方向鞠了个躬。 令蔓蔓囧的是,自己的哥居然若无其事的样子接受了谭母这样的重礼。 谭母行完礼起身时,见眼前这男人不仅一句话都没有说,一张冷冷的面孔配上一双冰凉的眼珠,像在从高到低地审视她,令人压力倍增。 可见这男人是在有意端姿态告诉她。 谭母是个识趣的,急忙转了个方向,朝姚爷答谢。 坐凳上的姚爷忙站起来,扶起谭母:“举手之劳,不需要言谢。” 姚爷这一句话,让蔓蔓和其他人又另眼相看了。 姚爷这不是在说不需要谢,而是告诉对方,杜宇他们这些感恩戴德的心情他们是要的。 以后这笔人情债,杜宇他们是欠下的,不可能一句谢字一笔勾销的。 面对眼前这个笑起来如桃花郎的姚爷,谭母心里却是惶惶的:不知道这两个爷究竟要什么谢礼? 初夏倒是多少能猜到一些,鼻孔里一哼。 两爷可不管她怎么哼,爷即是要装大爷,要以此从此要挟你配合,没的说。 转下手腕的手表,君爷向蔓蔓:“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家吃饭呢。” “你们先下去,我和阿姨许久没有见面了,想说几句话。”蔓蔓道。 冷眸在她脸上仔细转了会儿光,含下,转身,与喝完杯水的姚爷一起先离开。 眼见他们两个进来,连慰问她师哥的一句话都没有,蔓蔓意见挺大的,却不好说话。 躺在病床上的杜宇,似乎能看出她所想的,先是开了口:“蔓蔓,别误会。姚上校一直有与我那主治医生通电话了解情况的。” 结果,即是这两爷在装样子。蔓蔓更无语了。 “蔓蔓,你坐。”谭母拉她一块坐下。 初夏坐老公床边,与老公五指交叉,听她们说话。 谭母道:“我听初夏说,你想开饭馆。”知道蔓蔓夹在中间难做,谭母避开了爷的话题。 “是的,阿姨,我听初夏说你过来,还想请教你这方面的情况,因为听初夏说阿姨你帮过大饭馆查账算账。”蔓蔓把姿势变成竖耳倾听。 “饭馆的财务方面我是干过。如果你想开饭馆,前期投资的固定非固定资产,资金回笼等时长预算,我都可以帮你从大到小地粗略计算一下。”谭母说。 听出谭母这是有意帮自己,蔓蔓更高兴了。 谭母要她和女儿别先高兴,紧接说:“这开饭馆,不是你们想的简单,只想开小店是一回事,但如果想到后来做大了,前期投入不能少。以你们的资金我想很难办到。我认为,你们一方面先摸索着打出名堂来,一方面,要开始寻觅合适的合作资金。” 拉人入股这方面,蔓蔓和初夏有多个想法,再不想只找一个合作人了,而是要找一帮投资者,按股份制来做,进行融资,自己一方则是要占到绝对的主导地位。当然,这些都是未来饭馆做大了有前途再来做的事,现在不急。 “初夏现在怀孕了,杜宇,医生的话你都听见了,接下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你都不能太劳累。蔓蔓,你一个人也不能太拼。如果你们担心浪费时间,我在这里的时候,能帮你们先物色地盘店面装修等开张前要准备的事情。”谭母说。 有谭母在这里帮忙,蔓蔓和初夏都觉得是如虎添翼,心里安了大半。 “蔓蔓,初夏都有消息了,你和你老公虽然刚结婚不久,可有消息不?”谭母不像女儿女婿糊涂,今天看蔓蔓来到,衣服尤其是裤子穿的宽松,都能瞄出点端倪。 老一辈瞒不了,蔓蔓点了点头。 “吖!”初夏惊叫,然后匆匆到蔓蔓面前,伸出一只指头弹死党的额头,“你居然不告诉我!有没有你这样的,我第一天就告诉你了!” 虽是骂话埋怨的话,话声里面的惊讶和喜悦却是无法形容。 “那天说是有的时候,刚好是画廊被烧的那晚。”蔓蔓支支吾吾,说出其中个由。 听是这样,初夏默了,其他人皆无话。 过了一阵,谭母打破僵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需要总惦记以往的事。” “那个纵火的倒是挺有能耐的,把自己烧死了以为可以一劳永逸了。”初夏怒齿,纵火犯雷母的身份,她这两天才知道,怒得她一把火想烧监狱,最好把那个作恶多端的雷文斌一块烧死送去雷母身边。 “初夏,这事儿,你可不要再插手了。”对上回的事心有余悸的杜宇,命令老婆收敛些。 初夏怒气冲冲坐下,然不说话。 蔓蔓知道这事的幕后黑手陆家肯定在追查,一样不知怎么开声。 谭母看看他们三个,虽然她说蔓蔓没变,但实际在感觉上,三个年轻人均是变了许多的,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也是,京城不比其它城市,人多事杂,京中权贵特别的多特别的集中,只要是有点牵扯的,都会陷进这个泥沼里。 “蔓蔓,你现在离开你爸,到你亲生爸妈身边了,还习惯吗?”从以前就知道蔓蔓有个好爸爸温世轩的谭母,拍着蔓蔓的手问。 这话,让她联想起徐咏梅的质问了。如果徐咏梅把这个事闹大闹出来,摆到公众面前,不说她会被不解的公众如何吐口水,说不定的是,陆家就此再饶不了温家和温世轩。 许玉娥其实在做的是飞蛾扑火的事,可是,愚昧的许玉娥浑然不觉。 …… 想努力把这事以大化小的陆夫人,也是这么个体谅女儿的想法。 但是,在姚夫人的人利用徐咏梅钓张美美现身时,自流产风波一直躲在国外的张美美,自以为聪明,没有上对方的当,马上打电话洋洋得意向金美辰炫耀: “徐咏梅傻的,被人抓住,想出卖我讨功劳,结果被我拆穿了。她之前做好的采访稿都在我这里,我这就先发制人,不能登周刊,改一改词儿,登上网络让所有人围观去。” 金美辰也觉得陆家不可能到国外抓张美美,拍手叫好,并且给张美美出个更馊的主意,说:“将徐咏梅化名被抓的事,也透露出去。改个标题,高官以势压人,为维护自己丧尽天良的女儿,意图杀人灭口,瞒天过海。” 两个人意见一拍即合。 没过多久,张美美匿名发布的新闻登上国内各大论坛。 标题微耸,很快吸引到了数千数万的游客前来阅览,点击率上飙,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层涌而出。 金美辰坐在电脑面前,只要看到那一条条骂蔓蔓的评论,心头舒畅,只觉许久以来的那口恶气总算发出去了。 然而,这个快乐维持不到十分钟,在张美美发布的帖子下,很快出现了另一个帖子,以更耸的标题引人注目,见是:栽赃不成意图抹黑的某女,是个喜欢寻花问柳且打胎数次逃到国外的高干女。 心口处,猛地被抓紧。金美辰瞪足了两只眼珠如十万瓦的电灯泡。 标题下面的内容,张贴出了张美美的图片,包括张美美假扮蔓蔓被医院监控器照下来的照片,证据铁当当的不说,最该死的是,在之后增添的录音附件里面,传出张美美惊慌招供的声音:是有人指使我做的,那个人看她妯娌不顺眼—— 坐在椅子上的金美辰两脚往上一蹬,椅子后翻,整个人往后摔在了地上,不会儿,小腹传出一阵绞痛。这可把她吓得,一通电话哭爹苦娘打到了方医生和汪芸芸的手机。 方医生端的是大架子,没有那么快到,汪芸芸倒是急打车赶了过来。 蒋飞本在单位加班,谁让他现在失去了金父的势力保护,必须兢兢战战地从早干到晚,还不能邀功。接到汪芸芸在路上的电话说他媳妇可能流产,他脑袋一懵,紧接飞也似地赶回家开门。 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金美辰,望到他回来,两眼婆娑:“对不起。” 汪芸芸也到了,忙指挥他将孕妇抱上床仔细先躺着。 蒋飞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因为这事根本瞒不住,很快,他媳妇即将流产的消息,传遍了左邻右舍,到了母亲父亲耳朵里。 蒋母蒋父不顾吃了半截的晚饭,打了车跑过来:这可是他们期盼了不知多久的孙子,说什么都不能这样没了。 方医生在这时候变狡猾了,在电话里说在外出差,不能赶回来,让他们先把孕妇送就近医院找其他医生。 蒋母找蒋父商量:“你看,不如找阿衍,让他说蔓蔓,让蔓蔓找君爷找个好医生出马。” “这怎么可能!”蒋父对蒋母胡乱出的主意怒目。 金美辰之前得罪陆家那么深,君爷不收拾金美辰已经是很好了。 “爸!”蒋飞知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说不定以后自己和媳妇都不用翻身了,两膝盖猛地朝蒋父跪下,“那是你孙子啊,你再怨美辰也好,不能对你孙子见死不救!阿衍和蔓蔓也是,既是蒋家的人,能对蒋家未来的子孙见死不救吗!你不走这一趟试试,你这不是害死他们在外做不了人吗?” 蒋飞这话,却是把蒋父震住了。 蒋梅这时候方接到消息从单位赶回来,进门未来得及喘口气,说:“我找了我们家主任,赶紧先送大嫂到我们单位去吧。” 躺在床上的金美辰这会儿想清楚了,抓张美美的不用说,肯定是陆家的人。陆家既然害了她要流产,她定是要把陆家人一块拖着给她孩子陪葬的。所以,定是要拉君爷下水。转头对蒋母和蒋飞哭嚎:“我之前和二姐单位的主任有积怨,不能去。二姐如果体谅我,应该知道的,之前我去二姐那家单位那么久,肚子里都没有消息。” 蒋梅听了她这话,气得翻白眼:她这是好心被狗咬了的说,好不容易求了主任愿意放弃前嫌给金美辰看。 蒋母见蒋父不肯松口,忙和大儿子蒋飞一块上蒋衍的家。 蒋梅和蒋父一块坐在凳子上叹气。 汪芸芸见他们这家人,真是傻得够呛。金美辰这一摔,倒不真是会流产。但是,如果他们再这样慌慌张张的,使劲儿折腾孕妇的情绪,说不定金美辰真是要流产了。不过,看他们这家子的样子,不是会信她的话,她也懒得开声了,在旁看热闹。 今晚上,蒋衍从部队里回来,蔓蔓小媳妇已经先帮老公在家里收拾好了衣服,被弟弟欢儿暂拎到了陆家给他们俩夫妻安排好的屋子。 “阿衍,你累了?”见老公回来时一脸疲倦的样子,将手贴到老公额头上摸摸。 哪知老公一转脸,避开了她伸来的手,然后急急忙忙先走进了上回已经住过的岳父岳母安排的房子。 老公像是躲着自己? 蔓蔓从未试过被老公这样待过,一怔,心里莫名的慌,紧跟其后,悄声道:“阿衍,你是不是觉得我爸我妈这样安排不好?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回家里住。”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老公没有听见。蒋衍是一步迈到房间里头,站在门口和她说:“我饿了,你煮点东西吧。” 感觉就是想打发她? 蔓蔓愣怔着,见老公进了门里后,把门一关,反锁了。 蒋母和蒋飞去到蒋衍的房子抓不到人,一问邻舍,说是搬到陆家去住了。两个人,又像救火队火速奔到了陆家。 两人为了这个蒋家大孙子,是豁出去了。 走到门边的蔓蔓,刚想伸手关上门,忽见蒋母气冲冲冲上楼梯,闪都闪不及,蒋母和几步追上来的蒋飞,齐齐两只手往她门上一推,巨大的冲力推着她往后撞到了墙上。 加上蒋飞踢门嘭的一声响。 陆家住的这幢大楼可不比其它住楼,几乎都是高文化水平知书达理的人,平常各家各户都是安安静静的。 这一声巨响,楼层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蒋衍从门里冲出来,看到一边站着自己的妈和大哥,另一边媳妇坐在地上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摔了一跤,两眼顿直。 结果蒋母还拦着他不让他走过去扶蔓蔓。 “阿衍,快,快叫君爷,你大嫂在家里摔了一跤,孩子都快没了!”蒋母使劲儿拽着小儿子的衣袖,嚷着,完全没有看到蔓蔓和小儿子的样子,眼里只有那个信誓旦旦要给她生孙子的大儿媳。 以前,要不是蒋父和蒋梅一直给他做思想工作,他早就没法容忍蒋母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蒋母眼里仍只有孙子没有他媳妇,蒋衍忍无可忍了,那手用力将拦住自己的蒋母一推。 蒋母摔倒。 蒋飞见状,一愣之后,对弟弟挥起了拳头:“你这个没良心的,是打算对我的孩子见死不救是不是!” 若是往常,蒋飞这拳头不在话下,肯定被他狠揍回去。然今天他是发烧了生病了,不然不会一进门躲着媳妇和孩子。 头晕眼花时,躲过了头,但肩膀被实在地挨了一拳。 见老公被打,蔓蔓着急地捡了眼镜扶着墙边站起来:“阿衍——” 蒋飞早就想揍人了,但最想揍的不是弟弟,而是和金美辰一样,是弟弟的媳妇。要不是横出来这个弟媳和弟媳的娘家给弟弟撑腰,弟弟有今天永远爬到他头上的日子吗? 趁着这个乱局,挥起来的拳头,对准蔓蔓那副丑陋的大眼镜。 月牙儿眼眯紧,躲那拳头的会儿,却见蒋飞身后是一影子一闪。 只感到后领忽然被一揪,脖子被勒紧,蒋飞一吓,拳头离开蔓蔓面前的刹那,硕大的个头离开了地面,惊得他大叫一声:“妈!” 蒋母抬头,与其他人惊诧万分地看着,大儿子如飞人一样飞了出去然后撞到了墙上,紧接头是直落到地板上,当场头破血流。 啊——蒋母尖叫。 正文 【108】甩你一百巴 卷摺的袖子翻到结实有力的小臂上,陆欢几步走到蹭破一大块头皮的蒋飞面前。 眨着眼,一时半会儿不敢相信是这个大男孩把自己给过肩摔的,直到男孩伸出的球鞋将他刚才向蔓蔓挥举的拳头一踩,可怕的力道令他“嗷”是一声惨绝人寰。 “想揍我姐是不是?我看你这只手还怎么揍我姐!” 配合蒋飞那声声“嗷”,众人再看陆欢那张卖萌的俊秀少年颜,顿是傻目。 最终,是门口传来姚夫人的一声:“欢儿,这是怎了?” 令陆欢暂时停了脚,因是想起了刚刚姐姐好像跌了一跤,急忙往回跑:“干妈,我哥陪我妈出去了,我爸没有回来呢。子业哥在吗?” “囡囡!”姚夫人往左看,看见了蔓蔓扶着墙边站着,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立马推了自己儿子,“宝儿,你哥在书房里肯定听不见,你赶紧去敲门让他下来。” 陆欢过去扶姐姐,当然,有只手比他更快,是自己的姐夫。 感觉熟悉的手在自己腰间一搂,掌心却是发烫,蔓蔓抬头,触目的是老公被挨了那一拳后整张脸发青的脸色,眼里满是忧心:“你病了?” 蒋衍没说话,只是招呼自己小舅子:“欢儿,把你姐扶到房里躺着。” 就是陆欢,都见得清楚姐夫的脸色竟是比姐姐还要难看,赶忙从姐夫手里扶过姐姐。 这时姚爷从楼上飞奔下来了,进门见是一片狼藉,狭长的眸微眯:“怎么回事?” 姚夫人是让小儿子把铁门拉紧了,不让来闹事的蒋母和蒋飞走,紧接吩咐大儿子:“子业,你赶紧进房里给囡囡看看,她刚摔着了,不知道身子有没有事。” 一听母亲这么说,姚爷匆匆走进房间,经过客厅时,眼睛掠过了坐在沙发上垂头不吭的蒋大少。 蔓蔓被弟弟扶进房间里后,心里系挂生病的老公,哪里躺得下。陆欢在她身边是磨破了嘴皮子:“姐,你不为你着想,得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吧。” 在蔓蔓的心里面,老公是和孩子一样重要的。 看见姚爷迈进门里,陆欢大释口气:“子业哥,你劝劝我姐吧。” “蒋中校病了吗?” 姚爷的问,让蔓蔓抬起头。 “是的,他好像发烧了,手心烫的很。” 月牙儿眼里那抹清晰的担心害怕,令他不知觉地想视而不见想避开去,明知那人是她老公,稍微是侧了下脸:“如果他是发烧了,他不接近你是为了你和孩子好,若不小心把流感传染给你和孩子的话,你一旦发生流产,是很难再生下孩子的,你更应该了解他的苦心。你好好躺着吧,如果你能答应我好好躺着,我会先去帮你看下他再回来看你。” 听他这么说,她马上躺了下来:“麻烦你了,姚大哥。” 她卸下眼镜的那双大大像是会说话的眼睛,隔着被角,满是寄望的眼神望过来,戳到他心头上。 令他是眉间一簇,深吸口气,方是往外走。 走到客厅,见蒋飞是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脸上淌下来的血迹。蒋母惊魂未定的,一会儿看看流血的大儿子,一会儿看坐沙发上的小儿子。但是,在看到姚爷再度出现的时候,蒋母惦记起了自己那个最重要的孙子,忙叫:“姚上校,请留步!” 姚爷理都没有理她,径直吩咐弟弟宝儿帮扶病着的人进另一间房。 “姚上校,我大儿媳的孩子快不保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帮帮我们。”见姚爷像是没有听见,蒋母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身子横在姚爷面前。 “让开!”姚爷是有脾气的,眼见快是要被蒋母逼到了极限,眼睛危险地一眯。 这会儿,一盆冷水,朝蒋母脸上迎面满头地洒了过去。 转瞬间,蒋母成了落汤鸡,蓬头垢面,狼狈地连退几步,惊讶看向手持空水盆的姚夫人:“这,这——” “怎么?就你大儿媳是你媳妇,囡囡不是你媳妇?”姚夫人早就想教训这不识好歹的蒋母了,泼一盆水不够,狠狠一顿刮,“要不要我到你单位里替你宣传宣传,你是怎么克扣你小儿媳和你小儿子的。” 蒋母矢口即是否认:“姚夫人,你弄错了。我根本没有亏待过我那小儿媳。” “那你给我说清楚,囡囡刚刚是怎么摔坐在墙角的?” “她自己摔的。我和我儿子根本没有推过她。她故意做戏给你们看的!” 蒋母狂啸的这话,传进房里。刚想躺会儿的蒋衍一睁眼,摇摇晃晃要站起来。姚爷已是旋身从门里冲了出去。陆欢从另一边门冲的更快。 然最快的,不外是刚在外头听说了出事赶回来的陆夫人和君爷。 陆夫人气得,当场为女儿两眼发红:这样的亲家母,她女儿嫁过去做什么! 最狠的,不过于君爷了。连陆欢都看傻了眼,从没有见过兄长这么大的脾气,是一只手揪住了蒋母的领子就往浴室里拽。蒋母愣怔时,已被拽进了卫生间,紧接头被按进了洗手盘里,哗哗哗的冷水不断地往她头上如暴雨一样浇打,冷得她浑身打颤却挣脱不得,张开的口很快被水池里积蓄的冷水塞满了。 在她快要窒息时,那只按在她脖子上的手才松开,她摔坐在全湿的地上,两条腿都是软的,完全站不起来,用一双极具害怕的眼睛望向俯瞰她的冰颜。 “不要以为,你儿子是我妹妹的老公,我就会放过你。”冷声一字一字地吐,像是冰雹一颗颗地砸到蒋母流血流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借病提早退休。现在你是太闲了,闲到到处生事造祸,既然如此,组织上有义务纠正错误,你回单位工作吧,顺便弥补你提前退休的时间。你单位没有你原来的岗位给你,但是,清洁工的岗位是不会缺的。” 清洁工? 要她这个年纪回单位去干清洁工! 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单是被王凤她们笑话的性质了,而是她今后都别想抬得起头了。 两只手在地上爬着摸着,无限委屈地叫起来:“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冷冰到冰下千丈的冷目一瞥,她吓得收住了声。 “你最好祈祷我妹妹今晚没事,如果有事,哪怕只有半点事,你一辈子别想有孙子,别想!” 最后两个字是用肺腑里发出来的,是认真的用生命起誓的绝不是有一点玩笑或敷衍的,蒋母像是被子弹射中了般,死鱼似地瘫坐在浴室地砖上。 嘭! 浴室的门,被君爷一摔。蒋母不敢从里面开门,也没有人敢从外面给蒋母开门。 处理完蒋母,再看到躲在墙角唯唯诺诺的蒋飞,冷眸往弟弟那处问去。 “他想打我姐,我给了他一下。”陆欢这口气还没平,一边向兄长告状,一边又卷起了袖口。 蒋飞举起手护住头。 见这人这个窝囊样,让人想打的欲望都没有。 冷唇里冷冷一笑:“知道你媳妇为什么会流产吗?” 蒋飞拼命地摇摇头,继而惊讶:“你怎么知道她要流产?” “她做了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你自己回去问她。相信今晚过后,你媳妇是在全世界的互联网上都‘出名’了。” 蒋飞其实挺怕媳妇像以前那样做了蠢事,而现在听来,媳妇真是做了蠢事。他就此顾不上蒋母了,慌慌张张从门口冲了出去。 应该说,网络上的人肉系统是非同可想的。金美辰曲折的身世身份被揭,一夜爆红。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蒋飞娶的是什么样的媳妇。 汪芸芸也挺惊诧的,原来端的很富态的金美辰根本不姓金,不是落马的高干女,而是比落马高干女更可耻的某某某女。 躺在床上的金美辰不停地抖,耳听电话不停地响,短信不断哗一声来,都像催命符样在她头顶上旋转。 看到蒋飞一头的血慌慌张张从门口跑回来,蒋父和蒋梅知道事情肯定是被这对母子搞砸了。可怜的是金美辰肚子里这个蒋家的孩子。 胸口处感到一个闹心,蒋父的手摸到了胸前。 蒋梅赶忙扶住老父亲,道:“如果大嫂同意,我这就打电话让我们单位派车来。”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金美辰怎能继续装样,“懦懦”地点头:“麻烦二姐有心了。” 问题是蒋梅压根不知道蒋母和蒋飞去到弟弟家里把事情闹得有多大,电话打去单位,恐是君爷有了交代,单位借口车出去了不肯派车。蒋梅误以为真,想用自己车送金美辰过去,这电话再打到了主任手里,主任一句话铁定地告诉她:单位这里不会收金美辰这种女人的。 “可主任,你答应过我?” “你问问你大嫂都做了些什么事让自己流产吧!我们单位供不起这样的大佛,怕折煞了!”嘭,从君爷和互联网得知金美辰之前给他们单位抹的黑而且仍不知悔改,饶是再好脾气的人,都知道要躲祸,摔了电话。 蒋梅瞪向金美辰:“你做了什么?!” 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 金美辰把头甩得像拨浪鼓,甚至想起身起来阻止。 蒋梅冲到电脑那头,打开网页,第一页,就能看见张美美招供的那张帖子,于是两手艰难地扶着电脑桌跪落到了地上。 蒋家这脸,因这个女人,丢到了黄河都洗不尽了。 “这都是有人诬陷我的,小姑,爸!”金美辰后面那句爸叫得忒大声。 可是,近来对她稍微有些改观的蒋父已经心冷了,心寒了,背叉着手,走向外头。再不走,他担心自己会在这里倒下去,心口处疼得甚是厉害。 “爸——”蒋梅还是记得蒋父有心脏病的,急急忙忙追出去,至于金美辰和她的孩子?算了,这样的女人能生下一个好的孩子?是她自己和蒋父自欺欺人了。 看着蒋父摸着胸口都快像要郁闷的吐出血来,蒋梅毫无办法之际,贴着老父亲耳边道了句:“爸,你别担心孙子的问题,其实,蔓蔓是怀了孕的。只是怕被妈和嫂子知道出事,一直瞒着所有人。” 猛地刹住脚,蒋父望向女儿,女儿向他缓慢用力地点了点头,蒋父忽然有抽鼻子的冲动。如果早知道蔓蔓有孕,哪怕金美辰有孕,他都不会对金美辰半分好。 “爸,你忍着点,蔓蔓和陆家都不想——”瞅到蒋母从门口处跌跌撞撞走回来,蒋梅放低了声音提醒父亲。 蒋母见到他们两个,宛如望到了救命索,冲过来先揪住女儿叫屈:“你说说那是什么亲家!有这样的亲家吗?竟然诅咒我们家灭子灭孙!还让我回单位去当清洁工?那人疯了傻了,都听蔓蔓那小妖精的挑拨!” 听到蒋母唠唠叨叨这番话,蒋父和蒋梅首先想的是,蒋母做了什么事,让陆家这么生气? 蒋父顿然一声喝:“你到阿衍那里找蔓蔓的麻烦了?” “不过是找她求她哥派个好医生给美辰看病,结果她装模作样说自己被我和阿飞弄摔了——” 蒋母这话没完,听到蔓蔓摔了的蒋父和蒋梅齐齐脸色一变。 “你——”怒极焦心的蒋父举起的一巴掌要掴到蒋母脸上去。 “爸!”蒋梅忙到中间拦住,不管怎样,在大街头打老婆被公众看见,是怕蒋父在单位名声受影响。 蒋母瞪直了眼:“你打我?结婚这么多年,你现在竟然为了阿衍的老婆想打我?” 四周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被女儿拦住手,蒋父“哎”一声愤慨的气叹,当着蒋母甩了袖子,急匆匆地要走去看摔了的小儿媳。蒋梅挤出人群紧跟其后。 余留蒋母垫着脚尖看他们两人的背影跳脚:“我告诉你们,蔓蔓现在都这样对我了,你们再敢去看她,我跟你们没完!”道罢,同样怒气冲冲奔回大儿子的家。 屋里,蒋飞在知道媳妇办的蠢事后,如一头疯狂的斗牛,开始拿到东西就摔。不会儿,房里一半以上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稀巴烂,包括电脑和手机。 蒋母进到里面看大儿子在发脾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嚷嚷:“你做什么呢!你不知道你媳妇有身孕吗?千错万错都好,现在你这个节骨眼不让她保住孩子,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你能爬到你弟弟头上吗?你弟弟和你弟弟老婆生不出孩子,到时候一堆遗产还不是得靠你这个孩子继承,你脑子怎么长的!” 应说,蒋母被君爷浸了一脑子水后,反而思路更清晰了目的更明确了。既然个个都要护着她小儿媳,那好,到时候小儿媳蛋都生不出一个,看他们两夫妇怎么死。会证明她这老一辈的话是真理。 什么都好,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是等死的命! 蒋母一席话,是把蒋飞的脑袋同给浇醒了。 抓着被角的金美辰呜咽着:“妈,阿飞,都是她妒忌我做出来的事,你们要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好孩子,你现在只要想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蒋母拍打着金美辰的手安抚。 可是,现在到哪里去找医生?都没有医生愿意来。 这时,躲在房间角落里的汪芸芸接到了方医生的秘密来电,是问金美辰的孩子流了没有。汪芸芸好歹在临床干了多年有经验,知道金美辰到这会儿孩子都没有流掉,八成是今晚流不成了,这方医生是借机要回来再讨个赏的,为了讨好这个能给她介绍更好工作机会的方医生,汪芸芸把情况告诉了方医生。 于是,这方医生搭着车如天神降临般来到了蒋家。 …… 陆家 打发走蒋家那两座瘟神,陆夫人急急走进房间里看女儿。 “妈,我没有事。”蔓蔓抓住陆夫人伸来的手,摇摇头,眼神飘向隔壁,“阿衍,他发烧,不让我碰他——” 女儿惦记老公。 舍不得女儿半点为难的陆夫人,把她的手藏进被子里,允诺:“我让你哥去给阿衍看看,你别急。” 君爷是先走进另一间房间看妹婿,因为妹妹那颗心都悬在妹婿身上,想想,真是女大不中留,不由心里一丝恼。 “你病了,为什么不先说一声。” 大舅子冷冰冰的质问声响道,蒋衍脑子里虽然被烧得有些糊涂,但是那颗心是系在老婆身上的,道:“本想直接去医院的,但是听说有人找她麻烦,赶着回来先看一下。” 听是这样的缘故,冷颜稍是一些缓解。 姚爷已是让病人量了体温后,让弟弟宝儿跑楼上去拿便药下来给病人服用。 正好,蒋梅和蒋父为了探望蔓蔓走了进来,方是发现小儿子生病了。 “阿衍,你怎样?”蒋梅最疼这个弟弟了,想当初年幼的时候,家里父母忙,这个弟弟好比自己的儿子一样是被自己手牵手带大的。匆匆过来,就去探弟弟的额头,一摸好烫,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到发烧呢?” 急忙先堵住蒋梅要拉他上医院的话,蹙紧的英眉是一展一蹙的,为她和老父亲宽心:“我这是野外勘察时,那晚上可能不小心着了寒,没有大碍的。再说大舅子在这。” 看到姚子宝都拿药过来了,蒋梅果然收住了口,然一颗心依然吊着,坐在弟弟床边。 蒋父同是一脸忧心忡忡的。 冷眸是扫过三张蒋家人的脸,开步出去。 客厅里,陆夫人正抓住姚爷问病人情况。 “扁桃体发炎,吃了药,如果烧不能退,要打几天针,这些我都和他本人说了。大碍没有,只是这几天,恐是要好好休息了。”姚爷说,口气持的很是平静,白净的颜脸一样看不出任何波澜。 “女婿没事,安心了吧。”姚夫人抓陆夫人的手安慰,“该去看囡囡了。” “囡囡她说想睡会儿。”陆夫人全依女儿的。 几个人扫过陆夫人那张脸,个个似都很无语的。 陆欢吞起了唾沫,俊秀的眉头皱着:“妈——” 君爷素来惯了是我行我素,擦过陆夫人身边,径直进了妹妹的房间。 蔓蔓抓着被子,门外的话她都听见了,听到老公没有大碍,她心里总算安实了,闭着眼睛,想着睡会儿,这什么事都过去了的。 走过去,一见她眼皮哆颤的模样就知道没有睡着,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手伸过去。 掌心刚触到她额头上,她一惊睁了眼。 “干什么像刺猬一样?”很不悦她这个像受惊吓的反应,从她被子里挪出她的手,指尖则是很冷静地叩在她脉门上。 心里是一乍一乍的,感觉心跳都跳到了他指尖下。 “我,我什么事都没有。”咽了一口口水,想把手从他指尖下缩回来。 冰眸果然一黑怒开了:“我给欢儿都这么把脉,你怕什么怕?我不是你哥吗!” 这声开炮,门外的陆夫人都听见了,慌张想进去为女儿说话,却被姚夫人拽住。 “让他们两兄妹自己说,别凑合,再说,陆君这是在给囡囡看病,你我进去不合适。” 听姚夫人这么说,陆夫人倒是只好作罢,在客厅里心惊胆战地等。 姚夫人看她这样,不得不提醒她,转移她重心:“你晚饭做好了吗?囡囡和蒋中校,这下一病,不是得熬碗粥喝,或是——” 记起,陆夫人站了起来,总算是找到事做了,摸着衣摆子说:“瞧我这记性,我刚就是和陆君出去想给囡囡和她老公加菜的。” 姚夫人笑着,跟着她出去走到对面屋子,出去时,不忘给两个儿子一个挤眼。 姚子宝回母亲一个OK的手势,姚爷,是立在房门口,遥望几步之遥的人,步子在过不过去之间迟疑。 蔓蔓没能成功缩回手,月牙儿眼有些圆地看着做哥那张乌气腾腾的脸。 卖萌的弟弟陆欢插了进来,道:“姐,我哥手是不是冷了点?你习惯习惯就好了。” 冷眸一扫,在弟弟那张脸上横扫。 陆欢却是不惧的,继续说:“我哥那手是这样的,冷冷的像铁一样,好听点叫做精准,不好听叫做冷血动物。” 插科打诨的话没完,来不及躲开,头顶上被大哥的手掌心一按,整个人像土地公公遁地一样矮下去半截,急忙讨饶:“哥,我这是在帮你给姐做思想疏通工作!” 蔓蔓对这个卖萌的弟弟是没法的,哪怕是让她已经亲眼见识到跆拳道黑道的力量,嘴角不禁之中笑开了个小口。 她心情放松,手不缩着,这脉搏走的比较准确,他可以仔细地揣摩,摸了会儿,确认问题不大,方是松开了她的手。 只觉冷冰冰的指印在脉门上残留着,蔓蔓转着手腕儿,一眼越过冰颜,是望到了立在门口脸上显得高深莫测的姚爷。 狭长的眸子像是望她,又像是不是在望她,归之是顿了下后,转过了身。 “哥。”姚子宝见兄长要离开,拿了东西跟上。 每走一步,姚子业的心头都像压了块沉重的大石头一样。 “哥,你不先看看蔓蔓姐怎样了?”姚子宝早察觉兄长今晚似有些心神不定,斗胆着问一句。 “你陆大哥看了,没事。”姚子业淡淡的话,如云般吐出,伴随的,却是走上阶梯那一步步很深的脚印。 扶了下眼镜架,姚子宝吞吞吐吐的话:“哥,蔓蔓姐她是——” 立住,狭长的眸回过来,眸底那抹前所未有的厉色,令姚子宝蓦地闭紧了口缝。 “你不懂的。”姚子业意味深长地向弟弟说了句,“欠的始终是亏欠的。” 手指推着眼镜架,望向兄长冷清高傲的修长背影,姚子宝嘴角一勾,无以形容。 姚夫人到陆家帮陆夫人做饭了,幸好姚家在出事之前,因为姚书记打了电话说不回来,仅是他们三个人已经先提前用完餐。姚子宝看大哥进屋后又把自己一人关进书房里,不知道大哥在做什么,很是好奇。 敲了敲门,给兄长送杯茶进去,顺道看了下书桌上摆着的。 桌上是一堆堆晦涩的外国词典,饶是他这个要考清华的学子,都是看不懂的,令他咂舌。 “你做什么?” 见兄长发话了,缩头溜了出去。 等弟弟离开,方把压在底下的中文验单抽了出来,一行一行琢磨。 …… 许玉娥等金美辰出的主意,等了许久,只有那个徐咏梅过来采访一次她之后,一切又是无声无息的。眼见那上诉期一天天过去,她又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抓住小女儿问:“媛媛。你不能让你爸和我离婚吧?” 背着书包,一日都在这家中呆不下去打算出街的温媛,对许玉娥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瞥之后,道:“妈,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你怎么不能决定?你是我和你爸的女儿啊!”许玉娥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小女儿口里吐出来。 “可是,父母离婚,女儿并没有决定权。”温媛道出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法律常理。 没有哪一国法律,会将子女的意见当做判决夫妻离婚的决定条件。 手指在小女儿手上一松后,又紧紧地抓住:“可是,你可以给我出主意,可以帮我说服你爸。” “如果说服有用,小姑丈早帮你挽回爸了。”温媛道。 许玉娥被小女儿这句话打击到,转眼就被另一个念头占满了:“你说,你爸是不是在婚外有了另一个年轻女人,而且是蔓蔓介绍的。” 被害妄想症。 温媛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词,所以,知道许玉娥是无可救药了。 温世轩的性子,结婚这么多年的许玉娥都不明白,她真是无话可说了。 温世轩是绝不会有婚外情而且是绝不会再娶另一个老婆的那种男人,可以说温世轩是迂腐到底,令人感到可气、可笑,但是,某方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可敬。 只能说许玉娥是傻子,永远只看到有没有钱的表象,捡到宝都不知道珍惜。 “妈,我出去了。”许玉娥若想去蔓蔓那里闹,她阻止不了,或是说,对这个家,她几乎没有眷恋了,只觉得累,想摆脱。 她是许玉娥的女儿,却与许玉娥有截然不同的地方,许玉娥是执迷不悟的愚蠢,她不是,在泥沼里奋不顾身地挣扎过一次后,她就明白了,想从泥沼里爬出来,只有阴险不够。 走到公交车站,忽见一抹熟悉的高挑的身影,眼睛一眯,是认出了是那个近来不知怎的回心转意了,频频是回到温家抛头露面的林佳静。 “你好,媛媛。”林佳静也看见了她,转过头与她打了个平常的招呼。 两个同龄人再明争暗斗,逃不过是亲表姐妹的事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车?”温媛走了过来,锐利的眼神儿,在林佳静手里提的那袋子衣服袋子上瞄。 “我学校在这附近。”林佳静嘴边展开的淡淡微笑,若一枚处世淡然的杏花,不予置否。 不可否认,林佳静性子有点像蔓蔓。 眼瞳再眯紧,是要从她尚没有穿上校服的常服上窥出点迹象:“你学校?” “嗯,是的,高中。”林佳静似是没有看到她戒备的眼神,说,“媛媛,我记得你是在上私立高中吧。你那所学校也不错,虽然是私立的,但听说来了很多好老师。” 什么不错? 这是讽刺吗? 没错,北京高中里面私立学校,也有好学校,但她上的这所不是,不然,她也不可能被校方以各种优越条件挖掘过来。好学校,都是人们挣破头皮想进的,并不需要寻找生源。 而林佳静上的这所高中,比她的私立学校,名气上是大了不少。 心头像橡皮球弹跳,突突突:“我好奇,究竟是谁帮你转到京城的学校里的?” “和你一样,是我一个老师。” 林佳静规规矩矩的声音,在现在温媛的耳朵里,非常的刺耳,因为很像蔓蔓。 “你现在回家?”逐渐的,装不下去的口气里透出了不耐烦的锋利。 林佳静眉头微是一皱:“嗯,是的。” “你爸为什么不帮你把房子租在这附近?” “这边房子贵。” “你和你爸不是和蔓蔓姐以及姐夫关系很好吗?你们可以找他们解决!” “媛媛。”面对几乎像是要歇斯底里叫出来的温媛,林佳静默默地垂下头,“如果你是妹妹,也不会想什么事都给姐姐添麻烦吧。” 忍受不了,没法忍受了,伸出去的手,往林佳静肩头上一推。 这人真以为是蔓蔓的妹妹吗? 开玩笑。蔓蔓的妹妹只有她一个,一直都是! “你再说一句!” 被推,踉跄一步的林佳静,站直了脚时,面对步步逼近的温媛一声声怒吼。 “你有胆子给我再说一句!你刚是说什么?你说你是蔓蔓的妹妹,你是蔓蔓的妹妹吗?你之前和蔓蔓相处过多长时间?一天,两天?有我多吗?!” 林佳静是被她的声音震懵了,吼聋了,心里迷茫了:温媛不是很讨厌蔓蔓吗?一直在做针对蔓蔓的事不是吗? 见眼前这女人就一脸纯洁无暇的模样儿,就这个样子勾引其他人包括蔓蔓,真是令人气火。 手心伸出去往林佳静的长辫子上一揪。 林佳静没想她力道这么大,一扯,被扯落了好几条头发,疼得快要掉起眼泪。 “你哭啊?你有本事你哭,你装!” 温媛狰狞的那张脸逼近到目前,林佳静心里顿生起害怕,一时生怕温媛会做出一些无可挽救的事情来。 “媛媛,我知道你是蔓蔓姐的妹妹,一直都是。” 这道委曲求全的声音,倒是贴合了温媛心里的需要。 但是要温媛这么快放了她不可能,阴阴的笑显在温媛的嘴角:“你现在不会装了?真想把你这幅样子给蔓蔓看,看她,还真会把你当妹妹是不?” 牙齿咬着嘴唇,林佳静仰起头:“我明人不做暗事。蔓蔓姐看到的样子,即是我的样子。” 什么话? 意思装的人是她了? 眼微眯。 啪! 那巴掌掴到林佳静脸上,真是痛快! 打不了其他人,打这个女人,却是可以的。 被掴了半边脸的林佳静,吃愣地低头看着水泥路,一时半会儿是不敢相信:她的亲表姐妹,会打她的脸?!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虽然之前她和温家人不熟,但是彼此见面客气,父亲也说,温家人再怎样,血缘关系骗不了任何人。 路边,陆欢开着家里的车,载着好兄弟姚子宝,奉两个兄长的命令去买东西。每次擦过温世轩住房的那个公交车站,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习惯性地进行观察。 远远的,一如既往,两个人都能一眼认出温媛。 每次,陆欢都会拿温媛调侃姚子宝:“宝儿,瞧,那是你未婚妻。” “你够了没有?”姚子宝对这个玩笑最反感,戴眼镜的斯文脸蛋一反常态,向陆欢吼。 陆欢生怕他真生气了,在看见林佳静的刹那,忙叫:“哎,那人是谁?好像被人打了。” 从逻辑推断,被温媛打的人,都可以算是他们的盟友。 两个大男孩立马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指尖一扶眼镜,姚子宝踢开车门,一只手撑在车门上,藐视眼前两个女孩。 温媛脸一侧,眼睛迷惑地一眯,一时认不出姚子宝。 “你打她?”姚子宝斯文秀气的眉宇皱了皱,眼中难掩一抹厌恶。 这么说,这人是林佳静的护花使者了? 温媛顿觉好笑,瞧这男孩,一脸的青春痘,个头又不高,还戴着副深度眼镜,长相真真是——挺配得上林佳静这个小妖精的。说林佳静是小妖精,她这话可一点都不过分,不是吗?这男孩虽然长相不怎样,但是开着小车呢,最少是个富二代吧。 “你男朋友?”温媛俯向林佳静,鄙夷地笑,“你真行,来京城才多久?这么快找到男人了?” 诧异地仰头,和低下头望向她的姚子宝对到眼睛,林佳静急忙别过脸,摇头:“不是。” “不是?不是他会故意把车停在这想替你出头?”温媛眼睛一眯,甚是无聊的,“是就认了吧。有他撑腰,以后有你得瑟的。” 林佳静恼羞非常,温媛这些话,比刚打了她的那巴掌更厉害。四周观看听到的人,都会将她想成什么样的女人可想而知了。直起腰,一甩头,是狠狠地瞪了扶眼镜的姚子宝一眼。 姚子宝挨这一记冷目,是一愣:怎么了这是?他这是好心被这个女人狗咬了? 看兄弟出师不利的陆欢,赶忙从车门另一侧钻出来,去拦林佳静的路:“我们是看你被她打,才下来的。你和她是怎么回事?” 林佳静没来得及说话。 温媛的冷笑声再度响起:“勾引一个不够,原来是脚踏两条船。” 林佳静怒得攥起两个拳头,刚要折回去,手臂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拉,回头。 陆欢那张笑颜好像阳光底下一朵向日葵,金光灿烂,让人看傻了眼的——帅气。 “我来。” 两个字,让林佳静还做不到头脑时。 卷着袖口的陆欢,走到同样正摸不到脑子的温媛面前,忽的一巴掴了下去。 痛快! 早就想收拾这个暗地里折腾他姐姐的女人了! 虽然今天为了打这一巴掌的借口不怎样:“怎么了?我和我兄弟,正如你说的,是她脚踏两条船的对象,心甘情愿的,所以,以后你再敢惹她,敢打她,你打她一巴,我们两个各甩你一百巴!” 温媛挨的这一巴,可比她刚打林佳静的那一巴重多了,毕竟陆欢那是练家子的,两只耳朵隆隆的响,却是仍把陆欢说的话都收进耳朵里了,一时很愣,很震。 四周围观的人,也都被陆欢的话给震飞了。 心甘情愿被女人脚踏两条船,这两个男孩是怎么一回事? 疯子! 在林佳静心里,只能冒出这个词:自己莫非是被两个疯子给缠住了。 于是,当陆欢神清气爽地甩着手,想回身向林佳静讨句谢时,却见林佳静已经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和袋子,跑得如小兔子一样飞快过了对街。 “哎——”陆欢挠挠后脑勺,再看四周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兄弟姚子宝,黑着脸是把他一脚踢回车子里,怒吼:“谁想和一块情愿被脚踏两条船了?” 正文 【109】不醒 两个小伙子回到家。 陆夫人从厨房里出来,见他们两个各别着脸,惊奇:“吵架了?” “妈,哥呢?”陆欢悻悻的,手里拎的袋子里装着是君爷让他去药店买的药。 “在书房里和你姚大哥在一块。”陆夫人一边说,一边怕是自己小儿子惹得姚家二少不高兴了,悄声问姚子宝,“怎了?是不是欢儿惹你不高兴了?” 一块长到大的兄弟,哪有不拌嘴的时候。 姚子宝这么想,再被陆夫人安抚两句,气消了大半,大方地扶下眼镜:“没什么,意见不合。” “什么意见不合?”迈向房门的陆欢耳朵子尖,扭回头,俊秀的浓眉一挑一挑的,被兄弟踩了那一脚屁股的气正大着,“分明是你没劲,我帮你还得被你踢!” 两个弟弟的吵闹声,传进书房里面。 听到自己弟弟踢陆家二少了,姚子业立马搁下笔,拉开房门。君爷见状,只好一同走出去。 “宝儿!” 被兄长严厉地喝了一句,姚子宝胸头本按下去的火蹿了上来,炮向陆欢:“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看来是自己的弟弟先挑起的祸端,是非分明的君爷冷冷的眸子扫到弟弟那头:“怎么回事?你骂人了?” “再骂人,也是君子动口不能动手。”性情谦和的姚子业,仍旧说了自家弟弟一句。 本来这事儿,姚子宝道一句歉意,也就完了。姚子宝想低个头,把这事糊了,毕竟牵涉到两个哥哥出来问是怎么回事不好,那个被温媛掴巴掌的女孩,不知道什么人,把她再牵连上就麻烦了。 然而,陆欢的性子可没有他想的周全,被自己兄长质问一声立马得理不饶人地说:“我这张嘴哪里会骂人?你自己问他,我骂过他吗?” 于是两爷和陆夫人都被他们两人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弄糊涂了。这个陆欢没有骂人,姚子宝踢陆欢。姚子宝不是那种没事对兄弟挥拳头的人。 听这话,错岂不是全都在自个儿弟弟身上了。姚子业青了脸色,做哥的这回发了脾气,指向自己弟弟:“家里怎么教你的?自己兄弟你都这样没大没小,没尊没敬的,你现在越来越是无法无天了是不是!道歉,马上向欢儿赔罪道歉!” “哥!”被兄长说了番重话的姚子宝,委屈至极,急起来像蚱蜢一跳三丈高,“我都说了都是因为他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还不知道错。” “欢儿,你究竟说了什么话?”陆夫人眼看四方人马都在乌烟冒气,忙插进几兄弟之间打和场,感觉这羊毛终究出在自己小儿子这头羊身上,和和气气地问小儿子个事情究竟。 “不就是帮着人家说了句话吗?”陆欢挠着脑袋,那句话倒是不大好再说出口的。 “我需要你帮说那句话吗!”姚子宝气哼哼的,是很想拿锤子打兄弟的脑袋。 陆欢不是没脑袋,是陆欢性子偶尔急,考虑不周全,做事稍显鲁莽。 弟弟这点尚未成熟的性子君爷是一清二楚的。冷手伸过去一揪陆欢脖子后面的领子:“你说了什么话?” “哥——”陆欢举双手讨饶,“我真的没有骂他。” “没骂他他会这么生气?” 眼见君爷那拳头要先揍下去教训弟弟,姚家两兄弟倒是都急了。姚子业扯住君爷的手,姚子宝像猴子一样跳:“陆大哥,他真的没有骂我。” “我不信他没有骂你,不然你生气做什么?”冷眸里闪过一抹犀利的光。 姜是老的辣。没有接到陆欢频频使来的眼色,姚子宝上套了,全吐了出来:“他只是为了保护那个被温媛打的女孩子,说我情愿和他一块被女人脚踏两条船。” 两爷和陆夫人猛地一愣。 哧。 门口笑出声的是听到吵闹下楼来打听究竟的姚夫人。 “你笑得出来?”陆夫人扶着额头,可没有姚夫人这般宽心,对这两个已经是十八岁属于成年的小伙子淳淳教导,尤其是对自己那口无遮拦的小儿子,“我知道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在一块儿,衣服裤子都是换着穿的,不分彼此,但是,找女人,不能不分彼此知道吗?” “妈——”陆欢哭丧脸,母亲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他那只不过是灵机应变。 姚子宝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瞧瞧自己兄弟做的蠢事儿,把他们两个的脸都丢尽了。 但这事儿俨然是肯定没完。两爷听的重点,和两个夫人听的纯然不是一码事儿。 “英雄救美。”君爷冷冰透彻的音色响在自己弟弟头上。 陆欢一个打颤:兄长这话可绝对不是赞他。 在两爷听来,两兄弟不是因一个女人不分彼此,是差点儿为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哥,那个——”姚子宝是很不想牵涉到那个被温媛打的女孩,不安地扶着眼镜望向自己的哥。 “进书房里来,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事的性质轻重,姚爷分的很清,同样没有给自己弟弟好脸色看。 陆欢和姚子宝齐齐互对上眼神儿,不禁恼得又是互相埋怨起:都是你,现在把她扯出来了怎么办? 见他们两个一脸恼色,君爷的脸率先蓦地黑下来:“不进来说清楚是不是?不说行,我和你们的姚大哥会调查清楚的,到时候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哥——”陆欢急嚷嚷,“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她被那个可恶的温媛打了一巴掌,我这不想着同仇敌忾,才和宝儿下车救驾。” “陆大哥,好汉做事一人当。这是我和欢儿的事,你不要和我哥牵连到无辜人的头上。”姚子宝同焦急地接上话。 “你们本来想干好事,这没有什么问题。”姚子业望着他们两个青涩而显得着急的面孔,狭长优美的眸里寓意悠长,“但是,问题是,你们明显不分青红皂白,过去就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你们能说你们做的是问心无愧的事吗?” 听姚爷像是为那个温媛说话,陆欢不高兴了,俊秀的眉毛儿蹙成一座小山峰:“那个温媛是个坏东西,哥哥你们都知道的。她还能做好事?” “谁说一个坏东西,她做的事全是坏的。”冷冰的音量中体现的那种宽幅,是年纪尚幼的弟弟完全不及的,“当初你姐差点被人泼了硫酸,正是你说的没有做过一件好事的那个坏东西,发了短信提醒你姐小心。我和你姚大哥就此将计就计,设了套把人抓了。坏东西,绝不是你们想象中的简单。” 两个小伙子对于兄长曝出的这一内幕深感惊讶,眉毛儿都挑了起来,蹙得紧紧的。 冷眸,是扫过他们平静下来的脸,轻然一掠,不经意地蓦地停在门口处不知何时出现的纤影上。 众人伴随他的目光,都方才发现。 “囡囡?”离门口最近的姚夫人都没有发现到蔓蔓的到来,于是忒别地被一惊,说话都不像平日灵活有些咬舌头,“你身子没好,不是该躺着吗?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过来让人过去就行了。” “没事,躺的久了,反倒腰酸背痛的,起来走走。阿衍吃了药睡着了,我进去看了下,他出了很多汗,想帮他冲点糖盐水,在厨房里找不到糖,所以走了过来想拿一点。”蔓蔓说,稍低的头,像在掩盖脸上什么。 “想找糖?我去拿。”陆夫人没有疑问,急匆匆进厨房里帮女儿拿糖。 其他人一时都找不到话说的样子,因为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听到多少会不会联想了些什么。 等陆夫人将一罐雪糖拿出来,君爷的手横伸了出去,替她先接过了罐子。 “这是?”月牙儿眼往上抬,用一种甚是复杂的眼神望向他。 “已经告诉过你,他感冒了,为你和你自己孩子好,你都不该去看他免得被传染了。”冷声自持地说。 从他这话里,她却是听不出责备的口气,最多是说说。 想来,他是仍在在意她刚是否听到他说的话。 “回去吧。”手在她犹豫的肩膀上一按,领她回屋。 蔓蔓是在经过老公房门前,往里头望了望,一方面既是担心老公的身体,一方面,是很多事想和老公商量,已经习惯了和老公商量事儿了。老公一倒,感觉像倒了主心骨一样,令她很是无措。 陆夫人终究是担心着病着的女婿的,跟在后头走过来,接回糖罐子给女婿去冲水。 蔓蔓坐到床边,突然感到胸头添堵,一阵恶心,于是想重新站起来。 大手在她肩膀上按住,不让她动。 “我想去卫生间。” “想吐在这里吐。”冷声毫不所动的,一面却是吩咐人去端了个脸盆过来。 弯下腰吐了一遭,什么都吐不出来,那是,自昨晚上遇到忒多闹心的事后,她只喝了些几乎没有米粒的清粥。 “孕吐是吗?去找些陈皮。”姚夫人走进来看到她吐得有些白的脸色,一边忧心一边宽慰她,“初期都是这样,等胎儿稳定了,逐渐会好起来的。这会儿开始要少食多餐。” 蔓蔓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孕吐,只觉得挺闹心的,而且累,特别的累。 挨上床,忒想睡,却脑子里一丝昂奋睡的不安实。 被子拉到她肩头。 她睁开眼,看头顶上站了些人,眼睛花花的,道:“你们都去忙活吧,我想睡会儿。” “我和她妈在这里陪她。”姚夫人打发走其他人,说。 眸,是在她些微苍白的颜上瞅了下,方是离开。 走回到书房里头,姚子业已经回到位置上整理刚弄半截的文件。 见他回来,姚子业抬头,问:“脉搏怎样?” 问的是蔓蔓。 “有些快,有些浮。”一只手按在桌面,心思不定。 “也别太担心。现在暂时各方面的体征还是很稳的。”姚子业道,低下的头,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不是很有分量。 “我想她顺产,因为顺产的话,她血型特殊,可以避开术中大出血的可能。但是,方敏也说了,如果她小时候身体不好,顺产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这正是他们左右为难的地方。 “我总觉得,她怀的不是一个孩子。” 冷声里琢磨的话,让姚爷迅速抬起头:“不是还没有做B超吗?” 眸光,在姚爷变得严峻的俊颜上掠一掠,似有所思,道:“只是在猜。” “最好不是。”姚爷一边道这话,一边是把手里的文件一件一件往上垒,能看得出他心里的不平静。 几胞胎? 对现在的蔓蔓来说,负担太重了。 …… 蒋衍的身子骨,毕竟是千锤万打的军人,过了一天,这烧就退下去了。 到了隔日下午,蒋梅从单位请到假,急急忙忙赶过来看弟弟时,弟弟已经是精神好了的坐在床上。 “爸他心脏不大好,那晚在你这里坐了会儿,听说蔓蔓暂且没事,就先回去了。昨天,我没能过来,是带爸去了趟医院做检查,幸好没有大碍。而你这里你和蔓蔓有你大舅子这个大医生在,我放心。”蒋梅解释着自己没有来的原委。 听到父亲发作,英眉一挑:“爸那晚上都知道了?” “妈和哥,还有大嫂,闹成那样,能不惊动到爸吗?我现在很怕妈在家里继续闹,无论如何让爸到我家里和小东子一块住。有小孩子在,老人家住的也能舒心些。”蒋梅提到金美辰和自己那个不讲理的哥和妈,那就气,气成一团。 到底,蒋梅最气的,是自己贪心的哥娶的极品嫂子。于是,一五一十把金美辰做的那些把脸丢到全世界的丑事说给自己弟弟听。 果然都是金美辰做的。 熠熠的星眸镀上层铁青:“这女人死不悔改。” “公安机关没有来抓她,她倒是福气。”蒋梅拿只手扶着额头,很是头疼。 据公安机关说,金美辰做的这些事,因为没有实质上伤到人的身体,多是罚款了事。而且,算起来是家丑。对法院来说,也不喜欢管这种别人家家里的事情。 家里事,本来谁都说不清的。 “今天,妈被通知说要回单位去干,在家里吵得不行。”说到这里,蒋梅不得不承认君爷的手段实在是高,法院都判决不了的事情,君爷能变着法子折腾人。 “有些事给妈做是好事,她不用再整天找别人的麻烦。”那天大舅子在处置蒋母时,他都在屋里听见了。 对这种妈,他蒋衍实在无话可说了。 蒋母不是不爱他这个儿子,是非要针对他媳妇。 从最初一开始,蒋母与蔓蔓即对不上眼。 “阿衍,我知道你难做。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知道你为了蔓蔓气,可妈终究是我们妈。她,也只是抱孙心切。在我看,是大嫂不是人,尽是怂恿妈和哥闹事儿。”蒋梅把手拍在弟弟手上,苦口婆心地说,“只能是你和蔓蔓多体谅一些了。” 轻轻挣开二姐搭来的手,对这事他没法答应。 挑衅的人有罪,但是,心甘情愿被挑衅的人,不能说没有错。 蒋梅深深地叹口气,起身,准备到隔壁房看看蔓蔓和蔓蔓说说看。 “姐,我和你一块过去。” 被大舅子禁止,都两天没见到媳妇了,这心里头憋得慌。 蒋梅看弟弟那个猴急的样,心思:弟弟这对小夫妻啊,虽说好像中间磨难有些比别人家多,但感情反而特别的好。 果真是朱丽叶与罗密欧的效果。 哪像自己和自己老公,生活太过一帆风顺,平淡无奇,感情甚是寡淡。 “多穿件衣服。”蒋梅叮嘱刚病好的弟弟,主要是为了蔓蔓小媳妇,“免得蔓蔓看了又替你操心。” 蒋衍听话地加了件军衣的外套。 姐弟俩走到隔壁房间。 陆夫人这两天都走到这边,照顾生病的女婿与怀孕的女儿。他们过来时,陆夫人正站在床头给女儿切橙子。 陆夫人这个丈母娘,那是没得说——好,既是疼女儿又是疼女婿的。蒋梅为弟弟这点感到宽慰。 “来了啊。”看到蒋梅,陆夫人招呼着亲家的小姑坐下,端上切好的橙子,边说教起女婿,“病刚好,别急着走,多歇息。” “妈,我这身子铁打的。”蒋衍若无其事地拿手拢着大衣。 “是,你是铁打的,能一倒,把你老婆吓死。”陆夫人把一片橙子塞到女婿手里,顺便翻个白眼,“你和她爸一个模样,总以为人是永远不会生病的。” 蒋衍微耸着鼻翼,在丈母娘面前尴尬地笑一笑,咧出口直率的白牙。 陆夫人看着欣喜:这女婿,长得俊样,笑起来,是和当初自己老公年轻时候一样的帅。 手里捏着丈母娘给的橙子,心里是急着走到床边,想去摸媳妇的手。 “她刚吃了她哥给的药才睡着的,你别弄醒她。”陆夫人拍下女婿猴急的手,道,“你吃你的橙子。” 无奈,蒋衍坐在如睡美人般的媳妇旁边,乖乖咬了口丈母娘给的橙子。 蒋梅在旁边看着弟弟被丈母娘教训,都笑弯了嘴角儿。 “大舅子怎么说的?”接下来,蒋梅代在家的老父亲问起怀孕的小儿媳具体情况。 “她哥那个性子,有事都不会和任何人说。”陆夫人坐下来,拿布抹着手,说起这些事,眉头小揪着,也不知道怎么向亲家形容和解释,“你想不过是前年的事儿,她爸在部队里突犯急病,是什么肠梗阻,要马上开刀。她哥都没有和我商量,一个人就替已是昏迷状态的她爸决定了,自己给她爸开的刀。现在,她哥的脾气是越来越犟,谁都没法说动。” 君爷是性情相当古怪,却又是极其优秀的人儿。 这会儿,陆司令回来了。 近几天,知道女儿女婿病着,尽可能早点回家来看看两个孩子。 见到老领导,蒋梅诚惶诚恐地站起:“市长。” “坐,坐。”陆司令摆摆手,先走到床边仔细地看一下女儿的脸色,再问候女婿,“阿衍,身子好了吗?” “没事了。”蒋衍要站起来回话,被陆司令沉厚的大掌心按在肩头上不动。 “刚病好的人,不要行什么礼节。再说家里本来就没有分阶级的,平等说话。”陆司令望着女婿的目光是仁爱的,浓眉威武,一家之主严柔并济。在家里,他只想当个爸爸。 接到老领导爸爸的这个信息,坐下来,握住媳妇藏在被单下的手。 陆司令问老婆:“囡囡睡了很久吗?” “中午吃完饭,她哥来过,知道她两晚上都没有睡好,决定给她点药。她服完药睡到了现在,可能是两晚没睡的结果。”陆夫人向老公禀明情况。 “陆君呢?”知道要更详细的,只能亲自去问儿子,陆司令问君爷的位置。 “囡囡这样,他和子业这两天都不敢回单位,现在都在我们家书房里呆着。”陆夫人说,边是拿了条毛巾递给女婿。 接过毛巾的蒋衍向岳母道了声谢后,叠了叠毛巾,给媳妇擦擦手心的汗。 他病着的时候,知道媳妇偷偷来过,给他擦过汗。 现在换成他给她擦,手牵着手,摸着媳妇那柔嫩的手骨头,感觉亲近,怎么摸都舍不得放。 陆司令走回到自己家,敲敲紧闭的书房的门。 “进来。”大儿子冷冷的声音响起。 陆司令推门进去,两爷见是他,都停下手头的工作。 姚爷忙给陆司令倒水。 “别忙。”陆司令咳一声,见儿子坐在椅子上对着笔记本没有动,道,“是在忙囡囡的事吗?” 冷眸抬起,与老父亲对上一眼后,淡淡低下:“不是。回家这单位的活也不能落下。” 听到这话,陆司令心安了大半,坐下来接过姚爷倒来的水,对姚爷笑:“子业,我听你爸说你要出息到国外去了,替你高兴。” “干爹,我这不是第一次出息到国外。”狭长的眸微微眯着,有点狡黠有点调皮。 在陆司令看来,眼前的姚爷好像回到了很小时候趴在他和老战友膝盖上讨喜的模样儿,十分感慨,指住姚爷:“你啊,不知情的人以为你有多老实。” 姚爷微微笑着接下长辈这句明贬暗褒的话。 君爷的指头在键盘上飞舞着,头也不抬插了句:“他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儿,比明着厉害的人更可怕。” “所以说,这点你就比不上子业了,何必每天戴着副黑脸好像和谁都过不去一样。”趁机说说儿子。 姚爷轻咳一声:“干爹,我和陆君是两种性子。性子这种事,谁都说不上好不好。” “那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司令倒是真不是想说儿子,儿子这种性子有好有坏,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是很多人怕了他们不敢过来阿谀奉承给他们生事。 “爸还有其它事吗?”君爷冷冷地道。 就是儿子连这点冷面孔都喜欢对着他,陆司令撇撇嘴:“我不过是想问问,过几天家宴了,囡囡的身子能参加不?” “我在这里,就能保证她能参加。”君爷以一句废话的形态,回了老领导父亲。 想来儿子这张铁嘴冰脸,怎么都撬不开的,真想找个人治治,于是起来时提醒儿子:“白露是要和你一块来家宴的,你和她,有空,要多聚一聚。” “她在单位忙着呢。”刚说完半句,接到陆司令不悦的眼神儿,改了下口,“我会抽时间过去接她的。” “嗯。”满意地点了下头,走到门口顺道唠叨干儿子,“子业,你自己的另一半,也得找,别让你爸你妈为你着急。” “我自己有时间表的,干爹。”姚子业笑,狭长的眉好比精明的狐狸尾巴,翘了翘,无可挑剔。 这两儿子大了都说不得的,陆司令心里头痒痒的,想找两小儿子开刷:“欢儿呢?回来都不见他。” “欢儿不用上学吗?”君爷一句话拆了老爸的西洋镜。 “对,欢儿要上课。”陆司令想起,“可他,和宝儿不是现在经常不去学校了吗?都保送了啊。” “他们是想上去上,不想上就不去,学校现在也管不着他们俩。”甩了手头上的一支钢笔,君爷对这两个正值叛逆期的弟弟同样没法。 “对了!”陆司令一捣拳,又想起,“他们两个是不是惹了事儿?” 应说两个小儿子惹的笑话传到两个爸耳朵里,让他和姚书记两个人,齐齐笑弯了腰。 知道两个爸只会拿这个笑话儿子,君爷严眉一挑,对父亲提了句警钟:“别宠着他们两个,这事儿不是说着玩的,以后真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怎么办?” …… 下午上了两节课后,陆欢呆不住了,伙同好兄弟姚子宝溜回了家。 两人上课是不能开车的,搭了公共汽车。 陆欢连书包都扔在课堂里了,无聊地抓着公共汽车上的拉手环,与姚子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你说,她是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可能知道?”姚子宝指尖提起那眼镜架,比陆欢简单的脑袋瓜稍微狡猾一些,镜片划过一抹光,“但我知道她在哪里上学。” “你怎么知道?”陆欢好奇地转过头。 “你没看见她掉在地上的袋子里露出的校服吗?” “哎,你这小子,真是对人家上了心了,连这点都能注意到。”陆欢只要抓住点话柄,就笑话兄弟。 姚子宝朝他龇牙:“你不要整天拿这些鸡皮蒜苗的事儿,以为能说到我。”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陆欢眯着贼眼珠子,像是要捉到他龌龊的心理似的,“你敢说,你真是没瞧清楚她长什么样儿?” 两小伙子眼前同浮现出林佳静那张精致的脸蛋儿。哪怕是被温媛扫了那一巴,林佳静天生的丽质瑕不掩瑜。她那高挑苗条的个儿,即使放在京城里的女孩子里面,都是出众的。 总之一句话,真被君爷说中了。 他们是英雄救“美”,重点在美。 如果温媛扫的是个丑女,他们不一定下车救驾的。 “你哥和我哥眼睛真尖。”姚子宝切着的牙齿有些无奈,两个哥哥既然捉到他们俩龌龊的心理,他们想去找林佳静续集,需掂量掂量其中的风险。 “我哥和你哥,是千红万紫中两片绿,自小到大,哪个美女没有见过,哪个美女不是倒贴他们俩的。” “你不也是?”姚子宝斜眉挑向好哥们帅气阳光的那张俊脸,相比之下,他自己的青春痘一颗颗的,早已吓掉一帮少女的芳心。 “如果对方真是只看中我这张脸,你认为我会高兴吗?”指头毫不留情往自己脸上一戳,像是拿刀子自残似的,陆欢眼里和兄长一样冷冷的,“不然,你哥和我哥不会对女人冷到这个地步了。” 姚子宝琢磨着他的话:“说起来,你哥对白露姐,都是一视同仁。” “所以白露姐特羡慕我姐。”陆欢拿白露自个儿的话说。 说到蔓蔓,两少年的话明显多了,叽叽喳喳,像是两只麻雀。 “你姐真是奇葩。”姚子宝用最特别的形容词来形容蔓蔓,“现在我们两家里,有谁能说得过我哥和你哥,就你姐,敢什么事都对着。别说,你姐说的话,我哥你哥都真是听进去了。” “那当然,不然怎么叫我姐呢?”陆欢得意地竖起大拇指头,俊秀的眉毛儿和蔓蔓的月儿眉,都有点像陆夫人的眉型。 说回来,姚子宝眼睛儿一眯:“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蔓蔓姐?” “谁?” “什么谁?就刚刚我们说的那个?” 陆欢在心里贼笑:就知道兄弟姚子宝是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上心了,不然开口闭口都能想到她身上。 “是有点像。”其实没有姚子宝对林佳静记得仔细,但是好兄弟,在这时候,就得配合着说。 “你说她会不会和蔓蔓姐是认识的?”姚子宝搔了把下巴颌。 陆欢一惊:“你真能想?怎么把她和我姐扯到一块上了?” “我这不是乱扯。”瞪兄弟一眼,姚子宝正正经经地道出自己推测的道儿,“你想,温媛打她,温媛肯定和她认识。温媛和蔓蔓姐认识,温媛对蔓蔓姐的仇视最大。她和蔓蔓姐气质像,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两人不是同一间学校的,既然不是同校同学,怎么认识到一块儿的?温媛是刚来京城不久,左邻右舍肯定不熟悉,那定是早在老家认识的人了。既然都是在老家认识的人,不是和蔓蔓姐认识的机率很大吗?” 陆欢听得一傻一愣的,不是听不明白,是未想兄弟姚子宝能想的这般仔细,竖起大拇指:“你能做现代的福尔摩斯了。” 拍下陆欢的大拇指头,姚子宝催:“你说这事儿究竟是不是?” “问我姐不就知道了。”陆欢的神经单条线的,直指中心。 姚子宝终于明白为什么陆欢能把跆拳道练到黑道,而自己只能练插花,因为反射神经不同。 别说,陆欢这单条筋的提议真行的通。你想,让他们两个去林佳静的学校守株待兔吧,八成得被两个哥发现揪住个现成的,逃都逃不掉。私下问蔓蔓,只要在蔓蔓面前卖个萌,蔓蔓这个当姐姐的不像两个哥会为难他们。 前思后想清楚了,两个小伙子下车后,直奔蔓蔓的房间,以为自己是两只小兔子打算卖萌。 正好,陆夫人见准备晚饭的时间到了,蒋梅一走,回了厨房。 蒋衍本是在媳妇身旁坐着的,但是岳父今天早回来甚感无聊,拉了他去谈心。 蔓蔓现在一个人在房里睡着,门是掩着的。 蹑手蹑脚推了门进去。跟在陆欢后头的姚子宝,有些不安地拍拍前面人的肩膀:“你姐睡着呢,不然我们下次再来。” “哎,没事儿,这不快吃饭了吗?她也要睡醒的,我们这是让她先醒来坐会儿好吃饭。”有了个姐后,陆欢最想做的事,就是在姐姐面前卖萌撒娇。谁让从小到大,君爷当的那个哥,对他只有严厉的份没有让他撒娇任性的机会。 所以说,有个姐姐好过有个哥哥。 蔓蔓也不负他所望,对他,话里行间都能听出甚是宠的。 姐姐疼,疼姐姐的姐夫能不疼他? 陆欢的嘴角笑得可欢了,走到姐姐床头,低下脸,轻轻叫:“姐,姐——” 叫得像只等人搔痒痒的小猫儿似的,让人心头火燎火急的。 姚子宝拿手往他头上一拍,瞪眼:“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唱催眠曲?” 摸着被打的脑袋瓜,陆欢朝他一咧嘴:“那不你来叫?” 有这个活宝兄弟挺是无奈的,姚子宝走到蔓蔓面前,叫了两声,看蔓蔓一点动静都没有,像是睡的沉了,拿手轻轻推了推蔓蔓的肩膀:“蔓蔓姐?” 蔓蔓没有睁眼,呼吸均匀,脸色无异,但是,不醒! 两个小伙子可没有傻到把蔓蔓这是当睡沉了什么都不知道。 姚子宝将伸到蔓蔓肩头的手指头缩了回来,惊魂未定的,蔓蔓呼吸平稳,他却是拼命地吃起气来。 陆欢越过他,开始使劲儿地摇蔓蔓的肩膀:“姐,姐,你醒醒啊!” 越摇,是把他自己摇得像坐了过山车,眼见蔓蔓脸蛋红润,他自己是吓得脸色青白。 “怎么办?”陆欢紧张得心跳都跳出来了,回头和姚子宝对惊诧的眼儿。 蔓蔓要么是睡得太沉,要么是出事了。 “找,找我哥!”事到如今,不能想着自己的龌龊事儿是不是被哥揭发了。两个小伙子,一个奔到外头找人,一个继续叫蔓蔓。 “哥,哥!” 两爷在书房里头,被陆欢几声惊天动地的嚷嚷一惊,清楚这肯定是出事了。 姚爷离门近,拉开门。 面对两个哥,陆欢忽然哑了声。 “什么事?”君爷走过来,对着弟弟,声音这会儿不是那么冷。 “姐,我刚去姐屋子里,想找姐说点话儿,我和宝儿都叫不醒姐姐。”陆欢兢兢战战的声音从喉咙里吐了出来,“我和宝儿都不敢确定,所以——” 两爷果真没有等他说完话,从书房里直奔蔓蔓的房间。陆欢忙跟上。 进到房间里头,姚子宝在房里叫蔓蔓因为急都叫哑了嗓子,见到两个兄长过来,道:“叫不醒,不知道怎么回事!” 姚爷将两个弟弟推到外围上,不想惊动到所有人,让他们两个安静。 这边,君爷用点力拍了两下蔓蔓的脸皮,没见动静,手指头在蔓蔓的颈动脉上一按,是搏动的,脸蛋是温热的,呼吸是有的,直到执住她手腕上的脉门一扣,心头蓦地往下沉了下去。 “怎样?”姚爷见他不说话,脸色不是轻松,走了上来盯着他问。 “脉搏很慢,不到六十下每分。”说着这话的君爷,呼吸是像要和她一块儿慢下去似的,脸色很是铁青。 两个小伙子在旁边听这话,听不懂。 只有姚爷一下子听明白了,立马推了两个弟弟去拎药箱:“把你们那天买的药都拎过来。”接着回头再问君爷:“你给她吃了安眠的药吗?” “我都不敢用多,她两晚上都没有睡好,我只让她服了半颗。”冷眉狠狠一皱。 半颗都能出事。 两个小伙子去拿药箱,自然把其他人都惊动了。 陆夫人着急地从厨房里奔出来,冲到房间门口,说:“我刚刚离开时和阿衍见她还好好的。” “妈,姐这是睡熟了不醒。”陆欢跟母亲解释情况。 “怎么会不醒呢?不醒使劲儿叫啊。”陆夫人听了更觉得摸不清状况了,眼见大儿子坐在女儿床边一句话不吭的,这不把她这颗心给吊了起来。 “干妈。”接过弟弟拎来的药箱和针药,姚爷先安抚急躁赶来的人,“囡囡可能只是对一些药敏感些,推个针就没事了。” 果然,等一支小针打在蔓蔓的小臂上,不过会儿,蔓蔓的眼皮子眨了眨,有了醒的征兆。 陆夫人、陆欢等人的心全松了下来。只有两爷的心头始终沉甸甸的。 冷颜别过,指头揉按在紧蹙的眉间:一点安眠药都承受不起,若是难产的话,怎么行麻醉行剖腹产? 院子里 陆司令难得和女婿一块闲着没事走走,说会儿知心话。 正文 大婚晚辰110 “阿衍。爱残颚疈坐下。”院子里一小孩子玩的沙丘旁边,有一板凳,陆司令要女婿一块坐。 听从岳父大人的命令,蒋衍坐了下来。 “我让囡囡和你先搬到我家对面来,我承认是我和她哥自私了点。”掌心拍打大腿,陆司令踌躇着说,“希望不会给你和囡囡之间制造麻烦。” “岳父,你这说的什么话?”英眉蹙一蹙,含低的头,望的是余阳下自己斜长的影子。 这事儿,说白了,他和媳妇倒没有什么,但是要说完全没有介意的人那不可能没有,比如自己二姐蒋梅就此发过牢骚,认为陆家插手他们家事太多,压根不信他们。 娶一个这样有家世背景的媳妇,要说他一点压力都没有,是自欺欺人。但既然,当年自己媳妇嫁给他时,都没有埋怨他妈妈刁难自己,一点点地克服,有媳妇为榜样,他这个做老公的,可是能抱怨这些有的没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他和他媳妇这段婚姻,算是典型的了。 之前,媳妇跟温家,被说娘家不济,现在,媳妇跟了陆家,又被说娘家多管闲事仗势欺人。总之,嘴在他人头上,永远没法满足。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心态要摆正。 “阿衍,我和你岳母是私底下都议论过你好几次了,你岳母很喜欢你,说你很讨她欢心,比自己儿子干儿子都讨喜。”陆司令出口说着妻子赞美女婿的话,其实,这女婿在他心里,同算是个讨喜的人儿。 “岳父,能得到岳母的喜欢,我也很高兴。”蒋衍抬起头,道。 陆夫人是个好丈母娘,这点没有的挑。 “但是,阿衍,我作为囡囡的爸,有几句话心里话想对你说。”陆司令说着说着,是把话绕到了约女婿出来谈心的重点上,语气特别的语重心长。 蒋衍竖耳倾听着,掌心微微地放在口袋里攥,皮肤上泌出一点汗。 “就比如你病了这次吧。我知道,生病每个人都有的事,这本来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据我后来听你长官说,你是自告奋勇,帮人去顶班才发生那晚上受寒的事。” “岳父——” 大手,摆在蒋衍面前,两道威严富有压力的眼神儿阻止了蒋衍开口。 “我是囡囡的爸,你是囡囡的老公,是我委托要保护我女儿一辈子的男人。你想干出成绩,你想助人为乐的心理,我都能理解。但是,前提是——”陆司令顿了下,“不止是对你,这也是我常教导我两个儿子说的话。如果你认为从了军,做了军人,你的义务只有是牺牲!那就是错,特错大错!” 老领导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是尖利的语锋,能让人心惊胆战。 他这个岳父,在军中立有众人皆俱的严威之名,以前他接触不多,不甚理解。今天岳父一番话,终于让他尝到了滋味。 比起自己的父亲蒋父,陆司令的严,是富有时代精神的严,与一般将领不可同等而论。 “军人,不要,不能总想着用牺牲去换取一切,那是错的。因为在这个时代,牺牲不是能换来一切的,敌人很狡猾,用的是脑子,军人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打一个全面的胜仗。这就要求你在无论什么时候的情况下,都时时刻刻记住要用脑子去思考,去衡量自己的能力。一个部队,培养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干部,目的是为了减少牺牲不是为了他自己去牺牲,明白吗?” 蒋衍想站起来,想明志。 陆司令的大手,再次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坐,我让你坐,今儿我们俩的身份,一个我是囡囡的父亲,一个你是囡囡的老公,对话是平等的,讨论更是平等的,有什么你反对的意见你可以尽管提。” “岳父。”应说陆司令的话令他血液里那股军人的热血沸腾了,英眉一扬,“我明白岳父的意思,是要我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尽可能保全自己。我承认,那晚上为了取得数据,我是勉强了自己。但是,军人,就该以完成任务为己责。” “你的想法,和囡囡很像。” 是一愣:为什么是提到自己不是军人的媳妇? “囡囡和你一样,想法是率直的,对是对,错是错。”陆司令浓眉下的大眼望向那落下的余阳,很是深长,话语更为遂长,“你觉得,如果你牺牲了,囡囡应该为你抚养孩子,为你守寡后半辈子吗?” 这个问题他真是没有想过,或许是,从来是避开没有敢去想。虽然,他清楚这应该是所有军人结婚时都应该要想到的问题。 “怎么?答不上来?”陆司令这两天回家,都能看见自己女儿睡不安整天看着阻碍自己和老公那堵墙的样子,心里这块作为爸爸的心未免不是酸酸的,“你答不上来我替囡囡答。囡囡是想,做军嫂是这样子了,在她嫁给你的时候就要这种意志了。” 低下的英眉,是一抹沉重的默。媳妇什么为人,他一清二楚,不然,不会对媳妇如此倾心。 “但是——”陆司令望向他,眉眼里流转的不止是一个身为父亲的身份,而是同身为一个军人的男人的心,“如果,所有嫁给军人的女人都必须去无偿牺牲,你认为,这样对她们公平吗?她们凭什么每天就只能想着自己老公大义,而自己必须牺牲一切?这是一个现代军人该有的想法吗?我们作为一个现代军人,究竟该保护的是什么?” “岳父,你怎么想的?”问,追索的问,急于问。 “我——”拍拍自己胸口,陆司令浓眉威眼,没有一丝犹豫,“国家利益要我牺牲,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这是军人的誓言。但是,什么是让我非去牺牲的国家利益?”手,再次指向自己脑子,“我这里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因为我有我的老婆我的孩子需要我去照顾。” “想?” “对,助人为乐不是问题,完成任务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一定要精于术,一个人办不了的事情,绝不要想着好大喜功,更不要想着你自己一定能,求助于人并不可耻。”陆司令说到此,看向他的目光又多了抹凝重的质问,“如果,你只想着牺牲两个字,就只你今次的表现,我会质疑你究竟爱不爱我女儿,对我女儿有没有爱到想到她今后的结果。爱一个人,如果只是想着满足自己需要哪怕自己先死,那是一个最自私的人的表现,你明白吗?” 这些问题,他想都没有想过。 爱一个人,要想到结果…… 不是单纯给对方爱,不是单纯结婚生了孩子,就说是爱。 什么是无私的爱,什么是自私的爱? 对一个婚姻来说,它最需要的是什么? “我知道这些问题对你们这对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来说,有点复杂,但是既然出现了问题,我这个做爸的,就必须有义务去提醒你们。”陆司令道,“不仅对你,对囡囡,我也要说她的。毕竟我和你岳母,希望你们是夫妻两个一直和和顺顺平平安安的,即使哪一天我和你岳母先走了,你们都能很好地携手过完你们以后的日子。婚姻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爸。”这声亲近的敬称里面带足了感激之情。 陆司令笑:“我考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有人说,结婚后,这夫妻间的感情是要变质了,有人说爱情是不能长久的,所以结婚是爱情的坟墓。现在不是经常说先结婚后恋爱吗?你们年轻人流行的词儿。但是,即使这样结婚后的感情,一样到了某天都要淡漠的。对这事你怎么想的?” 英眉一挺,早是胸中有了答案:“爸,我和蔓蔓,认识没有多久就结了婚,闪婚,感情不深,也就是人家经常说的一见钟情都谈不上。但是,我的想法是肯定的绝对的,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婚姻。没有爱情的婚姻,我不会结。至于人家说的种种家庭磨难,我和蔓蔓都在经历,没有比别的人经历的少。夫妻间感情淡漠的这种事儿,我想都没有想过。” “想都没有想过。”对女婿这个答案,陆司令有点失笑,拿拳头捂住嘴。 蒋衍可不怕别人笑话,哪怕是自己的岳父笑话自己,他的性子就是正直阳光,直抒己见:“爸今天的话,也给了我很大启发。我要给我老婆一个爱的结果,一个有期待能实现的结果,而不是空想主义者。以后做事我肯定会更谨慎些的,这点请爸和妈都放心。” 有女婿这句承诺,不糟蹋自己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费了这么多口舌,嘴巴都说干了,陆司令满意地点着头:“回去吧,可能你岳母已经做好菜了,四处找我们呢。” 两人折回去时,家里发生的那个小风波刚刚过去。陆夫人回厨房做饭,陆欢在厨房里帮母亲。唯一能看出迹象的是,两个爷都坐在蔓蔓的房间里。 陆司令和女婿走进去,看见那桌上摆的药箱,急问:“出什么事了?” 姚爷从恍神中率先醒了过来,忙站起,将药箱盖子合上,递给自己弟弟拎回去,说:“没有什么。她刚才有点药物敏感,找些抗过敏的药。” “现在呢?”陆司令再问,是对向一声不吭的大儿子。 君爷站了起来,没有面对父亲,只道:“回去吧,让她再睡会儿。” 蒋衍是听着他们说话,擦过他们一行人,走到床头,弯下腰,触摸老婆的额头和脸,看起来都没有事。 被干扰到的蔓蔓,在枕头上微摆了下头,月儿眉小紧。 想必是睡熟了不喜欢被人打扰。陆司令放下心,和儿子一块走出去,出门时叫赖在媳妇床头的女婿:“阿衍,吃完饭先。” 毕竟是在教导队呆着的人,学过一点急救学,摸老婆的脉,好像比自己离开时摸到的快一些,蒋衍心里面顿生一个疑问。 指头不小心用劲大了些,就此,无意中将老婆给掐醒了。 蔓蔓偏着头,睁开眼缝,辨认眼前模模糊糊的影子:“妈?” “吵醒你了。”蒋衍无比愧疚,眼见背后几道不悦的目光向他射过来,都是老婆的娘家人。 “阿衍,你好了?”一听老公的声音,立马从床上要爬起来。 陆司令转过身,摇摇脑袋: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啊。 “爸,你刚和他说了些什么?”跟上父亲脚步的君爷,谨慎地问。 “该说的话我都和他说了,你就不用再和你妹婿多说了。”陆司令告诉大儿子,急着找女婿说一番话,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儿子和女婿起冲突。自己儿子说话,可就没有自己那般有艺术的客气。 “爸说的话他能听进去,就好。”君爷规则化的音色,不见对这事抱有什么期望。 “你——”回头要指住儿子鼻子,见姚家两兄弟在附近,收了回去,咳一声,“像你小叔和你爷爷教导的,要多拉拢他,把他拉进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毕竟他是囡囡选的人。” 提到妹妹,冰颜上一片不悦的神色,尤其是刚看到妹妹那副和妹婿亲成什么样的神色。 “别这样说囡囡。”似乎能看穿儿子的心思,陆司令提醒儿子,“他们夫妻相亲相爱是好事。倒是你,你和白露,那才真的是不知道算是怎么回事。” “结婚了,再怎么爱,都不能忘记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君爷有君爷自己的准则,被陆家自小教导出来的准则。 对这点,陆司令驳不了,只好学自己小儿子搔搔脑瓜,哎一声算了:年轻人自己感情上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 女儿女婿的身子都渐好,这家宴的日子近了。 这天,制衣店的人送来礼服。 陆夫人招呼女儿女婿换新衣。 上回给姚夫人看的两套旗袍里面,最终,蔓蔓自己挑了那套白色的,原因是感觉像新娘礼服。 她和老公结婚结的急,宴席没有摆不说,连结婚照都没有一张。 配合媳妇,蒋衍择了制衣店送来的白色礼服西装。 夫妻俩换衣的时候,姚夫人过来串门了,说道自己两儿子的新衣同送过来了,正在试。 “子业我是不担心的,宝儿我担心他意见多。”姚夫人替为自己小儿子做新衣的师傅操心。 “宝儿衣架子像他哥,穿衣服没有什么问题的。”陆夫人给她宽心,“青春痘,这个过了青春期后自然会消下去的。” “今年宝儿脸上的痘是比去年好很多了,但是,主要是学校里的女孩子现在,不知怎的都喜欢取笑人。”姚夫人挺是无奈的,自己小儿子也是到了青春期,会喜欢女孩子,如果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嫌弃了,岂不心里上要大受打击。 “你别乱想,我看宝儿的心态挺好的。再说,他像他哥,要他看上一个女孩子都很难。”陆夫人笑道。 这话倒是实话。别看姚子宝长的没有自己哥哥俊,也没有自小一块长大的陆欢俊俏,但是,一样性子傲。能让他看进眼底的女孩子,至今,没有一个。 但是,陆欢知道,那个被温媛掴了一巴的女孩不算。 听两个母亲说到这事儿,陆欢又挂念起怎么帮兄弟在蔓蔓那里打听那女孩的信息了。 蔓蔓没有换衣服呢,先是帮老公打领带。 打领带是个技巧活,以前,没做人媳妇之前,打领带这种事儿没法想,因为自己的父亲温世轩,从没有穿过礼服也从没有打过领带。 嫁人了。老公是军人,穿这种正式礼服的次数屈指可数,家里领带没有超过一条,就一条,老公说是多年以前二姐蒋梅买给他备用的,用都没有用过。 可蔓蔓不记得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说做妻子的,没有给老公打过领带的,不算一个合格的妻。 对打领带这事,算是惦记上了。 今见到礼服店送来这么一条金边竖条的格子领带,极是漂亮,她从没有想到男人的小服饰也能做得这么讨女人欢喜,怪不得有些女人就爱送男人领带。 抢着服装师的活儿,照着书上教的,蔓蔓如愿以偿给老公打起了领带。 蒋衍原先,都没有想过问媳妇会不会打领带,等媳妇在给他勒脖子似地拉领带时,忙按住媳妇的手:“蔓蔓,你和什么人学过?” “不用和什么人学。”蔓蔓小媳妇逞能地说。 问题是,再勒下去,他的脖子要学吊起来的鹅头似了。 好在正好要问姐姐进来的陆欢看见了,叫了声:“姐,你确定你这不是在搞谋杀是在打领带?” 蔓蔓脸蛋一红,罢手,这方是解了蒋大少的脖子。 蒋衍自己,一样是不会打领带的,应该说手艺比自己媳妇更遭,把一条好看的领带都快折腾成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 由是,小舅子陆欢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姐夫,我看你这不勒死自己都难,我来吧。” “你会?”蔓蔓和老公都一惊。 “我哥教的。他说不会自己打领带的男人,要吃女人的亏,让我学着点。”陆欢边说,边是指尖灵活地把那领带重新从姐夫的脖子上解下来,整理整理,再来系上。 君爷观点向来古怪,蔓蔓没有搁在心上。 却是见陆家二少爷给她老公打的这领带,明显比她自己和她老公好不知多少倍,深感羞愧时,不耻下问。 只可怜蒋衍成了模特儿,被他们两姐弟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准反抗出声。 终于在弟弟辅导下打出一个满意的花式,把蔓蔓高兴的,耳边忽然传来弟弟的声音: “姐,我想私底下问你件事儿。” 听弟弟意思要搞小动作,蔓蔓挺配合的,趁老公去换裤子时,和弟弟走到一边问:“什么事?” “我和宝儿在路上碰到一个女孩子,和温媛认识,就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长得高高瘦瘦的,我想将近有一米七的个儿,挺显眼的,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谁。”陆欢向蔓蔓比手画脚形容林佳静的外貌。 不需他说的那么清,她那天站在门口听他们说话时,都听到了。今刻欢儿提起,是未想,真如君爷说的,两个小伙子是把林佳静惦记上了。 “她是我小姑丈的女儿,叫林佳静。”蔓蔓道。 “小姑丈的女儿?岂不是——”陆欢想了会儿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后,果如她想的,面色立马暗了下来,“温家的女儿?” “是。”蔓蔓点头。 陆欢不吭声了,眼珠子从刚才试问时的雀雀欲试,到如今蓦地一霎全冷了下来,像是君爷那双严苛的眼珠子一样的冰冷。 见他这幅表情,知道多说无益,蔓蔓闭紧口,不会再在他面前多说林佳静一个字。 陆欢心里是懊恼:为什么自己和宝儿都想不到那人会是温家的女儿?因为那人长得不像温媛她们,气质好,倒是像极了他姐姐。 不过现在知道了是温家的女儿,一切都完了,不需多虑了。 转身,上楼去找姚子宝磕唠这事了。 姚子宝在楼上,正好换完了新衣,让裁缝比画着修改衣服上的某些细节。 陆欢推门进来,寻到他便说:“别想那个人了,不可能了。” “你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开场白,姚子宝给他翻个眼。 走到好兄弟面前,瞄一眼好兄弟穿的新衣,愣:“你这衣服不错啊,可颜色怎么选了个白的?” “我为什么不可以穿白的?我哥的礼服向来都是白的。”姚子宝望望自己这身衣服,没有觉得哪里错。 陆欢是不懂这其中的道儿,只觉得心里头不太对劲,却说不出来,拿手拍拍兄弟的肩膀,说林佳静的事:“温家的女儿,我们别想了。” 姚子宝没吭声。 “怎么了?”指头敲兄弟的领子,陆欢眉毛儿挑了下,先不客气地说,“我告诉你,你如果敢选一个温家的女儿,我先饶不了你。” “人家能看上我吗?你想多了。”姚子宝拨开他手指头。 陆欢还想说什么。姚子业试玩衣服从门里出来,指头尚绕着一条刚扯下来的领带,伸出头:“欢儿,你们在聊什么?” 做贼心虚:“我,我在帮宝儿打领带。” 听脚步声到自己旁边,姚子业低而深沉的嗓子说起:“你姐挑了白色的礼服?” “是。”陆欢道。 姚子业什么都没有说,脱下身上那件白礼服,扔给旁边的裁缝:“换个颜色。” “可时间来不及了——”裁缝一下慌了神,不知哪里错了,他家不是每次都做白色的吗。 “来不及就别做了。”姚爷谦和有礼,但也是爷的脾气,甩下一句不容分说的后,嘭甩了门。 陆欢和姚子宝面面相觑。 姚子宝皱了下眉,也脱了身上的礼服,交到裁缝手里:“换个颜色,什么颜色都行,就别是白的。” 陆欢心知自己肯定哪里做错了,逃回了家。 陆家里,蔓蔓和老公穿上新衣出来,两个夫人一看,都觉得十分养眼,甚是好看。 “囡囡挑的这件,虽然没有另一件华贵,但是,款式新颖潮流,富有活力,让囡囡整个人显得精神些。”姚夫人转着弯儿的评价,是在赞美蔓蔓自己的目光。 陆夫人听闺蜜这句评价说到自己心坎里去,当然高兴:“囡囡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毕竟是艺术出身的。” 哪个妈会不爱女儿被人夸。 姚夫人笑眯了嘴儿。 倒是从门口回来的两个少爷,看到新人这对白礼服,都没有说话。 “怎了?都沉着脸,不是埋怨你们的妈偏心只给女儿作衣没有给你们俩作?”姚夫人取笑他们两个。 “是,妈是有点偏心。”陆欢口头支支吾吾答应着,生怕被人看出另一番心思。 “礼服谁挑的?”君爷却是问。 “囡囡自己。”陆夫人无多遐思,答。 知道母亲一大意什么都忘了,至于干妈姚夫人是完全不拘小节的人,君爷简直是无奈的,干脆什么话都没有说进了房门,要说,只能是请自己的兄弟多体谅些,换个颜色的礼服。 “瞧吧,我都说你这个妈偏心,肯定要遭人嫌的。”姚夫人趁此又笑话陆夫人。 陆夫人一时心里忐忑,无话,悄悄去拉小儿子的手:“妈不是没有帮你们做,是和裁缝说了,你们改变主意了,就马上做。” 这话,蔓蔓都听见了,于是和老公商量:“阿衍,不然,我们出钱,给欢儿他们都做一套。” 摸了下媳妇的脑袋,蒋大少摇头笑笑:知道完全不是她想的这回事,肯定是这礼服和什么冲撞了。 然而,蔓蔓已经觉得来这边后吃的用的,一直都花陆家的,心里很不舒适。女儿女婿回娘家吃饭不花一分钱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连医药费什么的,都是自己的哥出的钱,蔓蔓觉得有点儿过分了。 今日身子好了些,老公送她去方敏那里做检查,知道她这几天虽说在家修养但有两个爷照顾,方敏很是放心,然而毕竟差点小摔了,不能不重视,检查完,给她开了几盒药。 蔓蔓向护士长提起诊金医药费缴费在哪里缴的事。 “你不用收费的。”护士长一口回绝,“科长有交代,你的费用都由科长自己垫着。” 蔓蔓什么都不说,直接把药推回她们面前,道:“如果不让我付药费,这药我不吃了。” 不无意外,接到消息的君爷回到家当天爆了。 “囡囡呢?” 见大儿子一回来马上气势汹汹找妹妹,八成是哪里又被气着了,陆夫人一时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回来马上让她来找我。”说完嘭回房,先给自己浇下火。 陆夫人想让女婿带女儿逃,那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这事儿在君爷心里头的严重性质不是可以用逃避来解决的。 这要说到蔓蔓好了以后,惦记起小姑丈交代的话,让老公在方敏那里看了病后,带她偷偷跑去看了趟温世轩。 许玉娥一直赖在原来的房子里面不走,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而且许玉娥真的没有地方去,温世轩就此先和林佳静住一块,也方便履行自己对林文才的承诺照顾佳静。 蔓蔓他们到的时候,林佳静的户口办下来,顺利转学是去上课了,温世轩在屋里拾掇东西。 “爸。”蔓蔓踏进门叫。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见到他们夫妇俩的温世轩,喜不自禁,随手扔了手头浇水的塑料壶,连忙走过来。 “爸,你养花了?”蔓蔓看见阳台上摆了一排赏心悦目的花草,知道父亲日子过得小润,心里头小安。 “你小姑丈和佳静的好性情,我只帮着他们浇浇花。”温世轩笑着咧开一口牙,眯着眼左右打量女儿女婿,发现都没有什么变,心里一样安实了。 在立在一旁听他们父女两人说话的蒋衍看来,自蔓蔓回了陆家后,今天虽是他们两人第一天见面,却是完全像平常一样,没见任何生疏,感情不在话下,一点都没有变质。 蒋衍在心里面叹:要是被陆家人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又生妒忌了? “爸,您现在都在做什么?”蒋衍清楚媳妇来,主要是担心温世轩不够钱花,顺道替媳妇先过问了。 “我现在在家里帮人做画框,倒是赚了不少小钱,说起来,得感谢你师哥,蔓蔓。” 过于专业的装裱活儿,温世轩肯定是干不了的,但是,像工匠之类打打画框架子,温世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而且他性子稳,做出来的手艺定是做得极好、细致。应说的确是自己的师哥杜宇有心了,在画廊烧了后,没有忘记给温世轩先找口饭吃。 “爸,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好好感谢师哥的。”蔓蔓答应父亲。 “你呢?”相比之下,温世轩比较担心女儿,画廊烧了,女儿上哪里找口饭。 确实,蔓蔓现在是无业在家了,但不是因为画廊被烧,哪怕画廊被烧她都可以找点活儿,而是担心那些化学颜料会对自己的胎儿有影响,先禁止了画画。好在之前日子好的时候,她有些储蓄,然后是花老公的了。 对此,蒋衍很得意:因为老婆暂时不能赚钱,终于肯花他的钱了。 “我,我和初夏在商量,可能要开个饭馆。”蔓蔓咬了下小嘴唇说。 一听女儿这话,就知道女儿现在手头拮据,温世轩二话不说,进了里屋拿出一包钱:“我现在手头宽裕着,蔓蔓,京城里开销大,这个你先拿着去用。” “爸!”蔓蔓和老公齐齐诧异地喊了出来。 “媛媛不是要学费吗?”忙把钱塞回父亲粗糙的掌心里头。这钱,多少,看起来,也得有几千,这不把她和老公吓到。 几千或许对京城里的老百姓是很少的数目,但是,对温世轩这种打工仔来说,绝对是每天省吃俭用不知省了多久节省下来的血汗钱,不是个小数目。 “我现在每天打打画框,能赚一两百。文才要我替他看家,不准让我付水电费和房租,我和佳静吃的少,伙食费佳静都不让我花,说她自己要拿奖学金的,她爸给的钱太多都花不完。”温世轩跟女儿女婿详细解释这笔钱好让对方接受,说道,“至于媛媛,我现在不能像以前那样惯她了,让她什么都花,所以,每个月只给她最基本的支出,学校那边,暂时都没有收她半分学费。这不,加上之前在你师哥那里跑腿省下来的钱,即使媛媛现在要上大学,都是够用的了。” “爸,我和阿衍都不缺钱花——”蔓蔓苦笑,怎么说自己都是比父亲过的好吧。 温世轩把她拽到一边上,说:“傻孩子,总是花你老公的钱,你心里能舒服吗?我知道你性子不像我老婆。” 所以说,知女莫若父。 养女是什么性子什么心思,温世轩早一清二楚了。 “而且,这钱是你当初给我的那些钱里面省下来的,说起来,还是你自己的钱。你手头上自己必须有一点,在不需之时你老公的钱都不能用时你自己拿出来用。” 温世轩最后面这句话,真说到了蔓蔓心坎里去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蔓蔓对这个道理,因为从小穷到大,很是懂。和丈夫感情好,不代表丈夫的钱她都能拿来随便花,纵使丈夫不说,总有人会说三道四的。父亲这钱,她接了过来,当是给父亲暂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当天中午,温世轩留他们两个吃饭,林佳静因为上学路远在学校吃没有回来,他们三个就此吃了些家常菜。温世轩亲自进了厨房给他们两人做菜,不准养女插手。 蒋衍有幸吃了一次老婆养父亲手做的菜,尝一口不得不惊诧,望向温世轩那张老实嘿嘿笑的黄脸蛋:原来老婆不是有意夸奖自己养父,养父这做菜的手艺当真有两道儿。 见女婿疑问的表情,温世轩指着桌上那盘多宝鱼,说:“蔓蔓是不是喜欢用炸的?其实这是我和她琢磨出来的,炸的话鱼的骨头酥,很是香脆,但肉是需要处理一下的,煎炸都不好,容易焦,剥了那鱼肉拌炒不辣的红椒,颜色搭配极好,也很爽口,你可以试试。” 蒋衍一边听,一边见他们父女两人,就厨房这问题,继续谈论开了。 温世轩与养女感情好,还在于有共同语言,是他这个老公都自叹不如的。 应说,陆夫人和君爷厨艺也不错,为什么不见蔓蔓和他们两个讨论呢?蔓蔓是尊敬陆夫人,所以不会去挑陆夫人的手艺,至于君爷那个自傲的大爷,蔓蔓想算了,懒得和他吵架。 反正,当天中午他们小两口没有回家吃饭,君爷对这事是知道的。这不当晚回到家后,爆了。 陆夫人见躲不了大儿子这场大火了,却是不敢去找女婿说和,担心女婿为了护媳妇与大儿子吵架,私下找了女儿说:你哥心情不好,想找你问些话,你顺着他脾气一些,等他这场火发完,什么都没有了。 月儿眉挑挑,蔓蔓心思:这君大爷,又是发什么火了?怎么每次火都发到她头上? 走到君爷在的房间,敲敲。 “进来吧。”君爷在里面应的嗓子有些沉,听起来不怎么气。 蔓蔓推门进去,把门关上。走到君爷坐着的那张办公桌前:“妈说你有事找我?” 埋头奋笔疾书的君爷,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眉一皱,扯掉上面那张纸:“我听方敏说,你不吃药?” “我怎么不吃药了?我没有说不吃药。”蔓蔓道。 “那你怎么把药推还给她?” “我和方医生无亲无故的,怎么可以免费拿她的药?” 他绕着和她说,她真的是绕着接他的话。笔,啪,搁在桌上:“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拒绝我给你垫药费?” 月儿眉小揪:“不明白的是我,为什么你非要给我垫药费?我不是欢儿,不是小孩子,是能赚钱的成年人了。” “你现在不是没有工作吗?你现在不是在花你老公的钱吗?既然你老公的钱你都能花,我这个哥的钱你就不能花?” 月儿眼眨眨:“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首先是陆家人,才是他老婆。”冷眉下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看着她。 蔓蔓只觉得越扯越乱了,囧个:“如果像你说的,我是陆家人才是他老婆,那我不是更该花他的钱不花娘家人的钱吗?” 怔,在冷眸底下一浮。 想着,她说的这个理,也是没有错的。 没有话说了吧。月儿眉一挑:“我回去了。” “你等等。”指头揉按在眉间,被她这么溜了自己告败很不甘心。 然,不等他开口,她先是将一军:“爸和妈都说,你和白露姐很久没有碰面了。家宴那天,最少照看在我面子上,你不能不去接白露姐吧?” 过了半刻,冷眸沉淀了抹颜色:“我知道了。” …… 白露的单位 “白露。你瞧,今天又有人送花来了。” 一盆清新小可的栀子花,摆在代收礼物的前台上。 白露能听见过路看到的人都在议论,心里头这股火,忍无可忍了。 正文 【111】宴请 她是全军第一美女。自小追求者数不胜数。 但是,在她定为陆家的儿媳妇后,没有男性敢再明目张胆送东西给她。 谁都知道这不合情理,而且会得罪陆家的。 这个叫杨修的男人居心叵测,居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我不是让你把送来的花全部拒收吗?”白露站在传达室里,对负责收东西的人施压。 “可是,白露,你不怕是你未婚夫送来的?你误拒了怎么办?” “他不会送的。” 她咬的如此肯定,却是让四周围观议论的人,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种情绪。 来来去去的人,嘴长在他人身上,又不能去堵,风言风语都传开了。 “看来这陆家媳妇不好做。” “早听说了,是两家家长订的,感情不怎的。” “不可能吧。像白露这种美女都不要,陆上校想要什么样的?” “或许,正因为是两家家长订的亲事,人家男方才不情不愿吧。” “你怎么知道是男方不愿而不是女方不愿?” “当然是男方不愿。你想想,白露虽然美,但已经三十好几了吧。年岁催女人,可不催男人。” 从自己桌上拎起包,四周,不时望过来的同事的目光,含了好几层意思,白露感觉是被人剥了所有的外衣摆在中间任人观看。 女人,不管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都是这么难,一旦谈婚论嫁。 她是个高傲的女人,同时,却不可避免有自己脆弱的地方。 偶尔,她会想,如果那个男人真娶了她,但那个男人真有把她装在心里的一天吗? 走到单位门口,立在白色奔驰车边的杨修,手里翻着份报纸,像在等她,又不像在等她。 微眯起杏眼,她白露有什么好怕的,心胸坦荡,走过去,把手里捧的那盆栀子花,搁在白色奔驰的车头上。 “这花你送我?”放下半截报纸的杨修,朝她扬起道眉。 “是还你。顺便警告你。”白露振振有词,“你不要以为你这些小伎俩有什么作用?你和那个温媛勾结的事,谁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杨修望着她,平静的眼神,柔和的刀子眉,没有逼人的气势,却是在眸子里漾出一道像是同情的光来:“只有,劣势的人,才会急于想辩解。” 提着拎包带子的手指头在捏紧:“你想怎么样?你认为你这样做,就能让我和他的婚姻发生破裂吗?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我想扮一回英雄,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说我只是一个不忍心的旁观者。看着你陷入他的圈套里面挣扎万劫不复。”微微含低的头,如诗意般的言语,无不透着精致与典雅,似乎能让人看出其君子之意的虔诚。 “你这话什么意思?”杏眼虽眯,却像是有一点迟疑起来。 “我相信你自己都很清楚,他并不爱你。而我——”优雅的指尖轻点在自己胸口上,嘴角微是勾取,“并无意插入你和他之间。只是想提醒你而已。” “你这话说的好像很无私。但是,我知道,人没有哪个不自私的。你想诱惑我,想破坏我们,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并不需要破坏你们两个,因为你们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他说对了,但他别以为这样能胜了。她笑,像只骄傲的绝不会低下半分头的孔雀:“没有感情,并不意味不能在一起。在现实中,多的是这样的婚姻。” “你幸福吗?” 车水马龙中,一句你幸福吗,或许能考倒所有的人。有人认为付出是幸福,有人认为收获是幸福,而无异,亲情、友情、爱情之中,唯独爱情这两个字最折磨人。因为——介、意。 微眯的杏眼里面,映着不是眼前的人,是蓝天白云里面的幻境,分不清自己的心。 耳听四周喧哗声中,一句音色不甚优美的叫声,却是很突出:“白露姐。” 一怔,像是被抓到什么一样,白露蓦地转过身。 蔓蔓搭乘的出租车停在旁边,从里面走出来向她吟吟笑着。 “你怎么在这?”白露稍咬嘴唇,问。 “我和我朋友刚好路过,有听陆欢提过,说白露姐在这里工作,这不多望一眼,看到了。”蔓蔓拿手指了下车里面坐的初夏和谭母。 今天初夏回去帮老公拿医院的费用单审核盖章,是要去报商业保险。知道蔓蔓闲着,就此约了蔓蔓一块出来见个面。 “你不是该在家呆着吗?”白露知道她怀孕的事,抓住她的手,挺是担心的,“据说前两天,你都还在家里躺着。” 初夏并不知道蒋母闹了一场害得蔓蔓和蒋大少都在家休养的事,一听说,立马从车里面钻出来,伸着脑袋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事情都过去了。”蔓蔓不想再提,该惩罚的人已经被惩罚了,毕竟那是老公的家人,四处宣扬对老公并没有好处。 初夏不爱她这样,道:“我回头给你老公打电话问清楚。你这人性子,就是被人欺负到头上都这个样。” “我怎样了这是——”蔓蔓无奈的。 “我告诉你。”初夏不和她说,揪住身边的人就是白露说,“她这人就这个模样儿,自己无关紧要,旁人的事才是重要。——对了,你是蔓蔓的?” 白露被初夏那像机关枪的吐槽绕得都懵了,没能答上话。 蔓蔓忙给她们两个介绍:“这是白露姐,我哥的未婚妻。这位是初夏,我大学同学,挚友。” 君爷的未婚妻? 一眼扫到白露那大胸,同是小胸一族的初夏咽咽口水:乖乖,原来君爷同志好这口。 被初夏那垂涎三尺的目光盯得,白露拉拉胸前的衣服,保持住微笑:“你好。” 初夏笑,白牙灿烂:“你好。” 然,可能是出来时被阳光晒了下,初夏不久捂了嘴巴。 “她这是病了吗?”瞧谭母紧紧张张从车里跑出来,扶女儿到一边上吐,白露惊讶担心地问。 “怀孕了。”蔓蔓微微眯着笑说。 白露一听,挺是稀奇的,兴奋地说:“你们两个一块怀孕?计划好的?” “本是想计划的,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计划,结果,刚好就隔不了多久都怀上了。”蔓蔓说着这话时,不由低头瞧瞧自己的肚子,目光里尽是慈爱和期盼。 不得承认,这个未来小姑子,是很得她心水的。 白露悄悄拉着她问:“辛苦不?和她是不是一样整天吐?” “各人不同。我暂时还好。没有觉得辛苦。”蔓蔓说,除了前几天被蒋母推了那下后,可能担心生病的老公睡不好有些疲倦。 “你不用担心。有你哥在呢。如果你哥不行,还有我哥和我嫂子。”摸着蔓蔓的发辫,白露笑着说。 “你哥?”蔓蔓第一次听说。 “我哥是你哥单位的领导。”白露神秘地朝她挤个眼。 所以,这个白家和陆家的联姻,不是任何人想象中那般简单的,可以说其中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犹如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因此不是两个年轻人能你情我愿的事情。 蔓蔓转个脸,坐在车上时,不是看见白露就让司机靠过来的,是她的性子不习惯半路和人家打招呼,因而,她是看见有个男人像是在为难未来大嫂,才让人停下车的。 和白色奔驰搭配的这玉树临风的男子,两道刀子一般削成的剑眉,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特色。看来是个有修养的男人,举止中有收敛的涵养。 蔓蔓不好问白露那人是谁,只能猜。当然,从没有见过杨家人的她,是猜不出来的。 杨修却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一脸迷惑的样子,道:“你是囡囡吧?” “你认得我?”蔓蔓仅从他一句话,不由猜测他和陆家是什么关系。 杨修给出的答案足以出乎她意料。 “我是你表哥,表哥,你听得懂吧。就是你妈妈的哥哥弟弟的儿子。” 白露后悔,应该刚马上把蔓蔓带走的。这可好,让蔓蔓和杨家人搭上了话。 “蔓蔓,我们走吧。”搭住小姑子的手臂,白露扬手招呼那计程车开过来。 月儿眉小蹙:她妈妈的娘家,她真是从没有听说,其实连陆夫人姓啥,她都是不知道的。因为陆家人都没有一个对她提起过这个。 望向这个自称是她表哥的男人,杨修对着她笑,在这抹温和的笑里面,她倒是看不出什么足以令她戒备的痕迹。 “我小时候见过你的。”杨修对着她,是用自己的两只手比了个长度的样子,“你小时候很小,就这么一丁点,很令人惊奇,也很讨人喜欢。” 蔓蔓不知他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计程车开了过来,白露果断地拉开车门,推着她上了车。初夏和谭母,已经先坐到另一辆车上了。 蔓蔓坐上车时,看见杨修立在车边,举起的手向她摆了摆,看起来像大哥哥一般亲切,更觉疑惑。 白露对此心里是很不安的,很怕自己是做错了事儿,叮嘱蔓蔓说:“他说的话你千万别信。他和你妹妹在一起的。” 和温媛? 提起温媛,蔓蔓想起君爷那天说的话,而且,温媛打了佳静,不知两人之间是为了什么事。 拿起手机,她是拨个电话给林佳静。为了养父,她必须盯着温媛别再出乱子了。而且,对林佳静,她对小姑丈也有承诺的。 林佳静刚上完课,在路上。被温媛扫的那巴掌,她以为是没有人知道的。因为温媛的力道毕竟轻,当天回家的路上她脸上的红印已经消了。相反,她想,温媛被人扫的那巴,因为甩巴掌的那人力道重,可能会被人注意到。反正,这几天她都过得心惊胆战的。 怕被人挖掘出这事,到时候有理说不清。 现在,她都是绕了远路去坐地铁,避开温媛。好在,这几天都平安无事度过了。 接到蔓蔓的电话时,她刚走进地铁站。 “蔓蔓姐,你有事找我?” “嗯。佳静,这几天在新学校过得习惯吗?” “习惯。”林佳静答,因在家乡上学时上的已是住宿学校,早锻炼出了习惯于一个人离开父亲生活学习的日子。 蔓蔓听完她的回答,做大姐姐的很是高兴,嘱咐了她几句要注意饮食和交通安全后,问起了和温媛之间的那场冲突:“我那天,无意中听一个朋友说,说在街头看见你被媛媛打了,是真的吗?” 林佳静一惊一乍的:是谁说的?怎么传到蔓蔓耳朵里的? 温媛说的吗? 不可能。温媛怎会这么傻去向蔓蔓告状? 在她脑子里使劲儿转却转不出个答案时,肩膀上被一只手点了点。 回头,看到是那天戴眼镜的那个男孩,大惊失色之下,嘭,手机掉到了地上。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怕被人踩坏了,姚子宝忙弯下腰,去帮她捡手机,捡起来,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与蔓蔓的通话。轮到他被惊到了,眼镜后的眼睛顿是缩成了两个小圆,手机塞回林佳静手心里,同时竖起指头贴在嘴唇上:嘘! 林佳静从他慌慌张张的警告动作里面,似乎能稍微意识到什么,拿起手机贴到耳畔:“蔓蔓姐。对不起,我刚刚被人撞了下,掉了手机。” “没事就好。”蔓蔓在对面没有能听出姚子宝的存在,差点以为她是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听到她没事,自然放心下来。 “蔓蔓姐,那天我和媛媛是起了点小冲突,但是已经没有事了。”林佳静说,她绝不会在蔓蔓面前去告温媛的状,这是她的清高,绝不会做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小人。 “什么冲突导致她会打你呢?”蔓蔓追问。 “她误会了,误会了一些事情。”林佳静琢磨了下,说,“蔓蔓姐,你就别再问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多是有点让人感到尴尬的问题。” 听林佳静这话,感觉是,两个女孩是连引火的事儿都没有发生,只是观点不同引起的纷争。 等蔓蔓那边挂了电话,林佳静立马转过身,清秀的两眉往中间一拢,青黛眉峰似的秀美,盈盈似是有些生气的美眸,仍如湖水般清澈秀丽。 姚子宝感觉这会儿近距离看,愈是发觉眼前这女孩,有着和蔓蔓一样的山水秀美,令人挪不开眼光。 “你跟踪我做什么?你这个跟踪狂,信不信我报警!” 美丽的女孩气势汹汹的质问,让姚子宝从美人的梦境里面醒了,急忙伸手按住她要打电话报警的手,道:“我不是坏人,你知道的。” “那你跟踪我做什么?” “我认得你的蔓蔓姐,也从蔓蔓姐那里知道了你是谁。” 盈盈美睐看着他,眼神里清晰的一抹警惕,打量。 “你不会真以为,我和我同伴,真的是不认识你和媛媛,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林佳静,从眼前这个长着青春痘的男孩身上,看得出的是,他眼镜后面那两道真诚的目光。 收线的蔓蔓,望着车窗上一闪而过的繁荣街景,看到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的学子,似有所思的。 见她打完电话,同她的目光一块望出去,白露挺是一同感慨的:“想到那年上学的日子了。” “白露姐,你和我哥,是上学时认识的吧?” “第一次见面时,是上高中那会儿了。我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在一次校外联谊会上。”白露回想着,回想那多少年前的青春悸动,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的场景,无限的遐思,到了如今,却只留下沉淀的苍白,于是无语。 蔓蔓从她的只字片语,从她的表情,都能猜到:君爷恐怕从一开始,即是这个模样了。 因为遇到白露,蔓蔓把白露带回到了陆家。 白露过去和陆夫人打招呼。 蔓蔓回到对面屋子里,见老公是利用了天时地利,在这里的书房里头,翻找起东西。 “回来了?”看怀孕的老婆回来,蒋衍扶辛苦的老婆坐下。 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最大,这时候的妻子最幸福。 蔓蔓倒是没有赖着这个特殊时期享有的特殊待遇,说:“我又不是残废,自己能走自己能动。” “蔓蔓。”指头指在老婆面前,摇着,“你现在不是残废,可你像是玻璃啊。” 蔓蔓服了:只有老公能给她开这样让她捧腹大笑的话。 “你在看什么?”走过去,翻老公看的书,是军事数字化教课本。 和岳父谈了番话后,蒋衍现在是要重新审视自己事业上的未来,在未来上加上老婆孩子两个因素。 “我想了很多。”和媳妇一块并肩站着,眼睛的视线是透过课本看到许远的地方。 “你想了什么?”蔓蔓问。 “我想,想从教导队再进一步,到学校执教。” 月牙儿眼就此在老公脸上寻找,寻找作此决定的痕迹:“阿衍,为什么?” 教导队,仍是属于作战部队的范畴,而学校,则不是了。等于完全退隐到了幕后。 一腔热血的军人,奋勇沙场的军人,都不会想退到学校的。 她不得不考虑,是什么让老公改变了决定? “别这么想。”在媳妇肩膀上揉一揉,像给媳妇轻轻按摩一样,口气甚是轻松,“你别以为,学校的教官能轻松?学校的教官照样要经常上作战部队参与演习,丰富教学实践经验,还要带学生出任务,同样危险。” 蔓蔓摇摇头:“阿衍,你偏激了。人活在世上哪有不危险的事。你想,很多军人都没有事,相反,那些官员、白领,死在酒桌上可是会少。干哪一行都有风险。要说风险最大,现在交通上意外的人最多,司机最危险。” 老婆的语言,就是犀利。 许久,夫妻俩没有好好这样偎依了,亲亲老婆的耳垂,圆润的,光滑的,诱人的,想再进一步,有大舅子的禁止令,是不敢了,但可以双手抱一抱,搂一搂:“我都说了,到学校执教是进一步不是退一步。我想,干出多点成绩来,而且,能顾虑到你和孩子。最少,到学校执教后,能天天回家吃你做的饭了。” 蔓蔓也想老公陪自己多,双手反抱住老公:“你回来,我会很高兴。” “我问你,我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吓到你了?”低头,圈住她小下巴颌,问。 “吓。”仰起的月牙儿眼,点着头。 这么说证明自己在老婆心里头很重要,英眉一挑:“我在你心里面现在算第几位了?” “第三啊。” 答案没有变,令俊脸一沉:“怎么还是第三?” “爸很重要,初夏很重要,我欠他们两个太多了。”蔓蔓小媳妇认认真真地说。 蒋衍同志反正听到第三不高兴,但是转念一想,他是第三,陆家人和大舅子在媳妇心里头不是排到了第三后面?这——别埋怨他小心眼,他真是暗地里心里平衡了。 “蔓蔓。”把小媳妇的脸蛋捧起来,借大舅子不在旁监视的时候,再偷偷腥。 蔓蔓小媳妇觉得,老公吻自己,虽然技术不怎的,但是好像吃糖一样,越吻越上瘾的。牙齿咬着啃着,两张嘴唇像是橡皮糖,粘在一块儿,胡缠蛮搅,呼吸急促。 “我,我衣服没有洗呢。”见老公要搅自己的衣扣子,蔓蔓当机立断先喊暂停。 “洗衣服?洗什么衣服?你衣服没有脱呢。”情迷意乱的老公,已经在说胡话了。 手指头狠心往老公脸上一掐,老公猛地像喝了醒酒药醒了。 蔓蔓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蛋儿,走去洗手间。 回了神的老公紧跟她后面:“我来洗。” “都丢洗衣机了。”蔓蔓说。 “洗袜子能丢洗衣机吗?洗不干净的。” 眼见老公要露出洗袜子的绝活,蔓蔓不好意思地提醒老公时间表:“现在是收衣服的时间不是洗衣服的时间了。” 就知道媳妇是找借口溜开,耸着两个肩头无所谓的:“那我去收衣服,你坐着。” 蔓蔓站在一边上,看老公高大的身材在阳台走来走去,收衣服。羡慕老公个子高就是好,伸手一拿晾衣绳上悬挂晾晒的衣服轻而易举。 “怎么样,为夫帅气不?”老婆痴痴的目光做老公的收到了,不失时机回头给老婆抛个媚眼。 贫嘴! 蔓蔓撇撇眉:“我是想佳静。” “想佳静做什么?”做老公的不悦了,老婆看着帅帅的自己竟然想的是小表妹。 “佳静和你一样个子高,个子高做事,有很多方便的地方。”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个子矮有个子矮能做到的事。”走回来,手里抱着一堆衣服,空出一只手点点媳妇娇俏的小鼻尖。 嗔怨地打了老公那只时刻不规矩的手,接过老公手里一半衣服,夫妻两人,一边叠衣服,一边,又是谈情说笑。 “阿衍,你会烫衣服不?”叠着老公的衬衫时,发觉领子有些皱,有意烫一烫,忽然想起一个笑话来,月牙儿眼弯弯。 “不会。”只会洗袜子的老公答,“怎么,谁会烫衣服?” “你说会是谁呢?你想想,是谁说连打领带都不能女人代劳呢?” 蒋衍,不厚道地跟着老婆一块笑弯了腰。 说实话,大舅子的观点连他这个身为男人的都搞不懂。 不是越男人的男人,最喜欢茑茑燕燕团绕在周围服侍自己吗? 嘭! 对面屋里忽是传出一声东西破碎的巨响。 夫妻俩互望一眼后,急急忙忙走到对面,担心陆夫人出什么事。 走到厨房,陆夫人倒是没事,有事的是白露。 “白露,碎就碎了,别捡了,免得割到手。” 陆夫人这话刚未完,白露的手因捡着地上的碎块,一不小心划了个口子。 “蔓蔓,我去找止血布。”拍了下媳妇的肩膀,交代一声,蒋衍转身去寻药箱。 这头,蔓蔓走进厨房,让陆夫人和白露一块出去,说:“这里我来收拾,妈,你先扶白露姐到客厅。” 眼见白露手指头的血口比较大,鲜血汩汩地流,陆夫人有点被吓着,急忙牵了白露往外走,一边喊女儿:“囡囡,你别收拾了,等你哥你弟回来再说。你小心你有身子。” 即使要等人回来,这四落的碎片都飞散到四处都是,还是生怕人踩到误伤自己。蔓蔓取了把笤帚,先扫了下。 因不是自己家,蒋衍找药箱用了些功夫。等找到止血布回来,白露已经流了不少血,在沙发上躺着,脸色一丝发白。 “哎,怎么办?”陆夫人对白露受伤,挺是上心的,毕竟这未来大儿媳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妈,你别急,我和蔓蔓给她冲点糖水。”蒋衍把止血布交给陆夫人,走去厨房帮老婆。 陆夫人拿着止血胶布,在白露受伤的指头上缠绕,一面叹气:“你好好的帮我端锅子,怎么就摔了呢?” 白露闭上眼,心里听着这话挺伤心的。本来,她是上班一族,在家里被父母宠爱,自然不会做饭。而且,陆家这个未来婆家,从不会在这点上为难她。陆司令和陆夫人都是开明的人,都知道上班族事业女性的辛苦,不要求她会做饭。要不是她从人家口里听说了自己未婚夫会做饭,说她是好福气,君爷什么都会,她这不焦心,想着最少能给未婚夫在厨房里打个下手吧,于是来到陆家后,热乎乎进厨房向陆夫人学习。哪知道端个锅都要有技术的,不小心摔了锅,还割了自己。 见未来儿媳的脸仍白霭白霭的,陆夫人走去打电话给大儿子,让大儿子早点回来看未来媳妇。 车里,手机铃声滴——滴——滴—— 君爷的车,与白露单位门口隔着条大街,因为窝在小巷头里,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这安安静静不出声的车是停了有多久。 车里面,那双安静的宛如深渊一般深沉的冰眸,是从杨修开着奔驰出现,让人送栀子花进去,再到白露出现,把栀子花奉回,杨修与白露争吵,然后他妹妹蔓蔓忽然出现了,白露把他妹妹带走。一切,都尽收在他无声的眼底。 杨修和白露吵了些什么,距离遥远,加上车龙嘈杂,他听不见。然而,两人脸上的表情,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猜得出,杨修说了什么,让她忽然间的动摇表现出了一丝怔。 这时候,他只要出现,当着杨修说句话,谣言不攻自破。但是他没有,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等着,等着她怎么抉择,打算怎么做。 因为她和他都很清楚,他不爱她,不可能爱她。 她从来,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从来不是。但是,他清楚这个女人是自己要娶的老婆,从来已经认定了这一点,不会变的。 不要想着他这是委屈自己的感情,不会是。他是心甘情愿答应这桩婚事的。 只要想,每次想到,小时候一家在乡下的那种痛苦的经历,有钱都没法挽救家人性命那种痛楚。 他的母亲早产后羸弱到想吃点比较好的食物都没有,不是没有钱,是没有人愿意伸出手帮他们。 他可怜的妹妹,就因为这,身体羸弱到现在,并且失散多年。 手机铃声滴——滴——滴—— 他知道这是谁打来的,很可能是为了她。 “妈。” “陆君,你还在单位吗?早点回来吧。白露在我们家帮我做饭时受了点小伤,你快回来看看她。” 母亲急急火火的声音,多是一种责任。 娶这样一个女人回家,会给母亲造成多少心理负担,他心里也清楚。 然这是作为陆家婆婆没法避免的选择。 他这个做未婚夫的更没法逃避。 “我知道了,我会回来。” 陆夫人挂了电话,总觉得刚才听儿子的声音里,似是有一种相当疲惫的声色。 儿子喜欢不喜欢这个儿媳,她和老公一直都不大管的,因为这是年轻人的事,而且这婚都订了。 忧心忡忡走回客厅,见女儿冲好了糖水在喂白露喝,女婿在厨房里收拾残局。女儿女婿这对夫妻,在她眼里,才是正常的,安慰她和她老公。 不会儿,大儿子倒是很快到了家。 众人见君爷进来,不约而同都让开了位置。 白露仰起的头,看着他走近,要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心口某处一个漏拍,想坐起来。 “躺着。”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听着习以为常,却想这未免不是他表现关心的一种方式,心里未免是一点喜悦。 冰冷的指尖捉起她那只缠绕上止血带血迹斑斑的指头,稍微默了一下后,道:“你不会进厨房,谁都不会说你的。” 她情愿他骂她自不量力,而不是这样客客气气地把她奉为掌心上的公主一般。 一颗心,刹那间,是落进了冰窟窿里。 …… 地铁站里 林佳静不知自己怎的了,竟然就这么允许了姚子宝跟在自己身后。 两个人前后走进了地铁车里。 见有个空位置,姚子宝指道:“你坐吧。” 林佳静摇摇头,小心环顾四周,怕人家误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幸好,在这大都市里,人情倒是彼此冷漠的多,也或是司空见惯了他们这些年轻人谈点小恋爱什么的,没有人去留意到他们。 “不用了。” 结果,两个人都站着,等上车的人多了,并排是几乎肩挨到了肩。姚子宝身高,也有一米七几,和她站到一块,倒不显得矮。 只是脸上这一脸痘痘的痕迹,其实看久了,不会很难看。 “你说你认识蔓蔓姐?”林佳静低着头,寻着话题,不想他先开声把主动权握到手里,直觉里头他是个能言善辩的。 “认识。她算是我干姐姐吧。”姚子宝尽可能将眼光放到其它方向去,减轻她的压力。 “干姐姐?”果然,没有他盯来的目光,她说话放开了。 “是。我妈,在很久以前,都想认蔓蔓姐为干女儿了。” 林佳静将自己收到的那些信息仔细来回一琢磨:“你姓姚?” 看来这女孩不是一无所知。姚子宝很是高兴:“是。” 手指,在背带上有些无措地扯一扯,抬上视角,在他那身干净的白衬衫上扫了两眼:记得,姚家和陆家一样,都是高干家庭,可他,穿着打扮,甚是朴素。 “你,找我做什么?”声音很是迟疑的,除了蔓蔓,她也知道陆家人都看不起他们温家人,基本上,高干家庭有高干子弟的圈子,和她沾不上边。 “我想有些事你是了解的。”姚子宝的声音不疾不徐的,伴随地铁嚓嚓嚓的铁轨声,听起来与他的年纪不同,很是稳重,“陆家和你们家有矛盾,不喜欢蔓蔓姐串你们家的门。我是看着都在心里头替蔓蔓姐担心,想着,看能不能力所能及地帮上点忙。” 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你想,她整天和大舅子温世轩住在一块,温世轩什么心情,她都清楚。她真心觉得陆家人蛮不讲理,非要断了蔓蔓和养父二十多年的情感。在她小心眼里,这陆家人未免有些仗势欺人。 “能帮上点什么忙?” 耳听她的话,都按着自己的计划里面进行,姚子宝扶了下眼镜架,掩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说:“我们的年纪,未到能在大人里面说话给大人做主意的程度,但是,我们可以互通消息,增加彼此信息的透明度,在关键时候,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 林佳静低着的头,是将他的话全听进去了。因为他的话,还真是有理。 如果能给蔓蔓或是大舅子及时通风报信,避免措手不及的情况发生,似乎是眼下她最能为大舅子和蔓蔓做的事。 “行。”林佳静道。 却是未想她这么快答应了,对她果爽的风格,他又是另眼相看,几乎掩不住眼睛里对她的那抹欣赏,低下声音:“如果你同意,我们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吧。” 所以,当他们两个人一齐走出地铁的时候,各自拿出手机,彼此交互手机号码,样子看起来有些亲密。 “哎,那不是佳静吗?”在地铁站里走着的廖舒雅,一眼,就看见了个子高挑难免显得出众的林佳静。 廖舒雅左边走着温浩雪和温媛。 三个人,是在温媛放学的时候,约好一起去吃饭联络姐妹感情。 顺着廖舒雅的话,温媛瞧见了林佳静身边的姚子宝,对这个满脸疙瘩的大男孩,印象倒是挺深的,因为他的同伴甩了她的脸,而且让她无处告状,回家还得对许玉娥撒谎说是不小心被磕着的。 这林佳静是小妖精真是小妖精,那天说自己不认识对方,现在,和对方亲亲密密在一块了。 而这话,不需要她说出口,自有人和她一样呆不住了。 “她真行,不是说来京城上学吗?结果是来京城钓男人的。”廖舒雅边说,边拿手嫌恶似地捂了下口,“不知是什么人?长了一脸麻子似的,她也能接受,不会是富二代吧?” “你不知道她性子像蔓蔓姐吗?”温浩雪挑着眉,不以为意的——因为林佳静一看,就知道不是与她们是同一路的人。 “她能像蔓蔓姐?”廖舒雅好像听了个大笑话似的,俯腰仰头,“浩雪,你想抬举人,也能看着对方究竟是不是真凤凰。蔓蔓姐是她能比得上的人吗?” 那是,蔓蔓是真凤凰,但林佳静不是,林佳静再清高,都只是在树枝底下和她们一样扑哧扑哧拍打翅膀的小麻雀。 “她不会不是小姑丈生的吧?”温浩雪有点担心又来一出偷龙转凤。 “这不可能!”温媛斩钉截铁的。 蔓蔓那是例外,很少很少有的例外。 三个人的目光,看向和姚子宝一块走着的林佳静,又都多了一丝厌恶。 “再有钱怎么样?麻子脸,谁想要?”廖舒雅再说这话,是气话了。 另两人都听得出来。 温浩雪转个话题,轻松轻松气氛,说:“陆家要为蔓蔓姐摆宴洗尘了。但是,这陆家的家宴,肯定不会邀请我们。” “陆家的家宴很不一样吗?”廖舒雅好奇地问。 “那是肯定的。”温浩雪以她白痴的目光瞪她一下,“你想想,能和陆家攀上关系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妈,觉得我好歹是蔓蔓的堂妹,不能不去,这不在想方设法。” “媛媛,你呢?”既然温浩雪都能蹭着堂妹的名头,温媛以前可是蔓蔓的亲妹妹,能不去? 温媛是第一次听说陆家家宴的事,但她不是没有办法。 “你说,蔓蔓姐会不会邀请佳静?”廖舒雅说回来,又绕到佳静身上去,谁让佳静现在都能让她们红眼。 蔓蔓邀请佳静不无可能,因为现在谁都知道温家里面佳静最受蔓蔓宠的。 “媛媛,你怎么说啊?” 廖舒雅再催温媛,居心可想。 温媛转过头,极是自信地,对着愁眉未展的她们一笑:“已经有人邀请我参加了。” 正文 【112】八方宾客 陆家的家宴不是摆在城市里的,而是摆在了陆家老家。 陆家老家在哪? 在山东。 而且那地方,据说飞机飞不到,要坐火车。 高铁还坐不到,非得坐那种慢速火车。 当这个信息传到温浩雪等一帮温家人耳朵里时,全懵了。 说陆家人是不是傻了,开家宴开到一个鸟不拉几的小乡村里面去。 “陆家真心是要待蔓蔓姐好?” 单凭这个家宴地点,都足以令温家人重新审视蔓蔓在陆家人心里面的位置。 不管怎样,就冲着席上可能出现的优秀男人,温浩雪等人,仍是想尽法子要去凑热闹。 蔓蔓在家和初夏通电话,说是要回老家几天,可能在工作上不能帮上忙了。 初夏原先以为她是要回温家老家,说:“上回不是老人家生病,你回去过了吗?” “不是,是我爷爷的老家。”蔓蔓道。 “什么时候去?用不用我去送送你们?”初夏和温家人想的一样是飞机场,送个别不难。 “不用了,我们是明天上火车,火车站人来人往的,你现在不是犯孕吐吗?再说,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回来了。” “火车?” “是啊。” “为什么是火车?” 蔓蔓被死党问的这个问题问懵了:“我爷爷的老家要坐火车才能到。” “你爷爷的老家,不会是和我老公的老家一样吧?” 初夏只跟老公回过老公老家一趟,印象十分深刻,在于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中间倒了两次车,累得,去过一次后,她死活都不愿意再去了。除非老公老家的交通有改善。 “师哥的老家是在四川吧?”蔓蔓回想起了死党曾和她抱怨过的这事,摸摸嘴唇。 师哥杜宇的普通话,口音应该是四川调,不过相处久了,出来都是大学生学的是标准普通话,蔓蔓分辨不出杜宇的乡音。 “你爷爷的老家是山东,这么说,你祖籍是山东人?”初夏对意识到这点感到挺惊讶的,“可我,从来觉得你就是一正宗南方人。” 蔓蔓长得纤瘦,自小在南方长大,体格、语言、举止、口音,哪一处都是没有一点像北方人的。 “太奇妙了。你完全南方人风格,他们居然能认出你是他们家的血统。”初夏为陆家人的火眼金睛惊叹“MYGOD”。 月儿眉小小地揪了揪。 “你老公是哪儿地方的人?”既然已经谈及认祖认宗的问题,初夏干脆问个遍。 “阿衍他老家是天津。”若不是因陆家老家的事被挑起,蔓蔓都没有想到去追查老公祖籍这个问题。而且,其实不用她怎么查,问小东子。 小东子一张口:“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 全是吃的,幸好她平常爱翻食谱,一猜即中:“天津的。” “舅妈聪明!”小东子给蔓蔓小媳妇竖个大拇指。 天津人生性幽默,她老公蒋衍同志,纯然体现了这一点。 在初夏听来,最先想到的却是:“哎呦,正宗的城里人。” 正宗城里人,和祖籍由乡下迁进城里的,还是两码事。 中国人,是很讲究传统这回事的。 也即是说,蒋衍同志,他是个纯纯粹粹的小贵族,而他们陆家,算是个从乡里到城里闯荡成功的土霸王。 蔓蔓眨眨眼皮子,对初夏同志提醒的话儿,感觉有些绕。 “我和老公没有想多的,结婚后两家本来就是平等的。”蔓蔓重申自己和老公的立场。 无论她的娘家以前是温家,还是现在的陆家。 “得了吧。”初夏严重不同意她的意见,“你看我婆婆现在不敢给我半点难看,就因为我是正宗的城里姑娘,你师哥,是从乡下里来的。” “可是你和师哥的感情很好,有分的这么清吗?” 所以说,结婚多年和刚结婚不久的媳妇,经验分歧都在这里了。 “你和我一样,现在都是有娘家罩着,婆婆不敢给难堪。你和你婆婆处的不好吧。我和我婆婆也处的不好。我和你打个赌,你信不信,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婆婆又得闹了。” “你怎么知道?” “我妈教的。” 初夏有个厉害的娘亲谭母手把手地教。 蔓蔓不以为陆夫人会先调教她在背后说婆婆的坏话。因为陆夫人本人,并没有遇到个坏婆婆,无从教起。 “嗯,你妈性子太好,养尊处优,不像我妈,那是一路家里家外过关斩将,火里来雨里去的,浴血奋战走出来的一条路。” 对初夏这句两个母亲的评价,蔓蔓不能说错。 其实和陆夫人处的久了,蔓蔓都能体会到,陆夫人是少有的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闲夫人,不需要担心家里经济,不需要担心儿子不孝,不需要担心老公有外遇,现在女儿回来,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而家里的男人,也不给她担心。 陆夫人可以说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了,而且她随遇而安的个性,让她并不会对任何环境有反抗的心思。 蔓蔓并不习惯陆夫人这种生活方式,可以说很不习惯。因为她从小跟随养父温世轩穷出来的,整天要担心粮油米盐,钱在手头上攥得紧紧的,仍是会怕没有钱的一天。所以,必须赚钱,努力赚钱,一天不赚钱心里都不安,因为她明白社会里一个真理:生活里到处都是要花到钱的。 而且不像陆夫人,陆夫人对钱的问题不做任何担心,习惯了伸手向家里人拿钱。 蔓蔓不是,蔓蔓哪怕是花老公的钱都心里不踏实。 初夏在家里,也是掌管财政的大臣,对老公杜宇可能存在的小金库严加看管。 “虽说两人感情很好,但是在这钱的问题上你不能不做防备。”初夏以结婚多年的媳妇经验教导刚迈入婚姻殿堂不久的死党,“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男人想钱的问题不像女人,总以为只要赚,就能赚到。我们要防着点,做好储备。何况,男人小金库是滋生小三问题的源泉,你不能不防。” “伯母教的?” “那是。” 夫妻之间要这样百般猜忌,蔓蔓觉得没有意思,但不能否认谭母教导初夏的在现实中并不是不存在。 “女人,对自己好一点,没有错的。”初夏总结完,问她,“你这回回娘家老家摆宴,你老公尾随的吧?” “是。” “我妈让我告诉你,无论是你回他家的故乡还是他跟你回你故乡,都要注意细节。” “细节?” “就是各自乡土不同的习惯问题啊。” 蔓蔓汗,瀑布汗:当初老公跟她回温家老家,因为她长在南方,对老公能照顾有加。但是,现在回的是陆家老家,她一点都不熟悉的北方乡土。她教老公,还不如说是长在北方的老公教她? 中国国土辽阔,现在,南嫁北娶,北嫁南娶的事儿多了。 蔓蔓心思,也不需太担心。 车票,是陆家一早统一订好的。众人,包括事务繁忙的陆司令,都请了个大假。 临出发前的那晚上,众人收拾行李。 陆欢跑上跑下,当联络员,蔓蔓才知道,这次姚家要和陆家一块走。 想着天气热,要接近酷暑的季节了,蔓蔓并没有在行李袋中放厚的衣物。 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一般都是媳妇在处理的,蒋衍并不插手过问。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陆欢被陆夫人派过来,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是否缺啥。 蔓蔓心里头,是和老公一直担虑一件事:那就是去到那里后,见到老爷子要送的见面礼。 陆老爷子住的是将军楼,一级退休干部,要什么有什么。他们送什么东西,在老爷子眼里,都是不稀奇的。 送老人家这礼,变得十分讲究。 蔓蔓和老公各自询问了多方意见,最终,是由蔓蔓自己亲自书写了一幅字,然后由她老公阿衍在师哥杜宇的指导下,给予了装裱。 现在字幅卷起,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筒子里,绑上一条红丝带。蔓蔓将它装在了行李箱里头,担心压坏,只在旁边搁一些柔软的衣物。 现在这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蔓蔓认为万事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陆欢接到她OK的手势后,回去复命。 到了第二天清早六点钟半,陆欢来敲门,道是出发了。 京城地广,去火车站,都需一个多小时车程。火车是在九点二十几分出发。他们要提前进站。蔓蔓极少坐火车,最近坐的一次,是和初夏他们上京时坐的长途直达卧票。 这次陆家订的,也是卧铺票。 今早一同去的人马分成各路出发,到了火车站,撞上了面。 蔓蔓的感觉是:过年回家赶集一般。 到了车站,聚在一块的人多,还没上车,都聊开了。 姚夫人与陆夫人,是好姐妹,一见面就是一块儿的。但蔓蔓没有能认出来,除了她们两个,与她们两个站在一块的其她几个中年妇女又是什么身份。 而且,在这样的时候,一般,要她和老公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很快,她老公被陆司令招呼走,去认识一些朋友亲戚之类的男性长辈。 解除了蔓蔓窘境的是蒋梅的来到。 这次陆家邀请蒋家人,只邀请了蒋父以及蒋梅一家。为此,听说蒋母在家里,又是闹腾了一番。 “舅妈,这是我爸。”小东子拽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走到蔓蔓面前。 陆家这次家宴摆的大气,在部队里许久没有回家的程思全受邀,都不能再借口不到。 指头转着军帽,年轻军人肩坎上两杆两星的标志,蔓蔓认得出来是和自己老公一样的军衔。 蒋梅的老公程思全,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一些,俊秀一些,军帽下被太阳暴晒有些黧黑的脸蛋,下巴有些胡茬,笑起来好像一丝忧郁一丝勉强。 蔓蔓叫蒋梅为二姐,于是跟着叫了程思全为二姐夫。 “二姐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蔓蔓问。 程思全没有回答呢,小东子抢着说:“爸爸是昨晚上回来的。” 思父心切,在这个几岁的小男孩脸上一目了然。 站在他们父子后面的蒋梅,不免戴上黯然。 蒋父,瞅着二女儿这一家子,深深地在眉宇间皱个疙瘩,最主要的,仍是针对这个二女婿。 在部队里坚守岗位固然没有错,但不意味不与家里联系。 蒋梅再瞒,做父亲的都能看出,程思全极少与家里联系,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衍呢?”程思全明显是避开蒋父的目光,问。 “他被我爸带走了。”蔓蔓歉意地说。 程思全对此道:“没有什么。只是许久没有和阿衍见面了,想见一见,说会儿话。” 看得出来,程思全和自己老公感情倒是挺不错的。 该检票进站了。 蒋衍从前头奔回来帮媳妇拎行李,才知道自己家里人到了,一一打招呼:“爸,二姐,二姐夫,你们坐哪节车厢?” 蒋家的票当然不是陆家订的。 蒋梅要弟弟别操心:“都订的卧票,要去串你们那里不难。你自己先看好你媳妇,你媳妇有身子呢。” “舅妈肚子里有小孩子了。”小东子向一头雾水的父亲解释。 程思全不禁一笑:“你们不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吧?” 蒋衍忙和蔓蔓齐齐摇头:“不是!” 说明这结完婚马上有孩子,也会招人质疑的。 蔓蔓一个汗。 蒋衍一手搂老婆,一边和久违的程思全磕话:“昨晚上回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过来,我去你们那里也好。” “来的急,今天赶着出发,想着不打扰你和你媳妇休息了。” “姐夫的部队里这么忙,我听二姐说,你一直请不到假回来看看。连小东子眼睛好了,都回不来?” 听到这话的程思全猛地一怔,低下头,看向牵着自己手的小儿子,好像方是注意到小儿子鼻梁上没有戴眼镜这一事实。 小东子和母亲蒋梅,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默默关注自己走路。 “二姐,小东子的事你没有和姐夫说吗?”早把他们一家人三人的表情收在眼底的蒋衍,越过程思全问向蒋梅。 小东子又抢着发言了:“妈妈和我想给爸爸回家时一个惊喜,可爸爸没有发现。” 连自己小儿子没戴眼镜了的事都没有发觉,这个父亲怎么当的。 走在前头的蒋父听了,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爸爸可能是许久没有回家了,忘了我戴眼镜的事。”小东子见大人们异常的沉默,主动为父亲辩护。 在小东子心里面,爸爸,还是好爸爸。 蔓蔓能听得出来小男孩的心声:不希望有谁质疑爸爸不爱他或是妈妈的事。 于是,拉住想继续盘问下去的老公:“有孩子在。” 蒋衍收住了口,星眸,停驻在侄子的小脸蛋上时加倍温柔。 通过检票口和站台,各自上了车厢。 在老公将行李塞到床底下时,蔓蔓接到了一条短信: 蔓蔓姐,我是浩雪,我们在8号车厢,你可以过来找我们。 刹那,是一惊之后,无语。 “怎么了?”见她月儿眉揪着揪的,蒋衍问。 “没有什么。”耳听火车开车的汽笛响起,驱赶温家人下火车并不明智。而且不管怎么赶,这些人都不会死心跟过来的,只要有机会。 …… 火车的旅程,不像初夏说的两天一夜那么长,然蔓蔓犯困,到了火车上一直想睡。 陆夫人与姚夫人走过来看她时,对女婿蒋衍说:“她想睡是好事,说明孩子在长。” 老公听了这话不敢打扰她,让她睡。 而且,不多久,又有人招呼老公去谈话了。 蔓蔓睡得迷迷糊糊,空调车开着空调,有些冷,让她拽着被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可能有人过来看见她冷,往她身上披了件东西。 影子模糊的,只能辨认出是个修长的影子。她模糊着想睁开眼看是谁,但是,眼皮压着睁不开。 等囫囵一个觉睡醒,坐起来,看是被子上叠盖了件军大衣。 她给老公带的衣服里面没有这一件。 琢磨着可能会是谁的,先拿了个口杯,走到车厢一头的热水器去倒水。 温浩雪和廖舒雅两个人,正从车厢的另一头一点一点地摸过来。 “你真弄清楚了,蔓蔓姐在这个车厢?”廖舒雅见找了几个铺位都不见陆家人,担心起来。 “我在餐车上听见的,那群夫人现在都在餐车,所以你在这里见不到人。”想必温浩雪在这里头盯梢已久的。 “蔓蔓姐没有跟着去吗?” “没有。我听到她们说蔓蔓姐犯困在睡觉。”温浩雪说。 “犯困?”廖舒雅没有听说蔓蔓有晕车这个习惯。 “是,蔓蔓姐怀孕了。”温浩雪以为,仅是得到这个消息,这趟旅程都值了。 真是怀孕了。 廖舒雅猛眨了个眼后想起:这下,汪芸芸多了个筹码,不是得开心死了。 两个人半猫着腰往前摸索,迎面看到类似军人的影子,温浩雪想到有可能是君爷,急急忙忙拉着廖舒雅面向窗。 那个军人从她们背后擦身过去,并未留意她们。 不是君爷。 温浩雪捏出了把冷汗:她差点儿忘了,找蔓蔓的过程,就是与君爷对战的过程,会被君爷割舌头的。 “你怕军人做什么?”廖舒雅不明白地问。 “你没有听我说过吗?蔓蔓姐她哥是军人。”温浩雪像做贼的老鼠一样四处瞄了瞄,拽着她,“快点,让他们没发现之前,找到蔓蔓姐。” 廖舒雅一面跟在她后头,一面发牢骚:“照我说,这陆家人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仗势欺人吗?他们凭什么阻碍我们和蔓蔓姐见面?” “凭什么?”温浩雪回头瞪她的眼神是想用指头戳到她鼻子上去,这个呆子,“他们凭的东西多着呢。除非,你和你妈不怕被陆家人抓住把柄,被踢回老家,或是像三叔他们一家一样进了大牢?” “我和我妈没有做过犯法的事。他们想抓也抓不到。”廖舒雅中气十足。 温浩雪与她说不清,而且现在不是进行辩论赛的时间,一路摸到车厢中间,找到了窃听到的床位号码。撩开车帘子一看,床上空空的,没有人。 陆家给蔓蔓订的铺位是,蔓蔓睡下铺,对面下铺睡的是她老公。两人上面的中铺分别睡着陆欢和姚子宝,再往上,是订下不给人睡的空铺。知道姐姐要睡觉不能打扰,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哥早肩搭肩,另寻地方快活去了。 温浩雪能认出是蔓蔓睡的地方,是瞧见蔓蔓的那个用了多少年没有换过的小提包,正搁在床头上。 “这包,是蔓蔓姐的。蔓蔓姐走开了?”廖舒雅也认出了那个包,同时望见了被子上的军大衣。 接着,是见温浩雪蹲下了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蔓蔓的行李箱。 “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要等蔓蔓姐回来吗?”廖舒雅诧异。 “蔓蔓姐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先可以看看蔓蔓姐的东西嘛。反正她是姐姐不会在意的。”温浩雪说着,马不停蹄准备撬开那行李箱。 温浩雪在温家姐妹里面,从来是最喜欢毛手毛脚的,去到谁家的家里都喜欢翻人家东西看,并且从不过问主人的意见。说起来她并不是偷,就是好奇想看。廖舒雅和其她姐妹,常埋怨温浩雪这点死不悔改的,但是,现在,她却乐于温浩雪翻蔓蔓的东西,因为同样好奇着温浩雪暴露的新闻。 “蔓蔓姐要送她爷爷礼物,不知道会送什么,八成搁在这行李箱里头。” “我听你说她爷爷以前是多大的官,蔓蔓姐他们送爷爷的东西不是得金贵的才能进老人家的眼,能装进行李箱里头吗?”廖舒雅疑问着。 “你傻了,你觉得蔓蔓姐可能送她爷爷金银珠宝吗?”温浩雪给她一个白眼。 廖舒雅想着也是:蔓蔓那个跟温世轩许玉娥锻炼出来的穷酸性子,想送个金银珠宝,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一块成长多年的姐妹,彼此某些脾性,都是一清二楚的。 眼瞧温浩雪不费吹灰之力,猜中了蔓蔓设定的密码锁,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行李箱盖子。 “真有你的,浩雪,你怎么猜到蔓蔓姐的号码?”廖舒雅一拍她的肩头。 “你也能猜到。”温浩雪不以为意。 那是,蔓蔓设定的号码,首当其冲,肯定是温世轩的生日。其他小贼肯定猜不出来,但是,她们这些温家姐妹反而是最容易猜出来的。 打开了行李箱,要找蔓蔓搁的生日礼物,一点都是不难的。 装字幅的筒子显露在她们面前。 “听说蔓蔓姐的画现在挺值钱的,一幅,都能卖上个几千块左右。”廖舒雅盯着那字幅,心里怪痒痒的。蔓蔓的画廊被烧了,连带,她想看一眼蔓蔓作品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始拆筒子。 盖子拨开,因为急着拉里面的卷轴,两只手同时一扯,撕拉,左右撕拉开了道小口子。 “怎么办?” 两人的脸,唰的都白了。 “装回去。”温浩雪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多了,比廖舒雅镇定的多,“别担心,蔓蔓姐知道不会拿我们怎样的,我们终究是她妹妹。” 东西装完,盖上行李箱推回床底下,看起来纹风不动的样子,两人坐在蔓蔓的床铺上,一人摸着一胸口,心有余悸。 见这情况,明显,若是蔓蔓回来发现她们来过,难免会把怀疑的苗头安在她们头上。 两个人心有灵犀,一块猫着腰赶紧撤了。 路上,廖舒雅又发牢骚了:“我们来看蔓蔓姐,可好,现在人没有见着就得走,都怪你多手多脚。” “怎么是我了?是你用太大力撕了画,不是我。”温浩雪极其不乐意。 两个人一路吵着架,回到自己座位上,见到有他人在,方是罢了嘴。 这次陪她们一同来的,有温凤姊、张秋燕和汪芸芸,汪少涵年纪小,没有来,照顾儿子的温凤妹就此没有跟来,只派遣了自己的女儿汪芸芸代言。汪芸芸向蒋家请了几天假。 有温凤姊在,想订卧铺票,不省钱是不可能的。一行人只好都订了硬座。 温凤姊喜欢打牌,和四周坐的客人围了个圈,一上火车,就打起了纸牌。张秋燕嫌吵,昨晚因为紧张没有睡好,找了个地方睡觉去。三个温家姐妹坐一块的。 闲着没事翻着书的汪芸芸,看她们两人回来,眉儿一挑:“你们去厕所去那么久,我都以为你们掉坑里了。” 温浩雪不约两个一块去,就是生怕人多事多,现在证明她没有错,出了乱子,不过是两个人知道。 “厕所都挤满了,我和舒雅这不一路寻到了头,才找到个空的。”温浩雪说完,坐回自己位置,拿出条纸巾擦擦汗。 廖舒雅同是着急取杯子喝水。 汪芸芸见她们两个这个样,不免嘴上嘲讽的:“你们走一趟厕所,口渴,要喝水,不是等会儿,又得上一趟茅厕,恶性循环。” 然在她面前这两人已是做贼心虚,心里惶惶的,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 听她们没有驳嘴,汪芸芸顿觉无趣,举起手中的书,却没有放过观察对面这两人脸上那丝惶然不安。 “不知媛媛到哪里了呢?” 廖舒雅想转移注意力,叹起了温媛。 温媛没有和她们一块出发,自称有人会送她去,搞得神神秘秘的。 “听说她是要坐飞机。但是坐了飞机不能直达,要开车进山里,公路并不好走,说不定到达的时间比我们慢。”温浩雪说这个是表明温媛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心里能平衡。 “佳静究竟有没有来?” 这是廖舒雅等人最关注的问题。 然而,到至今,林佳静确实没有动静。 “她要上课,倒是挺能在蔓蔓姐面前装的。”温浩雪一口咬定,蔓蔓肯定邀请过林佳静,林佳静装着自己是个乖学生,拒绝了蔓蔓的邀请,所以说不定真是攀上了个富二代,都不用攀结蔓蔓了。 汪芸芸第一次听他们说林佳静交到了个看起来有钱的男朋友,心里头,终于意识到急了。如果连小她们这么多岁的林佳静都有了对象,她们这群至今没有消息的,岂不是和以前的蔓蔓一样,都要发霉了。 …… 蔓蔓上车前,是把贵重的钱、银行卡和身份证,都缝进自己衣内或是藏进自己袜子里头,所以,离开铺位时没觉得有重要东西留下,不会想到去叫人帮自己看行李。 端了杯水回来,坐在床上喝口热水,觉得床褥边上热烘烘的,好像有人刚坐过一样。 四周望了望,好像被子有被人掀动过的迹象,她心里正犯疑惑。 “蔓蔓姐。”陆欢从外头走了回来,看她醒了,就叫了声。 蔓蔓见他背了个书包,问:“你睡哪?” “我睡你上面。宝儿睡姐夫上面。”陆欢说着,将自己的随身旅行背包到这会儿才甩到她上面的床位,“刚见你睡着不敢吵醒你,我和宝儿,就到我哥那里消磨了。” 蔓蔓本以为自己上面不睡人的,现在见睡着的是自己弟弟,倒是安心,问:“宝儿呢?” “还在我哥那呢。他喜欢看人家打牌。我瞅着没趣。” 君爷是睡在他们隔壁,但是,一群人,却都是在另一节车厢高大帅睡的地方打牌。 “你怎么瞅着没趣?”处的久了,对这两个年轻小伙子的性格差异,蔓蔓摸到的并不多。 “蔓蔓姐,如果你到他们那里看一会儿牌,你心里就明白了。宝儿喜欢这种费脑子的智力游戏,我不喜欢。”陆欢哈哈笑着,拿手指指脑子。 “打牌本来不是费脑子吗?” 姐姐果然是个单纯的妞,就姐夫,都没有姐姐单纯。 于是陆欢拉着单纯的姐姐去学习学习。 蔓蔓倒是记起自己床上搁着的那件军大衣,道:“不知是谁放到我这里的,得还给人家。欢儿,你能认出是谁的吗?” 军大衣都差不多个样,陆欢左看右看,真是没有能认出来:“会不会是我哥放的?” 君爷来过? 蔓蔓一愣:自己怎就没有这个印象? 手里抱着大衣,和弟弟是走到众人打牌的地方。 打牌的,一圈年轻人,都是两个爷的亲朋好友。喜欢搞娱乐项目的高大帅是庄主。两个爷其实没有参加,伫立在旁边观看。 蔓蔓到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惊动人。陆欢小声告诉她这牌怎么打,为什么有人看起来赢了却是输了。蔓蔓听着,脸蛋逐渐发红了:确实没有想到,人家是用打牌走人情关系呢。 站了会儿,发现有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回望过去,寻见着立在一边上的姚爷,手里捧着本书,如在低头专心致志地阅读。 身旁,另一冷冷的声音看见她,出了声:“你怎么到这里来?” “哥。”陆欢赶忙代她答,“姐是来还你大衣的。” 瞅见了她手里头抱的大衣,冰眸里的光翻覆了好几遍,让人见不清楚想的是什么。 “哥?”见他半天没有答声,陆欢都疑问了。 毫不留痕地掠过场上另一个人,惯常教育弟弟妹妹的语气说:“穿着回去。车里空调冷,把你行李里面厚点的外套拿出来穿,免得着凉了。” “外套?”蔓蔓眨了下眼。 “姐,你没有带厚点的外套吗?” “天气热成这样,带什么外套?”看电视新闻,各地天气都接近酷暑了,山东没有例外。 事实证明,这是她作为媳妇以来闹的最大的一个乌龙。 初夏电话里说的南北差异,现下验证在了她身上。 北方山里不像南方丘陵,日夜温差大,下雨露的话,夜晚都得披着条厚被子。 有人,蔓蔓不认识的,坐在高大帅身边,捉着一副纸牌,像是个纨绔子弟,听她这话,对她哥笑道:“陆君,你妹妹真是从南方来的,不说是你妹妹,真是认不出来。” 这句话,百种意思,一是说她长得不像她英俊的哥哥和弟弟,相貌很一般,二是,说她一点都没有陆家祖籍的风范,连北方人的地貌习俗都不了解。 高大帅忙扯了下那人袖口:“你胡说什么?人家刚回家,能什么都懂吗?” “你误会了,我这不是在说陆君这妹妹可怜吗?” 可怜,被其他人家养成这样,连自己家人都不像。 蔓蔓默默地低下头,转身即走。 “哎,姐——”陆欢拔腿去追,不忘给那个说话带刺的人一个瞪眼。 没有像弟弟被一激即火,冰眸,是在她纤细的背影上深深地印上一目:这些话,她之后肯定会继续听到。怎么应对,是她自己要学习的事。 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媳妇被人说长短,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蒋衍,回到车厢,看见媳妇坐在床头,喝着水,与小舅子陆欢说着话,倒也不见什么异常的情绪。 陆欢看到他回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蔓蔓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头肯定哽到了。 接力棒交给姐夫,陆欢走出去溜达。 “蔓蔓。”坐到老婆身边,刚想问仔细。 “我给你倒杯水吧。”蔓蔓站起来,给老公倒水。 水声汩汩,英眉皱着,思摸从哪里开口:“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想到提醒你,北方气候不像南方。” “这有什么?”月儿眉扬一扬,“不都是一个中国吗?南方,北方,就得分的那么清吗?” 诧异,望到媳妇脸上那抹悠然的自信。 媳妇,这不是受到打击了,是赌上气了。 蔓蔓最讨厌被人用什么来分割类别级别。对,她就是个被杂货铺老板养出来的穷酸女,但是,这绝对不能代表什么。 她一点都不可怜,她绝对一点都不让人感到可怜的。 眼见媳妇兴致勃发,跃跃欲试,蒋衍闭住了口,不想扰了媳妇的兴致。 陆欢走到外头溜达,早察觉兄弟姚子宝趁着他不在时,从牌局上溜了。这会儿在车厢与车厢连接处找到人,拍打兄弟的肩膀:“你瞒着我做什么呢?” 被他一拍,姚子宝挺不悦地回头看他一眼,收起手机:“出个声不会要你的命。” 陆欢骨碌转个眼珠子,跟在他后头。 姚子宝刚是给林佳静发了条短信,称自己要进山了。 听说他要进陆家老家的林佳静,自然给他多发了几条短信来回地问。 结果被陆欢搅了兴头。 火车,是隔日清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开进了山中的小站。 知道蔓蔓他们漏带厚点的衣物,君爷让母亲腾出了两件厚外套,在这夜里让蔓蔓他们披着。 至于之前那件军大衣,蔓蔓是折叠好,搁回君爷的床上。 火车在小站停留的时间不长,众人急急忙忙拎着行李下车。 温家人一行人不敢被陆家人发现,是抢着先下了车,找个地方躲起来。对于这种偷鸡摸狗的行动方式,温凤姊和女儿一样不悦,说张秋燕:“二嫂,我们不是做贼,你这是怕什么?” 张秋燕竖起指头嘘嘘嘘,是看见了停在站口的一排车,俨然都是来接陆家人和陆家的客人的。 几个身着戎装的老爷子,从一辆吉普车上走下来。 温家姐妹们一个个互相望:这里面,有谁是蔓蔓的爷爷吗? 【113】巧计惊人 更新时间:2013-2-20 10:33:34 本章字数:12495 山里,清晨有雾。爱残颚疈 老公帮扶下车时,见整个小车站都处于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日光打在雾线中如蒙了层纱。天气清冷,很难相信到了夏季。 “妈。”陆欢自个儿背了个行李包,再给母亲拎行李袋,担心陆夫人摔着。 而陆司令,早已和大儿子一行人,先走到站口与来迎接的人碰面。 上车那会儿人多,分辨不清,现在在这个小站下车的人,基本都是搭载这趟列车的陆家人和陆家的客人,蔓蔓左右大致数了下,有二十来人。蒋家人在他们后面那节车厢下车,蒋梅扶着老父亲,小东子没有睡醒,一颗小脑袋瓜趴在自己父亲肩膀上。蔓蔓在火车上没有和老公去蒋家的车厢串门,是想让二姐他们一家多自己相处一阵。现在看着程思全抱着小儿子,摸着小儿子脑袋的样子,像是个慈父。 蔓蔓和老公互看一眼,皆有欣慰。 四处再望了下,不见温浩雪那行人,想来不知是躲哪里去。 在火车上时,温浩雪她们没有来找自己,但不见得下了车后会放弃这个机会。 “在看什么?”见老婆像是在人群里面找人,蒋衍问。 “什么都看不清。”模糊地答了老公,是不想给老公平添烦恼。 在陆家的地盘上,不见得温家人能有什么动作。 前面有人说是来接送的车都在站口了,可以出发了。 蔓蔓和老公,是跟在陆夫人姚夫人后面往前走。 姚夫人不知是听谁说的老爷子亲自来接人了,在前面惊讶地向陆夫人道喜:“看得出来,囡囡的爷爷,是很喜欢囡囡这丫头。” 陆夫人平平静静地微笑着,没有答好或是是,仅在她微颦的眉间,似乎能找到一丝不确定的因素。 蔓蔓身后,两个二少,同在叽里呱啦地嚼舌根。 对于在车上曾对自己姐姐出言不顺的人,陆欢很是气愤的:“你知道他是谁吗?我之前是没有见过这人。若是知道他是谁,我直接告他家长去。什么样?有这样说话的吗?他家姐妹就长得天仙似的,我倒是想亲眼看看。” 扶眼镜的姚子宝,沉稳多了,沉吟道:“是秦家的少爷,他是有个姐姐,年纪比蔓蔓姐小一些,是部队记者。” “你见过他姐姐?部队记者,不是文工团,想必长得不怎的。” 对陆欢这话,姚子宝感觉太轻浮了,一本正经地说教他:“谁说的?现在部队里的记者,有知识,有文化,比文工团那些只会跳舞唱歌的,更博得人家喜欢。” “就凭他说话那修养,你觉得他姐姐能有好修养吗?”陆欢咧着嘴,龇着牙。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受邀吗?”姚子宝到这会儿不得不提醒孤陋寡闻的兄弟了,“不好意思,你说的他那个没有修养的部队记者,现在是被派到你爷爷身边,帮你爷爷整理文献历史资料,颇受你爷爷赏识。” 未料到这个结果的陆欢,恰是被这个消息给惊了下,眉毛一挑一挑:“怪不得我哥和你哥没有出声,但是,也不该啊,我姐好歹是我爷爷的亲孙女。” 姚子宝总觉得这兄弟单条线了些,若真以为陆老爷子一句话认回孙女而蔓蔓不费吹灰之力能得老爷子承认,陆老爷子可以不叫陆老爷子了。 陆老爷子那是什么人,三起三落,人世险恶都看了个遍,想轻易信个人,哪怕是亲生的闺女都不可能。 两小伙子的话,声音吵,蔓蔓在前面只能听了是个一半一半的,却能相信等在自己前面的这条路,并不平坦。 出了小车站,山路上一溜停了十几辆车,围在周围的,几乎都是穿军装的人,气氛顿时凝重了。 日光这时拨开了些浓雾,在军帽上那些铁铮铮的五角星棱上熠熠发光。 四周山里本身的静谧,加上人群中突然的周静,都能让蔓蔓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眼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囡囡,去和爷爷打声招呼。”不知是谁,在她耳畔说了这么一句类似命令的话。 前面一辆吉普车旁边,站了五个身着戎装的老军人,都用一种眼神在望着她。 爷爷? 她连爷爷的照片都没有见过,何况真人。 陆老爷子不爱拍照,不爱到哪个程度,在陆家的照相簿上,陆老爷子和儿孙合影的影像都没有一张。 不用说,这是老人家给她故意出的一道考题,或是叫难题。 考验爷孙俩是不是能心有灵犀。 蔓蔓心里思着:这老人家太折腾人了吧。说什么血缘之间有感觉,这些完全不科学的事儿,无凭无据,要是她的感觉忽然错了怎么办。是不是代表她就不是老人家的孙女,让陆家自打嘴巴? 在她身后的弟弟陆欢噎着口水,正想在她后面做个小动作通风报信,被一旁的大哥一个厉目扫过,乖乖收回了手。 连弟弟都救驾不了,更别提向来习于在家中听命于人的陆夫人。 陆司令背着手,站在路边上,眸子似是略有焦急地四处寻望,又像是对女儿具有非凡的自信心,浓眉上挑,神情并不担心。 君爷冷冷地立在父亲身边,那副冷傲的姿态,似乎对她在这关键上是生是死毫不关心,四周打到他们陆家人议论纷纭的目光,对他来说照样是不痛不痒。 老公,一样从未见过陆老爷子,更帮不上自己了。 好吧。蔓蔓得承认,自己和老爷子真是没有一点心有灵犀,因为在这个巨大的压力之下,想找到一点渺茫的科学都不能证明的感觉,真的是希望渺茫。 四周的视线,各式各样的都有。 让她感觉自己像是站在舞台上的一只小丑。 小丑唯一的好处是什么,它看起来挺幽默,似乎会做些可笑的事让众人捧腹大笑,但是,小丑的表演者恰恰相反,脑袋是十分清楚的,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从不信感觉这一回事,要是信感觉这回事,她早和陆家人相认了。 她只信一样东西——思维。 既然是陆家人,先是要在五官外相上有着与陆家人相符的一些特征吧。不是鸡生鸡,鸭生鸭,牛绝然是生不出羊吗?陆司令的儿子长得像陆司令,陆司令应是长得像陆老爷子。 站在她前面似乎有意任她挑选的五位老军人,只根据浓眉大眼这一陆家人特征,有效剔除掉了不符合项两位。 余下的三位,脸廓肥敦与陆司令的有棱有角完全不像的,再踢掉了一位。 最终PK的这两位,与陆司令都是长得有些像的,不好选,足以证明出题者陆老爷子的狡诈。说不定都是陆家的亲戚她的叔伯什么的。 当时,她的心里头忽然跳出来一个念头:如果她是陆老爷子会怎么设计这道考验初次见面孙女的考题呢? 众人见她迈出第一步时,心里头都不禁为她跳了下。 眼见她是往五位老军人的方向走过去了,却没有停足在五位老军人面前,是径直擦过这五位老军人,驻步在吉普车后面那辆根本不起眼的小面包车边,对着紧闭的车门轻轻叫了声:爷爷。 这个场面,让没有见过陆老爷子的人,都吃一大惊。 知道陆老爷子的,则纷纷露出一种惊讶的愉悦的表情来。 陆老爷子的确是没有站在这五位老军人中间,这五位老军人,都是他的挚友战友,这次被他邀请过来和他协商之后给自己孙女上演了这样一台戏。 这样的戏码,一是有效考察自己的孙女有没有陆家人的感情,即蔓蔓想的有无心有灵犀,二是纵使孙女弄错了人,没有关系,因为自己都不在选择项里面,最多算是爷爷给孙女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既是不会太失陆家人的面子,更是不能让孙女初次见面,就把他给恨上了。当然,还有个第三,因为这个第三,他才坐在了后面不起眼的小面包车里默不作声地藏着,等着,等着是否有奇迹出现。 隔着扇茶色的窗玻璃,听到那声软软如小时候吃的棉花糖的“爷爷”,心口上不免不是一震。 “陆老,下来吧,你孙女都叫了你,你不能躲着不见人。” 几个老军人,向面包车里面吆喝,对蔓蔓,那是都竖起了大拇指悄声称赞: “陆老,你这孙女岂止是你孙女,简直和你是有心灵感应的,你看,她看都不看我们,都奔你坐的地方去了。” 有没有心灵感应,陆老爷子和自己的老战友都知道,那是没有科学根据的,瞎蒙的,但是,奇迹之所以能出现,证明一点,他这个孙女是聪颖过人,值得他这个当爷爷的感到骄傲。做爷爷的能因孙女感到自豪,对这个孙女自然疼爱了。 陆老爷子没有下车,让人开了车门,轻咳一声:“上车吧。” 让初次见面的孙女坐在自己身旁,陆欢记得,自己小时候都没有像姐姐这样受过老人家的款待。 陆家儿孙多,蔓蔓被老人家赏赐的这个大礼,令人另眼相看。 陆司令眯着眼,笑得嘴角纹都出来了,去牵自己夫人的手。陆夫人自然是更高兴。 君爷那张冷冰冰的颜,似乎被山里越来越多的日光晒出了水儿,柔亮了不少。 陆欢得意地向姚子宝挤眉弄眼:瞧,我姐就是我姐吧。 姚子宝推着眼镜架:蔓蔓确实很不一般。 其余的人,在老爷子发话后,议论纷纭,对蔓蔓那张戴眼镜的脸蛋似是很惊奇的。 姚爷陪母亲上另一辆车,听到姚夫人叹:可惜了被人捷足先登。 狭长的美睐,掠过那抹晨雾中如飘逸仙子的纤细背影,含低收了起来。 老爷子让上车,蔓蔓一个人不敢上,对老爷子说:“我老公陪我来的。” 意会她意思,随即吩咐人请蒋衍同志一块上车。 把行李交给下面的人后,蒋衍急匆匆跑去陪媳妇。 小夫妻,坐在老爷子左右,车,上路了。 这村,离火车站,尚有一段车程,约一小时左右的功夫。期间,车在盘旋的山路上行走。 北方的山不比南方的山,蔓蔓感受到车内的颠簸,远比在南方坐车时,辛苦的多,路况,比起南方,要险峻的多。 蔓蔓坐在老爷子身边,与这盘旋在崎岖山路上的车一样是提心吊胆的,眼儿瞄瞄身旁的老爷子。 浓眉,若寺庙里的四大金刚,棱角分明的眉角,威风凛凛,一双大眼,老了,鼻梁架起副老花眼镜,镜片后面射出的锋利光芒,犹如宝刀未老的宝剑,依然很是吓人。脸廓,在她看来,比陆司令要更修长一些,比较像自己兄长君爷。 论是这个收敛里面透发严威的气质,也是与浑身寒气逼人不喜欢说话的君爷比较像。 怪不得老爷子最疼的孙子里面,是君爷了,因为这爷孙俩在本质上很是相似。 既然像的是君爷不是陆司令,蔓蔓有理由感觉:与这陆老爷子不会是很好相处。 “怎了?没见过大山?知道天下第一山泰山是在哪里吗?”见她在车上像是把脸痴痴地望向窗外,陆老爷子浓浓的山东口音开口了。 山东人,口音杂,有些地方的口音,说起来相当饶舌,听都听不清楚。陆老爷子的山东话,蔓蔓听着,只能听成:怎了?没见过大庄?知道天下第一庄泰庄是在马里吗? 马里,不是国外的地名吗? 知道自己肯定是听错了,蔓蔓不敢吱声,但是,老爷子的问话她是不能不答的,干脆给老公使个眼色扔去烫手山芋。 在部队接触全国各地的兵,蒋衍比媳妇的方言好的不是一丁点,很快回了老爷子的话:“蔓蔓她长在南方,这样的大山,她是从未见过的。泰山,她学山水画的,中国有名的秦岭她不可能不知道。” 陆老爷子睿智的眼,打在了孙女婿的脸,应说蒋大少语言上的风趣与灵机应变,让人第一印象深刻。 只是,缺了点什么。 想一想,儿子虽然没有说,但蒋家,这回来的人里面,蒋母是不存在的。 女儿家挑选自己想要的老公,不用想都知道,凭自己的感觉第一。对这点,陆老爷子与君爷一样颇有微词。 “喜欢大山吗?”陆老爷子扶了下老花眼镜,又是问孙女。 有了老公上回的翻译,蔓蔓知道陆老爷子说的是大山不是大庄,可以朗朗声回答了:“自然界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天然雕琢的,不能说不美丽,既然都是美丽的东西,怎么都是喜欢的。” 好个伶牙利嘴,明知道他下句可能问的是与南方的比较,先将了他的口。 孙女聪颖,可姜是他这个老的辣:“照你说来,这个席卷摧毁农庄的台风,这掩埋了多少人和村庄的泥石流,都是美丽的东西,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了?” 传说中指挥过千军万马打过越战的爷爷怎可能是省油的灯? 蔓蔓在心里头咂舌头,轻轻咬了下贝齿:“爷爷说的是。” 一句爷爷说的是,带足了女儿家的三分娇羞,哪怕她都没有故意这么说,其实不甘不愿,然而,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 陆老爷子没有女儿,孙女仅这么一个,能不听着稀奇,这样一股新鲜劲儿,都足以让老人家对孙女再次心软了。 “爷爷老了,说的,不是全对的了,至少对于你们这些日新月异的年轻人来讲。”老人家的口气明显放软了放柔了,然就此以为老人家说的话都是柔软的,是异想天开,睿智老眼的锋利光芒不减半分颜色,审视她那张在南方被养得纤纤细细的芽儿脸,道,“但是,你要记住,这里,才是你的故乡,你祖先所在的地方,你要继承,你要发扬的东西,你要留恋的故土,都在这里。” 老人家几句意味很是深长的话,让蔓蔓的心里头若搁了块铅石一会儿就沉甸了下来。 陆老爷子早知道她这个孙女与养父家里的人扯得不干不净的,很是不高兴,家宴安排在老家,明知孙女走这一趟辛苦,然而,是对她蔓蔓的一次警告和下马威。 爷孙俩的对话,蒋衍在旁仔细地听,不敢随意插嘴。 陆老爷子厉害着呢。 绕过山,前头忽见一片平坦的山谷,浓浓的乡村景色,整齐的麦田,新盖的砖房,屋顶上立着的太阳能接收罩,处处都是蔓蔓从未见过的北方新农村气象。 不是穷乡僻野,都足以让之前只是在想象中的人深感惊奇。 车驶进百户人家左右的小村时,村口放起了鞭炮。爆竹蹦响,红衣碎片洒落在车头车尾,增添喜气。 车龙,停在陆家老家,只见是一座整修过的在老家基础上新盖的三层小砖房,外加一个大院子。 老爷子先下了车,一群人围拥上来,将老爷子拥簇着进了大院。蔓蔓是在车上闭着眼休息一小会儿,刚是车在山路盘绕,早已搅得她一丝不舒服,车停下来头都是晕的。 “蔓蔓,我抱你下车。”老公见她不舒服,伸手要来抱她。 四周多少人眼睛瞧着呢。急忙按住老公的手:“我自己走。” 慢慢挪下来身子,已是非常小心,然而这大山里的气候早不是自己所想,日头都挺亮的,风则依然清凉,风头一刮,恶心上胸。很少孕吐的她,这会儿犯了恶心。 一个人影,这时应是奉了屋里人的命令,出来瞧他们,见她这幅苍白的样子,说:“衍哥,嫂子是很少坐过车晕车吧?赶紧扶她进去躺会儿。我去给嫂子冲碗糖水。” 听到这句“衍哥”,蔓蔓和蒋衍同时抬起头。 见的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女人,与蔓蔓年纪是差不多的,长得眉清目秀的,鼻子小巧,鹅蛋脸清丽怜人。 “小玥。” 只听老公一声惊讶。 蔓蔓的眉头一小揪:老公认识这个女人? 蒋衍没有忘记先给媳妇介绍:“我义父的女儿,干妹妹,名玥,姓蒋。” 蒋玥,蒋中海的女儿。 陆家邀请了蒋玥吗?怎么不见蒋中海? 蒋衍也未曾听说蒋中海要来参加陆家的家宴。 “你怎么会在这?小玥?”蒋衍问。 蒋玥笑起来,嘴角两个梨窝明显,很是漂亮,道:“我爸不知道我调到这里来采访陆老将军。” 蔓蔓记起了两个小伙子在自己身后嚼的舌根,蒋玥即是那个近来陆老爷子很是喜欢的年轻女记者了。 事实发展符合她想的。 从另一辆车下来的那位秦少,见到蒋玥,溜过来打招呼:“表姐,很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青春美丽,一点都不像嫁了人。” “少贫嘴。”蒋玥娇笑着拿拳头佯作捶表弟,“什么青春美丽,我这都快奔三了。” 结婚了的少妇。 蔓蔓看不出来,一只手抓住老公的手臂,眉头小揪没有放。 以为她是身子更不舒服了,蒋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真把她拦腰抱了起来,问蒋玥:“哪个屋子是能让人休息的?” 蒋玥一愣。 蔓蔓整张脸蛋都藏进老公的臂弯里头,感觉好多人看着,很不习惯。 “这边走吧。”蒋玥回了神,道,“老爷子都让人安排好了。” 蒋玥领着他们夫妻俩进门。 蒋大少抱着媳妇,当着众人的眼,坦坦荡荡走上休息的小楼。 秦少眨了下眼,看这幅场面像不是很习惯。 高大帅推了下他:“看什么看?人家疼老婆很正常。” “不是,好像以前看过类似的。”秦少口齿不清,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样子,却是让人反而起了疑心。 姚夫人坐的车到了,刚好携着儿子到门口,听到他们俩说的话,问:“怎么回事?” “没有。蒋中校的媳妇好像不舒服,送楼上去了。”高大帅担心牵扯到自己,抢着说道。 听到蔓蔓好像不舒服,姚子业压低帽檐,走在母亲前面进了门。 秦少见着若有所思的,说:“她在车上抱着送回来的那件军大衣,是姚上校的吧?” 横眉,瞪回他的高大帅,伸手做了个贴他嘴巴胶布的动作:“你少说两句没有人会说你什么。你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吗?衣服明明是君爷的,你扯姚爷身上做什么?” 蔓蔓被老公抱着,两只手圈住老公的脖子,结婚以来,老公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抱她,令她无所适从。 耳朵贴在老公热烘烘的胸口上,仿佛自己那快跳出来的心跳都要紧贴在一块儿似的。另一边耳朵,各种各样看热闹的声音传过来,让她不闹个大红脸都难。 “别看,别看了。人家少夫少妻,新婚不久,甜蜜期。” “陆老这回该高兴了。孙女嫁了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听说新婚不到半年。” “这么好的感情,是陆家订的亲吗?” “不是,女方自己找的。” 进到一门里,门一关,方是甩了那些闲言闲语。 蔓蔓坐在床边,老公蹲下来,帮她脱鞋。 “我自己来。”没有被人这样服侍过,纵使是自己老公都不习惯。 “蔓蔓——”媳妇红得像番茄的脸蛋,让蒋衍想起第一天洞房的时刻了,笑不拢嘴。 蒋玥要走出去冲糖水时,回头看他们两夫妻笑吟吟互望的样子,尤其是蔓蔓那张娇羞到要滴血的脸蛋,让她忽觉刺目。 吸口气,往外走,倒是没有想到迎面走来人,差点撞上。 “她在里面吗?”姚爷的声音在这会儿听起来有些冷,透过门缝,望到里面夫妻两人肩挨肩坐着,明显不适合进去。 “是。”蒋玥抬头,对姚爷那张惊艳的俊颜,眸里同闪过惊艳的一抹光,继而认不出他是谁,像他这样俊俏的人儿应是过目不忘才是,问道,“你是——” “我姓姚。”道完这句,姚爷将门拉上。 姓姚。 跟在陆老爷子身边已有一小段日子了,蒋玥立马意会这姓姚说的是哪户人家。 “姚上校。”这毕恭毕敬的称呼刚说出口。 姚爷伸出的一根优雅的指头止住她声音,仅是交代:“给她冲点糖盐水,记得,放糖和放盐。若是她还是吐,晕,来找我。” 刚是张口想应好,姚爷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梯。 寻思这姚上校有些奇怪。 听门里面,是蔓蔓和蒋衍这对小夫妻在说亲密话,蔓蔓一句一句羞答答的声音传出来,在她听来很是刺耳。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吐会晕的人。让人忍不住猜想蔓蔓刚刚是不是装的。 咬下唇齿,蒋玥走开,并不是走向厨房去给蔓蔓冲糖盐水。 小媳妇说没事了,想坐坐,蒋衍陪媳妇坐了会儿。等了下,不见蒋玥有把糖水送过来,怕是中途被什么事耽搁了,蒋衍自己要去厨房看看。 “不用了。”蔓蔓拉住老公,看台子上有热水壶,道,“我喝点开水就好。糖水我怕腻,反而要吐。” 怀孕的媳妇现在是老大,蒋衍都听老婆的。老婆说要吃啥,他就给啥。 给老婆倒着开水。 门口,有人把他们的行李送过来。小舅子陆欢紧接而到:“姐,你怎样了?刚进门,就听说你‘牺牲’了,被姐夫抱了进来。” 喝着老公倒的开水的蔓蔓,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陆欢倒是真心是挺担心她的,走近来说:“妈和爸要应付客人,忙不过来。但是妈已经派人去找哥了。哥等会儿就到。” “喝点水,就没事了。”蔓蔓搁下水杯,尽可能保持住平常的镇定,吩咐老公,“行李看看有没有齐?” 夫妻两人的行李,共是一个拉杆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都搁在屋里的地板上了。 陆欢兴致勃勃要帮他们夫妻俩收拾东西,说:“姐,你和姐夫都带了些什么?有没有带好吃的?” “好吃的?”蔓蔓笑话起弟弟的贫嘴,“城里的好吃的,怎能比得上乡下天然的绿色食品?” “你别说,姐。”陆欢拍着腿儿很是兴奋,形容自己一路进来所见,“我和宝儿在村头,就看见了牛。再走几步,鸡鸭鹅,猪,都有。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村里村外寻米,我和宝儿都卷起了袖子,想亲手去抓几只。” “瞧你眼馋的,你没有来过老家吗?”蔓蔓不着边际地问起弟弟有关老家的事。 “四五年前回来过一次。毕竟咱这老家都不住人了。平日里,爷爷会派人回来翻修屋子。随时家里人想回老家住,那是没有问题的。”陆欢道,“左邻右舍,乡里乡亲的,和爷爷关系好,对咱们这些小辈都挺好的。这村里,光是姓陆的,就有二十几户人家,说起来都是咱们家的亲戚。今早上,扮作爷爷迷惑姐姐你的那些老军人里面,有一个,就是我们村里的,同是姓陆,远亲大伯。” 蔓蔓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地生人不熟,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那头,蹲在翻开的行李箱旁边,默默无声的蒋大少引起了另两人的注意。 “姐夫?”陆欢凑到姐夫旁边凑趣,见对方手里握着一个书画的筒子,眉眼一笑,“这是你们要送爷爷的礼物吧?我可不可以先看看?” 英眉,向来乐天派无时无刻风流倜傥的眉眼,此刻皱得很深,很愁。 眼看这事情是瞒不过的,拿起书画筒子,走到媳妇身边,轻轻拨开那盖子。 蔓蔓看老公脸色严峻,心里边都是一悬一悬的,当老公手里的盖子拨开,露出那被撕烂了一个口子的字轴时,猛地咬下唇,手心攥紧。 “应该不会是帮我们送行李的人干的。”蒋衍道。 从车站护送给他们两人送行李的,都是老爷子的勤务兵,用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这事,只能是在火车上发生的。 蔓蔓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浩雪她们在火车上没有来找她了,其实是来找过的,只是已经给她酿了个大祸不敢再现身而已。 “这是谁干的?”听他们两人说话,同是看到被破坏了的字幅,陆欢气冲冲道。 现在不是追问谁干的时候,而是必须在家宴开始之前,在要送老人家礼物之前,先马上寻到补救的法子。毕竟不管是谁干的都好,他们没有保管好自己的物品,也有责任在。老爷子可不会因为这个收了她这份已被损坏的礼物。 “我想,早闻老人家是个风雅之人,说不定老人家是带了文房四宝过来的。可以私下借一用。”蒋衍能想到的第一个主意,即是重新画一幅。 然很快被蔓蔓否决了:“不成。能画,但是不能装裱。没有装裱过的字画,是不能送人的。” 装裱需要的一些特殊工具,在这简陋的乡村里头是不可能有的。 陆欢站在他们身旁,跟他们一块发愁。 一时,心里急,这么想,是想不出好主意的。好在家宴并非当日开席。这两天要等所有宾客来齐。比如白家,坐的是飞机和汽车,没有那么快来到。 不久,门前熙熙攘攘,是一些阿姨婶娘,乡里乡外的,都来串门子看新奇了。 专门来瞅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方是认回来的陆家孙女的稀奇。 这么多妇人涌进来,一个个都七嘴八舌的,俐齿伶牙不饶人的,陆欢想挡都挡不住。 蔓蔓和蒋衍,立马成了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稀有动物。 “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像陆老?” “刚才远远看着不像,现在近距离看,她这眉毛,挺像她妈的。” “你瞧,她都不说话的,被我们说都不说话,稳稳重重的性子,是像陆老。陆老也是不喜欢说话的。” 蔓蔓在心里腹诽:她这哪里是不想说话,是一张口说不过你们百张口,不如算了省了这气力。 “像她妈有一点,像她爸有一点,像陆老有一点。合计这回找的孙女是没有错了的。” “我刚来的路上听人家说,她在车站,不用见到她爷爷的面,都能感觉到陆老在哪里。” “哎,真神了。真是亲闺女才有的心有灵犀,岂不把老人家乐死了。” 蔓蔓在心里头汗:心有灵犀?恐怕老人家自己都不信,她这只不过是和老人家斗智斗勇罢了。 众人将她说的那么神,真让人狂汗。 妇人舌长,说完她,开始说她老公蒋衍同志了,连带小不点陆欢都不放过。 “这媳妇找的老公挺俊的,一看即是一表人才。” “听说,是没回陆家前她自己找的。” 从英俊潇洒的蒋大少,对比蔓蔓鼻梁那副丑眼镜框,都是惊奇。 “我早听说城里人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好草插在土堆里,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错。” 蔓蔓倒:可怜自己老公插在她这个土堆上了。 耳听老公在自己身边暗地里可能笑抽了肚子里的肠子。 顿然给老公一个白眼。 对此,蒋大少贴在媳妇耳畔,情意绵绵:“是你这朵鲜花插在我这个牛粪上了。” 指头往老公大腿上一掐,眸子里却盖不住娇羞:少贫嘴! 陆欢听着不高兴,哼哼这群乱嚼舌根的妇人们:“你们懂得什么叫秀外慧中,懂得什么叫蕙质兰心吗?” 一个大婶走出来,脸皮不怕不够厚,说:“我们没进过城里读书,不懂成语。要说读书人多,当然还是你们陆家。” 和这群人说话,简直是鸡同鸭讲,陆欢都能气得七孔出血。 所以说,和这群人说话,不能讲艺术,只能说直白,越白越好。 君爷一到,这个白的程度是天上降下来一道霹雳的白光,斩杀无数。 “不是晕着吗?让这么多人进到病人屋子里,是怎么干事的?!” 冷声,代表雷鸣闪电,噼里啪啦,在屋子里炸开。 明着像是训斥弟弟,实则是炮轰这群长舌妇。 妇人们光是看君爷那张谁都不买账的冰颜,无不气促的,慌慌张张向蔓蔓告辞。 过会儿,这屋里总算是清净了。 但不代表蔓蔓的两耳根子能清净了。 “你自己明知你自己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躺下来休息?”君爷是奉了母亲命令专程来看她这个晕车病人的,结果这病人没有病人一点样子。 “哥,是那群人来扰姐姐——”陆欢这为姐姐辩解的话没有说完,大哥一记厉害的冷目,令他刹然而止。 “我都没有说你。拎个行李拎那么久。既然你想呆在这,一点责任都没有尽到。你今年都几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好吧,她蔓蔓是比较宠弟弟,不惜与大哥对上:“别说他。那些人,哪是他能挡得住的?辈分在那里搁着呢,你这是让他难做。” 冰眸望回她,磨着牙:“不晕了?还是从头到尾都不晕?” “下车的时候有点不适应,现在好了。”蔓蔓吐的是实话。 想必妹婿抱妹妹进来轰轰烈烈的场面,君爷也有所闻,在妹婿那张类似乖巧的脸上瞥一目:“让她早点休息。昨夜里在火车上她肯定没能睡好。今天若有什么事,我这边都会替你们挡着。” “我知道了,大哥。”蒋衍答道。 “离开饭时间还早,给她先弄点糖水。”君爷吩咐。 “已经有人帮我们去厨房拿了。”蔓蔓抢着说。 “拿到现在?”陆欢想着自己到这里都有许久了,都不见有人端糖水过来。 “小玥——她可能是中途被什么阻碍了。我去厨房吧。”蒋衍说完小玥这两个字,忽觉哪里不妥,改了口。 然小玥两个字,已足以让其他人留意。 等蒋大少离开,陆欢问:“小玥是谁?” “爷爷身边的记者。”蔓蔓低头看着衣摆。 “我是问,姐夫怎么叫人家小玥?”听这人名,都应该是女的吧。 见她不答话,君爷的大掌心在弟弟头上一揉,让弟弟闭口。 蔓蔓承认自己是小心眼,很是私心,或许老公看不出来,但她蔓蔓能看得到,那女人看着她老公的眼光并不单纯。 【114】除非己莫为 更新时间:2013-2-21 10:34:39 本章字数:13001 温浩雪等温家人一行,避开陆家的大军,是到火车的小站呆到了傍晚,找了辆小车,打听好目的地。爱残颚疈 没有进陆家村,是在离村一公里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一家三层楼的农户借宿。 搬着行李进了房子,一面向当地人打听这陆家的情况,一面几个人聚在一块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当地人说:这乡里的大户有喜事,摆酒是同时摆两场,一个是自家大院子里摆,一个是在村头大操场里摆。 大院子宴请的宾客,都是主人家的重要来宾,一般人进不去。 村头摆酒,宴请乡里乡外,过路的陌生人都能趁机喝上一杯,蹭蹭喜气。 按照乡俗,这酒要摆三天。 中间来往的客人,可有更迭。 如此计算,陆家第一场酒宴是在后天晚上开场。 温浩雪她们想混进大院子里去瞅瞅这陆家的排场,想是想,却并不容易办到的样子。 这乡里头谁都知道陆老爷子那是官,而且以前是京城里的大官,现在都有兵跟着站岗,不让人随便瞅自家院子里的事。 “我说,我们就不能和蔓蔓直接联系,让蔓蔓邀请我们进去吗?”温凤姊拉着张秋燕要她打头炮,主动钓蔓蔓出来,逮到了人,不怕不能进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蔓蔓凭什么邀请我们进去呢?”张秋燕甩开温凤姊的手,发着愁,这事儿,不是骗蔓蔓出来能解决的。 “我就不信,我们是蔓蔓的姑妈婶婶,蔓蔓这么大的事,我们不能见证?”温凤姊坐定,咬定,“还有,陆家单方面主张的这家宴是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认蔓蔓回他们陆家吗?那我们呢?我们抚养了蔓蔓这么多年,他们把我们温家当什么了,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而且,现在没有邀请我们到席!” 说白了,她们确实是对这事儿没能从陆家捞到一点好处,十分的心有不甘,方是决定跟过来的。 大义上,她们自认站住了替温世轩出气的理由。 相比两个一心想到陆家宴席上威风的妈,三个温家姐妹,比较感兴趣的是在火车上能瞅到的一些帅哥。 “温浩雪,那个姚爷在火车上,是叫做姚爷吧?”汪芸芸再次向温浩雪求确定。 像姚子业这种犹如毒蝎子的美男子,温浩雪大度地让给了两个姐妹,有意夸:“是,是叫做姚爷。人家的官衔,比蔓蔓姐的老公高呢。” 两个姐妹果然对姚爷雀雀欲试。 想瞄帅哥的机会,不需要非进到陆家院子里去,三个姐妹已经订好计划,明日可以暗地里潜进村里,守株待兔等帅哥们自己出门的机率。 温家人的一夜,即在这山里面叽叽喳喳了大半夜晚的时间里度过了。 蔓蔓他们到达的第一天,老人家知道他们旅途辛苦,不让他们太过劳累。尤其是陆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女有了身孕的,蔓蔓就此得了老人家的恩准,一个白天,都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度过。想见她的客人们都由其他人代为挡驾了。 这使得她的种种在外界眼里变得愈加神秘。 到了晚上,在自己房间里用完餐。 睡了一天,精神过于饱和,担心夜晚半夜里会睡不着,不敢再往下躺。 正好老爷子屋里的人来了命令,问她如果精神好,老人家想见一见她。 与老爷子这段对话是免不了的,再说她这次来,主要就是为了见老爷子。长痛不如短痛,蔓蔓点了下头,梳妆打理整齐了,只身前去见老爷子。此刻老公去了看望蒋家人,陆司令陆夫人他们在客厅和乡里的人说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老家的三层小楼是住房。老爷子自个儿,在院子后面另一处藏掖着一幢单独的二层小楼。这二层小楼不同于他处,不是新盖的砖瓦房,是木头做的小阁楼。年代有些许久,怕是祖辈留下来的遗迹。老人家恋于这古色古香,就此不愿推翻了重盖,只在原有旧址上进行整修。 蔓蔓跟在勤务兵后面,走上木楼梯,装修过的楼梯挺稳当的,顶上,却是能见游走的电线和摇曳的黄色灯泡,一下,是令她想起小时候温家里住的房子。 那时候,温世轩带她,还没能搬进这后来为砖房的杂货铺,住的是平瓦房,下雨漏水不说,乱糟糟的电线和黄灯泡,就像眼前见的这样。 思绪一瞬间是走得很远了,远到像是触手可摸那些童年记忆,虽然苦,虽然涩,却是非常的怀念,难以忘怀。 到了二楼,先是听见一女子愉悦的笑声。一听,即知道是今早上遇见的那个记者蒋玥。 “报告。”勤务兵竖立向老爷子通报她来到了。 蔓蔓站在楼梯口,见到老爷子是立在一张长方条的桌边,右手拿着毛笔,桌上铺着宣纸,蒋玥站在案头上在给老爷子研墨。 三双目光,瞬间在空气中接触,微妙的光迸发在其间。 鼻梁架老花眼镜的陆老爷子,抬头低头,轻轻咳声嗓子。 蒋玥笑着搁下手中的墨锭,道:“我给姐姐倒杯茶吧。” 现在这时候,却是不叫嫂子了。 月儿眉一小小的蹙。 “你过来。”老爷子开口。 移步过去,能听见蒋玥在冲洗茶杯的水声,水声里稍显一丝的躁意。 “觉得我这个字写得怎么样?”老爷子手里拿着毛笔,直起腰竿,问。 老爷子写的字怎样岂是她能评价的。 但作为孙女,体顺老人家的意思很重要。 一眼望过去,宣纸上的大字笔画丰满,行里连字狂野,犹如云烟缭绕,是草书,怕临摹的是唐代知名书法家草圣的名作。 “是张旭的字。”蔓蔓选择了直抒己见,说是想让老人家看看自己的实力,倒不如说是想让其他人都见见,不想被人小看。 听到蔓蔓这句话,蒋玥手里的茶壶是一顿,眼皮子一抬,望到蔓蔓那副平静的大眼镜上,微微闪过一抹光,又含下,眼角实则无时无刻在留意老爷子的反应。 “我听你爸说了你学习国画有多年,对书法也是小有研究,之前在人家的宴席上曾小题过几个字,写法新颖,博得不少掌声和称赞。”老头子将毛笔轻轻搁一边,“照你看,我这临摹的既然是张旭的草书,你能不能看出我临摹的是什么字?” “爷爷,古人遗传至今的遗作,大体,也就寥寥几本,我猜都能猜得到。”蔓蔓道。 语言风格上,符合了做孙女的风趣和谦虚,做孙辈的,最重要的是,一要孝道,二要懂得讨老人家欢心。 陆老头背起了手,对她这话不急于是褒是贬,只道:“嗯,你的性子,和你爸说的有些像,又有点不太像。” “我不明白。”老爷子招她来,定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的,不可能只是让她来这里讨论书法。 “你来写写吧。”老爷子却是突然让开了位子,定住脚,“我看你写。” 蔓蔓想,这老头子难不成已是聪明到猜出她之前准备过送他字幅的主意。 然老一辈的命令,她只能执行。 蒋玥端着两杯茶,走过去,搁在案上,和老爷子一块观察她写字。 重新铺开的宣纸,蔓蔓提笔,是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规规矩矩地用隶书写着小孩子背的三字经。 蒋玥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是不是她写的不好?”陆老爷子听到她笑声,问。 “不是,姐姐写的是挺好的,比我写的好得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是三字经。”蒋玥说。 面对蒋玥的挑问,蔓蔓只是顾自埋头,写字,专注的眼神里头,好像只有笔下一个个字,沉静,安定,谁都不能干扰影响到半分。 蒋玥的目光愈发显出一丝焦躁难安。 “今晚先这样,蒋记者。”陆老爷子转着手腕上的老机械表,说。 “那我下去时,叫小陈记得上来收拾茶具。”蒋玥目光依依不舍地在书案上着目后,方是下楼。 等蒋玥下了楼,陆老爷子坐到一旁的红木交椅上磕着茶,等着孙女将一整张三字经写完。 时针一点一点地划过,写完一张,已是花去了半个多钟头。 起来,手背擦了下汗。 “她在这里,我不好让她不要给你倒茶。你坐到这里来,换杯开水喝吧。”老爷子说。 蔓蔓走过去,接过老爷子亲自给倒的开水,道:“谢谢。” “对她有敌意?”陆老爷子宛如闲着没事似地提起。 蔓蔓心里一愣:老人家眼睛真是尖利,连她藏在内心里那份藏得很好的情绪都能挖出来,还是说,是陆欢或是君爷和老人家说了什么? “爷爷,我对谁都没有敌意。”蔓蔓答。 “或许是没有敌意,但是,你写字,写到忘乎所以,连自己都有身孕不能太入神的事儿都忘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回事。蔓蔓倒是一笑,月儿眉轻轻松松地展开:“爷爷你弄错了。我不是忘记自己有身孕的事。至于敌意这回事,我真的没有。没有的原因很简单,就像写字一样,旁人如何评说是他们的事,自己写好自己的字等于做好自己的人走好自己的路。因为自己能不能做好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帮不上你。” 所以,纵使一时有不满的情绪,都会很快地被处世悠然的那份沉静和从容给代替。 这个孙女,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慧过人。 但是,不是陆家人的性子。 也不是陆夫人那种随处而安。 不是。 这份处世淡泊的从容和平静,倒是比较像他手里握有的资料里面,那个叫做温世轩的杂货铺老板所具有的性子。 孙女流落外乡这么多年,他曾亲口对自己孙子和姚家孙子都说过:这是他们一辈子欠下了她的。 欠债难还。 然而,回来的人,已不是像他们所想的那般。 “明天,好好再休息一天,后天,你要出席,有你忙的。”搁了茶杯,老人家这句话算是让她回去了。 蔓蔓只能猜到:后天自己的表现,才是令陆老爷子决定最后如何处置她的关键。 其实再如何处置,陆家认这个孙女是肯定认了名分的,其余的,只不过是陆老爷子是想把她摆在第几位的位置而已。 但是,在蔓蔓的想法里,陆家对她宠不宠,她都无所谓。她在温家向来都不得宠,不是照样这样活过来吗? 她若真是想在后天里有所表现,不过是想争一口气。 如她向老爷子说的,做好自己,方是最重要的,其它一切辅助,全是飘渺的妄想。 让勤务兵送了蔓蔓离开,陆老头坐在椅子上,指头搁在茶几上,微微地动了动。 蒋玥从楼梯走了上来,说:“时间还早,我刚好见小陈走了,怕他没有收拾干净,上来看看。” 对他献殷勤的人多着,不乏蒋玥这一个,陆老头习以为常了。 再说,这个年轻的女记者,因为嘴儿爽,多少对了些他性子,不见得讨厌,所以,才把她留了下来。 “蒋记者,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 蔓蔓虽然极力反驳,但是,两个女人之间微小的火花,依然逃不过他犀利的老眼。 “姐姐挺好的。”蒋玥与老人家说话时一直是保持美丽可人的笑容,嘴角两个梨涡赏心悦目,“如果陆老想问我的是姐姐像不像陆老的话,这个可就不好答了。” “说吧。”陆老头,就喜欢这个蒋记者爽快的性子,有什么目的都不像蔓蔓隐隐忍忍的像是个忍者,他们陆家人,就该是势在必得。 “姐姐的文学才识过人,有陆老的风范。但是,论言行举止,或许年纪尚轻的缘故,不及陆老。” 陆老头浓眉里头掠过一抹思:想必,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他,不止蒋玥,远远不止。 可以说,蔓蔓的这份聪颖,这份才华,是让陆家人动心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这点,蒋玥只要从陆老头脸上那抹踌躇,都能猜到个七八分。 真是如此吗? 悄然滑落鼻梁的老花眼镜后的老眼,针一般在蒋玥阴晦的眸色中一扫而过。 有多少人知道,陆老头,其实是不戴老花眼镜的。 …… 蒋衍晚上和老婆打了招呼后,走到村里另一户人家,陆家安排给蒋家借宿的地方,探望老父亲和二姐一家。 蒋父前些天在医院里开了些药在家里平心静气调养生息之后,大有好转。然而,二女婿回来后的变样,让这个老父亲的心里又不宽松了。 “爸,我等会儿找姐夫谈谈。”蒋衍这次来,最重要的,也是想打探程思全的想法。 “也好,阿梅找地方给小东子洗澡去了。思全在他房里,你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蒋父切嘱小儿子。 蒋衍走到楼下屋子,看程思全一个人站在阳台,正好可以挨了过去。 “阿衍你来了。”回头见是他,程思全的表情像是如释负重,吁上一口气,指头夹的烟条在栏杆上磕打烟灰,问,“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 “是不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走过来,与程思全并肩,凭眺栏杆,能见山里的村庄点点的灯光,与夜里的星星媲美。 “阿衍定力好,思想压力没有那么大。” “怎么?思全哥烦恼很多?”转头,微眯的眼看向程思全。 程思全倒没有避开他,低头专心磕着烟灰:“是。阿衍你不同,你在部队里有人罩着,我不是。” “姐夫不是一直靠自己爬上来很是自豪吗?” “我到现在都是为这点自豪没有改变过。” “那烦恼什么?” “阿衍。”说到这里,程思全反倒像是看不懂他了一样,回眼看他,“今天我见到你媳妇娘家这么大的阵势后,本以为你应该是和我同病相怜的人了,你难道没有从中体会到压力吗?” 英眉像是好笑地一挑:“你说我爸给你压力?” 蒋父没有在部队里给程思全的攀登多少支助,无疑的,也就没有对程思全在事业上做任何要求。像蒋父这种别无所求的岳父,其实在这世上都太难找。 蒋衍完全不明白了程思全的压力在哪里体现了出来。 “当初我和你姐结婚时,你姐带了丰富的嫁妆,我妈是村里劳苦惯的一个人,再加上我家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钱,各方面都要比你家逊色一截。你也知道,后来我妈和你姐一直有矛盾。平心而论,我妈对你姐,并没有做错事,算是尽心尽力了,对不对?” 程思全说的这点,蒋衍倒真是不好挑的。 或许蒋梅是看不惯婆婆程母,然而,小东子出生前后,程母撇下家里另一个儿媳生的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大城市照顾月子里的蒋梅母子,尽这个做婆婆的责任,忙里忙外,甚至任劳任怨。对此,却是他姐姐蒋梅,毕竟是城市人,知识分子,看不惯农村人一些习惯认为不科学,处处挑剔。程母都没有发出一声怨气的情况下,仍在小东子能走路之后,被蒋梅用各种借口赶回了老家。 蒋梅认为,这乡下的婆婆是想借机赖在她家里不走,因城市里比乡下好。 但是,程母不是,程母不过是爱孙。 “思全哥,这些说起来都是误会。”蒋衍摸着鼻子,思考怎么为姐姐说些话,耳听程思全的口气不太妙。 “我一直包容纵容你姐,是由于我妈说的话。我妈说,我这媳妇文化水平高,做的事儿顶呱呱的,为我又是生了个儿子。可我每次和你姐说起我妈的问题,你姐只会借口工作忙,推辞。” “那是我姐的性子——” “你姐的性子是这样,我行我素。认定了对自己方便有利的事,不会听旁人说讲,总觉得别人都是欠她的。” 无论蒋梅再如何知识高业务高,小时候蒋家环境都一直不错,再有个从小在家娇养惯了的蒋母教育,这点根深蒂固的小姐脾气是去不掉的。而蒋梅这点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只有在家里自己人的面前,无忧无虑地使出来,这是她把家里人当家里人的缘故,以为不会计较。但是,现在她嫁了人,屡屡她发的小性子,都是当丈夫程思全的面发了。程思全在部队,与蒋梅是聚少离多。每次相聚,她怨言本来就多,发了性子,只想回家享受天伦之乐的程思全,再是想着能理解,都慢慢吃不消了。 “思全哥,这点我会和我爸商量下,劝劝我姐。”蒋衍是个明事理的,既然自己姐姐脾气有点暴躁,即使只为了小侄子着想,他都会说姐姐。 “岳父劝你姐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你说你姐不会做饭的事,我都听得见。她有听得进去半分吗?常说,爱吃不吃。是,我这个老公对她来说,就是爱吃不吃的陌生人而已。”程思全满脸均是苦涩,苦不堪言已是无法忍受,“事实证明,我和她这桩婚姻是错的。我不适合她,她不适合我。” 不适合? 岂不意味—— “姐夫,你当初到我家向我爸求娶我姐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是说我姐无论什么地方好不好,都是你所喜欢的。” 程思全冷冷地笑:“你姐在众人面前很能掩饰,当时两个人都没有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我怎能看得出来她在家是个土霸王?哪个男人想娶个土霸王?阿衍平心而论,你媳妇也不是这种性子吧?” 蔓蔓当然不是。他的小媳妇蔓蔓是个通情达理的,懂得顺从他这个老公的。 所以说,挑对象看对方的性格人品都很重要。他当初是掩盖了身份去刺探媳妇,当然,蔓蔓什么样,他是一清二楚才下决心娶进门的。 但不能说,蒋梅就此骗了程思全。 “结婚后,毕竟是两个人过日子,不是之前一个人过日子,性子各方面都要磨合。我和我媳妇一样,偶尔意见不同,拌几句嘴,更重要的是要打开心扉,两人多沟通。我就觉得,姐夫你和我姐,沟通太少了。” “我不是和你姐沟通少,是没法沟通。一个刚开口,就被驳回来的人,怎么与她沟通?” “我可以和我爸在中间给你们俩斡旋,你们平心静气坐下来谈谈,将这些问题都谈清楚。” “不用。” 两个字,极大的音量,令站在房门口的蒋梅,手心里一攥,却没有伸出手去推开门。村里自己建的房子隔音效果可想而知,一点声音,都能清楚传到门外。幸好儿子小东子不在她身边。不然,她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回答儿子的问题:爸爸现在是不要她和儿子了吗? “姐夫,不谈怎么解决问题?”蒋衍极其耐心地与程思全周旋。 “我准备和你姐离婚。离婚报告近期会打上去。这次回来,东子的眼睛好了,我可以没有顾虑了。” 离婚? 蒋梅的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 “姐夫,你和我姐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亏你能说离就离?”站在自家人角度上,蒋衍生气了,因为程思全的口气实在过于霸道,完全是自甘情愿的说,没有为他姐姐蒋梅考虑一句话,“你不要忘了你在部队时候,是我姐在后面给你支撑这个家。” “夫妻情分早已没有了,在结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姐在不在后面支撑这个家,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感情都没有了,这个家早散了。这么多年,我之所以守着这段婚姻,容忍她,只不过是惦记东子的眼睛。” “这么说你是非离不可?” “是,我现在看到她的脸,都像吃了苍蝇一样可怕,拼命地忍耐不把这句话说出口。” 蒋衍霍的将他衣领子揪起,英眸危险地眯:“你说我姐像苍蝇?她给你生儿子,给你操持这个家这么久,居然被你说是苍蝇?” “你要打就打,但我这个婚我离定了。”程思全的口气,没有半丝犹豫。 蒋梅转过身,如无头苍蝇往外走,不知道走到哪里,她的家,今晚没了。 蒋衍倒不敢真打下去,担心自己姐姐回来看到起疑心,然不忘放出警告的话:“这离婚报告你可以向部队里打,但是,我告诉你,我同样可以向上面领导如实反映这个情况。你这婚离不离得成,不是由你说的算。我姐嫁给你,不是让你随心所欲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 …… 蔓蔓回到自己房间,刚是拿出张纸,要想些替代礼物的主意。 门口砰砰两声敲打。 “谁?”肯定不是自己老公,自己老公回来是不会敲门的。 “是我,可以进来吗?” 未来大嫂白露? 蔓蔓忙走过去开门,很是惊奇地瞧着立在门口的白露:“我听他们说,白露姐你是明天和家里人才到。” “我哥他有工作抽不开身,可能要后天才能出发。我自己先来。”白露说着向她挤挤眼,“可以进屋里坐吗?” 记起的蔓蔓急忙让开位子,道:“瞧我忘的。”给白露倒水,问:“白露姐是什么时候到的?和我哥我妈他们都见过面了吧?” “刚到不久,想和老爷子先打声招呼。因为毕竟是陆家最高的长辈,走到老爷子楼下,忽然听见你和老爷子说话,就此没有上去打扰。”接过她端来的水杯,白露嘴角挂上一抹清清淡淡的笑。 美人即是美人,尤其笑的时候,简直倾国倾城。 蔓蔓都看傻了的说:这未来大嫂,美得,让人不得想着金屋藏娇。 可白露并不像她想的轻松,说:“我和你哥感情不是很好。” 未来大嫂突然来和她谈和她哥感情的事?神马状况? 蔓蔓第一反应,赶紧去掩上门。 这桩白家与陆家的联姻,不是小儿科。 她折身回来,想听白露细说时,白露却已经很是轻松的表情,杏眼淡然,柳眉悠淡:“谢谢你,蔓蔓,你一番话,让我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说了什么话?”蔓蔓只记得,自未来大嫂踏进她这屋子里,她好像没有和白露说过什么话吧。 汗滴滴的。 要是她无意中说错了什么扰了君爷的好事的话? 白露神秘地朝她挤个眼:“做好自己最重要。” 原来是她和老爷子较劲说的那些话。 手背,被白露奶油般的手儿一搭,浑身觉得都酥了一样,有点兢战地看白露。 “实际上,结婚没有结婚都一个样,如果不能做好自己,只跟随对方走,终有一天,不仅失去自我,而且,被人抛弃都无所适从。”白露杏眸一闪一闪的,“你说,你说的话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弄错吧?” 蔓蔓,缓慢地点了点头:“是的。” 无论蒋玥和她老公有什么关系,她如果捉风捕影,一心扑在这些猜忌上,是个错着。心态要摆的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蔓蔓是孙悟空,不怕蒋玥这个七十二变白骨精。 看着她的白露,突然伸手掐了下她脸蛋,笑不自禁:“知道吗?我忒喜欢你这个聪明样。怪不得,你哥这么喜欢你,甚至说不过你。” 那个只会和她作对的哥,会喜欢她? 笑话~ 蔓蔓撇撇嘴。 嘭。 门突然一开,是老公忽然从外头旋风似地回来了。 见到蒋大少像在外头受了气,回来不是很高兴,白露先告退,离开前不忘握蔓蔓的手说:“我当你是妹妹的,你可别嫌弃我这个姐姐。” 美女姐姐,她怎会嫌弃? 蔓蔓送白露到门口,关上门转身,回来安抚气呼呼的老公:“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爸那里了吗?” 蒋衍是被程思全说的那些话哽得心里添堵,毛毛躁躁起来,给自己倒水熄火,一不小心,一个杯子都要掉地上,幸好媳妇给接住了。伸出的手,猛地在媳妇细小的手腕上一握:“我今晚和我二姐夫摊牌了。” “二姐夫怎么说?”蔓蔓低头,能见握自己手的老公手背青筋突显,可见是多么大的火气。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混账东西,是我亲口叫了多年的姐夫。”生怕怒气不小心牵涉到有孕的老婆身上,蒋衍举起的拳头往床上的枕头一砸,“你知道他说我姐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说看见我姐的脸像吃了苍蝇一样。”蒋衍现在很后悔,早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上一拳再说。 过了会儿,气有些消,见媳妇默默的无言,却是一点惊讶:“蔓蔓,你怎么想?” “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另外的女人了?” 蔓蔓推出这点不是无凭无据的,据死党初夏受谭母的教导,转授给她很多的夫妻教育话题,其中一项,就是怎么察觉丈夫有小三。 如果男人,回来对老婆突然说自己对老婆这张脸毫无感觉甚至感到厌恶了,千万别以为只是夫妻之间的感情淡泊。因为男人是动物类,冲动类,一般,都是很有可能恋上其她女人了,有了比较,才会回来和老婆说这个话。 蒋衍,想却是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了。因为程思全从来没有闹过女人这方面的绯闻。再说,程思全常年在部队里,想搞小三,难。 “不大可能吧。部队纪律严,他自己又是很少离开部队的人。” “难说。”蔓蔓保留意见。 虽然这个意见有点儿不靠谱,但是查一查不是不可以。蒋衍马上连线与程思全部队有关的朋友,打听程思全在部队里的情况,尤其是有关女人方面的问题。 蔓蔓挺是担心小东子的。父母离异,感情破裂,最受罪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 “如果真离婚,孩子,小东子,肯定是跟我二姐的。”对这点毋庸置疑的蒋衍,安慰老婆,心知老婆很疼小孩子。 双手,是往老公腰上一搂,头靠到老公宽阔坚实的背上,忽然有一点心头的懦弱,只因这人性是如此这般脆弱,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婚姻不过是一张纸,誓言不过是人嘴头上说的话随时可以变成一句空话。 如果什么都没有办法保证婚姻,婚姻的实质变成了什么? 两个小本本,其实苍白无力,想离,就离。 …… 说起来,温媛跟随杨修,是比陆家人更早两天,潜进了陆家村。 陆家人的防务工作,不可能牵扯到其它村民,只能是局限于自己的小院子。杨修在这点上很自由。他的目的,也不是非要翻墙进陆家的院子打探陆家的情况。他要找的是一颗棋子,一颗能代替他翻墙的棋子。 而到了今晚上,通过他多天的观察之后,终于找准了这颗棋子。今晚上意料之外的发展,顿时令他眼界大开,不得不佩服起了他自己。 瞧着那个在陆老头身边工作有数日,甚至颇得了陆老头欢心的女记者蒋玥,到快熄灯的时间了,出了陆家大院,是走回自己在陆家村里的租屋。 陆家警卫严,饶是她这个部队记者,不是陆家人,都是不能在陆家里面过夜的。 租屋离陆家有一段子路,但仍在村中,风高夜黑,村里人都知道她是部队的人,都不敢对她怎样。 蒋玥对这条路走熟悉了,知道很安全。 杨修看着她走到半路,今晚异乎寻常,是拐了个弯,走到了村里宗庙附近一棵年岁久远的老槐树。明显,她是在这里约了人。 从槐树后面走出来的男性,魁梧,军装穿着。 一男一女互相打过照面后,是一前一后保持距离,趁着天黑躲着村里所有的人,走出了村外找了个无人注意的地方说话。 见四周都没有人的样子了,蒋玥回身,对着那男人说:“有什么话快说吧。你有老婆的,被人发现不好。” “我已经和我老婆的弟弟说好了,要和我老婆离婚了。”这声音,竟是今晚与蒋家人摊牌了的程思全。 “离婚?”蒋玥异常地一惊。 程思全走上一步:“部队里肯定能理解我们两人的情况,你和我,都是和对方没有感情结的婚,肯定能离成的。” 可见,这蒋玥是刚结婚即后悔了的女人。她根本不喜欢现在的丈夫,当初选择嫁人,也是想气气蒋大少,或许蒋大少看了她嫁人后会后悔,回头来追她。结果,没有。 她叫了多少年追了多少年的衍哥哥,她本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都失去了。 她的衍哥哥不仅恭喜她结婚,还不久之后,就娶了个嫂子。 这嫂子,本说是不起眼的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她尽可以等着衍哥哥后悔。她这个将军的女儿,会比不上一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吗?然而,事实却是,她的衍哥哥娶的不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蔓蔓的真身是陆家的千金大小姐。 一连串的打击,令她几乎精神崩溃。 程思全那时候请假没有回家,是和一群朋友出外散心,无意遇到了蒋玥。两人喝了一夜的酒,因都是苦闷于自己被束缚的婚姻,交谈甚欢,到后来,酒后乱性,滚了一夜的床单。 就此,孽缘结了下来。 程思全认为蒋玥,才是那个能理解他痛苦给他重新幸福的女人,决意与现在的老婆离婚。 因为都是婚外情,程思全搞上了蒋玥,出乎意外很是心安理得的。 但蒋玥不这么想,她自始至终那颗心,都在她的衍哥哥身上系着。现在有机会碰回初恋情人了,看到蒋衍抱蔓蔓上楼的那一刻,她眼都红了。 “我会离婚,但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和你老婆再好好谈谈吧。你和我不同,婚姻经营了多年。”面对程思全一厢情愿的热忱,蒋玥表现的很是淡漠。 程思全一愣,怔疑地看着她。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蒋玥转个身,记住说,“你和我,最好不要再见面了。这里眼睛多,被人误会了可不好。” 接下来,她走得飞快,回到自己的小屋,忙弄了口水先压惊。桌上搁的一张陌生纸条,是等她喝完水才发现的。 只见纸条上写的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谁? 是谁写的? 脸色,唰的在她脸上落得干干净净。 在屋里翻着书的温媛,看到杨修回来,眼睛扫过这个外相斯文的男人刀眉上一抹欣喜。 当然,杨修不会把自己做的事都告诉她,对她说:“你那些姐姐都来了,你不和她们见个面?” “没必要。你知道,宴席我都不会参加的。”低下头。 “你求我无论如何带你来,却不想参加宴席?” “我不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不好在我那群家里人面前失了脸面。” 温家人是很俗,不止俗,而且蠢,蠢到他想利用来做事,都得仔细筹划。比如,他想私底下资助温凤姊要开的饭馆,就得想着变着法子,看怎样能不泄露身份,以免被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一不小心坏了大事。 温家人里面唯一不蠢的,唯有眼前这个温媛了。 “说蔓蔓不像温家人,你更不像。”杨修道。 这话像是赞美她的,温媛翻个书页:“可我的确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杨修解下外套和腕表,是要去找地方冲凉。 随意扔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温媛能看见袖口处沾了些草碎,他进来时,鞋底是沾了村外有些在铺路和建房子用的泥巴。 这些,都让她能有了线索,去想法子弄清楚,昨晚上他是跟踪什么人到村外去了。 【115】谁送的礼物 更新时间:2013-2-22 10:27:32 本章字数:12250 大清早,蔓蔓刚起来洗把脸,从洗手间的窗户,能望到院外村子里的孩子嘻嘻哈哈在大街小巷里奔跑。爱残颚疈 山里的阳光升起来,有些过村过路的脚贩,可能听到这边有喜事,来蹭这个热闹,在孩子中间卖东西。 蔓蔓能看到,有孩子手里拿着最传统的一种民间手艺——糖人。 早餐是与老公在自己小屋子里吃的,听说院子里这几天客人来往太多,反倒不方便一块用餐,在家宴举办之前,吩咐了各家各户各自在自己房里用餐。 吃着厨房送来北方地道的葱花煎饼和馒头,蔓蔓感觉这北方的面食,尤其是农村自家种的粮食做出来的面食,特别的精道,嚼起来,不偏不倚的嚼劲,令人大开食欲。 厨房再送了地道的豆浆,蔓蔓喝了两碗。至于她那个对美食有特别爱好的老公,一口气喝了五碗。 “看把你撑的,中午能吃得下饭吗?” “能。”两条长腿在桌底下一伸,继续打开肚皮,“岳父今早派人来说,等会儿要带我到这山里附近溜达溜达,这一桌东西,没过几小时,肯定消化光了。” 她刚怀孕,胎儿不稳,当然不好要求她去陆家的祖地瞧瞧,只好她的老公全程代劳了。 帮老公带来的水壶里装满水,要老公拎上再走。 媳妇从家里带来的水壶,自然不是绿色军用水壶,青绿的花色有点像女性的使用品。蒋大少在权衡了带上会不会被人笑话后,仍是带上,决定炫耀一路让所有人都羡慕一把。 离开时,例行公事,在媳妇脸上轻轻一吻:“我走了,等我回来。” 老公这句最朴实的语言,比那句我爱你,不知让她心头温暖几倍。 凭眺栏杆,目送老公直到看不见身影。刚要回身,却见来这里的路上冒出一个熟悉的小不点影子。 蒋梅带着小东子过来串门了。 “二姐,阿衍他和我爸出去爬山了。”蔓蔓给他们母子开门时,说。 昨晚上,她和老公就程思全的事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回去再和蒋父协商,蒋梅和小东子这边,肯定要全力瞒着。出门在外,毕竟不方便议事,家丑闹大,都绝不是好事。 然,蒋梅突然大清早来找他们,不是听说了什么吧? 心里一些忐忑,为了掩饰这不安,伸手招呼小侄子:“小东子,来,告诉舅妈,吃完早餐没有?” “吃了。和妈妈、爷爷一块吃的。”小东子默默低着个乌龟壳似的头身,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规规矩矩的模样儿,好像是刚被教育过的小松鼠。 “二姐,我给你倒杯茶吧。”蔓蔓见他们母子不说话,气氛挺是别扭,月儿眉小是一揪,走去边倒水边观察他们母子。 蒋梅一张脸半边是苍白的,眼睛周围显然一圈黑眼圈,发尾往上翘,些是凌乱。一夜没有睡好,清晨精神不好的迹象都在。 倒完水的茶杯,小心翼翼搁到坐在茶桌旁边的蒋梅前面:“二姐?” 默默无声的蒋梅,像是被触了下电,方是回过了神,怔呆的表情好像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伸手摘下眼镜擦擦,嘴角苦涩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走你们这里来了?” “我和阿衍这里,本来就是二姐和小东子经常来的地方,有什么好奇怪的?”蔓蔓笑。 这话确是没错的。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将弟弟和弟媳当成了倚靠。 “东子,过来。”手伸过去,向小儿子招一招。 小东子快速跑到妈妈身边,抓住妈妈的衣摆:“妈,你不生气了?” “我哪里生气了?”眉间的黯然没有消去,然对的是自己儿子,蒋梅很自然地将眉头展开,笑出来的脸色很是明亮,妈妈对儿子的爱与温柔洋溢其间。 知道实情的蔓蔓,忽然觉得这时候的蒋梅——很美。 心里不由再恼:那个程思全,简直是瞎了狗眼了,这样为家牺牲一切的老婆不要,非要追寻什么特别幻想的感情。 把爱情作为离婚的借口,渣男! “阿衍如果回来,你先不要告诉他。”将小儿子搁在胸口上搂着,蒋梅的脸,平静得像是风雨过后的海面,眸里的光是阳光洒落的水光,没有一点害怕,没有一点畏惧,至于悲伤或许有一些,但不能替代阳光,声音冷冷清清平平静静地说,“我现在只担心我爸的心脏,其它的,我都不担心。所以这事如果要处理,我希望能瞒着我爸进行。” “二姐?”蔓蔓惊诧的,惊疑的目光向蒋梅求证蒋梅这话说的是—— 蒋梅,缓慢,但是有力,点下头。 她知道了,全知道了。 老公要提出和她离婚的事。 蔓蔓一颗心全吊在了嗓子眼,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面对知道了一切的蒋梅要说些什么,喃:“那小东子——” “是我儿子,他能不坚强吗?”事业女性妈妈的那种傲气,此刻在蒋梅浑身上下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止在自己事业上,她做的好,节节高升,到能以如此年轻的成绩坐上科长一职,受人尊敬。在家里,她绝对衬得上好妈妈这个称号。 小东子的小手,在妈妈的衣摆上用力地揪紧,小头埋在妈妈的怀里,掩住小脸蛋。 见着这样一个,像是从无论从哪方面攻击都绝不会被击倒的蒋梅,蔓蔓忽然胸口涌起一股热血。 以为拿离婚能威胁女人的男人?!你们自个儿想着吧。 拉张椅子坐下来,与蒋梅说起:“我让阿衍派人去他的部队里了解情况,务必把整个情况了解清楚。” “不需要。”蒋梅道,坚强,决断,一丝都不想被人小看的口气,尤其是对自己那个提出离婚的老公。 免得他以为她是想借口去挽留他。 她稀罕吗? 纵使她对这段婚姻有感情留恋,纵使像老人家可能在后来劝的要她顾及孩子,但是,她绝不会理当受此侮辱! 他要离开,她成全他! 她蒋梅不是没有男人活不成! “二姐。”紧紧握住蒋梅的手心儿,月儿眼里的光清冷,犹若刀锋一样锋利,“不是说,顺了他的意思,让他想要他的结果就完了。当然,我们不会傻到和他这种人纠缠下去。但是,做错事的人,如果不让他付出代价,是我们在放纵他!不仅你是要受了这平白无故的委屈,社会上的风气,也会因我们变相地滋长这种同类人的气焰,继续残害女性同胞。这种事情,决不能忍!” 一番坦然,铿锵有力的话,让蒋梅再一次另眼相看于这个弟媳。 看似平平静静像是无欲无求的人,内心里却是如此有着坚定的信念,绝不动摇的意志,以及一颗负责任的心态。 感觉自己和儿子不再是孤独无助的,她有人在背后无条件地支持自己。 反手握住蔓蔓的手,握紧。 蔓蔓的话说的很对,一件看似只是自家人的事,实际上能影响到整个社会的风气。 多少年的婚姻,程思全没有理由是突然间在这时候才对她提出离婚的,定是中间出了什么事。 想到或许有哪个人,女人,年轻的女人,对她老公和她的家庭搞小动作,蒋梅心里何止伤心:同是女人,相煎何太急? 不能容忍,决不能容忍! 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恨不得立即挖出真相,惩治于法,但现在不能急,急了要坏事。 捏紧拳头的蒋梅,努力压抑急促的呼吸。 蔓蔓知道她需要安静一阵,拉过趴在她膝盖头上的小东子,蹲下身朝小男孩咧开白牙:“要不要,舅妈给你现场做一个玩具?” “玩具?”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玩具两个字把小东子的注意力果断地吸引过来了,可不甘心被舅妈牵着鼻子走,小鼻子摸摸,“我已经不是玩玩具的年龄了。” “这个玩具是要你自己做的哦。”蔓蔓俏皮地挤下眼。 自己做的玩具?小东子困惑地眨眨眼。 戴眼镜的舅妈,愈来越神秘了。 于是拐了小孩子去厨房,给蒋梅减轻负担。 厨房的人,看她到来,很是吃惊。 蔓蔓笑着向他们借东西:“我只是想借点面,面粉,有吗?” 工具不久都借齐全了,众人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而她,显然不想打扰人家工作,带着小东子,一大一小搬了两张小凳子,寻了块安静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开始忙活起来。 乌亮的小眼珠子望着卷袖子和面的舅妈,道:“舅妈,你打算捏面条吗?可面条不是玩具。” “你错了。舅妈这是在做蔓蔓面人。” “蔓蔓面人?” “对,你舅妈发明的造型,所以叫做蔓蔓面人。” 嘴唇一缩,圆溜溜的:“舅妈,你想申请专利?” 瞧这小家伙,连知识产权都懂得维护。 伸手,粘着面粉的指尖,往小孩子脸蛋上划两画。 皱眉头的小脸蛋,却同时是被她这一逗,终于舍得放开了:“舅妈坏。” 蔓蔓乐。 把小凳子挪到舅妈身边,卷起自己衣服的小袖口,认认真真地学起来。 …… 一清早,除了蔓蔓,一行陆家人,是在老爷子带领下到陆家的祖地里祭祖。 老爷子共五个儿子,牺牲了一个,其余四个均都娶妻生子。孙辈们,一些在国外留学深造不能回来,余下的,能来的都来了。可以说,是一家人难得的一次家庭聚会。 伴行的,有部分陆家的亲朋挚友。 一路上,蒋大少如愿以偿,以自己老婆给的新新水壶,博得不少羡慕的目光。 “蔓蔓给你拿的?”小叔陆贺栋,耸着陆家特有的浓眉,搭上蒋大少的肩,率先对他的水壶表现出强烈的兴趣。 说起来,他们夫妇要走之前,小叔让儿子在国外帮忙购买的妇婴用品都到了,一并送到了他们家,借机蒋衍代媳妇与自己,向小叔致谢:“水壶是蔓蔓的,我自己的没有带来。小叔让人从国外买回来的东西,我和蔓蔓打开箱子一看,光是孩子用的奶瓶,就备了有五六种。我和蔓蔓都说小叔真有心。” “你和蔓蔓喜欢就好。到时候我小外孙子出世了,用我这舅姥爷送的奶瓶喝奶,我也忒自豪。你要知道,全家唯一就你们家生的是我小外孙子。” 这小外孙还有唯一的? 受宠若惊之余,压力倍增。 陆贺栋这炫耀的话没有完,被陆家另两兄弟听见了,一听重要的奶瓶被人捷足先登了,自然很不乐意,道:“小外孙子的东西怎么可以是你一个人送,小外孙子是唯一一个,当然是要之前都计划好划分好,每人送一些。小外孙子出世了,才不会说哪个舅姥爷是偏心。你这个人不厚道,让全家人都不好做。” “怎么说是我不厚道了?又没有规定你们不可以送?你们可以自己送啊。”陆贺栋眯着眼,是洋洋得意的。 管兄弟怎么闹,这捷足先登就是捷足先登了。 二姥爷是比众人想的更狡猾一些,当众把蒋衍一拉,从陆贺栋那里拉进自己的阵营里,道:“我不是不送,阿衍。是你婶子,觉得这事儿不能让年轻人代劳,以免显得自己做长辈的很敷衍,决定亲力亲为,到各国找最好的母婴用品。你婶子已经找到合适囡囡孩子的奶瓶了。你到时候看了一比较,就知道哪种奶瓶才是最健康,最适合我那小外孙的。” 蒋衍狂汗:这孩子没有出生呢。奶瓶大战已经先轰轰烈烈地拉开了战幕。 当然,不止奶瓶,小孩子最重要的穿的吃的用的,各个都争着,非要争着表明是这个亲姥爷,亲的,很亲的,别人都没法插足的。 站在大树底下乘荫的陆欢,手搭眉毛,见姐夫蒋大少被一群长辈团团围住,眼看随时都可能被密集的炮火轰晕了,乐不可支地看着热闹说:“哎,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啦。” “你笑话你姐夫,就不怕你姐和你姐夫说姥爷家都这么疼小外孙,你们家呢?没点动静没点表示的。”闲着没事,姚子宝与他逗了会儿嘴。 “说什么呢?”陆欢推他一把,“我哥这不是天天当我姐和孩子的守护神吗?谁能代我哥顶这个重任。再说了,我姐的营养是我妈亲自操劳。我爸和我是当监督。” “你爸当监督是没有错,你当监督?”姚子宝指着他鼻子眼取笑。 “我怎么不能当监督了?我哥敢说我姐一句,喝我姐一句,我马上奋不顾身前去救火,帮我姐顶住炮火,多有牺牲精神。”陆欢说着撩了撩衣领子,从容就义。 咳。 耳边传来哥的一声冷冰冰的轻咳。 陆欢急忙把撩开的衣领子重新系上扣子,不管现在天气有多热,冷汗浃背。 就是,说得他这个当哥的好像专门欺压妹子似的,他有吗? 君爷冷冰冰不悦的目光扫过去一列人。个个躲了开去,怕被揪住吐实话:老哥,你有,真的有。 陆夫人和姚夫人,等一群人,谈起话来,更是三句不离蔓蔓的事。 不知哪个太太提起,是往姚夫人耳畔里吹:“我怎么记得,囡囡好像是和你家子业订的亲?” “这没法,囡囡结婚时,都没有回家呢。”姚夫人是越来越觉得可惜的。 不是自己儿子不争气,是不逢时,错过了的姻缘。 相比作为蔓蔓老公的蒋大少被人围攻,姚爷站的地方,可就清净多了。 立在半坡比较高的地方,俯瞰山下,炊烟袅袅,青云婀娜,此等尘嚣之外的美景,更令他易想起那抹清净的纤影。 狭长的眸子微微地眨了眨:他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什么。 姚子宝错开眼神,一眼就能看见兄长一个人找清净的样子,眉头不展。 想找个类似蔓蔓,能让兄长转移注意力的女子,要说难,真的难,但不是没有。 陆欢见四周上山的人,都上来了,人到的差不多,全齐了,不由发出一声讶叹:“糟!” “怎么糟?”姚子宝问。 “糟!”陆欢再叫一声,拍腿儿,“你瞧,人都来了,就我姐没有来。” “你姐不是有孕吗?能让她爬山?” “不是,我是说,人都到这里来了,谁看护我姐啊?” 众人被他的言论一惊,之后是捧腹大笑。 “欢儿,你这是恋姐是不是?”小叔陆贺栋将他的肩膊儿一搂,眯眼笑。 “小叔你不要乱说话!”陆欢瞪眼睛。 “你姐夫都不担心,你老爸老妈甚至你哥都不担心,就你担心。”陆贺栋一一摆出佐证的道儿。 “那是他们没有想到,你说不是吗?把我姐一个人落在院子里,我姐对这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怎么办?”陆欢条条是理地说。 “欢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当你爷爷的兵都是干什么吃的。”开导这个小侄子,这事儿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是道起认真起来,是要犯上太岁爷的。 陆欢噎了下口水,偷偷望过去,幸好老爷子没有听见他说话的样子。 君爷走过来,在弟弟脑袋上一按:“记得去和爷爷道歉。” 陆欢挠起脑袋瓜,好吧,他承认他恋姐得了吧,但是:“我不对我姐好,我姐怎么能对我好呢?” 众人又是一乐:感情他是为了博得蔓蔓对他宠才对蔓蔓好? “那是因为我姐不像我哥啊。”情急之下,心里话脱口而出。 于是,君爷这日里“虐待”弟弟妹妹的“罪名”成立了。 气得冒乌烟的君爷,拎起小伙子的领子,到一边教育。 “哥——”惊慌求助,可惜最宠他能和哥叫板的姐不在。 “我这不是想对你好吗?”君爷冷冷的声音,充分表示他这个做哥的威信。 陆欢干脆闭上眼等死。 蔓蔓并不知道山上围绕着她发生的乐事,却是与小东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捏好的面人,放在大锅上蒸熟了,再取些天然染料,往上面涂。 “我在庙会的时候看过孙悟空了,一直很想自己做一个。”小东子对自己捏的这个由蔓蔓帮忙完成的小悟空,很是得意,小脸蛋,被父母之间变异带来的不安一扫而空。 没有什么,比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更能除去烦恼了。 能帮着除去小孩子的烦恼,或许这是她认为能为蒋梅这个家做的最好的事。要让孩子知道,父母离异不离异不重要,重要是,大有爱自己的人在。 一对没有感情的夫妻勉强在一块,其实对孩子的伤害更大。在温家,她每天看着许玉娥和温世轩叫劲,温世轩为她们姐妹默默忍受。离了,父亲能过得开心的话,她这做女儿的,也能感到开心。小东子也是一样的,天天看父母吵架,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边,让小东子捏了自己最喜欢的西游记师徒四人,高高兴兴让孩子捧着面塑和蒋梅回家。 蒋梅看着这色彩丰富栩栩如生的面人,心里一下也开朗了:“蔓蔓,你真是有心,有心!” 接连两句有心,引出发自内心的暖流,一刹那,泪珠要落。 之前,听到老公嚷着要离婚,她都没有掉一颗泪。 悲伤并不是人们掉泪的原因,是内心被触动,才有泪的形成。 “二姐,我可是要你和小东子高兴的。”月儿眉轻轻往上扬,笑着拉蒋梅的手。 蒋梅这时,倒是有些担心被老父亲发现了迹象,不敢呆久了,忙带儿子回去。 送走蒋梅母子,蔓蔓开始做属于自己的面人。 她想好了,通过蒋梅母子,她想的更清楚了。 不想,再当着众人的面作秀,将什么大作品送给陆老头。那不是一个孙女对爷爷表达真情的方式。一个孙辈真是爱长辈,应该是默默无声,默默关怀。比如说送礼物,应该是给长辈一个暗里的惊喜。 精心制作的面人,搁在一个亲手裁制的纸盒子里,到了中午吃完午饭的时候,上山的人未归,院里午休人少。她走到了陆老头的那幢二层小木楼,避开了卫兵。 …… 蒋玥,一个晚上,都在惊慌和恐乱中度过。 眼瞧,她和程思全的事,是被人发现了。 如果她和程思全都离了婚,再被人发现,那无所谓。可现在,她和程思全都是搞婚外情。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是军人,结的都是军婚。 被除军籍一辈子职业生涯毁灭不说,道不定,还要坐牢的。 一想,全身都是冷汗,一夜都是噩梦。 早上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神秘人,是在她客厅那张桌上,再次放了张纸条。 打开纸条来看,是要她去做一件事。 这事,倒是不难做的,要她进陆老头的书房,翻查陆老头的照片用手机拍下来。 然而,陆老头那是什么人,一点吹风草动都可以引起警觉,一不留心知道是她搞的小动作都可以治她于死地。 而且,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陆老头的照片感兴趣,太奇怪了。 她不能做,不能犯这个险。 很快,她进一次卫生间再出来,桌上又搁了张纸条:如果她不照做,后果可想而知。 坐在客厅,感觉四周都有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是被人盯住了,无时无刻地盯住了,被恫吓了,而且因为自己犯下的这个可耻的秘密,是对父亲都没法开口的,没有办法向任何人求助。 与其被人揭发婚外情的秘密被判刑,不如,走陆老头这一趟险。不过是要陆老头的照片,又不是偷陆老头什么机密。 这样反反复复在内心里翻腾,受尽折磨。 最终,她选择了在人少的中午午休时间动手。因为她知道陆家去祭祖,不会那么快回来。这个时间段人最少,最好动手。 她是陆老头身边的人,突破陆家院子的看守防线,直进到陆老头的书房,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记得之前帮陆老头整理资料,书架是必不可少的,都不记得陆老头有放相册在书架上。 说起来陆老头这人也怪,不喜欢照相的。之前就有听同事说,曾经多次采访陆老头,结果一张照片都没能拿到手。 说是陆老头想低调做人吧,但绝不照相这事儿未免有点过于偏执,容易让人想探究竟。 翻完书架,是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那属于陆老头的私人领地了,是她以前都没有碰触过的,不免是小心谨慎地拿了纸盖住手指头操作,以免留下指纹。 在第三个抽屉下方,好不容易翻出了一个笔记本之类的本子。 翻开看,是空白的本子,没有字,但是,里面夹了张照片。 照片上没有陆老头的身影,是个女婴,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照下来的,头发稀疏,小脸蛋的皮肤皱巴巴的,却有她熟悉的依稀可见的影子——安静,很是安静,好像不受任何人影响的清净。 想起昨晚上蔓蔓在陆老头面前的表现,也是一样:安静,很是安静地写字,不受任何人影响的内心世界,强大而令人生畏,同时遭人无比嫉恨。 每个人都在社会上无比小心地活着,她蔓蔓凭什么如此从容,不就是凭着宠爱于一身吗? 包括她最爱的衍哥哥。 不用多想,就这气质,是蔓蔓的出生照。 事实证明她想的一点都没有错,翻过相片后面,写有陆老头陈旧的钢笔笔迹:囡囡,XXXX年X月X日X时生。 神使鬼差的,她竟然用手机将蔓蔓的这张出生照前后都给拍了下来。 木板的楼梯,有一个好处,谁上谁下,都很难掩盖住动静。 听到楼梯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蔓蔓是把脚步都放得很轻了,明知陆老头不会在,这书房上面理应也不会有人。但是,“做贼心虚”吧。她蔓蔓极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心里一点点忐忑,又带着会给老人家惊喜的窃喜,连带脚步不知觉中放轻了。 这一刻,送陆老头的这一刻,她忽然有了种自己是陆老头孙女的亲近感。 搁着面人的纸盒,轻轻地落在陆老头的办公桌上,月牙儿眼是禁不住一笑,像是偷笑,嘴角上扬,眉儿飞展: 爷爷给孙女出了个见面考题,考她有没有心有灵犀。 现在,该她这个孙女给爷爷出个考题了吧,考陆老头对她送的礼物有没有心有灵犀。 想想,自己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 这会儿的蔓蔓,和陆老头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 整个人,猫身在陆老头桌底下躲藏着的蒋玥,掏出口袋里的小化妆镜,是一五一十的,将蔓蔓的表情动作都收到了眼里。 蔓蔓的笑,蔓蔓的自我满足,蔓蔓的像是得意的眉毛儿,无一不让她红了眼。 偷偷放完礼物,刚要趁着陆老头没在时赶紧溜人,忽听一声轻微的嘭响,好像什么东西被碰到了。 蒋玥急急忙忙收回不小心碰到椅脚的手,屏住声息。 月儿眉小蹙,左右看看,也生怕自己无意中弄坏了老头子什么宝贝。看完一圈,什么都没有。倒是像书架上有一本书歪了,不知是自己歪了还是陆老头当时把书摆上架时没有放好。 听到蔓蔓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来,蒋玥咬着唇,咬到都要抽筋了。蔓蔓那双穿帆布鞋的脚儿,却是停在了离她近在咫尺的书架边上,轻轻踮起脚尖,姿态似是在摆弄书籍。 等蔓蔓整理完书架,满意地拍拍手,离开书房时,蒋玥一身衣物,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活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来回。 从书桌底下钻出来,一眼,先是锁定了蔓蔓搁在书桌上的那个纸盒。 纸盒看起来是貌不惊人的,普通的纸板剪裁出来的正方盒子,四面是用了一点彩色的色彩装点,以免太过简陋。 实则,就是简陋。 哼。 伸手,不以为意地翻开纸盒,心思蔓蔓这丫头能在这简陋的盒子里还能变出什么戏法? 里面搁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将军像,一看,就知道是陆老头本人的雕像。 纵使这将军像上面,陆老头没有戴老花眼镜,然那威武的眼神儿,蔓蔓是一点不漏地从老人家的眼神里都挖掘出来了。同时,蔓蔓没有把陆老头雕琢成一个笔挺竖立的严肃军人,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沙场老将。只是把面人陆老头,安坐在一块小石块上,陆老头腿上搁着书,半翘着腿儿,肆意潇洒飞扬的文雅之中,流露出老爷子心底里深藏的温柔一面。 能把一个人的神态刻画到心灵深处的三分,好像陆老头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作者丰厚的艺术功底不说,更难得的是,作者与被雕塑者之间的情感细带。 只有孙女,才能雕塑出这样的一个将军爷爷。 蒋玥没法想象,当陆老头看到这幅作品时内心里会是什么想。 只要是个老人家,都没法不感动的。 面人,若是叠着蔓蔓的影儿,发着无法忽视的光芒,愈来愈亮,若是完全把她罩住在阴影底下。 她的衍哥哥,也是这般被蔓蔓吸引了吗? 伸出的手,握成一个大拳头,不由自主地往面人身上,要狠狠地砸下去。 “爷爷,上回我和小叔借书,可小叔说那书是爷爷的,我想借来看。” 陆家二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陆家人居然在这时候回来的,如此庞大队伍,进门时她应该被惊动的,但是,没有,可见她被蔓蔓手捏的面人,惊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什么都没能察觉。 来不及了,手缩回去,连纸盖子都未能合上。 陆欢蹦蹦蹦,年轻人活力充沛,一会儿,就抢先登上了二楼的书房。一见到个陌生女子杵立在书房里头,稍微瞪大眼睛:“你是那位蒋记者?” “是。”蒋玥勉强地背对着他答话。 “你在我爷爷的书房里做什么?”陆欢不客气地挑着眉,问,直觉里因姐姐蔓蔓的关系不喜欢这个女人。 蒋玥在脑子里琢磨合适的答案时,陆老头领着一众人,主要是几个儿子,几个孙子,还有友人的孙辈,都上来了。大伙儿是回来后,都到老爷子书房里歇脚,顺道喝喝茶,谈谈事。其中,就有她的衍哥哥。 她偷偷摸摸往蒋大少身上瞧,蒋衍待她,却是相当坦荡,仅把她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一般,扫过一眼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比他避着她,都要让她恼。 陆老头见她在这里,同是有疑问:“蒋记者是来找我吗?” 蒋玥这时候打定主意了,微微一笑,先不回答。 陆老头走到办公桌前,第一眼,就望见了桌上搁着的敞开了盖子的盒子里面的面人。 自己被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作品不乏亲切和美好。 陆老头的目光是一惊,他的怔,在他四边的人很快都被传染到了。 要知道,陆老头很少很少有这种被震惊的表情出现。 所有人都探头过去看。 离得最近的陆贺栋先是发出一声惊叹,从盒子里双手捧起那面人,向在场所有人替老爷子炫耀似地说:“真像,这捏的真像。” 被捧起来在半空的面人,接受四面八方的审视。从各个角度再仔细欣赏,众人的赞叹声更是不绝耳。 蔓蔓做活儿,是很细的,前前后后,哪怕是面人的底座,都是花了一番功夫。 然而,怎么看,这作品上没有留下作者署名的任何痕迹,也没有笔上一些给老人家之类的祝语。 那是蔓蔓想着让老爷子心有灵犀自己猜。 众人一时,都琢磨起来:是谁送的呢?这么有心意。 而在他们发现这面人前,不是书房里已经站着了个人吗? 理所当然,陆贺栋代老爷子问蒋玥先为打探:“蒋记者,你是来找老爷子的?” 本意是想问蒋玥,有没有看见是谁送的这礼物,比如是不是蔓蔓送的? 事实上,现场的人里面,包括陆老头,都在想:是不是蔓蔓送的? 因为这些人里面,唯有蔓蔓是最有艺术天分的,而且蔓蔓的艺术造诣,是众所周知的。再有,蔓蔓这次来见老爷子,定是要送给老爷子见面礼的。 众人里面,最亟不可待的,要属陆司令了。摩擦着拳头的陆司令,是多激动,都想拿指头擦眼眶了:瞧他女儿多棒。家里哪个孩子能送给老人家这样亲手做的艺术品?朴素,大方,漂亮,都是他女儿的杰作。 一片肃穆的等待的安静声中,蒋玥像是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不好意思,我本是想瞒着陆老。但是没有想到,大家来的这么快。” 是她送的?! 众人的面色,刷的,各种各样的神色都有,但可以肯定的是,都掩盖不住一抹失望。 陆贺栋后悔了,悔得不能再悔了,早知道,不问这话,当是蔓蔓送的都好。 眼瞧陆贺栋放下面人的动作,已不像之前捧起面人时那般小心珍惜,蒋玥当场咬了嘴唇:怎么,是她送的,就如此不堪吗? 佯作不在意地出声:“我捏了许久,早上起来的做工,可能仍是有些仓促的作品,希望陆老还能喜欢。” 本是打算用这话将老爷子的军。 背后,忽然传出她衍哥哥的声音:“我怎么不记得蒋记者会捏面人?” 【116】妒忌死温家人 更新时间:2013-2-23 10:29:14 本章字数:13122 不叫她小玥了。 而且质疑起了她? 狠狠咬了下唇瓣,刚要答话,却发现,四边的人对蒋衍的问话都起了注意。 “姐夫,你认得她?”陆欢昨儿就起疑心了,姐姐蔓蔓不说,更令他起疑惑。 “哦,她是我义父的女儿,所以我认得。”蒋衍直率地吐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免老婆的娘家人误会了。 阳光、直面,一直是蒋衍的特点。 陆司令对此,是信得过女婿的。然而,是不是所有人对此都像陆司令这般宽容和信,难讲。 君爷轻轻动起冷眉:父亲的性子与妹婿有些相似的地方,脾气算是投合。 陆老爷子没有发话,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像是个听候各方辩解的法官,沉默的,绝不会随便开口。 既然蒋衍都答了陆欢插进来的疑问,接下来,是轮到蒋玥的回答了。 回身,在这个空挡,已经想好了对策:“蒋大哥和我爸关系比较好,与我却是很少碰面的,对我也不是很了解。实际上,捏面人,算是山西人一项民间手艺了。我们那地方叫做花馍。小时候我跟我婶子学过一点儿,蒋大哥不晓得这很正常。” 义父蒋中海是有听说是山西人,蒋衍对山西地方文化不了解,不知道花馍和面塑的关系。但是,不对。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面人不可能是蒋玥而应该是他媳妇捏的。他媳妇的作品惯带的那种灵性,不是谁都能模仿的。作为蔓蔓的老公他能没有感觉吗? 英眉皱了皱,不展。 “陆老,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蒋玥道。 主要是怕自己翻陆老爷子的东西被发现。 “行。蒋记者这份珍重的礼物我收到了。”陆老头含个头。 陆欢即刻眉头打个疙瘩,欲吐的不满“爷爷”,含在了口里。 蒋玥离开后,众人都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一时气氛有些凝,每个人手里捉摸东西时,都会像是漫不经心地把目光停驻在陆老头桌上那尊栩栩如生的小面人。 这面人,真是少有的杰作。 人物微妙的神态,丰厚的艺术底蕴,全都体现出来了。 “帮我把礼物收起来吧,贺栋。”陆老头吩咐小儿子,是见在座的人都因着这小插曲变得心不在焉的。 陆贺栋应句“哎”,搁下手中的茶杯,立马走上来,再次捉起那面人,笑眯眯地打量着,边是插科打诨似地侃两句:“爸,我看这蒋记者真是好性情,居然有这心思给您捏这个。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您亲戚。” 对小儿子这句略带提醒的嘲讽蒋玥的话,陆老头一个摆手:“你不知道,人家送我的文雅之物会少吗?” 陆老头素日里喜欢写字看书,他人投其所好,诸如此类的风雅之作绝对是不会少的。 “好吧。”陆贺栋类似叹气地说,眼神是朝向了那一脸郁闷的陆司令,话说他心里一样郁闷,若是蔓蔓送的该多好,偏是被这个蒋记者捷足先登了。 面人被搁进了简陋的纸盒,暂时安放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接下来,陆老头过问检查底下的人,有关明日的宾席安排。这事都是陆贺栋组织几个兄长在操持的。几份拟好的宾客座位安排表呈递上来,待老头子定夺。 年轻人插不上话,只能呆坐着瞅热闹。陆欢便与坐隔壁的姚子宝叽叽咕咕起来:“要是我姐做出来的,肯定比她送的好。” “行啦。我也信蔓蔓姐。这里的人,都信蔓蔓姐。”姚子宝做出一个环顾的姿态,力挺蔓蔓,然后问起,“不过,你知不知道你姐准备送你爷爷什么礼物?” 说起蔓蔓那份在火车上被人毁了的字画,陆欢愁了眉:“别提了,不知是什么人用的手段,把我姐的作品和心血都毁了。” 不仅姚子宝一惊,坐在近旁听见的人都侧了眼睛。 眼见自己哥哥和姚大哥都很注意地在听他的话,陆欢立马拿手捂住嘴巴:蔓蔓曾交代过,不对外泄露的,想自己秘密解决。 而有关蒋玥送了陆老头一个自己亲手制作的面人的消息,不知怎的,传进了陆夫人等人的耳里,姚夫人甚是惊奇:“这记者什么来路,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送这礼物,什么意思?” 明日,大家都知道是重要的宴席开场的日子,只有有点信息来路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在等,等蔓蔓自己亲手制作的艺术品送给老爷子。 蒋玥此举,难免被人猜测有故意抢蔓蔓风头的念头。 “或许她是什么都不知情。”好性情的陆夫人,自然把什么事都好的方面想。 姚夫人可不这么想,眼睛一瞟,瞟到今儿上山时一直都默不吭声的白露,道:“白露,你哥他们没有来吗?” 白露的父母,本来是要来的,然而临时有公务,与姚书记一样都抽不开身。代替家长过来的,是作为白露兄长的白队。可却是白露一人昨晚上悄声到来。要不是她今早上主动现身,众人都不知白家已经有人到了。 “我哥说要安排好任务才可以出发,耽误一些时辰。”白露嘴角噙的大家闺秀的笑,充满了自信和从容,能很快地消除在席的人的疑问。 姚夫人那不是八卦,是把她和君爷都当自己孩子看,关心:“你和陆君,是把婚事商量得怎么样了?” “这个由他定夺,我不急。”白露说的十分轻松自然。 “傻孩子,这个他是男人可以拖,你是女人不能拖啊。将来生孩子年岁太大怎么办?” “现在女人四十几岁生孩子都有。我不担心。”白露笑。 姚夫人简直翻白眼了,与陆夫人说:“你看这孩子,思想怎么都这么前卫。” 陆夫人讶的是,前几天白露在她家里受伤时,看起来有些沮丧,可今天看来,已经一扫过去的乌云,如果真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自己想通了,太好不过。 白露是生怕自己婆婆去和自己未婚夫说些什么,悄悄地握住陆夫人的手,道:“阿姨,你别担心。我和陆君都有安排的。” “你——”陆夫人怔疑的。 “我信他。” 她信他,信他绝对会娶她。而她也做好了准备。像蔓蔓说的,她要做好她自己。她是个喜欢付出多过喜欢回报的人。因此,在选择一个自己爱的人还是他人爱自己的人中间,她义无反顾选择了前者。 最重要的是,他的为人,她信得过。 君爷的人品,举世无双。 每段恋情,每段婚姻,都有它自己的选择。没有完美的婚姻,只有自己是否去努力的婚姻。 在书房一散席,蒋衍火燎火急跑回去找媳妇。 蔓蔓刚好劳累了一上午,收拾完东西后,有些疲倦,在床上小憩。 “蔓蔓——”老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嗯?”她迷迷糊糊睁开半边眼睛。 “你在睡觉?”径直推门进来的蒋衍,才发现媳妇在午睡,急忙放轻了鞋子和声量。 “阿衍。”撩开被子,坐起来,“你回来了?” “早回来了,不过大伙儿,都在老爷子的书房里坐了一阵。”坐到媳妇身边,是两眼在屋里四处搜寻了一番,不见有做面人的用料。 “你在找什么?丢东西了吗?”看见老公眼神鬼鬼祟祟的,月儿眼疑惑地问。 正想是不是直接开口向媳妇问,门口闯进来的小舅子陆欢代劳了。 可见一样怀疑那面人出自他媳妇手艺的人,大有人在。 “姐,姐,我告诉你件事儿。”陆欢冲进门对着她就说。 弟弟叫得那般子的急,蔓蔓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使得陆欢慌慌张张的,问:“你慢慢说。” “我告诉你。”陆欢随脚踢了张椅子坐下来,开口就说,“我们今天一行人回来,到了爷爷的书房,然后看见爷爷的书桌上摆了样东西,你猜猜,是摆了什么?” 心跳漏跳一小拍,她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第一眼看到她送给老头子的面人,故意装着说不知道,打听情况:“我怎么知道?怎么,是很有趣的东西吗?” 她这话代表什么? 蒋衍和小舅子陆欢彼此瞄上一眼。 “姐,是个面人。” “是谁送的?还是,老爷子自己做的?”蔓蔓这会儿都在心里佩服自己能沉得住气。 咱可不能先露馅,要是自己招了,岂不是让陆老头乐的。 陆欢心里可就着急地腹诽了:姐,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啊? 结果,他们两人未能继续套话,走廊里经过的人,进来看望蔓蔓的姚夫人,开门就说:“囡囡,你给你爷爷的礼物准备好了吗?咱们可不能输给那个蒋记者被人笑话了。” 蔓蔓当时的脑子,立即被绕糊涂了。 她不是送的礼物被陆老头和他们发现了吗?现在陆老头不是派了她弟弟过来套她话吗? 怎么忽然扯到了蒋记者? “蒋记者?” “是啊。”姚夫人没有看到陆欢的眼色,说,“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然临摹你爷爷的模样儿捏了个面人送给你爷爷,说是自己亲手做的。” 脑子里面有条弦忽然绷直了,紧了。 蒋玥说那面人是她自己捏的? 是凑巧? 蒋玥跟着她捏了个一模一样的?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那蒋玥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惊愕不足以形容蔓蔓现在心里的感觉。 她坐了下来,需要想想,回顾整个事情的经过。 陆欢可不想她是怎么了,只揪着她问:“姐,你是不是把爷爷的礼物准备好而且送出去了?” 蔓蔓绝不会轻易去答弟弟这个问题。固然弟弟显得很是焦急,可能都认定了那面人定是她的作品而不是蒋玥的。 事实也是如此。 问题是,蒋玥敢是轻易冒了她成为她作品的作者,肯定心里是有十八九的把握。 好吧,是她蔓蔓没有料到有人居然连这种不起眼面人小小的作者权都想和她蔓蔓争,早知道,她蔓蔓在面人上面用刀刻上蔓蔓两个大字,不让陆老头瞎猜了,更不会让人冒名了。可是,她故意不署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老头猜。 只能说,陆老头,你这个做爷爷的,是不是太逊了些。 连自己孙女的东西都认不出来,被人冒了名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如果她这会儿去向陆老头说,面人是自己做的,不是蒋玥做的,一方面,人证物证她蔓蔓没有,两个人为这事扯开脸皮闹大了,说出去,被人笑话。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陆老头这个做爷爷的,若是不能做到明辨是非,也枉为我蔓蔓的爷爷了。 所以,就此事,她不会去向陆老头澄清。 她更要想到的是,蒋玥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面人,然后决定冒了她的名。 难道,她送面人到书房的前后,蒋玥在老爷子的书房里? 蒋玥为什么偷偷摸摸在老爷子的书房里不现身? “姐,姐!”见她是默默地坐着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急坏了陆欢等人。 蔓蔓抬起了头,问:“你们说蒋记者自称是自己送给老爷子礼物?是老爷子去找蒋记者问出来的吗?” “那不是。我们过去的时候,蒋记者正好在爷爷的书房里站着,说是偷偷来送面人的。”陆欢道。 蒋玥撒谎! 蒋玥这句话,更表明了她是在老爷子书房里干不正大光明的事。 “囡囡。”姚夫人都能瞧见她脸色有些变,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蔓蔓道。 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她个人的猜测,无证无据的,指证不了蒋玥。 姚夫人只能以为,她这是因着蒋玥先送了老爷子她想送的东西而失望,有点后悔给孩子压力了,转个话题轻松一番:“你妈,现在要招呼你那些婶子过不来,让我来督促你和阿衍,问是你们两人明天出席要穿的礼服,有没有准备好?” “都是洗好熨烫好了的。搁在行李箱里。”蔓蔓说。 蒋衍同时将行李箱从床底拉出来,打开给长辈检查。 姚夫人仔细查看了下衣服,见是没有问题,要求他们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必是忙碌,之后离开去向陆夫人复命。 陆欢挠着脑袋,问蔓蔓:“姐,明天时间都快到了,你送爷爷这礼物怎么办?” “明天不用送了。”蔓蔓不紧不慢道。 一点都无迟疑的口气,是令陆欢和蒋衍皆是侧目。 其实她是送了,但是陆老头自己有没有察觉,那是陆老头的事不是她没有尽到孙女的孝心和责任了。 蔓蔓自然从容。 陆欢一时无言以对。 蒋衍是等小舅子离开后,悄声贴着媳妇耳畔问:“面人是你捏的?” 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公都能猜出来,陆老头猜不出来? 蔓蔓撇撇嘴,不答话。 媳妇这是生着闷气呢。 做老公的,把两只手搁在媳妇肩头上按摩松解筋骨,给老婆解解闷。 …… 二层小筑书房里,人去楼空。 陆老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是望着那头锁了蔓蔓那尊面人的抽屉柜。 是蒋玥捏的吗? 现在是蒋玥捏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按理来说,若不是蒋玥捏的,这个真正的作者应该不甘心被人冒名,出来讨回公道了吧。 然而,等了一下午,什么回应都没有。 真是蒋玥捏的? 取下老花眼镜,指头揉揉眼睛中间的穴位,一圈一圈地揉,那尊面人重新栩栩如生浮现在他目前。 不管是不是蒋玥捏的,首先,若是排除不是蒋玥捏的,是别人送的。蒋玥这胆子真大,居然敢冒名。 是一早计划好的冒名,还是临时起意。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一早计划好的冒名,大可在拿个刀在面人上面雕上自己的署名冒充。可见,蒋玥是看见上面没有作者的署名时一时兴起的可能性较大。若是后者,该考究的是蒋玥趁他不在,来他书房里做什么。 蒋玥是蒋中海的女儿,蒋中海与蒋衍的义父义子关系,这些他都是清楚的。来到他身边工作的人,他都是要先清查其政治背景的,蒋玥不例外,通过了他的审核。 所以,问题还是在于,蒋玥来到他书房偷偷摸摸想做什么。 安装窃听器? 他陆老头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怕。 再说商谈秘事,不会选择在书房里。选择郊外都比这里安全。 手指头,轻轻在身侧的三个抽屉边上摸索,感觉不到物体时,把头低到桌底下,看见了三张很小很小不足引起人注意的白纸屑。他在每次要出远门离开书房前,都会在抽屉开启的门缝里夹一点纸屑,这样一来,如果有人趁他不在时要拉开他不上锁的抽屉,纸屑只要掉下来,足以证明有人趁他不在时动了他的东西。 因为他的勤务兵即使给他搞清洁,都绝不敢私自去拉他的抽屉。所以这个动他东西的人,是谁,可想而知了。 本来简陋的书房里面,他不可能放什么贵重物品。 可对方偷鸡摸狗的是想找他的什么东西? 而且找到了吗? 值得推敲的问题。 …… 拍了张蔓蔓的出生照片,蒋玥自己都知道难以向神秘人交差。奇怪的是,这神秘人接了她这张照片,却没有对她发出不满。 话说这神秘人够神秘的。让她将手机落在客厅里头出去转一圈。是等她走开后查看她手机里的照片,连个联络的手机号码都不会告诉她。 这人,心思该有多谨慎。 温媛,在租房里,看到杨修拿着手机不知在琢磨什么东西,琢磨了至少两个钟头。 她今天偷偷跑出去外头问过了。有人家,在深夜里打开窗户时,看见一个女军人跟着一个男军人,是从庙里走出到村外。因为是人民解放军同志的问题,村民们再好奇都不敢接着看。 村里有可能穿着军装的女军人,指头都可以数出来。陆家几个在部队里的女眷,比如陆贺栋的老婆。陆家邀请来的部队女宾。然而,不管是陆家自己人,还是女宾,都不大可能穿着军装在村里四处游荡。因为她们是来参加宴席的,没有必要穿军装。 唯一最大的可能性,是陆老头身边工作的女记者。 “你明天真不打算和我一块去参加宴席?”杨修忽的放下手机,捉住她脸上出神的一瞬间。 “不了。”温媛翻着膝盖上的书,掩饰。 眼缝微微一夹的杨修,站起来:“如果你明天不去赴宴,最好是乖乖呆在这屋子里哪里都别去。明天,陆家的防务工作肯定会做得更周全。”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抬起的眼与他对上,是一双又阴又暗的眼。 “好吧,你好好学习。”他道,进了自己房间。 温媛不动声色地,继续看了一个钟头的教课书。 林佳静没有来,在学校里刻苦学习。她跑到这里来了,但是功课说什么都不能落下,不能输给林佳静。 …… 开宴的当天,今天起注定是个忙碌的日子。蔓蔓起来后,一直就被人忙活着。 怎么叫被人忙活着呢? 这要穿衣打扮,光是画个妆,不知就得去掉多少个钟头。 中午小心吃着午餐,都很怕把刚上完的粉给弄掉了。 她本不想上妆的。但是听说当晚有摄像机全程录影留念,在镜头前不化妆的人,是很丑的,光线问题。 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老公陪她爸去到门口上,迎接接踵而至的宾客。 因为五点,就要开始上第一道凉菜了。 村里老人办这些事都讲究吉时。所谓入乡随俗,陆老头是要在自己老家给孙女接风洗尘,不能例外。 这两天,陆家有意将她雪藏起来的样子,不介绍给人看,大概是想今晚上给众人一个惊喜。 蔓蔓就此在房间里枯坐着等时辰,时而望望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瞧,都不是倾国倾城能震惊四国的样。 汗一个:陆家人这招千万别适得其反了。 揭露神秘面纱出现的不是美女是丑女,那就—— 前天一些来先看热闹的大婶,不是说了她是土堆吗? 到了时辰,陆欢和姚子宝来接她了。 两个小伙子,都是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浓密的黑发上面涂抹了发油发蜡,相当的帅气。 相比这弟弟的外貌,蔓蔓都能自惭形秽了。 “姐,你真漂亮,好像仙女下凡。” 蔓蔓白眼口上故意抹了蜜糖的弟弟,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说白了,她蔓蔓对当倾国倾城的美女没有兴趣,因为红颜多薄命,当个小清新,多舒服。 可惜今天的宴会她是逃不过被当成猴子在台上耍一回了。 “蔓蔓姐,走吧。”两个小伙子算聪明,担心她临时打退堂鼓,忙领着她出门。 众人刚要启步,门口走来的沉着稳定的脚步声,是君爷。 君爷穿的,则要朴素多了,银灰中山装,似乎偏执地舍弃掉最能体现他特质的黑色,有意地隐去了具备吸引力的地方,领带打了条普普通通的,更别提会在口袋上领子上别什么特别的金饰了。头发只梳整齐了,没有打蜡。 陆家人向来都是很低调的,朴素的,即便是在这样隆重的家宴上。小孩子可以打扮鲜艳,但大人绝对不可以。 蔓蔓是主角不同。 “哥,你怎么来了?”陆欢问。 君爷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专注的目光,是在蔓蔓的全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今晚当众宣布后,她就要正式回归陆家了,要入陆家的祖籍了。 如墨的头发绾的发髻固定在后脑勺上,插了一根应该是他二婶子依从老人家吩咐送的杏花银簪,清而不俗,很是衬她的小脸。 身上所着的旗袍,上回在家中已是见过,是她自己挑的。 脚上她那双布鞋,却是他那善于做手工的三婶子,亲手做工赶出来的,针针线线,都是很扎实,绣的是最喜气最富贵的牡丹花,颜色配着那礼服的白,用的是金线黄底。 手腕间那两个银镯子,是小婶子,取了老爷子给的老家银器,依老爷子吩咐重新打出来的一对儿,算是给孙女的另一见面礼。 如今,她上上下下,都是陆家的东西了,只除了鼻梁上那副丑陋的大眼镜。 “眼镜怎么不摘了呢?” “怕看不见。” 二话不说,伸手便取走了那副丑镜。 她甚是一惊:“你做什么?那眼镜我戴了许久的。” “看不见我和欢儿会牵着你。” 冷声不容反驳。 一刹那,她极是担心他顺手把她的眼镜给扔了,急忙是抓住他的手:“那也得放起来。我总不能每天都有人牵着走。” 怕他们俩要吵架,这大日子可是绝对不能吵的。陆欢和姚子宝火速对了眼后,来救场,一个拉住她,一个是把君爷手里的眼镜轻取过来,说:“蔓蔓姐,我帮你先放起来,你放心,绝不会弄丢了你的东西。” 若是自己的弟弟,早就伸手夺回来,然是姚家的二少,君爷好歹得卖个面子。 姚子宝不失时机的,先将眼镜兜进自己口袋里头。 小插曲这一过,众人不约而同都在额头出了把汗。 蔓蔓不是真的近视,但是,一紧张,没有眼镜很可能是看不见东西的。 现在,她就看不清对面的人,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你脖子上缺了样首饰,妈让我送来。” 如此说,他是绕到了她身后,把清凉的链条绕过了她脖颈,最终,银扣子轻轻地扣上终端。 感觉是一块冬暖夏凉的石头系在了脖子上,而由于链条太短,她想拿起来放在眼底看是什么,却是拉不长,没法看。 “不是宝石吧?” 要是太贵重的宝石,她生怕一不小心丢了,那真是祸大。 “不是。” 冷眸,定在她脖子中心那块刚佩戴上的玉石,声音却是坚定。 陆欢眼里掩不住一抹惊讶:兄长给姐姐戴上的,不就是姐姐一直拥有的那块六仙桃玉佩吗? 奇了,这东西,不是一直在姐姐手里吗?君爷是怎么拿到的? 可他不能问,兄长的眼神明白地告诉他不能问。 一切准备完毕,万事只欠东风,一行人是下楼往家宴的主场院子里走。 蔓蔓小心跟在他们后头,眼睛暂时能看得见。 到了楼下,刷的一片明亮的炙日。 夜晚的陆家院子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光线,能把她的眼睛都照瞎了。 院子里究竟摆了多少张酒桌,蔓蔓听陆夫人提过,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人头,脑袋自然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是个平凡人,别指望她像那些经常在舞台上表演的人,到了台上照样有声有色。仅是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维持一个冷静的礼貌的微笑,都足以考验普通人的神经。 蔓蔓现在庆幸,当初没有和老公摆什么婚宴。有了这次经历后,更不会想摆任何家宴了。 陆家没有请主持人,陆贺栋充当了此次主持的重任。 此时,在这个高气压的氛围里,她的视线已是模模糊糊了,有点看不清。老公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眼镜。”她嘘声说。 蒋衍觉得媳妇没戴眼镜的脸蛋,当然要比戴眼镜的脸,要好看多了。 然而媳妇心里的极度紧张,似乎都搁在他掌心里头跳动起来,疼惜了,问:“在哪里?” “宝儿。”眼见快是要上台了,速战速决。 被蒋大少讨要媳妇眼镜的姚子宝,可没有君爷那些忌惮,直接给还了蒋大少,不过没有忘提醒:“陆大哥不让蔓蔓姐戴的。” 陆家人到这会儿都对温家人莫须有的妒忌,蒋衍挺无语的。 他老婆怀着孕呢,要是看不见东西一不小心磕着碰错东西怎么办,心里压力太大也会流产的。 眼镜交回老婆手里。 戴上眼镜的蔓蔓,蓦地感受到了眼前回归清明的日子。 偕同老公,走上高出地平线两个阶梯铺着红毯子的地方时,只高出一般人一点点的地方,都能让她感受到了水深火热的煎熬。 手持扩音筒,立在她旁边的陆贺栋,激情慷慨地发表致辞:“各位父老乡亲,各位陆家的亲朋好友,大家好。今夜陆家邀请四方宾客会聚一堂,正如众人所想的,是为了与大伙儿分享一个陆家多年来最大的喜讯。” 底下一片炙热的目光,紧随陆贺栋伸出来指向的那只手,聚焦在了她身上。 “这是我侄女,唯一的亲侄女,我们陆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儿,终于是回到她、的、家了!” 她的家。 是陆家! 陆贺栋饱含激情,喉咙里哽着水花。 在场,不少陆家人潸然。 陆司令背过身,差点儿抹起了眼睛。 君爷深深地吸上一口大气,只是在她戴回的那双大眼镜上,不悦地闪过一道光。 陆欢兴奋得挤眉弄眼的。 陆夫人靠在姚夫人的肩头上掩盖。 陆家人的悲喜交集。 在非陆家人的人们眼里,只能看到的是站在台上那个戴着眼镜平凡无奇的姑娘,这一刻,摇身一变,成了集万宠于一身的金凤凰。 丑小鸭的奇迹,在今日今刻,有了千万人的见证。 掌声和鲜花如约而至。 如暴风雨般,席卷台上的人。 从这一刻起,她蔓蔓是陆家的人,受陆家的宠,享受陆家的荣。 倍受人妒忌,倍受人羡慕。 可是她蔓蔓,不知为何,突然看不到这些,是越过了地平线上的大山,俯瞰到江南的风光,在那里,有她成长起来的小杂货铺。每天早上清粥加咸菜,好一点的话,会给个咸鸭蛋由她和媛媛一块分。偶尔鸭蛋切开来不平均,大的让给妹妹。上学时,父亲偷偷在她手心里塞了个鸡蛋。温世轩始终惦记着,她虽大,可是她身体不如媛媛。 鲜花和掌声,是飘渺的,现听在耳朵里看在眼里,什么都握不住,随时像是能随风而逝。而鸡蛋,是实在的,握在她掌心里,煮出来的鸡蛋壳暖暖的,暖到她心窝里头。 别人只能看到她蔓蔓将承受陆家的宠与荣,而荣辱与共,宠衰相随,谁能瞧得见。 不是她蔓蔓清高,自卑,只是,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象和心境自然不同。 明星再光彩照人,都有他背后的辛酸故事。 站在楼上俯瞰底下一片热闹场面的陆老头,越过那些与他想象中所差无几的面孔,轻落在台上的主角身上。 今日,他给了她最大的恩宠。 她会如何反应? 平静的脸, 安静的眼神, 遥望许远的天际。 这就是——他回来的孙女。 …… 陆家院子里雷鸣般的掌声,传到了村头的大操场里。 在这里,陆家一共摆了数桌酒席,宴请所有愿意与陆家分享这个喜悦的人。 温浩雪等一行温家人,早就在这里早早占了席位等着了。 昨天,听说陆家人出行,温浩雪与廖舒雅、汪芸芸三姐妹,都跟了出去瞧热闹。可惜这陆家人防务工作做的好。一路有人在前后左右拉起警戒线。她们远远跟着的距离,连警戒线里面都有什么人都看不清,可以说是空手而归。 首战告败,心里的沮丧,不足以灭掉这群人的希望。 五点钟,陆家按时上菜。 仅凭在这院外摆置的酒菜,都有虾、鱼、鸡鸭鹅、鲍鱼汤,饮水酒酿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真舍得下大手笔。”廖舒雅拿出手机的计算器按着数字键计算成本,她是要当未来的饭店女老板,随时随刻学习饮食成本计算。 大操场,陆家摆了上百桌,一桌算下来食材与酒水不会低于上千的数目,那就是几十万了。更别提及陆家院子里陆家宴请的特殊贵宾,等级定是比操场上摆的要高上一等。 “蔓蔓姐,她结婚时,都没有这么大排场吧。”汪芸芸想,都要想歪想疯了。 莫非攀上个乘龙快婿,都不及有个有钱的爹妈。 怪不得人家宗教里教育人说,好好做这一世人,才能求得下一生投个好胎。 温凤姊和张秋燕,同时咬了个碎牙。别说女儿们看了妒忌,她们更妒忌。若是生在个好人家,她们嫁的人,就不止如今这个水平的老公了,生下来的女儿,绝对是金枝玉叶,像蔓蔓一样集恩宠于一身了。 陆家宣布女儿回家的消息传到操场,场上瞬间放起了一百串鞭炮。 阵阵鞭炮声,震得温家人的心,从火山跳进冰窖,从冰窖跳进火山。 温家姐妹们,因为看不见院子里的情况,只能在心里面想象着蔓蔓被万人前呼后拥的姿态。 “我好像听见电视剧孝庄的主题曲了。”揉着突突太阳穴的温浩雪说。 凤凰,就应该像是在电视剧里的公主格格一样吧。 “吃吧,免得菜凉了。”张秋燕举起筷子说,这两天在这山窝里呆着,都没有能吃到大鱼大肉。因此,今天她们早到,就是为了想尽法子占据一个桌。 可温凤姊摔了筷子:“我怎么吃得下?想想我大哥吧,这东西怎么还能吃得下?!” 温凤姊这咆哮,若是为了温世轩,信了的人,就是傻的。 桌上其她人望着她,很明白她为什么吃不下:这不给羡慕的,给妒忌的,怎么生在温家了? 下次投个好胎要紧。 但是,眼前,填饱肚子也要紧。 温浩雪和她妈张秋燕一样,实际主义,你现在去闹,不是去撞陆家人的枪火口吗? 话说,也算托了蔓蔓的福,这陆家人请吃的菜肴,应是聘请城市里的大厨师做的,无论味道摆盘,都是相当不错的。 “妈。”廖舒雅眼瞧温浩雪和张秋燕母女像疯狂的猪,不一刻立马扫掉了桌上一半菜盘子,紧张地拉扯起闹别扭装样子的温凤姊。 这,再不吃,她们不是要更妒忌了? 实务者为俊杰。汪芸芸不落人后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调羹。 看着几个人的筷子都伸到自己面前摆的红烧猪蹄,她最爱的菜式,温凤姊飙了:“没看到我让服务生摆在我面前吗?平常我怎么教你们的,要尊老,要孝敬!” 刘秘书接到通报,报到了君爷耳边:温家人现在都在操场上吃开了,要不要去遣客? 这群温家人,想都想得到她们龌龊的心思:白吃不白吃。 摆个手:不需了。 比起温家人,现在酒席上坐着的杨修,可比温家人不知危险多少倍。 【117】爷孙俩 更新时间:2013-2-24 10:28:43 本章字数:13532 “他是今早上坐车进村的。但是,我们的人认为他很有可能之前已经潜进过村里探查。”刘秘书说。 “他即使自己不来,也要派人先来查探。这并不奇怪。他最少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君爷冷冷的音量,不足以体现他此刻盯着席座上杨修那抹冰与冷。 现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杨修究竟在杨家里扮演什么角色,是否与雷文斌母亲有联系。但他记得,杨修与死去的杨乐儿,并不算是亲密的关系。杨修其实常年在国外读书,独来独往,与杨家人并不亲的样子。而说起来,要不是他妹妹突然被找到,温明珠那块玉佩露出水面吸引了杨家人,杨乐儿后来都不可能插手。杨乐儿,虽然得了精神病,然而,隐身匿迹多年,可见杨家人生性有多狡诈。 温柔的陆夫人与杨家人真是不像。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刘秘书问。 按兵不动。 爷爷和陆司令都没有发话,邀请杨修到来,倒不如说是他们期待着杨家想干些什么,好更能摸清杨家人及杨家人幕后人的意图。 饵已经下了,戴在他妹妹的脖子上,就看杨修怎么看了。 刀眉下,那双似是纹风不动的眼睛,的确是在看到台上蔓蔓脖子戴的玉佩时,悄悄地眨了下。 仙桃玉佩,他们杨家人,亲眼见过的,只有死去的杨乐儿。因这块玉佩,杨乐儿掉了性命。杨家老太很是生气,对这块玉佩势在必得。 玉佩长什么样,他在得手的资料里早已看见过,但只是照片,不是实物。所以,他不敢百分百肯定,蔓蔓脖子上现在戴的那块,是他们杨家想找的。 应说比起今天被他看到的,似乎显露出了真身的仙桃玉佩,他更感兴趣的是,蒋玥偷拍下来的那张蔓蔓的出生照。 相片正面的女婴,是囡囡没有错。相片背面的钢笔字迹,是否是老头子自己亲手写下来的,难说。 如果他没有记错,囡囡出生的时候,陆老头还在狱所里劳改,而且因为是特殊的政治犯,亲人想探亲都没有这个机会。 是谁把这照片交给陆老头的。 一张寓意深长的照片。 女婴脖子上戴的玉佩,是仙桃。 这或许,是对方托付杨家要抓他们陆家把柄的线索了。 该感激的是那对狗男女,给了他这么一个绝妙的利用机会,更不能放过了。 蒋玥隐身在院子一角,尽可能躲避着会与程思全碰上面。 “爸爸,你在看谁?”坐在程思全身边的小东子,拉拉父亲的袖口。 拿杯子掩盖视线的程思全,收回了搜寻蒋玥的眼神,另一边,他妻子蒋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与蒋父谈笑。 今日是陆家的大日子,同是蒋家小媳妇的大日子。 蒋家同感到光荣。 台上,蒋衍站在小媳妇的身边,玉立生辉,忒扎人眼球。 看得他程思全都有丝羡慕起来,现在,他终于看出来了,他这个小舅子比自己想的要聪明的多,是娶了个真心自己喜欢的媳妇,而且婚后生活过得很好,不像他一团糟。 因此他更不想要继续这样一段令自己难受的婚姻了。 “小东子眼睛好了,今后要更加努力念书,快快长大,知道吗?”程思全摸着小儿子脑袋说。 儿子如果长大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肯定能理解他的想法。 小东子看着父亲的脸,默着低下头。 程思全对儿子说的意味深长的话,蒋梅听见了,然为了儿子和父亲,她暂且忍下胸头这股气。 蔓蔓和老公在小叔陆贺栋的带领下,向席上的长辈敬酒,她怀孕不能喝酒,只以清水代替。 然偶尔杯里有别人会给她强制倒酒,老公赶紧帮她代喝,这可好,不需多久,酒量不胜的老公,脚步都摇摇晃晃了。 她看着心里都急,向自己的父亲陆司令使眼色求助。 女儿寄望的眼神,陆司令收到都心软。 敬了长辈那几桌酒席后,她和老公得以释放,陆欢帮她扶着人,躲进了休息间。 有人经过外面,说道: “这么大的家宴,怎没见陆老爷子出现呢。” “要举行三天呢。可能第三天才出现吧。” “不是的,今天这一场是最大的。明天,后天,摆的都是小宴席,不会摆在这大院子里了,也不会放鞭炮了。接待的宾客,都是因某些缘故推迟来到的。” “老爷子身体不舒服?” “怪了。不是说昨天,老爷子上山祭祖,向祖宗汇报孙女回来的喜事吗?” “上山回来后病了?” 众说纷纭,没有个确定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陆家灵魂人物陆老头没有在家宴里现身,对这场家宴和在家宴中隆重登场的她来说,无疑是打了折扣,陆老头没有现身的缘故成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谜。 然,在蔓蔓心里面,陆老头没有出现,让她对这个老头子,另有相看。 老头子该不会是早设好了局,认为摆这个家宴,是为了让她体味一下飞上枝头的感觉,想看看她得意忘形的模样儿? 那她的表现,真是要让陆老头大失所望了。 事实上,在登上台接受鲜花掌声的时候,她出神了——脑子里在忆苦思甜。 她没法得意忘形,鲜花掌声同时给予她的是作为陆家人沉甸甸的责任。 她真想做好一个陆家人,首先要记住的是这份责任。 走廊里过路人说的话,陆欢没有听见,是进卫生间里去弄热毛巾,出来把毛巾递给她。 热毛巾贴在老公的额头,擦去些醉醺醺冒出来的热汗。 “我让人去弄解酒茶了。”陆欢见她小眉头揪着,安慰她说。 “你回去吃东西吧。我在这里陪他可以了。”打发弟弟回酒席上去,毕竟,今天她有幸往酒桌上扫上几眼,见都是名菜,引得她都口水流涎。 可陆欢存心想当个好弟弟,搬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姐,你现在都姓陆了,和我客气什么。” 蔓蔓一愣:“姓陆了?” 她记得,那时候一封律师通告函告诉她不能再姓温,但是,后来这事自然成了肇事者自己闹的笑话,结果不得了之。 户口她挂在老公房子名下,一直姓温。 “哥,早帮你把改姓的事递交有关部门处理了。昨天,爷爷带大家上山,就是为了向我们祖宗做报告,说你回来。你回家,当然是要戴回陆姓了。”陆欢有条不紊地一耸一耸眉毛儿,口气铁铮铮的。 纵使是这样,陆家并不打算事先和温世轩打声招呼吗? 月儿眉小小地揪,自己在这里风光地当宴席主人,而温世轩和林佳静不知道今晚在家里吃什么。 她蔓蔓是个没胆子能心安理得享受的,想到自己和温世轩的对比,心里很是不舒服。 尤其是温世轩连最起码的,被尊重告知的权利都没能得到。 砰砰。 陆欢走去开门,见到立在门口的白露。 “阿姨知道蒋中校可能喝了纯度高的白酒倒下了,让我送来最好的解酒茶。”白露端着煮好的热茶走进来。 蔓蔓接过,忙是喂老公喝下。 不是蒋大少酒量不好,是被人“阴”了,不知道什么人,可能是年轻人爱玩,在他酒杯里掺了纯度高的。 喂了点热茶后,他那张本来喝得有些青白的脸,方是红润起来,呼吸逐渐向睡眠过渡。 蔓蔓安心下来,见白露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白露看的,其实是蔓蔓脖子上那块玉佩,这块玉佩,在酒席上已经被很多人注意上并议论上了,当然,更多人,只以为是一块装饰的项链坠子罢了。今仔细瞧,这玉佩,竟是有点像她以前在温明珠脖子上看到的那块,最少造型上挺像的。 “没有,我只是看你今晚这礼服,很好看,应该是你自己挑的。而这花簪,这鞋子,这镯子,则是阿姨们给配的。我有没有说错。” 白露走在时尚界的前头,对衣服饰物敏锐的嗅觉,令蔓蔓大开眼界。 “礼服是妈带我去做的,有两套,这一套的确是我自己挑的。花簪鞋子银镯子,都是妈今天让人送来给我配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白露一笑,极是自信:“我给你说说。你这人的性子,照我看,不是传统的人,思想其实挺前卫的,所以绝不会挑那些看起来颜色很深或是大红大紫富贵相但显得很传统的礼服,白,是新潮的,被知识女性所喜爱。而花簪,鞋子,镯子,一看这做工样式都是属于传统手艺,必是让人找工匠亲手打造出来的。据我所知,二婶子,是会自己绣鞋子,而且据说是一把手。我早些时间,曾经和一个朋友想找二婶子就绣鞋这一块做生意呢。既然鞋子是二婶子送的,花簪和镯子是谁送的这个问题,大婶子和小婶子,能甘于落后吗?” 想来极是,猜的真准。 蔓蔓对这未来大嫂,钦佩之极。 这会儿,又有人进来。 蔓蔓她们抬头一看。 对上俊颜上那双冰眸的瞬间,白露一刹那想逃开,紧接定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未婚妻,此时嘴角呈现出的那抹淡极了的微笑,比起以前,更是从容。想来,已是从杨修引发的迷惑中走了出来。 “只准你来,不能我来吗?” 冷冷的音量,不失分寸的话语,始终体现他对是她未婚夫这一身份精准的描述。 蔓蔓和陆欢听着他们俩人对话,都不知如何插口。 “他怎么样了?”君爷问向床上醉着轻声打呼噜的妹婿。 “喝了妈让白露姐送来的解酒茶,我想应该没事了。”蔓蔓答,顺道帮老公身上滑下来的被子重新拉上去。 既然妹婿没事,君爷对向了弟弟陆欢交代:“你在这里代你姐看着你姐夫。” “哥,有事吗?”陆欢站起来,急道。 转向了妹子:“爷爷想见你。” 陆老头这会儿想见她。 真是用心良苦。 办宴前见一次她,宴席之后再见一次她。 蔓蔓眨了两下眼皮:愈来愈觉得这老头子玩心计很厉害。 “正好,我正想和陆爷爷打个招呼,说我哥迟到的事。”白露跟着她起了身,说。 冰眸掠过她的秀颜,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答应道:“那就一起来吧。” 如此这样,三人出了房间。 大哥和未来大嫂难得走在一起。蔓蔓,自然不能当电灯泡,有意走在他们两人后头,给他们两人制造空间。 对此,前面两人反而都不自然起来。 白露有意与未来小姑打好关系,落下来和蔓蔓攀亲近。 蔓蔓见着,往后退,给她和大哥机会。 为了配合她们两人,君爷只得放慢脚步。 走到最后,每个人都像是宫廷里的头顶书本的小女人,一步一步蹑着脚尖子如履薄冰。 冷眉一挺,顿步,不悦地朝向她们:“几步路而已,要走到明天天亮吗?” 火了? 月牙儿眼点点:不让慢走,她走到他们前面去,一样成。 加快脚步,擦过他身旁,疾走。 “哎,蔓蔓,等会儿。”白露急追。 后面,他都要跑着去追她们两个。 幸好这楼是紧挨着,路不长,不然君爷必得发大火。 蔓蔓走上二楼,看见陆老头背着手站在窗前,怕是他们三人你追我赶的场面都看进去了,不由想咬自己舌头。 “白露也来了啊。”转身对向他们三人,陆老头先是微微含着头向白露说话。 足见老头子对这白家和陆家之间的关系很重视。 “很久没见了陆爷爷,今日才来和爷爷打招呼是我不对。”白露说,眼神里流露的笑意,盈盈如光,给她一张丽颜添了几分靓丽。 赏心悦目的美女,谁看了心里都舒坦,老人家点着脑袋说:“坐吧。我是很想找个时候,和你爸妈,和你爷爷奶奶,都见见面聊聊天的。” “我爸妈那忙。近期,都被派遣出国了。我爷爷奶奶,云游四海,我们家想找他们两个老人,都不知道往哪里找。因为两个老人,比我们年轻人还年轻新潮,去哪里都不说一声。” 瞧未来大嫂与老人家说话的这口气,多亲切,没有一点隔阂。 蔓蔓看着都挺羡慕的。 白露,毕竟自从中学时候起经常来返陆家做客的人了,被老爷子当自家女儿看大的。 勤务兵没有来上茶。君爷亲手往茶壶里搁了茶叶,冲上热水。 白露没有去帮未婚夫这个忙,可见老人家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她如今尚未过门,即是客,老人分得很清的。 白露不动手,她这个妹妹就得帮忙待客了。 掂量掂量,走过去,是要帮着洗杯子,还是端茶。 “你坐着吧。” 他让她回去。 可这时候她坐不是不合适吗? “我去倒掉茶水。”见下面放茶叶渣滓的脏水桶好像满了,终于找到点事做,她弯下腰。 有力的手,在她小臂上握紧:“回去!” 提高的音量,让那头说家常话的陆老头和白露,都将眼光放过来了。 小小地蹙个眉,甩开他的手。 “囡囡,你过来。” 陆老头开声。 蔓蔓直线走过去,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 陆老头在这一刻,发现这孙女有一样是陆家人的血统了:犟。 尤其是认为自己对的,忒别的犟! 这令他摘了老花眼镜,有些哭笑不得的:其它的怎么不继承,偏偏承继了这个性格上的缺点。 “爷爷?” 见老头子揉着额眉,白露等人以为老爷子不舒服,担心地问。 “陆君,你和白露都在边上坐着。”对自家人,陆老头干脆将眼镜扔一边了。 受老头子吩咐,君爷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白露更是一声不敢吱。 蔓蔓想:是受审时间到了。 可陆老头说的是:“我知道你画廊被人烧了,让人重新找了块商铺,回去后,你自己去瞧瞧,满意的话,就搬进去重新开工吧。” 老头子要送她画廊的风声她有听说过,但没想到是真的。 “爷爷,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烧了画廊,难道不用重新再找个地方画画?” “不是,我已经和朋友商量好了,我们要开饭馆。” 君爷冷眉中微微凝住一丝懊恼:这事应该先和老人家打声招呼的。 陆老头果真是一惊,很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你想开饭馆?为什么想开饭馆?你画画不是画的好好的吗?” “当艺术家赚钱不容易。”蔓蔓一语三关。 “你现在是一幅画能卖上个几千了,不足以过生活吗?而且你老公没有工资吗?你老公的军衔和职位都不低,理应能养得起家。”陆老头不知是不是故意没有听出她话外的含义,惊是压下来了,慢慢地道。 “但是爷爷不知道这其中的回扣和利润。我并不能算是个出色的艺术家。我赚的钱,论商业价值来说,不够。如果开饭馆,应该能比开画廊赚的钱多上几倍。而且艺术这条路,我是想通了,一辈子只是这样画是不行的。”蔓蔓有意顺着老爷子的话来说服老人家。 “停。”似乎是看穿了她找的各种借口,老头是单刀直入,“我问你,你开这个饭馆是为了某个人吗?” “不,是为我自己。”蔓蔓道。 或许温世轩能从中得到好处,但是,这本身是她自己的事业。 “我觉得不是,你就是为了某个人。”陆老头的军人风格,比起孙女,那不易显露的脾气,定是更犟。 眼见老人家咬死了说,蔓蔓只得跟着老人家说:“好吧,就算我是为了某个人,那很正常。我过得好,他过得不好,我想他过得和我一样好。” “他与你什么关系你非得这样想他?” “就凭他养了我这么多年。是养猫养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 “如果我们现在有证据告诉你,这个人,不是你想的,他当年不是捡了你,是从你亲生父母手里偷了你,你仍是这么想他?” “不可能。” 蔓蔓铁的三个字,一如既往。 冷眉很是一皱。 白露吃惊:从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反驳陆老头的话。 陆老头的指头在桌板上敲打着:“如果我告诉你,我拿到的证据是铁的,是真实的,你还会说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一清二楚,绝对是你们哪里弄错了。” 两张互相咬死的唇瓣,较起劲。 “他告诉你爸,他当时有抱着你,回去你丢的那个村里找人询问你的亲人,但是,据我们现在再派下去的人去调查,并没有,那些村人都说不曾见过他这么做。他在撒谎,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他这个人的话?” 这些事蔓蔓未曾听说,但是:“这里面肯定有人在诬陷他。” 几双眼睛看向她,有丝不可思议的。 蔓蔓却觉得这很正常。如果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爸妈陆司令和陆夫人是凶手,她照样一百个不信,坚决维护。她不过是把养父温世轩当成了一样信得过的家人。 然对陆家人来说,她这个反应是无法接受的。 她始终应该是陆家人为先。想到那个满口谎言偷了他孙女的男人,到了如今依然偷了他孙女的心。 陆老头“嘭”拍下桌板。 白露和君爷皆都一惊。 蔓蔓纹丝不动的:这个场面,是她在见到老人后,一直想着很有可能出现的。现在出现处于情理之中。 “你刚才说你开饭馆会比开画廊赚的钱多,那好,我给你两年时间,你证明给我看,你开饭馆的盈余,是你被烧的那家画廊盈余的五倍。这期间,陆家不会给你任何支持,你怎么想?继续去开你的饭馆,还是接过我手里给你安排好的画廊?” 这不是开饭馆还是开画廊的问题。 这是陆家给不给她支持的问题。 你蔓蔓既然一心就惦记着那个男人,陆老头也够绝情的,陆家给你的恩和宠我收回了。不信,那个杂货铺男人就比陆家给她的恩宠好! 这时候再不出声结果会怎么可想,白露和君爷不约而同的:“爷爷!” “我不是让你们不要做声吗?让她自己想。”陆老头坚决。 论坚决,蔓蔓不逊于这个爷爷:“我不用想,开饭馆是深思熟虑的事,我不可能会因着这样而改变主意。” 依赖家族而生的生意,或许会很快走上正轨,但是,潜在的危险,一样在。她的事业要自强自立自生不息,不借助不该有的。 在他人的诠释里面,她这话变成了:她看不起陆家给的恩宠。 君爷扶住额头,低下:清楚完了。 陆老头站了起身,背对她,两肩微微抖着,不知是给气的还是怎的,命令大孙子:“陆君,我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吩咐下去,包括你爸妈。户口上她改姓的事,往下顺延两年,如果她在这次赌注里面输了,她不用姓陆了。” 不姓陆了? 她又变成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心尖儿微是一抖,但没声。 白露着急地站起来:“陆爷爷,你听我说——” 刚在窗口他这个老头子看得分明,白露和他这个孙女有缘分,这本是好事,未来姑嫂关系和睦,然而:“白露,我告诉你,如果她不姓陆,不是你未来小姑了。你是要嫁进我陆家成为我们媳妇,不是为了成为她个人的小姑。” 白露肩头扛起的,同是有份责任,不容得她一人肆意妄为。 白露默了声。 与蔓蔓想的一样。 关键时刻,需要靠的,仍必须是自己,没人能帮她。 陆老头摆了下手,让他们三人可以走了。 等书房里空荡荡的无一人了,他才把目光放到了锁住面人的那个抽屉柜。 是他孙女囡囡做给他的吗? 现在,他更不能确定了。 囡囡,究竟有没有回到他身边。 夜晚,从老爷子书房回到自个屋里的蔓蔓,将陆家送的衣服饰物脱下来准备洗漱。这些东西,她当然不能随便扔。收好,放起来。想到白露提到的,这些东西背后或许都是陆老头的主意,不免深深地叹口长气。 …… 老爷子的决定,很快,传遍了所有该知道的人。 陆夫人当场即傻眼了,拉着老公要去向老人家求情。 陆司令艰难地摩挲着手心手背,清楚要是求情有用,他大儿子早在当时这么做了,道:“这也好。让囡囡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她必须做出站在哪边的决定时,能清楚地认识到,她是我们家的孩子不是那个人的孩子。要知道,现在一旦搜出确凿的证据,我们家肯定会对他进行起诉,他是坐定牢的。” 听了老公这话,陆夫人倒也无话了。 众人便是想着:蔓蔓会为一时冲动而后悔,会认清现实。 在这点上,再疼蔓蔓的父母兄弟,都是一致的。 姚夫人坐在房间里,冲着茶,小儿子今晚上不知被谁灌了两杯酒,正躺在床上起不来。好在大儿子警醒,滴酒未沾。 姚子业给弟弟擦了脸后,见弟弟出了汗没事了,回来坐到母亲身边,帮母亲掰那搁在盘子里的板栗。 “我见陆君和你一样,都没沾酒。你们两个倒是挺机灵的,没被骗到。”姚夫人摇头晃脑地说。 姚爷轻轻冉冉地笑笑:“那是他们不敢灌我们两个酒。要是席座上突然发生什么意外,没有我们两个怎么办。” 姚夫人的手,往大儿子肩头上轻微一打:清楚儿子这是为了谁禁酒。 然而,陆老头与蔓蔓爷孙俩之间发生矛盾的消息,传到她这儿来了,她得提醒下儿子:“她爷爷,这个主意不能说是错。她那颗心,不能总吊在不实际的人上面。你千万可别对着她爷爷干。” 狭长的眸睐往下低,默着,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子业?” “没有,我只是想,如果她不姓陆了,是不是预备要被家人再放弃一次。” 姚夫人心头为蔓蔓这一震,酸涩,忙着避开眼:“当然不可能。陆家怎么可能放弃她呢?她始终是陆家的人。这只不过是家人彼此间在闹脾气。”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端起手里的杯子,望到里面的茶水,若隐若现她的影子,若是随时会在他面前消失似的。 如果这种折磨他的心境是为了惩罚当年他所犯下的错,他认了。 眸子里望着外头的夜,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 陆家的家宴在晚上八九点结束。蒋玥有心避着人,因而是等着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才动脚。 走出门口不到一小段路,过路的巷子里头朝着她传出一声:“蒋记者。” 一时,她误以为是她衍哥哥在叫她。毕竟蒋衍不是先退席了吗。 惊喜之间,回头去看,发现却是程思全。 当初,她会铸下大错,与程思全偶尔低沉的声线与蒋衍的嗓子有些像不是没有关系。 不是蒋衍,这可把她恼得,火速拉了他往巷子里头藏,瞪着他:“你究竟想怎样?我不是说了我们不要再见面吗?” 她在生气,说明前晚上的话,他没有听错。 程思全郁了脸:“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再不再和你见面,我都会和我老婆离婚的。所以,我不会拘束你,希望能给你一个希望。其实离婚并不难。” “你以为你这样能影响到我?你想扮演好人?”蒋玥冷冷地笑,“我告诉你,你想背叛你老婆,别把我拖下水。” 这话戳中了程思全的软肋。 他是在找借口,找能光明正大背叛婚姻老婆和儿子的借口。 “如果我能找到借口,你不是一样可以吗?” 笑话。她怎么和他一样了。 她可从没有爱过现在的老公,她自始至终,想要得到的只是她的衍哥哥。 “你嫁给了他,就是一种承诺,一种信条,能说你没有背叛他吗?” 啪! 她一巴掌果断地甩到他脸上。 被甩了巴掌的程思全,再抬起头时,见着她已经气冲冲出了巷子。 他倒不是非要赖着她,然而,他知道他刚才的话戳伤到她了,她眼里都有泪,令人怜惜的泪。这是他从不甘愿表示懦弱的老婆不能带给他的。 一双躲在阴暗里面的眼睛,一动不动,是把他们两人刚刚的对话都用手机录音录下来了。 见程思全都走了,温媛把玩着手中录音的手机,嘴角勾起玩味:现在,是要对谁先透露这个秘密好呢。 …… 心里气不过的蒋玥,在第二天听说蔓蔓被陆老头嫌弃后,不禁起了冷嘲讥讽的心思。 老公昨晚醉酒,蔓蔓准备今早上到厨房里头,为老公亲自弄点营养的粥水。 搞到个皮蛋,瘦肉,葱,姜等,弄了个小锅,搁在电磁炉上熬。 舀了一勺子试了味道后,感觉行,走去外面找点拌嘴的那个咸菜。 刚走到厨房门口,迎面走来的蒋玥,越过她,是望到了她搁在炉上的那锅粥。 是熬给蒋衍的? 红着眼:没法否认的事实是,蔓蔓是他的老婆。 但是他老婆又能怎样?想那个程思全,不是都背叛自己老婆了吗? “蒋记者。”见蒋玥一直堵着门口,蔓蔓提醒。 “这里那么多人做饭,你非要亲自下厨,但是,即使亲手做的东西,如果对方没有这个接受的心思,你做了不是反而给对方添堵吗?” 哪怕你给陆老头捏了面人,陆老头照样不领情,可不就是这般。 蔓蔓一口气,给蒋玥的话给堵的:龌龊的女人,干了坏事,还想炫耀? “蒋记者是否听过这样一句俗话,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自己干的亏心事,迟早一天都得曝光。 蒋玥却是一瞬间,由这句话联想起那个神秘人了,脸色刷的青白,看着她:莫非她知道了,她就是那个神秘人,知道了她和程思全秘密的人? 果然是这个蒋玥干的好事。 蔓蔓擦过她,对蒋玥此时那副沮丧的神情很是满意。 蒋玥则是昏头昏脑地走了回去。 蔓蔓是怎么知道她秘密的问题,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驱之不去。一时都没有能仔细考究这其中的细节时,一封突如其来的匿名短信,发到了她手机上,写的是: 我知道你和程思全的事,我们见个面吧。 想都没有想,定是蔓蔓发的,想揭发她,拿这个再来最终恫吓她。 好个蔓蔓。 你不义,别怪我不留情。 迅速想出了个局,这片村子周围的地势,她比蔓蔓要清楚得多,这些村人外出的习惯,她也熟悉得多,于是向对方发出会见的时间地方。 午后一点钟,正是人少的时间。 攀上村后一小山坡,蒋玥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人。 不是蔓蔓! “你好,蒋记者。”蒋梅扶着眼镜,只要稍微从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打量一眼,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压抑的怒火。 这女人是程思全的老婆,之前她曾经是见过几次的。然昨晚上的酒席,是她第一次看见蒋梅与程思全在坐在一块的。那时,她才知道自己惹的这火,是烧到了衍哥哥二姐的老公身上了。 更不可能与程思全继续搞在一起。 蒋玥心虚了,她更怕的是蒋梅告诉蒋衍这事。 然而蒋梅怎么知道的?是蔓蔓告诉的吗? “有什么事吗?”微微眯着眼,蒋玥先要知道蒋梅知道了多少,“我并不认得你。” “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你是我弟弟义父的女儿,我曾经听阿衍说,也把你当做妹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如此不堪的女人。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就不怕你爸知道,你部队里的领导知道?”蒋梅奋力地吸上口大气,忍着一拳头砸到蒋玥脸上的冲动。 她今天是预备好来套蒋玥的话的,虽然报料的人给她发了段录音,但是仅那段模棱两可的录音,还不至于解释完前因后果,定蒋玥的罪。 蒋梅说得好像证据在握的样子,令蒋玥一着慌:“不是的,梅姐,你听我解释。你先生的事真是和我无关的。他想和你离婚而已。我都劝过他不要和你离婚。” “如果你不勾引他,他会想和我离婚吗?你自己都想离婚不是吗!”蒋梅可不会被她富丽堂皇的借口给骗了。事实就是,这个狗女人,勾引她老公不够,还想勾引另外的男人,不知想脚踏几条船! 她蒋梅见过厚颜无耻的,但从没见过比眼前这个女人更龌龊更厚颜无耻的。 然而,蒋玥这时候,反而是定住了神了,因为看见了蒋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手机屏幕,显示是在录音。 “梅姐,你就这么想致于我死地吗?” “是!”蒋梅毫不犹豫的,一腔恶心全喷了。 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是黑暗里怒放的罂粟,伸手忽然过去,去抢蒋梅口袋里的手机。 一时未防,蒋梅见录有重要证据的手机落到了对方手里,伸手去抢。 两人争执之中,手机落到地上,蒋玥一脚踩下去成了两半。 蒋梅一巴掌朝她脸上扫了下去。 可蒋玥捂住被她打的那半张脸,不知怎的,忽然往后一倒,从山坡上直落。 蒋梅慌然伸手去拉她,没有能拉住。 蒋玥往下滚,一路往下滚。 “表姐!”一声惊叫从山坡底下传出来,秦少往上一看,看到立在坡顶上的蒋梅,指住,“你别跑!” 蒋梅站在那里,饶是再干净利索,这会儿也得被突发状况弄懵了。 …… 昨晚陆老头那话放出来,今日那个宴席应该不再办了吧。蔓蔓清闲地与睡了一夜再加上一上午的老公说话。 蒋衍是宿醉,一时起来,仍有点头重脚轻的,扶着老婆的手坐起来:“我怎么听说你和别人吵架了?” “嗯。” “嗯?”指尖弹点老婆可爱的脸。 说嗯点着小头的老婆真可爱。 打下老公不规矩的手:“你有完没完?看你醉成这样,扔进太平洋都不醒。” “是,我没有睡醒,做了个老婆变成白痴的梦,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不当,就想开饭馆当女老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娶的是个女金刚。” 蔓蔓被老公这话给逗得,哭笑:“你觉得我傻?” “你傻,也是我老婆。”蒋衍同志道,同时亲亲老婆翘起的小嘴儿。 管别人怎么说,他蒋衍就这个老婆,别人不疼,有他蒋衍疼。 蔓蔓把头靠在老公肩膀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未来是对,还是错。但是,若不这样做,我心里不舒服。我大概真是傻的吧。如果这事被浩雪她们一群人知道,八成要拿口水淹死我。” “你知道你自己傻就成了。说明你自己有自知之明,接下来的路子绝不会走错。” 没想,老公口才这般绝妙的。哲理性的话语,充分体现老公当教官的才能。 “阿衍,你真适合当老师。我还真想看看你教学生的样子。”蔓蔓小媳妇赞老公。 老婆的夸,让他心花怒放,再亲,再亲。 “阿衍,蔓蔓!” 蒋父突然在门口焦急的叫声,令屋里两张贴紧的嘴唇立马分开。 “怎么了,爸?”蒋衍冲过去开门。 “不好,你姐,被人控告伤人。” 【118】出走 更新时间:2013-2-25 10:23:53 本章字数:12896 蒋玥说是到陆老爷子身边工作,现在在村里附近出了事,有陆家的一部分责任。蒋梅受邀到陆家做客,出了事,同有陆家的部分责任。 滚下山坡的蒋玥,是被表弟秦少和一个朋友抬回了屋。蒋梅被秦少指住,不准让走。 这事发生秦少一直嚷嚷着要报警,然他的朋友知道蒋梅是蔓蔓的小姑,劝秦少给陆家卖个面子。 秦少不说话,只是两只大眼狠盯着蒋梅。 蒋梅心里真没有底,究竟这蒋玥摔的怎么样,建议:“先把人送医院吧。” 秦少给她一个凶狠的瞪眼:“这里离县医院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呢。都快太阳下山了,山路不好走,今天怎么送?” “村里的卫生所呢?” “这村里没有卫生所。” “那找个医生。”蒋梅能想的主意都说出来了。 “这村里的赤脚医生能信任吗?” 秦少的朋友,出来说个话了:“我说,不然去找陆上校和姚上校?” “陆上校是什么人,不是她弟弟老婆的哥吗?”秦少嘭打了桌子。 蒋梅听他这些话,没有一样是想赶紧救病人倒是想拖延时间的,不是个正常人的思维,恼火:“她不是你表姐吗?你都不打算赶紧想办法救人,而是顾虑这个顾虑那个?” “你指责我?”秦少跳了起来,忽的一拳头朝蒋梅头上砸下去,“你伤了我表姐还敢推卸责任!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想让陆家插手这事儿给你撑腰,看你怎么负责!报警!” 接到报案的公安机关迅速从最近的地点出发,来的速度之快超出众人的意料。 因着秦少他们抬着人走时,并没有惊动到村民。等到屋里邻近的村人发觉异样,去向蒋家和陆家报信时,这个公安机关的人已火速到达了现场。 这时,蒋玥醒了,蒋玥醒的时候,就听见表弟秦少在嚷嚷报警的事,睁开眼皮即说:“别,别报警。” 蒋梅刚好被秦少砸的那拳头,摔在了墙根,一抬头,看到蒋玥射过来的那双眼睛。 “表姐,这人伤了你,怎么能不报警给你还个公道呢?”秦少激动万分地说。 蒋梅的头晕晕的,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但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 听见警车进村的警笛,秦少匆匆跑出去迎接,他的朋友一块出了去。 靠在墙上的蒋梅,听见了蒋玥对向自己说的话:“梅姐,你放心,我不会告你的。” “我怕你告吗?是你自己摔的,又不是我推的。”蒋梅怒。 “但是,当时在坡顶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吗?而且明明是你打了我,我才摔下山坡的。” 论这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蒋梅清楚是存在的,望向她:“你想怎么样?” “梅姐,这事,我们就算一笔勾销吧。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蒋玥微微噙的笑,像是多么的宽宏大量,“毕竟,梅姐,你若留了案底,你这单位的工作不说,你儿子都要受到影响的,是不是。” 小贱人。 蒋梅握紧拳头,一怒之下,想与她拼了。 但是,想到自己的儿子,年迈的父亲…… 就这样,来到的公安向案件相关人员了解情况,对蒋梅暂时扣押进行审问。 蒋父冲去陆家找蔓蔓,就因为这地方毕竟不比京城,他一点人脉都没有,相反,这里是陆家的老家,应该是陆家的地盘。 蒋衍让父亲坐下说话,了解情况。蔓蔓则把跟来的小东子搂在怀里,指头摸摸孩子的脸。 “舅妈,爸爸,他听了后什么都没有说,在屋里呆着。”小东子抬起小脸蛋,乌亮的眼睛里流转着已经有不像是小孩子的成熟。 “你爸爸那是担心你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做。”安慰两声孩子,蔓蔓眉头却是皱紧。 这事儿挺复杂的,首先,她昨晚上,刚和陆老头闹翻了,陆老头将会断掉给她的任何帮助。其次,今早上,她最好说话的爸爸陆司令,因为公务繁忙,提前是坐了车回京开工了。其三,蒋父都在这地方没有用武之地,不见得她老公也有法子。 事实是,蒋衍在听说了事情后,跑出去找人再问清楚情况时,她跟着出去,在旁听说了。 虽然陆老头不给她支援,但此事发生在陆家村范围并且出事双方都算是陆家邀请的客人,陆家有必要过问这个事,看有没有牵涉到自己。 陆老头不出面时,都是陆贺栋在主持内外大局,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汇报,汇报中称: 公安机关最后没有把蒋梅带走,说是两方人愿意私了,受伤一方不打算告人了。 “蒋记者还是个挺宽容的人。”陆贺栋拳头顶着下巴颌感叹,眉间并未轻易松开。 在场的其他人,皆也没有就此对此事完全放松。 “人伤得怎么样了?”蒋衍追问做汇报的人。 毕竟蒋玥是他义父的女儿,伤蒋玥的又是他姐姐,他终得对义父在这事上有个解释。 “据说,现在秦少他们是把人往县城医院里送了。” 人伤了,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在这地方上找医生,更没有到明知有医生的陆家找求助,而是直接送上了县城医院。 “我听有些村人说,好像他们是忌惮我们维护蒋梅。” 听到这话,君爷第一个冷笑:“陆家是什么人,是陆家人做错的事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姚爷狭长的睐盯着地板,眉是蹙紧: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他很清楚这后面带来的将会有多种后果。 陆贺栋捏住下巴,意味深长的:“这,这——” “当务之急。”蒋衍出声,当机立断,“我和我爸搭车前往县城查看伤者情况。” “阿衍——”蔓蔓转身拉住老公,“我跟你去。” “不。”按住媳妇伸来的手,柔柔地按住媳妇两边肩头,温言细语地交代,“山路崎岖,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坐车。你在这里等着,照顾小东子和我姐。” 与老公熠熠的星眸对了对,蔓蔓被迫地,点下了头。 蒋大少潇洒温柔地对着媳妇一笑,拔开大步出发。 身边老公的气息如风一般飞走,蔓蔓急追两步,一只手扶在门框上,一只手摸到突突跳的心口。 直看着,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日落之中。 老公着急,很是着急,她清楚,因为这事儿太紧要了,如果蒋玥身体出什么毛病,关系到的,将是蒋梅后半辈子的全部和小东子有没有妈妈照顾的问题了。 白露走上来扶住她,轻声道:“有我和陆君在,别担心。” 慢慢地摇了摇头,拒绝扶的蔓蔓,一个人走回去,按照老公吩咐先去照应小孩。 “蔓蔓。”白露担心她摔着,连忙跟上。 眼,是掠过她的背影,深深一个忧愁后,姚爷勾出的小指头招来那个去现场勘查的,问:“你去找几个亲眼见到事情经过的目击证人,最好是在现场看见整个事件发展的。” “这挺难的,听说在现场的,就秦少一个朋友。现在,他是和秦少一块送蒋玥去了县城医院。” 君爷冷冷的声音在这时插了进来:“他们送病人的时候,没有村人看见病人的情况吗?” “那是有的。听说是不能走,被用木板抬出来上车的。” 不能走? 所有人都在嚼味这其中的含义。 “有流血吗?” “她脸上倒有点血迹,腿上没见,其它地方不知道。” 陆贺栋与在场的二哥商量后,对大侄子说:“陆君,我看这事,你需要亲自去医院走一趟。” “我也这么想。”冷眉稍微琢磨后,答。 决定刚下。 陆老头的勤务兵走了进门,传达陆老头的话:“老爷子的意思,要大家都不要插手这个事。” 看来,老爷子这回真是与孙女较上了劲头,不给一点帮忙,就绝对不会给一点帮忙。 “哎——”陆贺栋拿手扒起了头皮。 …… “什么?”温媛听说到蒋梅错手伤了蒋玥的新闻,站起来时一惊,膝盖上的课本落到地上。 告诉蒋梅关于蒋玥与程思全有私情的人,正是她。 她本想蒋梅会当场揭开这对狗男女的面目,没想蒋梅傻到暗地里去找蒋玥,结果中了蒋玥的机关。 “怎么对这事这么吃惊?”告诉她这事的杨修,饶有兴趣地观摩她脸上的表情。 “是挺吃惊的。”温媛的吃惊没有收去,反而更是振振有词的,“你想,她们俩是为什么事起争执导致发生意外的,光就这点,就挺耐人寻味的。两个都是高干女吧,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你挺会想,是不是都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杨修挑问。 “会想,不代表是发生的事实,全是幻想。”捡起课本,拍拍,回屋里,口气带尽了冷漠。 她是来看热闹的。蒋梅变成这样,她觉得都是蒋梅自己没有把握时机自己铸成的大错,她可没有这个同情心,想着出来代蒋梅指证那对狗男女的肮脏事。 杨修在她背过去的脸上犀利地瞅上一目,低头转表:“我要去县城医院看热闹,你跟不跟去?” “陆家摆宴不是有三天时间吗?”她扬眉,在这节骨眼上他居然选择去瞧蒋玥。 “我想接下来这两天不会怎么摆了。听说他家孙女与爷爷闹崩了。” 蔓蔓与陆家人闹崩? 的确会是蔓蔓做的风格。 轻然一笑,像是意料之中:“我本来对陆家的什么宴席不感兴趣。刚好走这一趟到县城回去。反正你给我的那些资料,足以让我回去后应付我那些家人了。” 看向她手里拿的课本,唯一她这手里认真作业的课本不是装的,刀眉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起伏。 …… 温浩雪她们,同在听说蔓蔓姑子与人起冲突错手伤人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跑去了现场瞅热闹。 挤在围观的百姓当中,她们见到了被木板抬出来的蒋玥。 “是伤到脸了吗?”女人最宝贵的就是脸,廖舒雅先摸摸自己的脸。 专业户汪芸芸以一种挑剔的眼光看伤者:“那脸上的一两条划痕不足以让她是被人抬出来的。” “那是什么原因?”温浩雪和廖舒雅同问。 “看起来,脚腿没有骨折的外相,八成是神经出了问题。” “神经?”不是专业户,温浩雪和廖舒雅听得一头雾水。 “这神经的门道就多了。”汪芸芸以两个傻蛋的目光瞧着她们两个白脸,说,“你们难道没有看过电视里人家怎么骗保险?说是神经出了毛病残疾一辈子的都有,但实际上一点事都没有。” “你说她有可能是装?”说到装,温浩雪和廖舒雅一下就听懂了。 汪芸芸这时来个八面玲珑的手势:“这——我不清楚了,我又不是医生。” 几个人回去的路上,听见几个村人在说刚认下来的孙女被陆家又给嫌弃了的事。 果然,几个姐妹像蔓蔓可想的,评说蔓蔓怎么傻的。 “蔓蔓姐那是真的傻,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蔓蔓更傻的。”温浩雪第一个为蔓蔓的傻劲感到无比心痛,好不容易飞上枝条不过一个夜晚却自甘落下,早知道,自己替蔓蔓飞上去都好。 “我觉得,蔓蔓姐是最傻最傻里面的人中最傻的。”廖舒雅认为温浩雪用的形容词不够,加以补充,这颗心一样疼着。 “你们都错了。没有听说傻人有傻福吗?蔓蔓姐那是最傻,所以是最有福气的。”汪芸芸纠正她们两个的鼠目寸光,“我不信,陆家真会抛弃了蔓蔓姐。相反,这会儿陆家嫌弃蔓蔓姐,是我们接近蔓蔓姐的好机会。” 另两人听了她这话都称言之有理,眼睛闪闪发光:“我说芸芸,怎么从没有想到,你是这么聪明绝顶的呢?” “我本来就聪明绝顶的人。”汪芸芸厚脸皮一点都不自觉地说。 其她人,却是很想从汪芸芸口里再拿到更好的主意,都奉承起了汪芸芸。 “可是蔓蔓姐都不离开陆家院子一步,那里保卫森严,我们进不去,怎么接近蔓蔓姐。” “现在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我不信,蔓蔓姐会始终呆在陆家院子里。” 给她们信心的是,她们亲眼看见蒋大少开着车离开了陆家村。 …… 白露让人接蒋梅过来。 蒋梅进了屋后,小东子见着母亲额头一块青肿,小眼睛瞪大,跑过去拽母亲的袖口:“妈妈,疼吗?” 儿子幼稚的嗓音,令蒋梅一刹那变得无比坚强:“不疼。” “二姐,你先坐吧。”蔓蔓伸手去扶她,“或是上床上躺会儿,我去让人来看看你头上的伤。” “不用了。”蒋梅一手握着儿子的手,走到床边坐下,说,“不碍事的,这点小伤,拿点药酒什么揉一揉就好了。” 蔓蔓和白露看着,却觉得她这额头的伤,不像是摔的,比较像是被人打了后在墙上撞的,两人眉头均是一皱。 不过这伤看起来不重。 要药酒,白露派人去取,不会儿君爷让人把陆家上好的一瓶药酒送过来。 跌打的药酒孕妇不能沾,蔓蔓退下来,白露蘸了少许在掌心,帮蒋梅慢慢地揉散额头的小疙瘩。 小东子站在床上,往母亲的额处嘟起小嘴唇,吹,吹,吹:“妈妈不疼。” 一句话,倒是把其他三个大人都乐到了。 于是蒋梅这心里酸酸的,为了儿子,自己更不能丢了工作,一丢工作到时候说不定法院判决离婚时会把儿子判给程思全。蒋玥的胁迫她不能不接受。 但是从此,代表她都要受到蒋玥的胁迫了吗?抬头,不经意扫到蔓蔓身上,有点心虚。 “二姐,喝点水。”蔓蔓说,在白露给蒋梅上完药后,将水杯搁到蒋梅手里。 蒋梅接过水,喝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众人都知道她这会儿想要安静,于是都不惊动她。 夜里,哄着儿子睡。指头,在儿子的脸蛋和头发上轻轻地抚着:这是她的儿子,多乖巧,一句话都不问,其实心里该有多害怕吧。 心里一片悲凉,尤其想到今后都要受制于那只狐狸精,甚是不甘。 吸口气,起来,倒点水喝。 咿呀。 蔓蔓从外面走进来,披着件简单的毛衫外套,手里抱了件小毯子:“二姐,睡不着?”说着,是将毯子披到蒋梅的肩头上。 “惊到你了?”蒋梅忙按住她手,她手骨更冰凉。 “夜里风凉,我听到声音,想着记起二姐这里缺少衣被。阿衍走时慎重交代过我,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二姐和小东子的。”蔓蔓笑着说,是帮她把毯子抚平了,“二姐如果睡不着,我给二姐冲杯牛奶。” “不了。”蒋梅一时冲动,把她拉住。 瞅了她一眼,蔓蔓坐在了旁边:“二姐,你可以回答我个问题吗?” 蒋梅缩回手,躲着她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你和她,是怎么会在村外见上面的?” “你是想问我怎么推到她落下山坡?你认为是我推她落下山坡?” “不。我相信二姐的为人不会这么做。只是觉得你们两人见面的事比较蹊跷。” 这事她和白露商议许久,都不见有结论。陆家的人,都一样对此事百思不解。 首先,必须要解决她们两人为什么起争执。因着蒋玥不打算告人,公安机关对此方面刚开始做调查时,就停止了。 蒋梅与蒋玥,说起来,并不算是熟识。更蹊跷的是,为什么两人会是在村外碰面呢。 “我们在村外不小心遇上的。”蒋梅道,“我去散心,可能她也是去散心。” 看蒋梅几乎是背对自己在回答问题,蔓蔓小眉微蹙。 蒋梅也知道自己是做贼心虚,说:“你们信不信都好,事情真相就是这样。她脚滑掉下山坡的时候被我看见了,我伸手去拉她没有拉到。然后她表弟和他朋友见到我站在山坡上,就以为是我推的人,全是误会。这些都是她自己都承认的了。” 蔓蔓看着,对方边说话,声音愈来愈抖,身体渐抖,若是心胸坦荡何必抖成这样。 “二姐,是我不好,在三更半夜问你这些问题。”蔓蔓拂过脸边落下来的头发丝,起来,“这样,您睡吧。如果有什么事,叫一声,我睡在隔壁。” “行。”蒋梅忙应道。 在躲她。 连相好的人都躲。 蔓蔓不清楚,即使自己老公或是蒋父在这里问,是不是蒋梅一样准备躲。 让人感觉是,蒋梅像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莫非,人真是蒋梅推下山坡的? 对此,陆老头虽有命令不让大家插手这件事,君爷仍是带着刘秘书,偷偷跑到了事发现场看一看。 当初知道事发后,不仅公安机关的人,而且他们陆家在公安机关的人走后,都对现场进行了一定的保护工作,比如限制村人过来参观。因此,现在这地方的证据暂时没有被糟蹋。 “在这里,公安局的人,发现一部手机,但已经被完全踩烂了。”刘秘书指着草地上一块地方说。 “现在那手机呢?”君爷问。 “现在这手机碎片是落在公安局的人手里。但我想,公安局的人,过几天后见蒋玥依然决定不告,可能会问两方这手机是谁的,把手机碎片归还给主人。”刘秘书说。 君爷冷眉一耸一耸。 刘秘书贴上去说:“如果,是想找到个恢复手机数据的能人,我记得我们部队里有一个这方面的博士,就不知道行不行,毕竟如果损毁太大的话。” “不管怎么说,这是能核实当时情况对蒋梅来说唯一可能有利的一条物证。” 唯一有利? 难道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对蒋梅不利?不是只有秦少和他朋友两个目击证人的一面之词吗? 刘秘书疑问:“这——” “我认为,手机是蒋梅的,其实这只要一问手机牌号就知道。争执,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手机。但正因为是蒋梅的,说不定蒋梅是要挟了蒋玥什么事,才造成争执。因此,这证物,对蒋梅有利,对蒋玥不一定没有利。到底,还是要看手机里面有什么记录内容。”说着,君爷是让他打开手电筒,将筒光照准草屑里留下的斑驳印记,“你瞧,仅凭这两个印记,都足以说明,两人之间起的最后争执的位置。蒋玥已经在坡顶边缘,而蒋梅站在她面前,很难不说明是蒋梅把人推下了山。” 刘秘书对对方的推论钦佩之极:“这样说来,真是蒋梅把人推下山了,那蒋记者真是宽宏大量,选择了宽恕。” “不是。”冷声,果断地来个否决,“相反,我认为那女人很毒!” 刘秘书更是一惊:“蒋记者她?” “你认为蒋梅能要挟蒋玥什么事让两人起争执?到最后,致使蒋玥受伤,拿此来反要挟蒋梅不说出去。” 刘秘书细细琢磨着这其中种种暗藏的因素,不由心惊:“要么是蒋梅做了坏事,但是,既然是蒋梅先要挟对方,理应是蒋玥先做了坏事。” “一个先做了坏事的人,到了被人要挟要揭发的时候,你认为换做是你,能怎么样?” “当然是拼死一搏。”刘秘书答到这,背后一身冷汗。 若真是这样,这蒋玥简直是阴毒到了极致。怪不得,蒋衍非要赶紧赶去县城医院,盯紧对方的动作。 “下山吧。”君爷轻呼口气,似乎怕的并不是蒋玥能怎样,道,“这地方把证据都取下来后,让人都撤了,免得爷爷发牢骚。” 刘秘书一边遵照他指示派人工作,一边跟在他后头下山时悄声地说:“老爷子如果像我们这样想,没有理由会不插手这事,放任坏人恣意妄为。” 冷眸往后冷冷地看他一眼:“这你就错了。受害者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而且查案不是我们工作的范畴,做多了会起闲话,老爷子这话是对的。” 刘秘书只抓住前面一句“受害者和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表明,君爷是打算执行陆老头的命令,不会给蒋梅任何援助。 那是,在逼妹妹面对现实这方面,他和陆老头没有任何冲突,立场一致。 从蒋梅口里问不出话,蔓蔓并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抓着。比起善于勘查的陆家人,她即使没有物证人证,都能把前因后果多少想到了一些。毕竟,陆家人并不知道程思全和蒋梅闹离婚的事。 蒋梅那是什么人?知识分子,科长,干部,怎么可能轻易做出鲁莽的事来? 能让蒋梅情绪失控的事情寥寥无几。 近来在蒋梅身上发生的大事,只有离婚这事。 再看事发后程思全的反应,如果蒋梅伤的是个毫无关系的人,程思全至少不会表现得现下如此冷漠,好歹会过问一声。 如此想来,蒋玥与程思全在婚姻里面出轨的问题,是不是有关系,不能排除怀疑,相反,可疑性很大。 蒋玥是什么时候与程思全勾搭上的? 蒋玥喜欢程思全吗? 不惜都要搞婚外情? 她蔓蔓唯一能确定的是,蒋玥喜欢她老公蒋衍,因而对她处处针对。 蒋玥想搞婚外情不是不可能,如果本身对神圣的婚姻怀着是这样一种态度。 再想下去,蔓蔓心里面沉重了。如果蒋玥一直以这事来要挟蒋家,而明显蒋梅已经对蒋玥的要挟妥协了,如果自己老公一样? 早上,起来后,小东子见不仅自己妈妈吃不下早餐,舅妈同样胃口大减,于是掰了两半馒头,一半放妈妈碗里,一半放舅妈碗里。 他是小孩子,但是知道现在事情很复杂,不知道怎么帮忙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闹,做个安安分分乖乖的孩子,不给大人添麻烦。 蔓蔓知道自己的情绪都影响到小孩子了,特别后悔,对孩子笑笑:“中午想吃什么?舅妈亲自下厨。” 小东子配合地点点头:“我想喝丝瓜汤,想吃竹笋。” 想吃素菜,这不难办。在村里,各家都有种蔬果。 拎了钱包,与陆家守门的卫兵打个招呼,到左邻右舍挑拣最新鲜的蔬果给孩子好好做一顿。 出院门口不到几步,温浩雪和廖舒雅从藏着的巷子里钻出来,站在她面前,局促地向她摆摆手:“蔓蔓姐。”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月儿眉一扬,带尽玄机。 温浩雪和廖舒雅都没有觉察出来,见蔓蔓愿意停下来与自己说话,可高兴的,像麻雀叽叽喳喳:“来这里几天了。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这里就是空气好一些。哪能比蔓蔓姐,陆家给蔓蔓姐摆的宴席排场可大了,接连摆了两天。” 虽说出了蒋玥这趟事,并不影响陆家摆宴的进程,因这关系陆家的门面。到了第二天晚上,陆家在院外操场照摆一百桌宴请八方来客,院内的,仅客请一小部分迟来的亲朋好友。蔓蔓因与老人家闹翻了,没有出席。陆家给的借口是她昨夜太累,今晚需要休息。 对温浩雪她们来说,这第二晚的菜,明显没有第一晚的丰盛,但如君爷想的,白吃不用钱为什么不吃。 “都来这里几天了,那是什么时候来的,不会是和我同一次列车?”月牙儿眼眯眯。 “蔓蔓姐神机妙算,是同一趟火车。”温浩雪嘴快。 “是啊。我那天接到你的短信时,都以为你会来找我,可等了半天不见人,还以为你们是开我玩笑。” “蔓蔓姐,你错了,我和舒雅是去找过你。”温浩雪刚说完,被廖舒雅狠捏手背,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现场骤然一片默。 蔓蔓微笑着。 蔓蔓多聪明的人,想是早知道她们在火车上做的丰功伟绩了。 温浩雪和廖舒雅讪讪地笑:“蔓蔓姐,这事儿是意外,真是意外,是她搞出来的。” 互相推卸责任的两只手,不约而同指向彼此。 蔓蔓倒是真有些怕她们两人在这里狗咬狗,把脸丢到自个儿脸上,道:“既然是意外,是谁造成的,并没有关系。” 一听这话,温浩雪和廖舒雅连连点头:“我们早说,蔓蔓姐性情宽容。” 蔓蔓当然不可能性情宽容,来个:“但是,这字幅,其实不止是我的作品,你们可能不知道,负责装裱的是我老公,我师哥,还有我兄弟,没办法,他们都说要帮忙。早知道结果是这样,我就不请他们帮忙了。你们说现在怎么办?” 温浩雪和廖舒雅傻了目。 暴力的蒋大少,暴力的君爷,暴力的陆家少爷,谁都是惹不得的。 “蔓蔓姐,您看——”温浩雪干巴巴好像只哈巴狗向蔓蔓舔着嘴唇。 “这样吧。人家都说花钱消灾。你们赔款,我想他们应该能接受。反正即使闹到法院上去,最多也就是罚款。” 拿温家人命根子的钱来说事,最刮温家人的肉了。 温浩雪和廖舒雅这刻可够肉疼了,但想到暴力拳头,只得忍痛割爱,问:“多少钱?” “我的作品,你们知道现在市价是几千到上万都有,打个折中,四个八吧,对你们来说是好意头,花钱消灾嘛。” 温浩雪和廖舒雅立马背过身去,争执起,这赔款分割落实到每个人头上需付多少钱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蔓蔓没时间和她们干耗,急着去买菜,道:“你们把钱凑齐了,再来找我。” 有蔓蔓这句话,温浩雪和廖舒雅不拦着她了。 蔓蔓再想到这群温家姐妹,是因老公他们去了县城后,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她先是打了电话给蒋父,蒋父的手机不通,不知是山里信号不好,还是蒋父的手机没有电了。打到老公的手机上,先是一样是不通,可能真是山里信号不好。到后来,终于通了一次,传出的却是一把女声。 “喂,请问是谁?” 是蒋玥化成灰她都认得的声音。 蔓蔓忽的心尖儿一个像触电似的颤,咬住贝齿:“我想和我老公说话。” 对方,肯定是能认出她的声音,却是笑道:“你打错电话了吧。” 咔。 挂了电。 蔓蔓平生第一次,起了怒,全身都在怒得打颤。 “我想借点花椒,有吗?”厨房门口,不知道这个小厨房被蔓蔓借了的姚爷,掀起门处挡去苍蝇和风沙的帘子。 一看,小厨房里面炊烟袅袅,若隐若现的身影,即是心里头挂念的人,叫:“囡囡?” 蔓蔓没听见,握着那个手机,怒着:想冲过去拽起蒋玥狠打。 眼见炉上的汤水沸腾,是快飞溅到她身上,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关掉炉灶,一边狭长的眸微微紧着看着她:“你这是这么了?不知道心不在焉在厨房里是很危险吗?” 蔓蔓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知道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蒋玥在老公电话里发出的声音。 她转身即走。 误以为自己刚说的话惹她生气了,姚爷皱着好看的长眉,紧跟出去,拉住她一只手:“囡囡?” 手上多了只陌生的手,蔓蔓回过神来,乍是一吓的,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明显她刚才发生什么事连他说什么话都不知道,姚爷眉宇里夹起一丝肃一丝担忧的:“我刚就在厨房里面叫你了,你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想什么事出神?掌心里攥着手机。 说到厨房,倒是记起了在熬的汤,要走回去。 姚爷伸手把她拦住,难得很是严肃地对她说:“你这样不能回厨房。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厨房里差点失火?” 她是失措到了这个地步吗? 因为蒋玥的一句话。 因为老公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蒋玥手里。 她怕。 因为这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将蒋梅的家庭破坏了不够,而且与她老公是干兄妹的关系。 “囡囡。”看到她脸色青白,一瞬间担心她会晕倒,他两只手紧紧扶住她,“什么事都好,我先扶你回屋。” “没事。”她轻轻挣开他的手。 见她意志坚定,姚爷没法,更怕挣扎中伤到她自己,放开了她。 蔓蔓低头走着走着,心里只盘旋一个念头:她相信老公,但是,她没法相信那个阴险狡猾的女人会做出些什么危害她老公的事情来。 在打了几个电话都联系不到老公和蒋父的情况下,蔓蔓动起了自己赶去县城的念头了。 陆家不会支持她去县城的,这点她一清二楚。眼见蒋梅情况还行,为了小东子,必是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不方便自己找车,蔓蔓联系上了温浩雪。 听到蔓蔓委托自己找车要离开这里,温浩雪等人大喜:如汪芸芸说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接济蔓蔓的机会,有了这个机会,以后难保不让蔓蔓妥协的。 温浩雪她们不遗余力找到辆面包车,这个车是不难找的,这车,就是她们上回从火车站包车到陆家村的车。司机不是陆家村人,但是,听到她们说有丰厚的报酬,愿意从其它地方开到了她们这里接客。 蔓蔓吃完饭,趁大伙儿睡午觉时,留了张字条,出了院子,和门口的卫兵说是去帮蒋梅取落在之前房子里的东西。早上她都出去过一次平安回来,卫兵不疑,放了她出去,也未向上面报告。 走到和温浩雪约好的地方,温家的小面包车出现,一行五个温家人,都搬上行李要趁这个机会撤离陆家村。毕竟,她们不傻,如果陆家人发现蔓蔓失踪,说不定会找到她们头上。 “蔓蔓姐!”几个温家姐妹全下车,热情地扶着蔓蔓上车。 小面包车悄悄离开了陆家村,赶往县城。 陆家里面,在发现蔓蔓留下的出走字条时,已是过了两个钟头的时间。 尽管蔓蔓留下来的字条说有人陪着去,不用担心。 然而,不知情的人乍看到这字条时,怎能不叫担心。 从儿子手里拿到蔓蔓字条的蒋梅,先奔过去找白露:“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不是一个人走的,有人陪是不是骗我们的,是谁陪的她?院子里的门卫有没有看见?” 白露急忙跑去找君爷。 这事事关重大,现在还有谁会去管陆老头的命令。 找到守门口的卫兵,称是可能离开有两个钟头了,蔓蔓一个人走的,但有没有人在外面接应倒不清楚。 “我看,她如果是走路,肯定沿着出去的公路走,走不远。如果是搭车,那难说,总之,先派车,沿村里唯一出行的那条公路往外找。”陆贺栋指挥,“另一方面,在村里面都问问,看有没有人看见过她,看她是和谁一块走的?” 【119】险情 更新时间:2013-2-26 10:37:16 本章字数:13008 不会儿,刘秘书先是匆匆走进来说:“在村里的温家人不见了。” 消息是爆炸性的。 蒋梅亲眼看着,在场的陆家人全皱了眉头,心里不免为蔓蔓揪一把。 陆贺栋坐下来,拿拳头捶着扶手,略显烦躁,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蔓蔓是和温家人走的,这回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会不会那些人拿什么事胁迫蔓蔓逼蔓蔓跟他们走?”白露小心翼翼地在他们中间说。 蔓蔓那个性子,有可能被温家人逼着走吗? “蔓蔓被他们骗了?”白露再提。 蔓蔓那种聪明,有可能被温家人骗吗? “蔓蔓她是没有办法。”蒋梅低着声音,有些忐忑地插进来,因为有些话她明白白露不好说,“她知道我们不会同意她去县城的。” “知道不同意,也不可以采取这样的行动。”陆家人的态度是坚决的。 君爷一脸黑着,只见闻及消息的母亲陆夫人,携着姚夫人一起走进来。 “陆君。”陆夫人使眼色,向大儿子示意一边说话。 “有什么事这里说。”君爷气恼着呢,饶是自己的妹妹干出这种事都饶不得。 然而,姚夫人接下来的话令众人一惊。 “你们别急。子业开着车,是跟踪在蔓蔓的车后面上路的。” “怎么,这是——”陆贺栋跳起来,是被两个夫人忽然转折的话惊傻了,“你们既然知道,怎么不说?” “子业说的话我们同意。因为你们不会同意让她走的。但是,你们知道不知道,囡囡她联系不上县城里的人,已经快崩溃了。”姚夫人道。 联系不上县城? 一半的人不明所以。 刘秘书这会儿记起,向众人解释:“从昨晚七八点钟开始,这山里的通讯信号一直出现极大的断续现象,几乎与外界的信号全部中断了。我让人去打听过,说是有可能路中的发射塔出毛病了,昨晚开始维修到现在,都没能通。” 因为山里,信号不好或是完全中断是常有的事,大家,也就没把这事搁在心头。蔓蔓本来有老公陪着,不会担心这个。但是现在老公出外,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联系不上人,她未免不会不担心,不胡思乱想。 “你们要理解她。”姚夫人说。 众人一时无话,纵使是理解蔓蔓,但是,蔓蔓选择了不告知而离别,且是与温家人一块走的,很伤害他们陆家人的情感。因为蔓蔓可以选择告诉他们,请求他们,即使他们不同意,蔓蔓至少应该是把他们当家人尊重他们。 总之,陆家人都是这个脾气:我自认是对的话,你就得无条件服从。 “子业现在有没有再和这里联系?”陆贺栋都生气了,感觉姚子业一样不像话,这么大的事,他并不是陆家人,更应该和他们陆家人说。两个嫂子包庇,同是不像话。这其中山路牵涉到的行驶危险,不是她们这些妇人能单方面能决定的。 “我想,姚上校即使想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具体位置,信号若是一直不通,恐怕无能为力。”刘秘书替两位夫人和姚子业说话。 君爷,却是冷眸扫过了在场一圈后,发现了什么,眸光瞬间更冷了,问向母亲:“欢儿呢?” “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陆夫人着急道,“他和宝儿,我们两个妈,以为他们俩是去哪里玩了。现在东窗事发后,到处找不着他们两个,才想,莫非是偷偷溜进了子业的车里跟着子业一块去了?” 妹妹不听话,连弟弟都不听话。 君爷恼得甩了袖子,往外走。 “哎,陆君,怎么办啊?”陆夫人在后面追大儿子问。 “还能怎么办!”陆贺栋指着她们两个气骂,“子业一个人,既是要顾囡囡,还要顾两个刚成年的孩子,能顾得来吗?” “刘秘书!”陆家老二,急忙在旁帮手指挥。 “我马上去组织人,开车去追。”刘秘书受命立马一溜小跑跑出去。 姚夫人仍在和陆贺栋争论:“他们两个成年了,可以帮得上忙,再说只不过是去县城,又不是去冒险,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吗?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 “嫂子。”陆贺栋一时真不知道怎么与她说好,一边气一边道,“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们都强调坐火车过来吗?就因为这里直通往县城的山路,虽然修了多次,路是平坦的,但是山路盘旋多,急转弯多,怎么修,都是经常出车祸。” 姚夫人一听,甚是一惊:“以前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来这里寥寥几次,一共就这么几次,说了你们都不会信。可我们是自小在这里生活过,经常派人到这里来的,很清楚这里的地形道路情况。”陆贺栋是没时间与她再说下去了,出了大厅,赶着去和老爷子汇报情况。 姚夫人是被陆贺栋的话说得有点儿心里浮动了,但是,她不信她两个儿子这么逊,连一条山路都闯不过,这样的话,以后两儿子怎么办大事。 相比下,陆夫人的心里可就没有这般宽松了。除去小儿子跟着姚爷或许安全有点保障,可女儿跟着温家人,若山路真如陆贺栋说的犹如驱之不去的魔鬼,半路温家人的车出了事的话。再想,她两条腿都要发软了。 不到十分钟,穿上外套,扔了箱子上车,带上两个兵,君爷的车开在最前面率先离开了陆家村。 蔓蔓她们的面包车,在盘旋的山路上不停地转着,转得一车子里的乘客头晕脑旋,东倒西歪的。 如陆贺栋所说,比起从村里直接修到火车站的路,通往县城方向的这条公路不知要曲折上多少倍。 像温凤姊、张秋燕这样吃苦耐劳过来的,都受不住而攀扶车窗,闭紧双眼。温浩雪像头猪,抓住汪芸芸这根树干,两人一齐歪倒在车座上。至于廖舒雅,抓到时机,就往窗外吐。 坐在后座上的蔓蔓,见着坐自己前面的廖舒雅干呕的动作,胃内受到刺激而翻腾,赶紧把眼睛闭上。 “芸芸,你有没有晕车药?”伸手扶住差点往车窗外栽倒的女儿廖舒雅,温凤姊问当护士的汪芸芸。 “幸好我带了,但是现在吃,有点迟,不知道有没有效。”汪芸芸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出个白色药袋。 拌着矿泉水,廖舒雅把不知是什么药的白丸子一口吞了,纯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看面包车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路头的样子,抓住前面椅座的张秋燕叫司机:“师傅,距县城还有多远啊?” “你没有看见路上湿的吗?可能早上下过雨。而且这天气,看起来还要下雨。车速不敢快,比平常的五六个钟头要延长上两三个钟头,很正常的。”司机师傅同是焦头烂额的,怕是今晚大家饿肚子饿到县城,要到八九点,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饭。 最可怕的是这路况,不好开,下雨路滑。 一听,这种下地狱似的折磨,要熬到晚上八九点,车里的温家人不干了。 “下雨?可是我们在村里的时候,万里晴空啊。”温浩雪嚷起来,直嚷嚷。 该不会是这司机走错了路,拿谎言来搪塞她们。 “山里本来就天气多变。今早山前下雨,后面放晴的事,是常有的事。”司机师傅说。 “你不会听天气预报吗?这种状况你应该先提醒我们。可我们出发时都没有听你说到这个情况。你这是欺骗我们是不是?”向来懂得争取权益的汪芸芸咄咄逼人。 司机师傅这么多年载客,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忒感冤枉:“山里信号不好,连广播手机都搜不到,怎么听天气预报?” “你这么说,就是怪我们运气不好了?”一群温家人全瞪直了眼。 事实就是运气不好。大山的可怕,非一两个形容词可以描述。但温浩雪她们自小住在南方,从没有遇过这样的北方山路,从没有经历过这样不可控制的情况,都不信司机说的话。 “那你们想怎样?”司机师傅气火了,他这一边小心驾驶,一边还要和这群不讲理的客人交涉,哪有这么多心力。 吵起架来,怕是车要出事。 哧,面包车刹在了半山坡上。 司机罢工了。 “你怎么停车了?”众人叫。 “要继续坐,就不要开一句声。若想吵架,你们下车吧。我这自己把车兜回去,不去县城了,你们付我这段距离的油费可以了。算我白干。”北方山里的男人,都是粗犷的,懒得和一群长舌妇折腾。 “你敢把我们在这里半路丢下车?我们为什么付你油费?” 温凤姊拍着椅子为一点钱大叫大嚷的声音,让蔓蔓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这群人事到如今,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司机真把她们丢在这半路上,再下起雨来,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够了没有!” 骤然一声大喝,使得本来喋喋不休的几个温家人噤了声。 蔓蔓趁着这安静的片刻,向司机说:“师傅,请您继续上路吧。车费油费我们都会按数目给你的,因为雨耽误的时间,我们都会另算工钱给你。” 总算是有个明白事理的。 司机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听说要多付车费油费,温家人肯定不干的。 “蔓蔓,你这是说什么呢?”温凤姊阻止司机答应蔓蔓,朝蔓蔓大口地教训,“要是都像你这样做交易,岂不得赔死自己了?” “那你意思是要我们在这半路下车,不知多久才能再搭上车,或者都搭不上车,遭雨淋,饿肚子,说不定会生病出意外。”月儿眉一扬一扬,忍着。 司机一再地点头:这话说的太好了,应该会点醒这群愚蠢的温家人了。 但事实证明,温家人不是谁都能说得通的,因为她们是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 “你胡说什么?”温凤姊秉着多年女老板的威风,道,“我不是没有出过差的人。知道,只要是国道,至少半个小时内,能再遇到一辆车。我情愿被其他人坑了,都不想搭这车了。” “对,又不是他一家独大。”其她温家人纷纷响应。 钱说不通时,温家人即会使出这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杀手锏。 瞧这话,绝对能把司机气得当场中风。 司机师傅吐血地骂:“你们下车!都给我下车!” 从中间嚷嚷的温家人挤到靠近车头的位置,蔓蔓向司机求和:“你把她们的话当耳边风行了。我请求你千万别把我们丢下车。” “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是你的这群朋友还是亲戚太缺德了。不好意思,你还是跟她们一块下车吧。”司机抬头,能对上蔓蔓眼镜底下那双熠熠的月牙儿眼,漂亮,真诚,差点儿心软了,却仍是把门一推,道,“我实话实说,姑娘,如果你们今天不把前面我花费的油费付了,我在这地方有人的,你们只要在这地方上,都逃不掉。” 蔓蔓现在明白了:以前觉得这群姐妹姑姑婶婶只是俗气,如今不止,这群人是俗到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步。她真是应该一个人走,都不要和这群人一块走。 一群人先后下了面包车。 看到蔓蔓偷偷塞给司机钱,等面包车一开,温凤姊开口又教训蔓蔓了:“蔓蔓。你这样管钱可不行。你别以为钱好赚。他说什么你就给什么。要是他起了贪念,想着你给的钱不够回头再拿刀子来向你要钱你怎么办?” 蔓蔓没法和她们这群人沟通了。 眼瞧,姐妹们下了车,因为没有在车里颠簸,反倒都舒服了。廖舒雅吐完,现在伸手要解决洗手间的问题。一车上的人早在车上憋尿憋得半死。幸好那司机倒还厚道,没有把她们搁在半山腰,而是快到山脚下能看见一点平地的地方。一群女人在公路上随地解决生理问题是不可能的。 温凤姊凭就自己胆子大,带头下了公路。一群人跟着她走。蔓蔓自己一个人,当然不敢站在这荒山僻野的路边。温家人再怎样都好,现在有几个人在一块儿,抢匪不会敢轻易动手,都是抵御半路遭抢的防线。 公路是要高出平地一截,因此在公路上行驶的车,是看不见正离开公路边往下走的人。 姚子业开的银灰色小车,因着路况不好,一直与面包车保持比较远的安全距离行驶。 盘旋的山路多曲折,想时时刻刻盯到前面面包车的影子是不可能的。 蔓蔓她们与面包车司机争执停车再被赶下车,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时间。姚子业在拐过最后一个拐弯口,瞅到面包车在前面上桥的影子时,面包车里面其实没有蔓蔓她们了。但姚子业不知道。 银灰色小轿车从一群赶着去上洗手间的温家人头顶上“嚓”,驶了过去。 “我好像听见有车子路过的声音。”温浩雪敏感地竖起耳朵。 其她人听到她说话,全仰起头,但头顶公路的地方她们看不见。 只听山里的风,因夜晚降临,呼呼的响。 “你错觉吧,浩雪,这地方姑妈最清楚不过了,至少要半个小时才来一辆车,现在没有超过十分钟,你做梦。”温凤姊随机应变,改口要半小时才来一辆了。 然而,其她温家人都没听仔细她的话,只知道不管怎么说,她的话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不然她们能靠谁。 蔓蔓什么都不说,温家人这幅德行,意味接下来她们势必要面对的是长期艰苦的作战了,搞不好,今晚还得在这野外过夜。先从背包里取出件厚点的衣服穿上,免得着凉。 银灰色小轿车开上面包车经过的小桥,姚子业忽然心里头一个咯噔,好像哪里不对劲。 “姚大哥,好像要下雨了。”坐在后座的陆欢,指着山里的雷声说。 他和姚子宝,确如留在陆家的大人们猜想的,是在姚子业开车之前时偷偷爬上了姚子业的车。姚子业发现他们屏住气息藏在后座底下时,已是启程后半个小时的事了,不能把他们抛在路边,只好继续带他们上路。 “哥,若是下雨了怎么办?这路能继续开吗?”姚子宝像个科学家,扶着眼镜片,严肃地对大哥说。 一旦下雨,这山里的变天,就犹如骤降黑夜一样。大风一刮,行驶在山路上的车,都如在海里面飘浮的小舟,道不定一个狂风袭来,打翻车子卷下山底。 可只要前面的面包车不停,姚子业是不能停的。 他气恼的是这后座的两个家伙背着他跟了他来。这等于他不仅要顾蔓蔓,还得顾着这两个家伙。 “你们安分点坐着!”两手紧握方向盘和车杆,姚爷的声音显出前所未有的严厉,已有像君爷一样爆发脾气的迹象。 “大哥,我们一直在安分坐着。”姚子宝提醒大哥冷静。 陆欢瘪瘪嘴,倒不敢吱声。可要是姚子业变得像君爷一个样,多郁闷。 “你们懂什么?!”姚子业不得喝弟弟。 他是军人,习惯了野外作战,对这种山路心里有数,有自知之明。但是,两个小伙子不同,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道大山的恐怖。今日跟了他尚好,要是搭上的是别人的车,尤其是那种超载的客运车,一遇情况经常翻车,后果都不知道怎么收拾。 见姚子业真是发脾气了,两个小伙子互相耸着眉头,蹙着肩膀。 “我说,你哥是在担心谁呢?”不让发话,咬耳朵可以吧,陆欢咬住姚子宝的耳朵牢骚。 “我哥还不是担心你姐?”姚子宝嚓扶下眼镜,“你不是不知道我哥和你哥一样,把你姐当成心尖上的宝贝吧?” “可他对我们发脾气。”陆欢不可思议地强调。 “你信不信,如果你姐发生点什么事,他连我这个弟弟都可以抓起来揍一顿。”充分说明,姚子宝对于自家兄长的心理活动摸了个八九十。 “这有可能吗?”陆欢皱着眉尖儿,依旧不可思议。 “你只要想,你哥有没有可能因为你姐把你抓起来揍一顿,就可以理解了。” 这个生动的比喻,让陆欢茅塞顿开。 君爷是有可能因蔓蔓,把他抓起来揍一顿。但无所谓,那肯定说明是他做错事了。 “我们现在是做错事了吗?”陆欢摸下胸口。他们两人是好心想帮上忙,不会是越帮越忙吧。 姚子宝耸着鼻子,对自己能力深信不疑:“可能做错事的人只有你。” “你说什么!” 后座没有安静,反倒吵了起来。 姚爷一手停车,一手回头,果断地给两个弟弟每人头上一个栗子:“再给我发现你们出一句声,我把你们两人的嘴巴都封起来!” 山里近距离,轰一声响雷。 震得人的心都能从胸口里跳出来。 姚爷看到前面快消失成一个点的面包车,忽然在分岔路口拐下另一条小路,恐是想找地方避雨。 看来是个对车况路况熟手的老司机。这是个他们靠近蔓蔓了解情况的机会。 事不宜迟,银灰色小轿车,尾随面包车,是驶进了几个民房所在的地方。 面包车停在了一家农家院子前面。 银灰色小轿车正打算拐个弯,隐藏起来。 “等等!”陆欢突然叫。 “不是让你消声吗?”不是自己的弟弟,姚爷不能训得太大声。 “不是的,哥,面包车上没有人。”姚子宝这会儿也发现了,指向前面提醒姚爷。 姚爷猛地刹住车。 前头,面包车司机从前座里跳出来,后车厢的车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现在两车距离近了,从就近的车窗玻璃里面,看不到其它人影。 见鬼了! 三人急急忙忙都跳下车,跑到面包车那里查看。 从车窗里望进去,没人,真的没人。不止蔓蔓,温家人一伙全都不见了。 “你们想做什么?”本是进农家院子找食物的司机,听到响动奔出来,对着他们三个人问。 “人呢?”陆欢冲到他面前,急得叫,“这车里不是载了一群人吗?” 司机的耳朵,都快被他的声音震聋了,很是吃惊地看着他:“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大哥。”姚爷拦住急起来像只脱缰野马的陆欢,长眉肃穆,语声急促,“我们有一位朋友是搭上你的车了。现在我们是来追她的。” 听是这么个由来,司机眉头一皱一扬,道:“我不知道你们的朋友是哪个。我只知道我开车二三十年,第一次碰到这般野蛮粗鲁的客人,还是一群娘们。对不起,她们在半路下车了。不是我想赶她们,是她们不满意。” 这一路开来,都是连绵的山路,不见村庄。 蔓蔓若是在半路下车,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何况,这种天气路况下,过路的车极少。 陆欢红了眼,嚷:“你怎么可以把人生地不熟的客人半路丢下车呢?” “你以为我想啊。是她们自己说没有关系,说自己有办法非要下车。”司机有点怕事后出事追究起他自己,连连推卸责任。 “我姐那么聪明,才不会做这样的事!”陆欢跳起来,情绪几乎失控。 姚子宝只得上前去死死地抱住他。 姚子业吩咐弟弟看住陆欢,把司机大哥拉进院子里讲话。眼下,这个司机大哥真是得罪不得的,因为能提供线索的只有这大哥了。 “对不起,大哥,我这个小朋友他不懂事,说话不懂礼貌和分寸,请多谅解。” 听这位仪表堂堂年纪稍长的年青人说话客气,司机大哥,缓了神色,道:“说真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真不是我赶她们下车的。” “这样,你能告诉我们,她们在哪个地方下车的吗?”姚子业问,“或是,由你带路带我们回去找人?多少报酬,你报个数。” 哪知司机摆摆手,他不傻,如果回去找人结果人出了事,难保这些人把责任推到他头上,刚才那个门外的年轻人不是已经想揍他了吗:“我告诉你们地方吧。这天要下雨,我这个面包车出了点状况,你看,我都不敢在雨里面走了,找地方歇着。” “你说什么地方?” “就你们刚来的路上,不是经过一座桥吗?就最近那座桥。离桥约三四百米的地方的公路上。” 姚爷听仔细了,同时,是把这中年男人的脸仔细地印在脑子里,狭长的眸一眯:“我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找不到人,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司机被他的口气说得心头一吓,心思:莫非刚才他载的那群客人里头,有千金大小姐? 银灰色小轿车火速掉头寻人,然这时候,天公终究不作美,是下雨了。 山里的雨,说下就下,如冰雹似的。 找到大树解手的温家人,见天变脸,纷纷从行李里面搜出雨伞,但砸下来的雨滴,如石块似的,别说雨伞挡不住,溅到脸上,都疼。 “蔓蔓姐呢?”一群温家人被狂风暴雨砸得没有主意时,终于记起这里面最聪明的人,仍要属蔓蔓了。 张秋燕道:“当时,我们要解手,她说她不用,是一直站在那边岩石底下。” 蔓蔓果然够聪明,神机妙算,知道天要变脸。 众人纷纷往蔓蔓躲雨的那地方跑,跑不了多久,只见一道闪电劈过,竟是把她们刚解手的那棵大树劈成了两半冒青烟。 温家人这回,终是知道害怕了。 蔓蔓的心头,同是被这雷鸣闪电震得振振,雨丝飘洒到她眼镜片上,雾蒙蒙一片。两只拉紧大衣的手,是静悄悄地抚摸到了小腹上。 老公,若是知道她和孩子现在这样子,会怎么想? “蔓蔓姐!” 温家人冲过来时,为避免冲撞,蔓蔓提早往旁边藏了藏,让出位置。 温家人刚一路顶着风雨跑过来,若一朵朵被狂风摧残的花朵,浑身湿透,憔悴不堪,瑟缩成一团团小鸡,却依旧没有停下那一张张互相埋怨的嘴。 “现在可怎么办?下雨,怎么拦车?” “别说拦车,有没有车经过都不知道了。” “天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得在这里冻死。” “都是谁出的馊主意?要在这糟糕透底的下车!”喊出这话的是温凤姊。 其她人瞪着她:什么叫咬人的狗先吠,做贼的人喊抓贼,现在她们总算见识到了。 “姨妈,这主意不是你说的吗?”其她人不敢说,汪芸芸可没有不敢。 “我说?是我说的吗?”温凤姊拽住自己女儿给自己作证,“舒雅,你说是妈说的这主意吗?是芸芸说的吧?” 汪芸芸气得直翻白眼:“好,就你们母女以多欺少欺负人,等我回去和我妈说。” “别吵。”张秋燕在她们中间打和场,“是谁说的都好,问题是,当时没有人反对吗?” “蔓蔓姐有反对。”温浩雪等人,这时候都很记得,于是一并激情地对向蔓蔓,“蔓蔓姐应该死活都拦着我们的。” 要是其她人听到这话,八成要气死了的心都有了。然对蔓蔓来说,既然都见过风雨了,更是不愠不火: “既然错在我身上,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事实是,经历前面一系列惊险之后,温家人都意会到:只有蔓蔓是靠得住的。 “蔓蔓姐,您说什么呢?您怎么会有错呢?谁都有错,但是,肯定不会是蔓蔓姐有错。”温浩雪自如地反了口。 蔓蔓没答腔。 几个温家人见她这样爱理不理的,冒急。 “蔓蔓,你说怎么办啊?”温凤姊拿手要去推她肩头。 蔓蔓一避,闪开,惜字如金:“等。” 现在这个时候,大风大雨的,只能等待救援。 蔓蔓聪明,没有被淋到雨,能等。可一行温家人是淋到雨了,湿漉漉的衣服着在身上,被风一吹,犹如刺骨。 “妈,我感冒。”廖舒雅抹着流水的鼻子向母亲哭诉。 “蔓蔓,你想办法啊?”温凤姊自己也被冻得不行,跳着脚叫蔓蔓。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忍。 可是要眼下这群温家人哪怕忍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蔓蔓这时候想:若是媛媛,或许还能忍。自己的爸温世轩那是不用说的,绝对能忍。 “我没有办法。”蔓蔓平静地吐道。 温凤姊现在见蔓蔓那张平静的脸,可是要疯了:“你这是当姐姐的吗?见你妹妹淋成这样,你不心疼吗?你自己都没有淋到雨!” 这事又怪她头上了。当时她都见着天气不大对了,要她们不要跑那么远,她们不听。 月儿眉扬:“你这意思是,要我平白无故去淋雨,你们心里才能觉得是平衡了?” “这——”温凤姊哑了口。 她们这么多张嘴,从来没有一个能说得过蔓蔓的。唯一能胜蔓蔓的时候,就是施行蛮不讲理的集体欺压政策。 温凤姊这口气吞不下:“舒雅,我们走,去找车,妈保证给你找到辆舒适的车坐着。你蔓蔓姐那是狼心狗肺,明明是让我们带她出来的,结果这样对付我们。” 廖舒雅其实不愿意走,然而被母亲牛大的力气拽着,不敌时被拽进了雨里。 张秋燕和温浩雪,主要想着这样湿下去,不像没有淋湿的蔓蔓,八成是要得病的,不如拼死一搏找到辆过路的车,于是跟随温凤姊走了。 这群人走了倒好,几个行李箱,全落在蔓蔓这里了。 月牙儿眼眯眯,猜都猜得到,几个人是故意在她这留下行李的,意图是让她对她们的行李负责并带回去。她们带行李,难截到车。 把包袱丢给别人的办法,都被温家人想尽了。 一只脚,是赌气似地把一排行李箱连番地踢倒,踢进泥里。 蔓蔓抬头一看,才发现有个没有走的,问汪芸芸:“你不跟着去?” “我为什么跟她们这群傻子去?我受她们的气还不够吗?一路上,她们两对母女欺负我一个单枪匹马的还不够吗?”汪芸芸怒气腾腾地跺脚,边是脱了身上湿濡的衣服拧着。 蔓蔓拉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两件干净的衣裤:“把湿衣服都脱了,毛巾擦一擦,换上干的。” 这样,即能解决湿衣服着身的问题了。然而那群走了的温家人,一个都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解决方法。她蔓蔓,懒得和她们说,免得她们又说她出歪主意狼心狗肺了。 汪芸芸一怔,接过她递来的衣裤,尴尬道:“谢谢。” 蔓蔓身材比她高,身体比较瘦,但她身材不比温浩雪那猪,勉强能穿上系上了扣子。按照蔓蔓说的法子弄干身上后,这身体明显舒缓多了。再接过蔓蔓从自己温水瓶里倒出来的一杯温水时,汪芸芸对蔓蔓的感激,无以形容:“蔓蔓姐,以前我总觉得你——” “嗯,觉得我傻,觉得我很可恶,觉得我狼心狗肺。”蔓蔓平平静静地吐着这些在温家人嘴里经常出来的口语。 “不是。”汪芸芸红了的脸要钻进地洞里,“我一直对她们说,说蔓蔓姐你是最聪明的。” 蔓蔓从来把温家人对自己的夸奖词从左耳进右耳出,因为知道不真诚。 见蔓蔓沉默,汪芸芸心里也是有愧,找不到话说。 两个人,肩挨肩,在岩石底下等着雨停。 银灰色小轿车,是刹,停在面包车司机所指的桥口。 不管狂风暴雨,姚子业和两个小伙子全下了车,站在桥旁焦急地观察四周地形。见桥下有一片空地,有可能,就是自己当时开来忽略的地方。姚子业当机立断跳下公路。两个小伙子跟着下。 “姐,姐——”手围在嘴边,陆欢在雨中边跑边是大喊。 风雨中传来的疾呼,蔓蔓听见了,站起来,急忙取下湿雾的镜片,拿袖子擦擦眼。 前面,陆欢看见她,眼睛一撑大,紧接埋头顶着风雨向她全力跑过来。 看到的姚子宝叫姚子业:“哥,在这里!” 汪芸芸,是惊讶地看着如天神降临的姚家兄弟和陆欢。其中的姚家兄弟,她是辨认着认出来了,是分别在两个场合里面见过的。尤其是姚爷,当时姚爷那个倾国倾城的笑,她们一群姐妹见了无不动了芳心的。 姚爷跑了过来,头发上垂着粒粒的雨水,满脸都是水痕,仍不掩其英姿潇洒的俊容。 蔓蔓看着他们三个,有些惊:“你们怎么在这?” “姐,你搭她们的车离开村时,我们就知道了。”陆欢说。 啊?她一逃逸就曝光了踪迹。 有她这么囧的吗? 人找到了,姚爷心安了一半,但是,现在不是说话聊天的时候,忙指挥宝儿先回去车那头拿雨衣。 在这时候,姚爷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发誓要为女儿找辆车的温凤姊,是盯上了他们的车。 当然,温凤姊她们发现小轿车时,并没有见到姚爷他们下车的时刻。 “有车,舒雅,有车!”温凤姊好像发现了宝矿般,疯狂地冲上桥口。 听到有车有希望了,廖舒雅、温浩雪、张秋燕齐齐跟上。 令她们惊奇的是,轿车里没有人,而且轿车门没有锁,车钥匙都插在钥匙孔里。 姚爷急着找人,就没有拔钥匙了。再说了,在这刮风下雨人迹罕至的山路上,别说人,连头畜生都知道躲起来,谁会想到要偷车。 就这样,姚爷功亏一篑了。 温凤姊抢先拉开车门跳上了车,坐进驾驶座打火,指挥女儿上车。 见廖舒雅都爬上了车,张秋燕和温浩雪虽然质疑温凤姊这样不经车主同意的行为,但更怕温凤姊就此把车开走了,落下她们两个在这荒山野岭等死,跟在廖舒雅后面爬上了后座。 “不如我们再等等吧。看车主有没有回来?”张秋燕心里依然有点怕的,劝前面驾驶座上的温凤姊。 “我觉得不用等了。你说这刮风下雨,把车停路边上不知上哪儿的司机,这脑子能是正常的吗?”温凤姊说。 其她人听了,也觉得她这话有理,要是回来的车主是个抢劫犯什么的,不是更惨。 温凤姊踩下油门,银灰色小轿车掉了头,速速离开此地,完全把滞留在原地的蔓蔓、汪芸芸以及车主都丢到后脑勺去了。 姚子宝奉兄长的命令折回来,刚上到桥头,在原地方不见小车,再往前看,见小车是开出了百米远,拐过了弯口,只余留给他一泡意味深长的车尾烟。 不会儿,姚爷接到回来的弟弟惊慌失措的报告: “有人把车偷走了。” “什么?这种地方都能有偷车贼?!”陆欢咬到了自己舌头。 蔓蔓和汪芸芸果断地对看一眼:猜得到会是谁偷的车。 姚爷一样很快猜到了,只要看倒在泥地里那庞大的行李箱群。 为今之计,等救援比较妥当。 “别担心,我想,家里的人,会不久发现我们走了的事,会派人来找我们的。”姚爷温和不失冷静的声音,极大地抚慰了在场的人。 蔓蔓点点头,刚要坐下,忽然感觉到小腹有坠感,一惊。 姚爷忙扶住她。 “姚大哥。” 【120】保胎 更新时间:2013-2-27 10:44:04 本章字数:13003 她惊慌的眼神,她失措无助的样子,揪起他的心头某处。 她终究是表现出脆弱来了。 囡囡,像棉花团似的小女孩,在他眼里重叠成同一个影子。 雷声一响,在她要打起哆嗦之前,他果断脱掉外面湿濡的衣服,把她搂进怀里,手心捂住她一边耳朵,她另一边耳朵是贴到了他胸口的心跳。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姚大哥答应你,绝不让你出事。” 她的心急速地跳着,被迫闭上的眼睛和听觉,只剩下触觉。腕间,一只手,有力的指尖温柔地擒在她腕间上,护着她的脉搏。 逐渐,心跳被那指尖按住裹住似的,缓了下来。 可是,心里面的焦躁并没有完全消失,因为小腹的坠感,似乎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姐,你小心点。”陆欢在旁边看着,都觉心惊胆战的,在她要蹲下身时,忙伸出只手。 姚子宝捡起一件掉在的地上的衣服,先给她铺在了地上,再让她坐。 陆欢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心吊到嗓子眼,好像自己才是准爸爸一样。 见他手指头都抖起来了,姚子宝拽开他:“你这样子会吓坏她的。” “你们是说蔓蔓姐怀孕了吗?”汪芸芸的声音,插了进来。 另两人忽的转头瞪住她。 汪芸芸很镇定的表现:“如果蔓蔓姐是怀孕,那么,更需要让她感到的是安心。我们自己,决不能在这方面带一点不安给她。” “你是什么人?”陆欢皱起眉。 这女人居然有模有样地想教训他们两个。 “我是助产士,在三甲医院工作的助产士。”汪芸芸昂起脑袋。 “你是助产士?助产士是什么?”陆欢皱着鼻子,连续对她发出两个质疑。 汪芸芸被他一句连助产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口气打击到,瞥他一眼,不就是小毛孩吗:“我可以为蔓蔓接生孩子。” 哪知道,两小伙子互相对望后,忽是捧腹大笑:“你给蔓蔓姐接生孩子?你以为你是老几?” 气得差点儿七孔出血,汪芸芸指着他们两个:“你,你们——” 轰。 又一个响雷。 汪芸芸乍一跳,躲到了后头,像条虾缩起身子。 两个小伙子,没时间与她抬杠,是纷纷往内挪,躲避瓢泼的大雨。 …… 人来人往的县城医院前面有个小电话亭,蒋衍提着饭盒经过时,用公共电话再拨了一次老婆的电话。 几次难耐的等待后,回答他的,依旧是—— 不通。 与陆家村的联系,是在昨晚出村后不久就断了的,据沿途的司机说,与山里联系不上是常有的事,山里信号不好嘛。但是,这一次信号中断的时间特别的长,后来到县城找人打听,才知道是一发射塔出了问题,维修到现在。 他的手机,是借给了蒋父。 蒋父的手机,在小旅馆冲凉的时候,搁在洗手盘边,不小心泡水里,坏了拿去维修。 蔓蔓那天下午打通的那次电话,手机已在蒋父手里。只不过蒋父当时在蒋玥病房里坐着,上洗手间,生怕再掉了儿子的手机,把手机搁在了病人床头桌上。蔓蔓有无打过电话过来,蒋父毫不知情。 “爸,先吃点东西吧。” 父子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就地解决晚餐。 “电话打通了吗?”蒋父问。 “没有,说是下雨,影响很大,下午山里都在下暴雨。”蒋衍夹着饭盒里的米粒,吃一口都没有味道。 与媳妇失去联系,这是婚后两人第一次。 不知为何,隐隐的不安在心间弥漫开。 蒋父叹口气,把手搭在儿子肩上拍拍:“别担心。她们两人和孩子都在陆家。蔓蔓的爷爷即使和孙女吵架,都不至于蛮不讲理,老爷子可是德高望重的人。” “是。”英挺的眉与眸,均深深地凝了抹长思。 陆老头,不是个不讲理的,实际上,老头和自己老婆赌这一口气,类似小孩子的行为。 本来,他本想这一次回去后,找人再回温世轩的老家一趟,调查取证,解决陆家与温家之间的问题。没想到,中间会出了蒋梅这个茬事。 “病人家属呢?”护士走到蒋玥的病房,往里外伸望。 秦少与朋友应该是出外去吃饭了,不在病房。 “我是病人的朋友。”匆匆合上饭盒,蒋衍起来,应道。 “主治医生想和病人家属谈谈。”护士转达。 蒋衍和蒋父交流了眼神后,随护士一块走。 进到医生办公室,与医生面对面。 实际上,昨晚,他们追着秦少的车,到达县城医院。病人被送进医院的急诊,但因为病情不急,太晚了,没有安排仔细检查。到了第二天早上,病人主诉,说是腿脚麻痹加重。 “情况是这样的,因为昨晚上,病人当时腿脚的反射神经是存在的,所以当时我们的急诊医生,就没有在这方面过多的进行考虑。到了今早上,查房后,十一二点钟,病人称是腿脚麻痹。我们立即给她安排了相关的仪器检测,比如说CT、X光片等等。”主治医生说。 “结果呢?”蒋衍问。 主治医生到此,却先打量他们两个:“你们与患者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患者的朋友。”伸手在口袋里取出军人证件给主治医生看了下,“这是我的军官证。我们和患者都是军人。其实,我们有想过把患者直接送到部队医院的。但是,患者的表弟,先一步把患者送到了这里。” 只见这证件印章清晰,主治医生无疑,坦开道:“如果是外伤,对伤科来说,部队医院比地方医院优势大,是不错的选择。” “你意思是说她这情况已经严重到需要进一步送大医院住院治疗吗?”听出言外之意的蒋父,着急地插话进来问。 “CT检查,X光片,暂时都未能检查出具体病因。但临床检查体征,充分显示,病人腰部以下,即两腿的反射神经消失。这种渐进性神经麻痹的原因,一时不好做出医学解释,需要进一步调查。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就医条件,我们医生当然鼓励你们将病人转院。” 蒋父和蒋衍,都没有马上答话。 主治医生建议他们:“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病人的直系亲属。你们是不是该与她的家人进行联系呢?毕竟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和昨晚上的轻伤完全不同了。” “我想问一句,医生,你对她的病因没法做出相关医学推测吗?”英眉下的英眸,卓越的沉稳,“比如,是因为外伤的关系,还是因为疾病的关系?” “我觉得你可能学过一点相关医学,才会说出是由于外伤还是疾病这样的疑问。”主治医生道,“但是,现在就手头上掌握的检查结果来看,暂时无法判别。没有明确的诊断,我们最多能对患者采取的治疗,除了补给营养,无从下手。” 看得出,这医院和医生,不是拿话搪塞他们。 “谢谢你,医生。”蒋衍果断起身。 与父亲离开医生办公室。 蒋父一筹莫展:“阿衍,我看,虽然蒋玥交代说不要通知她的家人,但到了这个地步,已是纸包不住火了。还是,先联系上你义父,你向你义父说明这件事经过比较好。” “我有这个准备的。”蒋衍一口答应。 扶住额头,蒋父想不通:“你姐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出这种意外呢?” 为什么? 在事情发生时,事情发生后,蒋玥对这事的解释,疑点过多。 比如,说是两人不期相遇,没有约好的。可是出事的时间,在午后大家休息的时段,两个女人,两个都没有午后散步习惯的女人,突然都到野外散步去了,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吗? “爸,我相信这事不是姐做的,以姐的为人,绝不可能推她下山。”蒋衍毫不犹豫。 “你我信阿梅,为情理之中,可是要别人信,就得拿出铁的证据。”蒋父一手,指出这其中的致命处,“现在证据都不利于阿梅,你说怎么让人相信阿梅是无辜的?而且,如果她真是残废了,她的家庭,阿梅的家庭,可都是毁了。” 所以说,从情理上讲,把蒋玥的伤治好与调查事情起因一样重要。 走到病房门口,遇到了秦少。 “你朋友呢?”只见秦少一个人,蒋父蒋衍自然问一句。 “哦,他先走了,有事。我总不好留他在这里,他自己有自己的事要做。”秦少挑挑眉,“我听护士说,你们刚去医生办公室了。我姐的检查报告出结果了吗?” “这——”蒋父刚张口,稍微地滞住。 蒋衍接上:“医生说检查结果暂时检查不出问题。” “什么?!我姐的脚都这样了,他们好意思抵赖说我姐的脚没事,他们怎么当医生的?”秦少义愤填膺的,攥拳头。 “就因为这里检查不出来,我们想和你们商量下,把你姐送到更好的医院去。”蒋衍一边按兵不动地说,一边留意秦少的一举一动。 秦少倒也不知怎的,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我也想清楚了,表姐说什么都不通知家里人是不行的,我是替不了表姐家人做这个主。” “那这样,是你,还是我们,联系你表姐的家人?”蒋父就此询问他的意思。 “我已经打电话给我舅父了。舅父现在在赶来的路上,不是今晚,就是明早到。” 秦少的话,意料之外,将了他们一军。 蒋衍的眸里顿时一道犀利的剑光,打在秦少看起来有些得意的脸,。 不用想,据蒋中海到达的时间推断,秦少打给蒋中海的电话,是在昨晚上抵达县城,他们没能追上的时候已经打了的,却假惺惺地一再配合说蒋玥说不联系家人。 蒋父一拍额头:心知这梁子,恐是要结上了。 他们主动支付医药费等诚意,并不能取消对方的敌意。 “你们还要进去看我表姐吗?”秦少推开门,有意勾着眉角说。 不管怎么样,如果他们现在因此与受害者家属闹了脾气,到时若受害者反口要告蒋梅,吃亏的,仍是他们。 他们现是受制于人。 蒋父忍了下来,拉下儿子的袖口。 面对秦少,蒋衍嘴角一咧,笑:“你表姐要休息,我们明天再来吧。” 作罢,转身就走。 看着他们两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秦少进门后,嘭的甩了门,对躺在床上的蒋玥说:“瞧他那副德行,表姐,值得你花这么多年的时间在他一人身上吗?” “你不懂。”蒋玥沉沉稳稳翻着手里的杂志。 “我怎么不懂了?” 蒋玥对他抬头,高深莫测地一笑:“瞧你急躁成这样,怎么办大事呢?” …… 住在县城里一家旅馆的温媛发现,自从杨修到达县城接到一通神秘来电后,就此打消了去蒋玥病房里探查的意向。 到了今晚上,杨修对她说:“你不是想回学校吗?明早我和你一块走。” “不等着看结果了?”温媛扬扬眉。 “没有必要。”刀眉一竖,简单四个字,干脆利落。 想是出了什么问题,低头的咀嚼,他口中意味之外的字句。 低沉的男子嗓音,掠过她耳畔散发阵阵寒气:“我知道是你把信息发给蒋梅的。但是,我劝你把你的嘴巴缝上,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 抬头,圆圆的眼珠若面黑暗的镜子,看着他。 他嘴角是浮现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神情:“不照我的话做,后果有你等着。” 如今她并非那个被杨乐儿一吓全身发抖的女孩,佯着瑟缩:“我懂了。” …… 蒋衍与蒋父回到旅馆。 “爸,刚饭吃一半,我让快餐店给我们送碗面条,怎样?”蒋衍问老父亲意见。 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的蒋父,听到他这话,无意中联想起小儿媳蔓蔓说:“蔓蔓做的面条,那是天下第一好吃。” 应说蔓蔓做的面条不像平常店里那些,不辣,清淡,很消火。 “爸。”蒋衍咧开一排白牙,“你想吃蔓蔓做的,还不简单?过两天回家,就能吃到了。” “是啊。”蒋父后悔向儿子提起蔓蔓了,换掉鞋子,走去洗手间。 拿起父亲搁在桌上的手机,蒋衍翻找记录,没见有媳妇或是陆家人打来的。看来这信号未通。 窗口被一阵风刮开,洒进凉凉的几点雨丝。 雨,是从山里下到了县城。蒋衍不知道陆家村下不下雨。 心头这里挂挂着:不知道媳妇和孩子怎么样了? …… 山里的雨,从那时候下起后,一直没有停。 姚子宝的夜光表,勉强在漆黑的山里露出两条指针,指向时间:六点。 越到晚上,救援工作开展越难。 现在,他们自从车被盗之后,是在这里等待人来有一两个钟头了。期间,他们经历了诸多自救的努力。比如, 陆欢将几个翻滚在泥水里的行李箱拉回来,一个个试图打开,想从里面找点更厚的衣物。汪芸芸自称自己没有带厚衣长裤,不然不会借蔓蔓的衣服穿了。 温家人锁箱子,不是用密码的,直接是用锁头,防盗的大锁头。 眼看夜里黑成这样,道不定要在这里过夜。 有这么多人陪着,汪芸芸仍感到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姚子宝找出了随身携带的多功能瑞士军刀,在陆欢拉回来的最大的行李皮箱上,用刀子切割最外层的皮,最终被他们割开了一条长口子。掀开后,再割里头的布。 汪芸芸知道这行李箱是张秋燕的,不过张秋燕她们能弃他们生死不顾,他们割她的行李箱合情合理,因此并不出声阻止,倒是恨不得把这一群人的行李箱全割了。 打开张秋燕的行李箱,挖掘里面的宝物,收获大出他们的意料。 食品有了:罐头,饮料,巧克力,饼干,连吃零嘴的梅子都有。 衣服有了:厚实的几件运动衣,张秋燕身材庞大,衣服给他们穿都绰绰有余。这会儿,他们也不会介意是男是女的衣服。 衣服有,裤子当然有:虽然张秋燕矮,裤腿短了些,反而在雨天里更方便,水不沾裤脚。 他们盼来的工具:伞、雨衣、手电筒、打火机。 姚子宝不忘在艰难时刻自娱自乐,道:“她这些东西都是为我们准备的,难为她不辞辛苦从家里带到了这里。” 汪芸芸见了这些东西则是啐一口:有这些宝贝,当时大家遇难时,怎么不见张秋燕拿出来贡献,尽是舍不得自己的东西。 “姐,吃点东西。”陆欢先找到瓶牛奶,拿到蔓蔓面前。 坐在最里面的蔓蔓,如只刺猬一动不动地缩成一团,浑身带刺似的,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 “姐?”陆欢担心地弯下身子来。 姚爷的手先伸出来,接过他手里的牛奶瓶,说:“现在最主要是要升点火。” “有了雨伞和雨衣,我和宝儿准备拿手电筒,到这附近找找干柴。”陆欢卷着袖筒,准备大干一场。 可姚爷没有答应,狭长的睐眯着,望大岩石外头犹如倒盖的黑锅的天:“现在天黑风大的,你们走到外面去不安全。要是不小心摔了更麻烦。就这里的东西,比如没用的衣物,拿出来烧。” 姚爷在关键时刻,可比温家人狠多了。 你们不是偷了我的车吗?我只好烧你们全部的东西取暖。 这个主意两小伙子乐于执行,不会儿,就把那些女人花花绿绿的衣服,弄成一团烧。然后,皮箱里面的纸盒布料,都被他们拆了拿出来烧。 火苗虽不大,好在有火,有点明亮和温暖了,最可贵的是能给人带来希望。 汪芸芸心里有些安实了,坐在火边,偷偷伸展手脚,偷偷斜着眼角偷窥美男子。 比起两个毛孩似的小伙子,姚爷是一枝独秀,搁在哪里都是一枝花,什么叫做最美的花,是无论静止时或是动作时,都是一幕令人印象深刻的美景。 始终坐在蔓蔓身边的姚爷,把牛奶盒子撕开个小口子,牛奶倒在保温瓶盖子里,靠近火热会儿,自己试了口,再放到蔓蔓手里:“喝一点。” 动作、语气,温柔至极。 汪芸芸光是看着,心尖儿都一跳一跳的,脸蛋都要一红一红的。 接过牛奶的蔓蔓,手心抖了抖,没能握紧。 温暖的掌心连忙在下面接住,同时把她的手一握,眉不禁皱了半分:“冷是吗?” 蔓蔓身上腿上,全身,都裹着最厚的衣服,从陆家里面借来的毛衣都穿上了。然心里的害怕,让她不自禁地抖。 孩子。 孩子千万不要流掉,不要离开她身边。 纤细的指尖,丝丝的哆颤,传到他掌心。 他两只手合起她的手,给她捂起来:“囡囡,你听我说,听姚大哥的,有姚大哥在这,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闭紧眼,眼皮微微哆着,不知道:刚刚那个坠感是怎么回事? 是孩子流掉了的信息吗? 看书里面介绍过,说流产会有小腹坠感,是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她怎么向老公交代? “囡囡。”见她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伸手掰过她细小的下巴颌。 月牙儿眼向上,惊疑不定的,像只小兔子。 生来倔强的她,竟有这种表情。可见是把她吓到什么地步了。 也可以想象得到,孩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看把你吓的,这样能做好妈妈吗?做妈妈可不能这样的。听姚大哥说个故事好吗?”俊颜上展开的微笑,如夜里温暖的一盏灯。 月儿眉小蹙:“可是——” 汪芸芸见机挪了过来:“蔓蔓姐,你这样不行。你不安心,宝宝肯定不安心。如果是流产,你底下会有东西流出来的。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你不信他,总得信我吧。我可是专业人员。”说完,她是向姚爷露出排白牙。 两小伙子一看。 “你看,又有女人见你哥就犯花痴了。”陆欢耸个肩头,从温凤姊的行李箱里,居然挖出一瓶像是煤油似的东西。这一下,衣服烧完不怕没有的烧了。 “我哥是万人迷。但是,现在见到这个苍蝇围绕的情况,我挺同情我哥的。”姚子宝捏住要打喷嚏的鼻子,怪声怪气地说。 “助产士。”念着汪芸芸得瑟着念出来的这三个字,陆欢可不是鄙视这个职业,只是觉得这女人每一样夸耀的动作和语言都无比好笑。 “你说你哥如果知道她要和你哥抢着给蔓蔓姐接生,会有什么表情?”姚子宝扶扶镜片,遐思君爷对这事的反应。 “还用说?”陆欢抿着嘴巴笑,“我哥不把她一脚踢到西伯利亚去?” 滚远点。 君爷对苍蝇之类的口头禅。 回头来说,陆欢是挺愁着的,见姐姐愁眉不展,心里跟着愁,但不敢表露。 要是姐姐的孩子真的流产了怎么办? 前些时候是听君爷提过,流过产的蔓蔓,想再顺利怀上并生下孩子,是很难的。 “我哥在这呢。”姚子宝说。 姚爷在给蔓蔓讲故事了。 “以前我曾遇见过一个母亲,她生了五胞胎。” “五胞胎?” “是,四个小兄弟,和一个小妹妹。当时那个母亲,是坐在地里生的,我们部队的人接到求救信息,跑过去的时候,那母亲已经把第一个头伸出来的孩子自己拽出来了,要拿剪刀剪。” 蔓蔓惊呆了,不止因这故事里的女人,且因姚爷居然把这种故事说给她听,听起来很吊人心悬的。 “你是什么人?”汪芸芸在旁边听,似乎能听出姚爷不一样的身份,问。 姚爷静静地抿着唇,对她不闻不语。 姚爷的故事虽耸,但成功地把蔓蔓的注意力吸了过来。 姚子宝从温凤姊的行李箱里找出了件最大号的衣服,扔给大哥:“哥,你披着吧,担心着凉。” 见姚爷仅着里面一件未湿透的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汪芸芸的脸闹了个大红,急忙逃回自己的地方。 蔓蔓挺愧疚的:“对不起,姚大哥。” 套上袖筒,拉上拉链,掩去那身肌肉,狭长的睐对她的话一眯:“你对不起我什么?对不起看到不该看的地方吗?” 蔓蔓差点儿噎着,小心捧着牛奶。 舍不得为难她,姚爷的眼,是对向那边窃笑的两个小伙子:“打起精神,节省一点烧。” 喝了杯牛奶后,蔓蔓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疲倦紧接上身。 见她要靠到岩壁上去睡,轻轻把她的头移过来,靠到自己肩膀上,同时把她腿上的衣服往上拉,这一拉,发现,她裤子上有一点红。 眸眯紧。 …… 一排车,大概有四五辆,其中有绿色吉普。 沿途遇到的车辆认为是军车,主动给它们让路。 纵使如此,如此大雨瓢泼的路况,极大地给车的行速造成阻碍。搜救情况几乎一筹莫展。 “或许他们已经平安到了县城。”刘秘书往好的方面想。 “不见得。”君爷的脑子是很冷静的,冷静过分,“现在这个时间,即使他们早我们出发,也很难到达县城。” 吉普车经过一座石桥时,君爷从车窗往外看,一片漆黑的雨林中,像是有星星在闪光。 “这附近有民居吗?仔细留意点。” 刘秘书对他突发的命令疑问:“民居?” “不一定,他们会选择在中途避雨。” 这倒是有可能的。 并且,现在是到了相对平坦的山脚,散落的民居应该会有。 “前面有个三岔路口,好像能看到一两幢民居。”开车的小兵立马做出汇报。 “能看见车辆停在其中的影子吗?”刘秘书追问。 “前面的第一辆车已经先拐进去看了。”负责侦查情况的另一名小兵说。 于是,不会儿,那先拐进去的车对着路口打出了意味深长的车尾灯。 后面跟随的几辆车,都跟着那辆车,拐进了民居前面的路。 刘秘书先下来打起伞,打头阵的小兵,已是跑回来说:“有辆白色面包车。车里面没人。可能都在这里借宿。” 君爷走下来,率先大步往面包车停靠地点的那户人家走过去。刘秘书给他撑着伞,却追不上他。几颗雨珠子,就此黏上了君爷两道山峰一般屹立的浓眉。 两手搁在两扇木门上,刚要推开。 忽听里面一男一女的声音说: “我刚过去上厕所,听到那司机在被窝里说梦话,说半路乘客下车不关他的事。你说会不会真出什么事?” “那可难说了。这么大的风雨。或许下车的人,如果聪明,会找地方躲起来。不过,若出了事,他想完全脱卸责任难了。” 冷眉竖然,双手一推。 门,嘭打开。 里面的夫妇,见家里忽然出现一群陌生人,如惊弓之鸟跳起。 “请问你们是——”男人小心翼翼问。 女人是退到了后面找地方隐藏。 “我们只是过路来找人的。”君爷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眼,扫过他们夫妇。 想找地方躲的女人,不敢躲了,拘束地站在原地。 想让君爷好声气一点,是不可能的。刘秘书出来做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有朋友说是半路出了事,我们一路寻过来救援的。” “出了事?”这对夫妇互相对眼,想到自己之间刚说的话。 “那面包车司机呢?” 冷声响起的瞬间,男人已经急忙在前面带路:“就睡在隔壁。我去叫。” 刘秘书立马带着人跟那男人去抓人了。 屋里的女人,给君爷搬张凳子:“请坐。” 君爷扫了眼她一脸的讪笑,收起视线,没有坐下,竖耳倾听隔壁的动静,冷眉细致地琢磨着。 只听一阵骚乱后,面包车司机,被两个小兵推进了门里。 “你们想打劫啊?我告诉你们我没有钱。”面包车司机叫,等抬头,对到君爷那张脸,忽然一阵哆嗦。 老天,这男人,简直像是从电视里出来的冷面杀手。 傲气凌人,眸里的光,都是黑的。 整个黑心肠的一个男人。 心狠手辣。 面包车司机腿软了:“大哥,有话好说,万事能商量。” “你在半路把一群人落路上了?” “是。”面包车司机半句话都不敢撒,“但是,是她们自己主动下车的,不关我事。” “她们为什么下车?她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不,她们去县城的。” “一共多少人?” “六个。” 数目符合。蔓蔓加五个温家人,刚好六。 冷声加紧追问:“是男是女?” 司机被他骤然加大的音量喝到,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惊颤:“都是女的。可大哥,我绝对没有对她们做出任何事来。我是载客的老司机了,经常在县城这条线来返的。” “她们怎么找上你的车?”事情来龙去脉都得弄清楚了。 “她们在火车站曾经包了我的车,我把她们送到陆家村。所以她们后来突然要离开陆家村,就找上我了。” “这么说,她们认得你,你认得她们,你知道她们的名字吗?” “只认得一个,和我联系的那个小姑娘,姓温,叫温浩雪。”把温浩雪的名字惦记住了,只因温浩雪与她那群亲戚太极品,司机再三后悔接了她们的生意。 是她们! 手指,在浓眉中间是一按,极力控制着情绪:“你在哪里把她们放下的?” 这个问题,之前已经有个男人带着两个小伙子来问过。司机不免想这批人马之间有什么关系。 “有人,之前来问过我,也说是她们的朋友。” 是姚爷吗? 那两个二少呢? 刘秘书一急,抢着问:“是不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刚成年的男孩。” “是。其中一个男孩说乘客里面有他的姐姐。”至于陆欢要拿拳头打他的事,自动省略。 都找到了。 刘秘书心里松口气,回去能向陆家姚家交代了。 可君爷一点都没有放松:“你说把她们放在哪里了?” “最近的那座桥附近。” 司机刚说完这个信息,君爷旋身往外走。 刘秘书等人急追出去。 夜里,整齐的车灯照亮了桥下的那片空地。一群人,紧接跳下桥寻人。 当然,他们也不能肯定,姚子业有没有先找到人,把人先接去县城了。 直觉。 是直觉。 在过桥时晃过眼前的那点星光似的光。 没过多久,喜讯传来。 陆君大步,迈到了前面。 大岩石底下,汪芸芸看着一排场的人到来,其中,走在前面的那男人,就是上回被她教训过的那个。不知为何,这回看到君爷,她没有那么足的底气了。 君爷一眼瞥到她,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红:“就你一个?” “我妈和我弟没有来。”汪芸芸咬着舌头,没有举出温凤姊那些人。 对! 他记起了,上回,就是她那个妈,替她打宣传:响当当的三甲医院的助产士,天下最了不起的助产士。 冷哼。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先掠过两个完好如初的少年,再挪过目光,放到角落里,半屈膝,蹲了下来。 火光,半照在蔓蔓闭着眼的那张脸。 姚爷是做了个嘘的动作,不让任何人惊动,一只手,对着君爷,稍微掀开盖在蔓蔓腿上的衣物。 露出的那点红,令冷眸一肃,恼怒得要切齿,刚要开口。 姚爷一个手势阻止他发怒,以最低的音量说:“我想,不至于是流产。可能只是一点先兆。但现在她这情况不适合坐车,需要找个地方让她躺着,确定没有再出血为止。” “这里走到我们刚刚找到的民居挺远的。”刘秘书难为地说。 “附近找找,有没有空的闲置的房子。照理应该有。” 汪芸芸这时候走出来,指挥道:“应该把她赶紧送医院。这里没有药,什么都没有。怎么保胎?” 姚爷紧锁的眉,无言。 和上次不同,这回他没有心情与这种人瞎闹了。 君爷果断地爆了:“若她有什么事,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为什么找她算账? 汪芸芸嘟着嘴,直瞪着这男人:“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别害了蔓蔓姐。” 陆欢和姚子宝总算听明白了,这女人是傻的。 指头戳戳汪芸芸的肩头,陆欢勾勾小指头。 “你干什么?”汪芸芸怒,回头瞪着他。 “我哥,正规医大毕业,美国留过学,现在是科长。”陆欢一个个指头帮她掰,难得当弟弟的为喜欢低调的哥哥夸耀一次。 “你哥是谁?”汪芸芸的傻冒不是一点。 陆欢指住那个被她两次大骂是业外人士的君爷。 汪芸芸脑子,这次是完完全全地傻了,恨不得自己从没有活在这世上过,眼见这脸丢得——不想活了。 …… 县城医院 蒋中海在夜晚八九点钟到达。 蒋衍接到秦少的电话后,与蒋父赶回医院。 蒋中海此时,已与县城医院的医生谈过话。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遇到走廊里的蒋家父子。 “蒋将军。这个事儿——”蒋父思摸着该如何向蒋中海交代这个事。 “没事,别担心,这里医院条件不行而已,送去部队医院,就好了。”蒋中海,倒是显得与女儿一样的宽宏大量,说。 蒋父的眉头,皱得更深:蒋中海与蒋玥这样的态度,并不见得能让他们轻松下来。 “义父。我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蒋衍走上来说。 对蒋中海的为人,他一直是信得过的。 “我听小玥说了,是意外,所以,你们一样不要往心里去。”蒋中海嘱咐似地对他们说,接着,是拍着蒋衍的肩膀,低声,“阿衍,你能不能陪小玥转院?我这手头上,空不下来。” 【121】以前见过 更新时间:2013-2-28 11:05:34 本章字数:13055 “义父,你让我陪小玥转院合适吗?为什么不通知小玥的老公?” “她老公去执行任务了,暂时通知不到他本人。”说着蒋中海捏住他的肩膀,“阿衍,我是一直把你儿子看,所以,小玥把你当哥哥看,这并有什么不妥吗?” “有。”蒋衍回答的话不假思索,“我媳妇在山里呢。” “你媳妇没人照顾?”蒋中海眉头一皱,看起来有些不悦,“可我听人说,你这次是赔你媳妇回娘家,照理说,你媳妇在娘家有人照顾。” “义父。”蒋衍说话不打马虎眼,“我和我媳妇的婚事能顺利打申请报告并且成功,我知道有义父的功劳。但是,说句实话,我送小玥真不合适。一是,你知道小玥之前对我有过感情,二是,算我蒋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想给两个家庭节外生枝。如果义父没有空,可以让她表弟继续送她过去,尽快通知她老公过来。” “真有你的,蒋中校。”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蒋衍一愣。 回头,见是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蒋父一看紧张了:这眉尖嘴利的中年女人,正是蒋中海的老婆以及蒋玥的妈,关秀爱。 “秀爱。”蒋中海给老婆眼神示意,一边与蒋家父子解释,“来的时候,其实我回了趟家,把她接上了。本是不想告诉内子的,但生怕瞒不住。” “你好,师母。”蒋衍向关秀爱敬称。 关秀爱的脸冷冷漠漠的,不领他这个情:“小玥对你怎样你心里很清楚,她向来就把你当哥哥看。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为小玥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避嫌,是无中生有,是想诬陷我女儿是不是?” “师母,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谁过分。蒋中校,你是做事越来越过分了!你仗着你救过我老公的命,就以为可以对我们家指手画脚。现在是谁伤了小玥,是你姐姐。或许你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但是,你姐姐必是要在这件事上付出代价!” “好了,秀爱,你少说两句!”蒋中海骤然在中间对自己老婆的一喝,却是令蒋家父子感觉有点情理之外的惊讶。 关秀爱闭了口。 对这个师母,蒋衍印象十分之浅。认了蒋中海为义父,其实去蒋中海家做客的次数寥寥可数,遇见关秀爱的次数同是寥寥可数,记忆里,关秀爱是个极其不喜欢说话只专注做事的女人。什么时候起,关秀爱对他的不满积累到了这个地步。 “阿衍的顾虑也是对的,是我们在来的时候考虑欠缺。”蒋中海倒是宽宏大量的,对这个义子深信不疑的,“这样,你送小玥转院。反正一路都有医生护士相随,不需要你出力。然后,大伟接到消息,应是在这两天里面的事。” 关秀爱没有说话,不知是答应或是不答应。 这时,蒋父出来说话了:“阿衍是不太方便,因为他媳妇有身孕。我代阿衍陪病人过去部队医院吧。” “爸——”蒋衍对此并不赞同,因蒋父长途跋涉,本不健康的身体已经有了疲倦。 蒋父阻止小儿子再说一句。小儿子插手这事本来就不合适,这事由他这个做爸的出马,才能表现出对受害者一家道歉的真诚。 “那好吧。有劳蒋部长了。”蒋中海对蒋父的坚持,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探完女儿,他是要连夜再搭飞机去往部队演习地点。 蒋中海来的路上,可能已经与妻子商量过,先给蒋玥订了机票,这样,当晚十点,病人被送出了病房准备转院。 “伯父,你好。”躺在转移担架上的蒋玥,向蒋父笑了笑,问,“只有伯父陪我吗?” 追到县城医院后,蒋衍并没有进过病房探望过她。 戒备到此地步,想都知道八成是蔓蔓对她的衍哥哥说过了什么,令衍哥哥警惕大增。 “还有你妈,医生,护士随行。”蒋父知道她提的是谁,故意不提。 “连伯父都怀疑我。”蒋玥脸上像是极其无奈,“我都是结婚了的人,从来只是把蒋中校当哥哥。” 蒋父选择了避而不答。 蒋衍是站在医院门口,目送身体不好的老父亲陪着病人上了急救车,俊颜肃穆,眉间不展,于心不忍。 蔓蔓,你会体谅我吧? 心里面,浮现这句话。 媳妇的脸与老人家的脸叠在一起。 他把媳妇的爸当爸,媳妇也会把他爸当爸。 救护车离开不到五分钟,他打了出租车,追去机场。 路上,连拨媳妇的手机十几次,仍是不通。拨到岳父陆司令那,陆司令可能是出差在外,没有接到。无奈至极中,只好拨给了温世轩。 这时候的温世轩,才知道蔓蔓是回陆家老家了。 也不知怎的,所有人,包括蔓蔓、温家人、甚至林佳静,都瞒着他这件事,可能是怕他心里不舒坦吧。 蒋衍对温世轩提起这事时,一样挺尴尬的。 温世轩出乎意料,挺爽快地一笑:“没什么。挺正常的。她回她自己的亲人身边,要去拜祭祖先看望老人,这都很正常。不然不叫做真正回到自己的家人里面了。” 温世轩是个老好人。 蒋衍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听到温世轩这番话,更不用疑了。 “我等会儿要登机,可能没有办法给蔓蔓打电话。蔓蔓在山里,信号不通。岳父,请你在这段期间帮我尽量地联系蔓蔓,等山里信号通了,麻烦告诉她,我一切安好,今晚要陪一个伤者转院,让她不要担心。” “行。”温世轩没有仔细去盘问他这话的来龙去脉,张口答应。 以至于在旁听他们对话的林佳静,都甚是吃惊的:“大舅,你不问姐夫为什么离开蔓蔓姐吗?” 温世轩想都没想的:“你姐夫做事有他的理由,我去问他做什么,他不说,肯定是觉得没必要和我解释那么多。” “大舅,你——很信任姐夫?”林佳静伸长脖子,像是要一探究竟似的。 说起来,当初蒋大少与蔓蔓的这桩婚事,许玉娥反对,后来温世轩像是想通了,变成支持女儿。再到后来,对女婿是一面倒了,甚至少不了说蔓蔓对老公要好。 有说丈母娘疼女婿疼过儿子的,却是极少有温世轩这种疼女婿疼过女儿的岳父。 “我自然信得过他,你姐夫救过你姐的命。”温世轩说。 林佳静想着:蒋大少什么时候救过蔓蔓的命? 结婚前?结婚后? 糊涂了。 难道是从温浩雪那里打听到的,指金若文要害蔓蔓姐那次蒋大少的英雄救美? 回头她想问时,温世轩已是走去阳台拨打蔓蔓的电话。 …… 山里 雨蒙蒙。 蔓蔓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类似睡袋里的地方,浑身被毛毯裹着,极是暖和,身边,升了火堆。 火光勾勒出的男子侧颜,棱角很是分明。 在电梯里,她曾经悄悄偷窥过这个侧颜,让她心里无限疑惑无限感慨:这人是她哥。 如今,被火光照的这张侧颜,呈现的是另一种颜色,让她有点儿感觉在做梦。 “再睡会儿吧。雨这么大,今晚是没法赶到县城了。”君爷边说,边是把手里的军绿色口杯伸过去,让人往里面倒水。 蔓蔓刹那回到了现实,问:“你在这。——姚大哥?欢儿宝儿呢?” 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姚子业急急忙忙走了回来,说:“他们两个睡了。” 两个年轻人,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哪能熬得住困。一人披了条毯子挨在一块打呼噜。 留下汪芸芸,想睡,又不敢睡,眼皮一合一张,头是一点,一点,磕得下巴颌疼。 他们现在,是在这附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砖房,固然简陋里面什么都没有,好在能遮点风雨。从原先避雨的大岩石底下,事不宜迟,转移到了这地方。 一群人,都在等天亮,雨停。 月牙儿眼睁着,竖耳听山里的雨声好像渐小了。 “后半夜可能会停雨,但不适合上路。毕竟夜里,路还是滑的。山体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滑坡。”像是看出她所想的,冷眉一提,将她要问的话先答了,“你再想你老公,也得先考虑你自己和孩子。” 手,停在小腹上:“我知道。” “你如果知道,就不会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扬起的月儿眉不予置否。 冷眸对此轻轻地一眯:“你和你老公结婚,你都不能信任你老公,你这婚结来做什么?” “谁说我不信任他。”嘴角轻轻一撇。 “你信任他,那为什么非要赶着去县城?电话打不通,不是理由。” 低眉,忽是没声。 犀利的两眸,是扫过她默然的脸,冷声哼出:“有秘密。” “没有秘密。”蔓蔓否认。 “让我猜猜。”指尖捉在下巴颌,看着火光,“你老公的那个二姐,是事业上,还是婚姻上出了问题。” 蔓蔓别过脸。 姚爷这会儿微微地笑:“你别为难她了。” “如果只是她老公二姐的事情,我懒得去过问。” “就是。”蔓蔓赶紧接上这话,“爷爷不是说了,不让你们管我的事吗?” 冷声蓦地一严:“你真以为我们不用管你的事吗!” 伴着这话,是恼怒地搁下铁杯。 这人脾气对着自己要发就发。蔓蔓没法理喻:“我怎么就没见你对其他人发过脾气?” 冷眸里为她这话起了无奈。 “囡囡。”姚爷哭笑不得。 掀起身上覆盖的衣物,蔓蔓闭上眼。 然而小屋突然闯进来焦急的脚步声,再次打断她欲睡的念头。 “桥下的水涨了。我们担心是前面的小水库出了问题。”刘秘书说,额发上垂着雨水。 一听这话,所有在屋里休息的人,全部醒了。 “发洪水?”汪芸芸的声音一抖一抖的。 “启动发动机,争取五分钟内撤离这里。”君爷起身时,命令同时发了出去。 一群人立马收拾行囊,往外撤。 蔓蔓刚起来,姚爷抓住她的手:“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囡囡,你这身子真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只能由人背你。”在她的手腕上紧紧地一握不放。 姚爷这时候吐出的实话,让蔓蔓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让人来背吧。”刘秘书带着个战士过来,说。 让姚爷亲自背人,刘秘书不安心。 君爷回头一看,见他们几个人磨磨蹭蹭的,冷眉打了结,从他们几人中间擦过。 蔓蔓只觉得前面黑影往下罩,未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身子忽的腾空,她小惊一声。对方两只手已是伸过她腋窝和腰间把她抱了起来。 “君爷?”刘秘书看君爷亲自抱起她,同是小惊,急道,“还是换人来背吧。” “我是她哥,这时候我不抱她谁来抱她?”冷眸狠瞪下他们几个的磨蹭样,自然,他这话揭了蔓蔓的心思。 蔓蔓是不会想让其他人背自己。有个老公以外的男人背自己,她总觉得怪怪的。 刘秘书等其他人都住了嘴。 姚爷,低头,弯腰提起她掉地上的衣服,狭长的睐有些叹气的。 已大步向外走的君爷,前面有人打开门。 迎面一阵寒风,顿时令蔓蔓打了个哆嗦。 外面是黑得不见五指,却能清晰地听见山里的隆隆声,好像野兽咆哮似的,不知是什么声音。 一行人是急速地往停车的地点退。五辆车子的门齐开,所有人往车上跳。蔓蔓刚在车上屁股沾上椅子,车门啪一关,车已加速像匹训练有素的赛马,在山路上与时间赛跑。 当最后一辆车刚离开桥口,突然一道汹涌的水流从山上冲下来,好像掀起的巨浪一口吞下了桥,急涨的水面向公路急速蔓延,小桥两侧很快变成水潭。 几辆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往高地,涌来的水像是张口的巨龙在后面追。此等惊心动魄,让人感觉命悬一线。 汪芸芸乍的眼泪掉下来了。 陆欢和姚子宝前头回头看,是像看惊魂电影似的,一边惊呼一边笑话她:“你不是护士吗?没有参加过抗险救灾吗?” 汪芸芸眼泪哗哗哗掉:“我哪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这还没结婚没生孩子呢?” 在这时候,居然只想着自己有没有结婚? “一个女人,总得嫁过一次,才能体验完一次人生的幸福。”汪芸芸吸着鼻子说。 这话本没有错。问题是——若让她随随便便找个人嫁? “若不是自己看中的,嫁了等于白嫁。” 打死都不会嫁一个穷鬼。 几辆军车开过之前经过的那几幢民居的路口。面包车如脱缰的野马冲了出来。几个村人在后面追着跑,骂司机没良心的。 于是陆家这几辆车,只得停下来,把村民接上车。有村民反映,家里还有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走不动。 刘秘书便是带了个人往民居里跑。 本来抛下一段距离的洪流,又追上来了,耳听水声随时即到,把人车淹没。 “子业,你带车队先走。”当机立断,君爷打算移到另一辆车上等刘秘书。 未想,他这刚跳下车,袖口被一只秀手扯住,冷眸一抬,有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陆君,你留在这里,我去等刘秘书。”姚爷狭长的睐,掠过她扯着君爷袖口的手指尖,另一边要打开门。 “等等。我是说。”蔓蔓吸口气,“人跑回来了。” “别任性!”冷冰的口气,却是温热的手是在把她的手扯开时,眉头狠狠地皱了下,“子业,你留下来。” “我没有任性!”在他的手要移开时,她更快地再把他的手一抓。 他瞪着她,脸上像是生气,心里边,溢出的则是暖流,在这狂风暴雨中,这是她第一次,像是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 另一面要下车的姚爷,惊诧地看见一个战士背着个老人后面跟着刘秘书,是擦过他们的车门,赶着上了前头的车。 可,水声同时追上了。 “上车!”姚爷急得向所有人喊,“开车!” 见他像是呆着没有听见,不知是怎了的,她慌然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往车上拽。 仅这个动作,忽然令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镜头。 “陆君!”姚爷回过身,帮着拽人。 四只手手忙脚乱是将他拽上车,车门没来得及关上时,水流已是追上。 哗。 水流当即涌进了后车厢里。 这个场景,让前面已经开出去的四辆车均是一惊。 “哥!”陆欢和姚子宝同时惊叫,要跳车下去救人。 然车上的其他人死死把他们按住。 黑夜里,车尾灯能照出的,只是像无底洞一样无穷无尽的洪水。 所有人心里面都凉了。 …… 天蒙蒙的亮。 昨夜暴雨导致河道急涨,淹没相关公路与民宅的新闻,在电视广播里一遍遍播送。 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开进了县城里面,车身浑身泥土水痕,俨然是刚在暴风雨里死里逃生出来的。 车里面,四个温家人,听到车上的广播时,终于是想起了被困在山里面的蔓蔓和汪芸芸。 “天啊,可怜的蔓蔓和芸芸!”张秋燕哇一声嚎啕。 其她几个人,也是从脚心凉到了手心。 一个个人的心里面,从想到蔓蔓芸芸的不幸,继而是想到了自己可能为此事负上相关的法律责任。 “是她们要留下来不跟我们走的!”温凤姊手捂在胸口上,一惊一乍,抵死赖口,“是她们自己选择死路一条。” “是,你们自己都说蔓蔓姐聪明过我妈,但最后,是我妈带你们逃出来的,你们现在怎么可以反过来责怪我妈呢?”廖舒雅心里一乍一乍的,若母亲为此进了监狱怎么办。 “而且,我开车要走时,你们没有一个和我说回去接她们。”温凤姊口中振振有词,指住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要说错,你们都有错,一个都逃不掉。” 张秋燕是实际的,心思温凤姊指的没有错,这事儿若真正追究起来,她和女儿都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是怎么撇清所有人的责任。 “我们先赶紧报案吧。”温浩雪道,“和警察说,我们是和她们走散了,因为一路没有信号,只能跑到县城来报案。最该死的是那个把我们从路上抛下的司机。” 这个主意立马博得其她人的赞同。 张秋燕甚至是夸女儿一把:“浩雪,你现在终于会想事情了。” 连做妈的都这么说自己女儿,温浩雪之前看来干的蠢事真是不少。 嘟下嘴的温浩雪,洋洋得意甩出第二个主意:“还有,我们不是弄了这辆车吗?把这车,也送回到公安局里找失主,说是在公路的半路发现的,我们等了很久不见失主,好心帮着开到县城报案。” 车子应温浩雪的提议,开到县城公安局。公安局里的警力,此时已经几乎都派出去支援灾区,仅留下几个留守的,忙得不可开交。 来问情况的市民,一个跟着一个。 温家人一行,进了派出所,拿着车钥匙的温凤姊带头挤进人群里,等不及把这个犯罪证据交给警察。 “排队!都排好队!”前台负责接待咨询的一名民警,站起来维持秩序。 众人往后退,唯独不怕死的温凤姊往前挤,结果被她突破到了最前方。 看着她插队的民警向她一个瞪眼。 温凤姊脸皮素来厚,反而咧嘴笑:“同志,公安局同志,我是来报案的。” “报案?” “是,有人把车子停在公路上,连钥匙都没有带走,我们这不怕车被人偷了,赶紧开到公安局里,请公安局同志调查车主。”说罢,温凤姊把车钥匙双手奉上。 民警盯着她手心里的车钥匙,眼睛眯起来看着她。 温凤姊被对方那针一样的目光扫得心里一凉一凉的。 “小斌,你去外头看看,是什么车?” 旁边拿笔记录的另一位民警,立马起来,拿走温凤姊手心里的车钥匙,向外走。 看这情况好像有些诡异,张秋燕其她三个人,都不敢往前走了。 “妈,你说我们偷的会是谁的车?”温浩雪使劲儿抚摩心口,眼皮直跳。 这个问题她们的确没有认真地想过。 温凤姊说那个车主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但是如果不是呢?是故意停在那里的呢?她们毕竟是没有等人就把车开走了。 “什么偷?我妈那是借,那是好心帮他开回到县城,否则那车早也被水淹了。”廖舒雅气冲冲驳她的话,却是没有想到,如果她们不私自把车开走,或许那车主不会被困水灾现场被水淹了。 走到外头看完车的民警,跑回来,气促地说:“是,车牌号车型都是之前有人报案的那辆。” 温凤姊蓦地被子弹射中了脑袋的感觉,当最近的民警拿出铁铐挂上她手腕时,她嗷地尖叫起来:“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偷车,我的女儿她们可以作证,我们是来还车的!” 还有同伴? 盗窃集团? 张秋燕等人,惊慌失措间,一溜跑到门口,被门口站岗拿枪的同志堵了个实。 就此,四个犯罪嫌疑人一并抓获,带进了审讯室里问话。 “是,是,车找到了。但姚上校不在车上。”抓获她们的民警,抓着电话筒,向报案的陆贺栋通话。 山里信号不好,但陆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联系到县城。在陆君带人去追人后不久,陆贺栋与家里几个长辈商量后,亲自坐车,赶到了附近的火车站。火车站的信号不比陆家村,远比陆家村要好得多,终是被他联系上了县城里的公安局。想着或许姚爷已经一路护着蔓蔓到达了县城,于是和公安局里的人先打声招呼,让他们留意姚爷的车到达县城没有。至于,蒋玥那边,因着老头子的命令,不明着插手过问了。然是知道在昨晚上十点左右,蒋父蒋衍父子,是伴随蒋玥一块离开了县城。到了这个时间,姚爷和蔓蔓,都仍是未到达县城。 随着时间推移,不仅姚爷蔓蔓未到,去追人的陆君他们五辆车,都未到县城。 到早上据闻昨晚突发的大水淹了一部分地势低的山谷和民居。陆贺栋这心里真是急了。 如今,姚爷的车被找到,居然是被人偷了。 “她们说不是偷,是在半路发现,送回来。”民警转述温凤姊的口供。 陆贺栋啪地打桌子,怒火昂烧:“即使在半路发现,也不该私自开了回来。要是我姚大哥的儿子,就在车附近回来找车,不见车,在山谷里遭遇洪水。现在子业确实不见人影了,她们这么做,和杀了我姚大哥的儿子有无分别?” “这点我们有考虑到的,所以将她们都进行了扣留审讯。”民警道。 陆贺栋心里这火没法消,挠着,因为现在他的侄子侄女都是生死不明,现在,这群偷车贼,就成了他唯一能发泄火气的途径,当靶子扫:“提起公诉,我要提起公诉,控告她们过失杀人。” 被手铐戴上的温凤姊等四个人,对着那做笔录的民警,一个个抹眼泪流鼻涕的,哭诉自己冤枉。 想到自己未来指望发财的女儿,温凤姊可不能让女儿受了牢狱之灾,对民警说:“同志,你放了我女儿吧?她,未成年呢。” “未成年?”抬头,笔尖指到廖舒雅,“你今年几岁?” “二,二十——”后面的几,廖舒雅红着脸说不出口。 “刑事追究的未成年是指不满十六岁。”民警道。 “不是十八吗?”温凤姊叫。 这女人脑子是傻的吗。民警诧异地看向她:“你女儿即使二十,也是过了十八。” 温凤姊霎时哑口。 对民警来说,这群温家人好像脑子出了问题,或许该请精神科来鉴定。 比如,没有人傻到以为把人家的车私自开走了,开到警察局,就叫做是办了好事而不是偷车。这就好比人家的屋门开着,你不帮人家守门,而是进了人家屋子拿了人家的钱先自己收起来,最后送到警察局,说自己是好心帮人家保管钱。 完全不合常理的思维方式。 或是说,蠢到用这种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犯罪行为。 眼见警察局的人压根不信她们的辩词。温凤姊指着温浩雪骂了:“我说二嫂,你这女儿,不是一点傻,是像猪一样的蠢,把我们都连累了。” 早知道,丢了车子跑,也好过把自己送到公安局被抓了个现成的。 温浩雪无限委屈,嘟着嘴:“既然你们说被我连累,为什么照着我的话做?你们是不是比我还蠢?” 这话戳到了其她人的软肋。 确实,温浩雪蠢,听温浩雪的话的她们,岂不更蠢。 温凤姊趴在桌子上大哭:“现在怎么办?我们真的不是偷车!” “现在不止是偷车不偷车的问题了。”民警合上笔录的本子,扫过她们四个人,“而是,被你们偷了车的人,现在在事故现场失踪了。你们有造成杀人的嫌疑。” 温家四个人,脸色掉到了冰窟窿里。 杀人犯? 要被枪毙的! “我们真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民警不耐烦地向她们一喝:“够了没有?不管你们有没有杀人,你们应该为你们犯下的行为先进行反省。你们口口声声说没有偷车,那有没有去想过车主的感受,有没有去挂虑过车主的安危?” 一番话,当头一棒,让温家几个人,都垂下了头。 再如何狡辩,都掩盖不了她们的私心。 她们是自私了,在灾难面前,只想着自己逃生,没有想到其他人的性命安危。 “蔓蔓姐和芸芸不知道怎么样了。”温浩雪蓦地掉了一串子眼泪子说。 这会儿,她这眼泪掉得不像虚心假意了。 “对,警察同志,你帮我们找找我侄女和甥女吧。”张秋燕道。 “你们还有亲人被困在山里?”民警疑问。 “是。” “那怎么和你们分开的?” “走散的。就因为走散了亲人,我们不得已开着这辆没有车主的车,赶回来报案求救啊。” 民警坐了下来,继续给她们进行笔录。 当她们说到失散的亲人里面有个叫温蔓时,民警抬头:“温蔓,不是陆蔓?” “温蔓。”四个温家人咬紧口。 民警疑惑地在她们脸上扫过去。 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同志,说:“陆家的人到了。” 陆家,难道是找蔓蔓找到这里来了? 温家人一个个神情不安,目光不定:陆家不会是知道是她们带蔓蔓走的吧。 疾步走到门口的刘秘书,在看到偷了姚爷的车是她们四个时,神情激动:“你们,有没有良心?你们真是把你们姐妹都给害死了!” …… “囡囡,囡囡。” 耳畔的声音,飘的很远很远。 一片黑色,好像个漩涡,将她席卷,不知卷到了什么地方。 她只记得,她伸出的手,紧紧地攥着,攥着。不想再分开。 而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捉着自己的指头,捉的紧紧的,好像小时候他伸过去妹妹小小的指头伸过来,摸住。但是,脑子里闪过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 冷冰冰的眉,凝结了水珠,沾上的朱红色泥土,给抹上了惊心动魄的深色。 她的头,在晃,晃着,想抛开那些影像,却抛不开。 后来,她干脆沉浸到这个漩涡里面,寻找着。 车,向她开过来,她看到了,那个车上坐着的影子,模糊,但那人对她的恨意,从车到人,都强烈地迸发出来,像只巨大的黑手伸向她。 一瞬间,她明白了,她不是开车时无意识地躲着那个被车撞的人,而是,她在开车时想到了自己当时差点被撞的场景。 蔓蔓。 父亲从后面把她抱住。 那车,如流星擦过她身旁,冲上了人行道,然后,她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飞上了天,好像一把抛上去的红雨伞。 那是她一个同班同学。她连她的葬礼都没法参加,因为事故发生的第二天,父亲带着她,带着全家,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那个城市。 其实,不止是这一桩。 不止。 那个时候,发生在离她家很远的地方。 为什么想起这个事? 就好像她学开车,才能想到那个车祸。现在,被洪水追,她想到了这另外一幕。 当时她是去做什么了? 对!她是快临毕业了,那一年,她和初夏,和班上几个同学,一块说是上江南一带,去实地考察做毕业作品。 他们是学广告的,但是兴趣不止于广告,有个师兄,平常就很喜欢做公益活动,想做个最大的公益项目广告,拉着他们一块。做这个毕业作品的同时,想干出点比较好的成绩来。 师兄的家乡在江南一带。他们一群人走的是长江上游。 为什么走长江上游? 那里风景更加秀美,更加需要保护。 可是,他们在中途,就听见了特大洪水爆发的信息。 杜宇在电话里要求她和初夏回去。可是当时,他们被困的地方,已经不是说能回去就回去了。 在跟随当地老乡撤离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来支援的人民解放军。 “连长。” 有个兵向一个年轻的军官敬礼。 那时他们坐上了部队的车。因为上车的人太多,所有车上的官兵都下了车,让出位置给他们和老乡坐。 她和初夏挨在一块,远远望着车尾站的那个背对自己的军官,看不清脸,只听见那人的嗓子,像是过于疲惫的沙哑,却犹如洒满的阳光,让人感受到全身充满的力量。 听那些兵,叫他是七连连长。 “只留下司机开车。”七连连长说。 于是,只有部队司机的那辆军车,载着他们这群老百姓,离开了当地。而那些年轻的兵们,一个个整齐装备,与他们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很记得初夏当时说了句话:“我当年怎么不参军呢?” 军人,在那一刻显得很光荣很伟大。 可后来,初夏对这些事都只字未提。唯一没变的,是很喜欢军人这一职业。 她寻找到后来,终于知道为什么初夏和她一样未提,因为发生了事故。 她们搭乘的那辆兵车,半路遇到了不知从哪里突然涌来的洪水。所有人急着跳水逃生。当时,初夏撞到了头,在她身旁栽倒了。她伸手去拽,没拽到。遇难的人变成四分五散。 她应该算是最幸运的,是被那个开车的部队司机救了。 那个兵带着她和几个老百姓一块往高地上跑,抱住了洪水中残留的大树,等待救援。 等了大概有几个钟头后,一艘搜救的汽艇开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裹着毛毯,就坐在一艘汽艇上。君爷的手握着她凉冰冰的手,两双眼睛相对,是从对方的眼睛里,都好像读到了什么。 冷眉一皱,心里的思量又多了三分。 “姚大哥呢?”蔓蔓问。 “在另一只汽艇上。”他讶的是,在那个时候,在洪水卷进来要把他卷出去的时候,若不是她握着他的那只手死不放手,他早就命悬一线了。 以至于他和姚子业合力把车门关上时,都很是吃惊地看着她。 趁着洪水的冲力,吉普车冲出了洪流,却是接着冲到了山顶上。他们就此坐在卡死的车内,等待天亮。直升机搜索到了他们,救援的汽艇到达,把他们解救出来。 “哥,姐!”看到他们两个死而复生,陆欢眼眶都湿了。 姚子宝直接取下眼镜。 比起众人对这场劫后余生表现出来的喜悦,姚子业与弟弟抱了下后,发觉君爷的脸色有些变。 实际上,在遭遇险境的时候,君爷表现出的一系列不稳定,时而蹙着像是在沉思的眉,很令人生疑。 “你在想什么?”偷偷拉了君爷到一边,姚子业问。 “我以前见过她。” “你说什么?” “我以前见过她!”拍住额头,心里某些激情余韵。 姚爷疑惑,长睐一转,看向坐在车上喝着水暖和身体的蔓蔓。 月儿眉,月牙儿眼,安静的,对陆欢,轻轻地舒展微笑。 【122】撕破脸 更新时间:2013-3-1 10:12:53 本章字数:12793 “初夏,嗯,没事,真没事了。电视里新闻里说出事的人不是我。”软软的音色不紧不慢,好像没有发生过事儿一样。 陆欢走到病房门口时,听到姐姐蔓蔓如此的轻描淡写,嘴角一个撇。 “初夏,我想问你件事,我们临毕业那年,到长江流域去实地考察那一次,还记得吗?” “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我们当时不是因为突发大水,提早坐车回去,没有做成吗?” 初夏真是和她一样因为撞到头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们是提早坐车,但也遇到了大水。”低低的声音琢磨着,“现在,我想了起来。也不知道,那次和我们一起去的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我记得都是平安回家了。” 确实,如果谁出了事,在学校里社会里都是瞒不住的新闻了。 “你问这事是因为想起了什么吗?”初夏在电话里头对她突然问起这个感到疑惑重重,“不过说回来,我好像记得当时我和你分散过一两天。” “是。可后来我们谁都没有提起,不是吗?” “对啊。我们为什么都不提起了呢?”电话里的初夏,一副挠脑袋的模样,与她同样不解,过了会儿,啪,拍了掌心,“我记起来了。那是因为我们怕回去遭家长骂,遭学校说,怕受处分,因为我们是没有经过学校同意自己组织去的。那个带我们去的师兄忒害怕,因为我们差点都在大水里面丧命了嘛,会影响他毕业前程,就特别要求我们保密,别对家长学校说我们遇到大水了。” 原来是这个理由。 蔓蔓点点头:“我记起来了,那个师兄姓王吧。” “是姓王。”初夏因为都想了起来很是得意的,“我还记得他名字,叫王学斌。” “你记不记得当时,把军车让给我们撤离的那个七连连长?” “我记得人家是叫他七连连长,但是,我只看到他背影,他人长什么样不知道,叫什么名就更不知道了。”初夏说到这,嘘道,“你怎么想起人家了?你现在不是嫁了个军人老公吗?怎么,见异思迁?” “这怎么可能!”蔓蔓急嚷嚷! 这话被爱吃醋的老公知道了,那可得了。 耳听初夏在对面像是窃笑,蔓蔓肃了口气进行解释:“我这不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一些片段,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 感觉,在她在汽艇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光照在那张棱角很是分明的侧颜,与那晚上见到的火光雕琢的侧颜,都一样地让她似曾相识。 如今,她的手指头摸到衣襟内那块冰冷的玉石。 温世轩给她的那块仙桃玉佩,她是一直收藏起来的。这块,是那晚上家宴时君爷给她戴上的。她就此一直戴着,换了条不起眼的挂绳,藏进衣襟内。因为她知道这块是假的,可能给她戴着当障眼法。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是假的,毕竟一样是用玉打造的。可她常年是与那块真玉形影相随,是真是假,一摸即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姐姐的声音变得轻松,竖耳朵在门板窃听的陆欢,浑身是竖起了汗毛,因为自家兄长,就站在他后面一块偷听。 君爷听完了,手指往他肩头一推,将他推进了门里,明显是让他当替罪羊挡驾了。 肚子里骂骂咧咧当哥的不厚道拿他当了挡箭牌后走人,陆欢拎了大大小小很多东西走进来。 县城到陆家村的公路没有通。母亲着急打电话特别嘱咐他,在她们来到之前让先买好东西。因为大儿子肯定没有空办这些事。 “欢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蔓蔓见有人进来,急忙挂了电话。 “妈说要你安心躺着,多喝牛奶。”把从县城商店里买来的吃的用的,一个个堆在桌上,床边地上,病房里其它柜子抽屉里。 “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检查完,过两天就出院的。”蔓蔓大呼浪费。 “不止你一个人吃。”说着,陆欢先打开一瓶八宝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口。 蔓蔓囧。 感情弟弟给她买吃的,是给他自己买的。没叫她吃,自己先吃上了。 当然她这个姐姐巴不得弟弟多吃一些,弟弟长身子嘛。 可是,挖了两口八宝粥后,陆欢突然有了良心想起:“姐,你肚子里的宝宝不饿吗?” “检查之前,喝了碗热粥。”蔓蔓说。 检查,其实就是被救之后,送到县城医院里面的妇产科。她这种情况,是不能直接做过深入的体检。医生主要是问话,再给她抽取些简单的标本。检验结果,据说要一两天后,没有那么快。 “姐,你好像不担心了。”陆欢眉毛往上一耸一耸的,朝着她。 蔓蔓哪是不担心,只是,收敛的很好,并且,医生一再叮嘱她,要心平气和,越是紧张,越是会影响宝宝。 “喔。”轻轻应了声,蔓蔓走下床,“我给你去洗个苹果吧。” “姐,别,你坐着。我给你去洗。”不容分说把她按下,陆欢吹着曲儿拿袋子里的苹果,“我这是给我未来的小侄子削苹果吃。姐,你不要和我抢这个活儿。” 蔓蔓只好坐回了床上,指头摸住手机上老公的号码,久久地停驻不动。 …… 检验室 “她一个人在病房吗?”看君爷进来,姚爷抬头问。 “欢儿在陪她。” 怎么可能留她一个人在病房?特别是在他已经想起一些事并怀疑起一些事情。 “即使欢儿不在,我让刘秘书派了人在门口守着。”深吸口气,冷眸一转,肃穆,“检查结果怎样?” “刚在分离标本。现在暂时可以确定的是,她没有再出血,不幸中的万幸。”姚爷说。 不过,在医院的妇产科医生看来,他们当初冒险的决策,反而是正确的。在那个时候,先让孕妇得到充足的安静和睡眠。即使后来出现一点险情,但是有他们周全的保护,没有致使孕妇遭到强烈的直接撞击。孕妇的情绪不像之前有强烈的不安,流产先兆被制止了。 “亲人的陪伴对她来说很重要。”给蔓蔓做检查的妇产科医生对他们两人说,“虽然她表面表现的很平静,但是,从这些反应来看,亲人有无在旁边对她造成的不安,对她现阶段怀孕的影响反而是最大的。” 所以,上次即使受到蒋飞踢门那一撞,都没有事。反倒蒋衍同志一病,蔓蔓小媳妇吃不好睡不着,连带影响小宝宝。 被亲人抛弃的阴影始终存在她心里头。 一种极深的负罪感浮现在两个爷的心头。 低头,落在自己袖口上,在洪水卷来的那一刻,她的手紧抓着它,不放。 感慨。 很深很深的。 他总是埋怨她不把他们真正当家人。 然而,当危机真正出现时,她的行动已经率直地代表了最诚实的情感。 “陆君。”姚爷与他商量,“我妈陪着你妈,因为交通疏通的关系,安全起见,小叔说是要明后天才能到县城。我看把回去的时间,定在后天下午,虽然对长辈来说累一些,但是,让囡囡尽快回到京城比较好。” “我想这个安排没问题。” 听他答应,姚爷抬起来的长睐,微微夹紧,透出一丝探究的光:“今早场面太乱,没有时间我们好好谈一谈。但是,听你说,‘以前见过’是什么意思?” “当年长江发大水,我们随军,到当地进行援助,你记得这事不?”冷冷的眸光,望的是,遥远的某点。 “这事儿——”姚爷被他的话勾起一些回忆的片段,“你和我记得是分开到两个部队去执行任务了。” “我当时跟汽艇出发,去前方部队探查情况时,中途遇到了一群遇难的百姓,只好把这些百姓接上汽艇。那时那个场面是相当混乱的,每天,都有很多受伤的百姓军人,我没办法一个个记住。” 姚爷能理解那时候的情况,因为,他当时一样面对过那样的局面,睐一眯:“你说,你现在突然记起,好像是在那时候见过囡囡了?” “不是好像,是应该是。” 如果是,那他真是悲催,不然提早多少年认回妹妹了。 他这当哥的直觉,真比姚爷还差。 事实证明,姚子业果然是不厚道地比较起他和自己了:“你认不出来很正常,之前,你不是还和我打过赌吗?说绝对不可能是她。” 君爷冷着脸,别扭地拧上半截眉:能不能不要再戳他的痛处了! 姚子业微是飒爽地一笑:“说回来,你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件事?你作为军人去受灾地支援,囡囡可能是去旅游遇到大水,你们两人不经意碰过面,很正常。” “她那次,不知怎的,又没有戴玉佩,如果有戴玉佩,我肯定认得出来。” “我们这次再遇到她,她不是照样没有戴玉佩吗?” “可我这次给她的玉佩,她一直戴在身上。” “那是因为她知道是假的吧。” “不是。”冷眉一皱。 “怎么不是?” “我感觉不是一样的原因。” 姚子业很是困惑地看着他:“陆君?” “你知道吗?”换口气,“我一直认为对方的行动不可理喻。你说之前杨乐儿是个变态的,针对她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杨乐儿死了,为什么对方没有停止这种针对行为呢?” 这一直是他们所在追查的。而据对方现在在陆家露出的马脚来看,对方似乎是想抓住陆家的什么把柄。 狭长的睐再眯了眯,请教:“你怎么想?” “一,要么他们对我们陆家有不可化解的家族深仇大恨,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我们陆家,与人结怨或许有。可是对方现在这行为针对的只有囡囡。如果说伤害囡囡能伤害到我们,或许有一点,可不应该是绝对的。我想起了爷爷曾经教诲过我们多次,朋友也是敌人,敌人也是朋友,尤其在政治圈子里,深仇大恨之类到报复的东西,对于愈是脑子充满了复杂和聪明的政客来讲,其实很难存在。” “嗯,你这些说的都有道理。如果他们不是因为家族之间的深仇大恨,那是因为什么非要抓陆家的把柄,势力斗争吗?” “我们陆家低调,倒也不至于说在社交圈子里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本分先干好自己的事,以守为本是老人家提倡的主张。” “不攻只守,对方却非要先下手为强,除非——” 除非,对方认为陆家暗中抓到了对方的软肋。 再加上,对方一再针对蔓蔓的行为,或许可以暂且推断蔓蔓在这件事中无意中被牵涉到的可能性。 指尖轻轻磨蹭眉间,抹不去那丝忧愁,姚子业道:“如果这事是真,对方一定在试探,试探我们知道了多少。如果被对方知道,其实我们并没有掌握,或许对方会对囡囡下杀手。” “他们本想做得天衣无缝,利用杨乐儿与杨家,这说明一件事。这个对手,与杨乐儿或许脱不了干系的。道不定,与囡囡当年失踪也有关系。”在眼前,一个什么样的人,似乎慢慢地浮现出了水面,从幕后走到了他们面前。 “刘秘书不是一直在查杨乐儿的社会关系吗?” “杨乐儿交往的人太多,排查十分困难。不过,有了现在这个推论。”声音低沉有力,“我想至少是谁所为,心里有个底了。” “你是说?” “肯定是在我随军的那部队里。” …… 下午,姚子宝坐在医院走廊里的长凳上,指头摸着手机的屏幕,眉头紧皱着。 陆欢跑过来,看见他愁眉苦脸的,笑话他:“吃奶的娃,想你妈了?” 懒得与他抬杠,姚子宝像打苍蝇向他挥了挥手。 手机这时候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谁,姚子宝如弹射的子弹跳起来。陆欢一惊,不明所以地见着他往医院门口跑,过了会儿回过神,追上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县城医院门口。 一个高个子女孩,先从后车座下来,对里面的人说:“大舅,您小心点。” 这女孩即是林佳静,追到门口,看见林佳静和温世轩出现的陆欢瞪直了眼。 姚子宝走到计程车旁边。 林佳静抬起头,朝他害羞地笑一笑:“谢谢你。” 温世轩见状,同向姚子宝鞠躬:“谢谢,谢谢!”连说两声道谢后,问:“蔓蔓在哪间病房?” “我带你们去。”姚子宝像是有些不安地扶了下眼镜,说。 “谢谢!”林佳静和温世轩赶紧又抓住道了声谢。 他们一行三个人,姚子宝在前,领着两个温家人,走上台阶,擦过不动的陆欢。 走过陆欢身边时,林佳静明显地垂下头。姚子宝更是不敢看兄弟一眼,走路以最快的速度。却是温世轩,走到前面,回头向陆欢望了眼:“我记得,他是蔓蔓的弟弟吧。” “大舅。”林佳静急得拉温世轩的袖口。 陆欢攥紧的拳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温世轩没想到陆欢会对他有敌意,毕竟,那时候,陆司令来向他要回女儿时,说话都挺客气的。 “他是不是和蔓蔓一样被困水灾,没有受伤吧?”温世轩问姚子宝。 是蔓蔓的弟弟,温世轩觉得理应问候一声,关心一声。 “没有。”姚子宝挺是诧异地望了下他。 是温世轩的反射神经迟钝,还是温世轩这人有点蠢?林佳静都能感觉出来的事情,温世轩竟然浑然不觉。 “没有受伤,就是万幸,万幸。蔓蔓也是。”温世轩道,语气表情都不像是装的。 姚子宝这是第一次见温世轩,温世轩给他留下的印象,与他想象中的形象差异太大了。 装着的老好人,这是他想象的,那么眼睛里,肯定会留下狡猾阴险的痕迹。 纯粹的老好人,在他面前的这个温世轩,眼睛像他在村里看到的牛,单纯到有点愚蠢,视线是直的,想东西似乎是单条筋的。 不管怎样,这样的温世轩,或许能让他对兄弟陆欢的负罪感稍微小一些。 走到蔓蔓的病房,姚子宝让开位置,不方便露面的样子。 温世轩急着见女儿,越过他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 林佳静走上前时,低着头,悄声:“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姚子宝苦笑,向她摇下手。等她进去后,哎,在心里深吸口气,回身面对兄弟怒气腾腾的拳头。 “你过来!”陆欢拽着他的衣领子,一直拖到了楼道。 手道大到勒他的脖子,姚子宝忙叫:“兄弟,你先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个屁!”陆欢一个拳头,朝他脸上先砸了下去。 眼镜啪掉地上,姚子宝捂住一边额角,这一砸,砸到他临近太阳穴的地方,令他头晕。 眼见姚子宝扶着头落坐在墙根,陆欢心知刚那一拳重了,下一拳只好砸在了楼道的门上,继之把门当成沙包拳打脚踢。 等一阵晕眩过去,姚子宝看那简陋的木门被兄弟几个劈腿,烂了一半似的,叫道:“哎,我求你,你停下,你不想把这事闹大了。” 停下的手,向他冷哼:“现在是谁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相信你敢,可你先听我说。我真不知道她要来。她只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她上机。而我收到这条迟来的短信时,已经是我们早上到县城的时候了。她和他是在昨晚上出发的。我根本没有联系过她。” “如果不是你通风报信,他们怎么知道我姐在这?”陆欢嗷嗷激动地嚷着。 “他们肯定是从其他人口里知道的。据她在后来与我发的几条短信中,我问过她,她说是从电视新闻里得知天气情况不好,他们联系不到蔓蔓,因为担心,所以就赶到县城这边了。” “好吧,就算他们是从其它渠道知道的这事。你怎么解释你有她的手机号码?” 陆欢绷直的视线,愤怒的眼神,都在诠释一个信息:比起温世轩乍然出现,兄弟背叛的这个事实,令他更怒! 此事早晚都要被知道的。 姚子宝默默地把掉地上的眼镜捡起来,拿袖子擦一擦,吹一吹。 “你说啊!”一个愤怒的指头指到他眼前。 “我认为你对我的禁止令没有道理,所以我不执行。” 感觉对方的话是盆不冷不热的水,浇到他头上时,让他懵了。 姚子宝站了起来,这会儿说话有力了,戴上眼镜,轻轻拨开他指到面前的手:“你别忘了。你们陆家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代表我们姚家需要同样与他们之间发生仇恨。没有道理的事,我们姚家不会支持。” “我的话怎么没有道理了!”一只手搭住他肩头,俊秀未脱稚气的脸更是义愤填膺的,“你是我兄弟是不是,你如果是我兄弟,就该无条件支持我!” “纵使你做错事,我也得无条件支持你?你这话有本事敢和两家家长说。”姚子宝针锋相对。 “你以为我不敢?”陆欢对上了,真是对上了,气得胸口一促一促,“走,现在我们就去找我们的哥评理。” 姚子宝被他拽去两个爷面前时,心里多少有点害怕。 就像陆欢畏惧他哥的拳头,他姚子宝一样很怕姚爷的拳头。 两爷正在办公室里与陆贺栋通电话,听着门忽的一声巨响,嘭! 见是自己弟弟踢门的君爷,眉头打个结:“你干什么?” 陆欢在气头上,和哥哥飙了:“我拉他来评理。他带温世轩去看我姐了。” 听这话。 “什么?”姚爷蹦起来,森严的眼色射向弟弟。 姚子宝硬着头皮:“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来。他们是到了县城附近,才打电话通知我的。他们知道蔓蔓姐肯定在这里,我想瞒不住他们了。” “他们怎么知道要联系你?”姚爷问。 不愧是当哥的,问话一针见血,不被你忽悠。 “我和林佳静是朋友。” 姚子宝豁出去的坦白,让全场三个人,都哑了。 “怎么?我怎么不能和她做朋友了?她人又不坏,学校的三好学生,成绩好,品德高尚,父亲是知识分子,我真想不到有哪点我不能和她做朋友。” “是,她还很漂亮,是只小妖精,第一眼就把你给迷上了!”陆欢朝他龇牙。 “陆欢!”君爷喝。 头疼,事实再怎样,或许林佳静真是把姚子宝迷上了,但是就凭林佳静本身来说,确实没有理由阻止姚子宝与林佳静交朋友。 姚爷对弟弟这个举动,都暂时找不到排挤的理由,何况他们陆家人。 “哥。”姚子宝对兄长说,“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而且我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她看不上我。” 姚爷讶,君爷跟着讶。 陆欢皱着两条眉毛。 有些话,就是姚爷都不好说的,君爷代为开口,沉稳的声色,对待姚子宝,和对自己亲弟弟一样没什么区别:“宝儿,家里人对你和欢儿的要求,在现阶段,是不希望你们谈恋爱的。因为你们这年纪属于冲动时期,想法不成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到了你们大学毕业,再找,想找自己喜欢的,家里人都不会反对的。” “你们误会了。”姚子宝苦笑,“我没有说要和她谈恋爱,只是说,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孩我见多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情况,不会去追求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两个爷无话。 陆欢则是攥拳头想再揍他一拳:“有你这么窝囊的吗?女人看不起你又怎么样?那是她们自己瞎眼了。你有必要还向她们献殷勤?” 指头挺住眼镜,姚子宝猛地向他吼回去:“那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如果真正喜欢上,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的这种心情,你肯定能理解!这不是自尊不自尊,是你愿意不愿意付出。再说了,她又没有践踏过我的自尊!” “宝儿。”姚爷站了起来,掌心托着额眉,总觉得弟弟这事,有自己的错儿在里面。 “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你和我不同。我觉得你和我是不同。我和她真是没什么,我不会想过去追求她。我对她好,其实,是想对蔓蔓姐好。”姚子宝一只手搁在胸口,算是掏心肺的说法。 陆欢一听意见更大了:“你说你这么做对我姐好,好在哪里!你不嫌这里面的麻烦不够吗?” “你们只顾着你们自己的情感,有没有想过蔓蔓姐的情感?你们觉得你们说的就是对的,有没有想过蔓蔓姐的话是对的?”姚子宝当着兄弟的面,一个一个地指着,少有地激动到脸上飞红,“蔓蔓姐是我见过最开明的人,她明知道你们在强她所难,可她没有责备过你们一句!她没有!她最多,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证明,她说的话是事实。” 蔓蔓,确实从没有责备过他们,没有。 陆欢低下头:蔓蔓是个好姐姐,这毋庸置疑。 “宝儿。”君爷曼声,“我们并没有阻止她和温世轩见面。所以,即使你带温世轩来看她,这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和你哥,只是代表家长们,关心你在私生活方面的问题,既然你一再强调你和林佳静没有什么,我和你哥选择相信你。” 姚子宝感觉是,他一腔热血喷上去,君爷一条冷冻水枪瞬间扑灭了他的火。 什么是姜是老的辣。他姚子宝体会到了。 君爷是君爷, 君爷的可怕和可畏,不止是因着他性子冷。 他姚子宝——败阵了! 再看自己的哥。姚子业已经重新坐下来,两手交叉捂在额前,想的东西,似乎也不是他这事。 “你们出去吧,我们两个还有事情要谈。”君爷遣客时,不忘叮嘱自己的弟弟,“再怎样,不准打架。” 陆欢:额。明明自己打姚子宝那一拳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哥是怎么发现的? 等两个弟弟退出门外,两个当哥的,对上眼,都不禁失笑:姚子宝刚那番话,的确有些震人,差点儿让他们招架不住。这充分说明,后生可畏。 说回来,温世轩到这里,若不是姚子宝通风报信,是谁通知了温世轩,他们可想而知。 “小叔说,蒋中校陪病人去了部队医院。可到现在,都没有信息回来。” 现在棘手的问题是,蒋玥转去了哪家医院。他们总不能一个个医院排查。 “暂时部队医院的联机系统里面没有能查到蒋玥入院的登记记录。” 这同时为一个很可疑的疑点。按理说,病人入院,就要做入院登记的,电脑理应同时录入。 君爷只能暂且认定:他妹婿受困了。这成为了自己妹妹非要赶着去见老公的原因。 温世轩来,未免不是坏事,陆老头要他们别插手,可没有说温世轩不能插手。 …… 蔓蔓病房里 温世轩他们进来时,蔓蔓正在摆弄手机,因为迟迟都是联系不上老公,她走火入魔了,以为是这手机出了毛病。 “蔓蔓姐。”林佳静喊。 抬头看到他们两个,蔓蔓的眼眶里忽的差点掉下泪珠儿。 “爸,你们怎么来了?”说着,蔓蔓下床要给他们搬凳子。 温世轩疾走两步,唬她回床上:“你受伤的人,不好好休养,是想再吓我们吗?我们可受不起这吓。” 蔓蔓刚缩回脚。 温世轩立马又问:“你伤到哪里了?我怎么看外面的牌子挂着妇产科?” 蔓蔓一囧,脸蛋红了一片,像个害羞的大番茄。 林佳静知道她怀孕的事,眼见这事儿瞒不住了,与温世轩说:“大舅,蔓蔓姐她是怀孕了。” 温世轩傻,紧接激动,激动得好像自己亲闺女怀孕一样,握着蔓蔓的手使劲儿甩:“好事,好事。我要和别人说,我要抱外孙子了。” “爸!”蔓蔓被父亲打算四处宣传的话给窘的,清清嗓子,“您坐下。” “蔓蔓,没事吧?”温世轩目光扫着她肚子,很是担心他未来的小外孙。 蔓蔓脸蛋红得不能再红:“医生说没有事,只是安全起见,做一些例行检查。” “这样的话,阿衍也能放心了。”温世轩说。 提到自己的老公,蔓蔓神经猛地绷直了:“爸,你和他联系过?” “阿衍昨晚打过电话给我。是临上飞机前,说你在山里联系不上你。要我和你说,他去送病人,让你别担心。”温世轩说完这来龙去脉,问,“怎么?现在,你还联系不上阿衍?” 蔓蔓的脸蓦地一沉。 “奇怪了。”温世轩拍腿,“这新闻里面报道大水的事,满世界都在播,我都能知道他会不知道?” 林佳静看蔓蔓的脸很是难看,提醒温世轩:“大舅。” 温世轩回神她话里的含义,眉头一皱,却是做出了一个重大举措说:“蔓蔓,你安心养胎。爸既然都能找到你,肯定能帮你找到阿衍回来。” “爸——”蔓蔓诧异。 若陆司令在这事上能做什么她还信,温世轩能做什么? “别小瞧你爸。”温世轩拍拍自己胸脯,“你忘了我从小给你讲的故事了?愚公移山。拼的是毅力。” 父亲都这么说了,蔓蔓能说不吗。 “爸,你小心点。如果遇到坏人,我们躲着点,没有必要和他们面对面硬拼。”蔓蔓说。 温世轩听了大笑:“这是我教你的话,你现在,倒是回头来教我了。” 月牙儿眼眯眯,笑意吟吟。 林佳静听着他们两个说话,将在车站买的水果袋摊开来,却看到桌上有切好的橙子了。 蔓蔓想起,对她说:“吃橙子吧,佳静。对了,你是请假过来的?” “是。”林佳静答。 “这不耽误你功课了。”蔓蔓愧疚。 “蔓蔓姐,即使不来探你,我和大舅,今早肯定也得过来。”林佳静神秘兮兮地笑道。 “什么意思?”蔓蔓吃惊地问。 “蔓蔓姐,你不知道吗?姨妈她们,被公安局抓了,说是偷车。通知我和大舅得来保释她们。” 蔓蔓听,仔细地听,在听到说温凤姊她们开着姚爷的车到公安局,声明自己是好心帮姚爷落下的车开到公安局寻找车主时,一口水当场从口里喷出来。 林佳静拿纸巾给她擦嘴,边是一样笑不拢嘴:“听说这主意是浩雪姐出的。” 温浩雪,出的这主意有些蠢,然更蠢的,有听信浩雪话的那几个。 “对了,蔓蔓姐,我数来数去,还差个芸芸姐。芸芸姐呢?”林佳静问。 “她在骨科病房。崴到脚,说是观察两天。”蔓蔓说。 林佳静犹豫着去不去探汪芸芸,因为汪芸芸也是个极品。 蔓蔓似乎能看出她所想的,笑道:“去看她吧。她现在,都不敢出声了。” 林佳静的眼里划过一抹讶异。 要是照往常,汪芸芸到了哪家医院,都会评头投足一番。现在汪芸芸是不敢端着自己是专业人的架子做声了。因为她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个大脸。在姚爷面前丢的这个脸,那是彻底地让她都要不想活了。 从蔓蔓口里听说这来由,林佳静乐得咯咯咯笑。 温世轩接到了公安局里催促的电话,对林佳静说:“你在这里陪她,我去一趟公安局。” “爸,为什么不通知她们的老公呢?”蔓蔓不喜欢她们几个指使父亲做事。 “蔓蔓姐,姨父他们觉得没脸来。所以借口我们离这里近,让大舅子过来。”林佳静替温世轩说。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温世轩道:“蔓蔓,算了啊。反正只是保释,不是让我们掏钱什么的。” “不过,有件事,我和大舅都在车上商量好了。首先,保释请的律师,是我们去请,但是中间产生的所有费用,全都记在他们账上。而且,去保释的时候,先说好条件了,她们出来后不能来骚乱蔓蔓姐你。”林佳静在后面补充。 看起来,有林佳静在旁辅助,自己的爸都变聪明了。 蔓蔓握林佳静的手,月儿眉疏开:“佳静,你现在不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变开朗了。” 对这话,温世轩可不赞同,对女儿说:“你错了,佳静,本来就很厉害。” 林佳静只是怕生,一旦接触久了,逐渐露出本来厉害的一面。现在温家人,对林佳静,也都是不想靠近的。 温世轩走后,两姐妹面对面,聊了会儿话。 蔓蔓的手机响了,接起一听,是蒋梅的声音。 “蔓蔓,你怎样了?没事吧?等路通了,我马上去看你。”蒋梅在电话里火燎火急地说,想必打通这电话之前,用了多长时间。 “二姐,没事,你不用急着来看我。” 听她说没事,蒋梅先安心一半,道:“阿衍在陪你吧。” 月儿眉蹙:“他昨晚,在我来到县城之前,已经先离开了。” 蒋梅明显在对面一愣:“那我爸呢?” “据这里的人说,爸也陪病人走了。” “你联系他们两人没有?” “联系不到。”牙齿在唇里咬着,咬出一道血痕。 蒋梅现在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只担心父亲和弟弟:“怎么会联系不到呢?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蔓蔓不知道怎么答。 这事蹊跷到她不知道怎么答。 只可以肯定一点,蒋玥是变着法子在切断她和老公的联系。 蒋梅从她的默声中,意味到了以外的含义,愤怒地说:“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她不止威胁我恫吓我,现在,是连我爸和我弟都不放过!” “二姐,你冷静一些。”蔓蔓很是担心蒋梅在盛怒中做出出格的事来,道。 “你不用担心,蔓蔓。我知道这人,没有达到目的是不罢休的了。而我们蒋家人,还轮不到她这样威胁我们一辈子!我这就,把她做的肮脏事全说出来!她把我告进监狱里,我也认了!” 蔓蔓甚是心急,盘思着怎么先安抚下蒋梅失控的情绪。 电话对面,忽然一声“扑通”。 “阿梅,我求你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你好在看在我们儿子份上,如果我和你都进了监狱,儿子怎么办?” 【123】举报 更新时间:2013-3-2 10:56:14 本章字数:13268 “二姐。”蔓蔓刚开口。 “蔓蔓,你听我说,二姐家里的事二姐肯定自己处理好,不会拖你和阿衍的后腿。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自己要做的事,不用顾忌我,我们说什么都不能被人这样欺负着。”蒋梅坚定地如此说完,咔挂了电话。 蔓蔓知道再打电话过去,蒋梅都不会接的,而且,蒋梅是需要和自己老公谈一谈,这事自己真一时插不上手。 林佳静刚听她们的对话都觉蹊跷:“蔓蔓姐?” “佳静,你刚听到的什么话都别传出去。”蔓蔓叮嘱她。 林佳静一边点头,一边疑惑时。 门口啪啪两声敲门后,一个人推开了门,见是一抹白色的修长的身影,如飘逸的白仙似的。定睛一看,是姚爷。 今姚子业没有穿军装,是弄了件白衬衣,整整齐齐的纽扣,干净简洁。如此简单衣物,然穿在姚爷身上,硬是能穿出一种不凡的味道来。 蔓蔓和林佳静都一惊:白,很称姚爷。 手上端了个托盘的姚爷,进门里,第一眼不是没有看到林佳静。但是,在淡淡的长睐微微眯着一扫而过林佳静那模特儿的样子后,似乎并不能对这个女孩留下任何印象。 固然弟弟跟这个女孩好像有点感情瓜葛,可他这个做哥哥的选择了相信弟弟,这事儿,他根本不会想去过问。 林佳静是触到姚爷那双漂亮的眼珠子刹那,感觉魂都震了下,胸口里的这颗心像小鹿蹦跳。 “囡囡,把指头伸出来。”托盘搁到桌上,姚爷卷了下袖口,取起里头的血糖测试仪。 早上刚戳过一次手指头,蔓蔓知道这是做什么的,皱了眉头:“不是检查过了吗?” “这个要监测两天的。”姚爷说。 林佳静在旁边看,感觉自己在他们两人面前像是个外人。可她记得,即使那时候看姐夫和蔓蔓姐在一块,都没有这种感觉。后来她找着原因,问题就在于,姚爷把她当成了透明人看。 蔓蔓英勇就义般伸出了一只指头。 姚爷夹起的棉花球,在那指头轻轻地擦拭。 何止是轻柔,若在掌心里捧着一样。 林佳静蓦地站了起来:“蔓蔓姐,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蔓蔓转头,疑问:“买什么?” 主要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危险。 “就在入门口这里有个小卖部,我知道的。”林佳静像赶集似地说,说完,低着头一溜小跑出去。 蔓蔓连句“哎”都来不及叫,不知她是忽然怎么了。 出了门口刚要掩上门,兀然发现,隔自己两步远站了一个人。 林佳静一愣,见站着的是汪芸芸。汪芸芸的一双眼睛,是透过敞开的门缝,望进了里面,投到姚爷那张隐绰的侧颜。 汪芸芸看得很专注,像忘了神似的,林佳静一看,就大致明了是怎么回事。 她想绕过汪芸芸走开。 “林佳静。”汪芸芸突然一口叫住她。 “芸芸姐。”林佳静避不过自己与这群姐妹牵扯不清的亲戚关系。 汪芸芸亮晶晶的眼神儿,若钉钉子盯着她:“你不是喜欢他吧?” “不是。” 这点自知之明她有,不然不会急着闪避了。 “不是就好。”汪芸芸说。 林佳静抬起头,忽然是觉得她可怜,姚爷那样子摆明一般女孩都进不了眼睛的。 “你看着我做什么?”汪芸芸回头,对着她投到自己的视线,不悦地提眉瞪眼。 “没什么。”林佳静迅速低下头。 “最好是没什么。”汪芸芸对她使劲儿瞪了下眼,“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如果你想靠近蔓蔓姐,想借蔓蔓姐的关系捷足先登,你小心点你自己的皮肉。” 忽的想起了当初温媛扫自己的那几下,林佳静猛地抬高视线:“芸芸姐,明人不做暗事。然说回来,我没有做错事,何必怕你们。” “行,我们都知道你很高傲,高傲得像只孔雀,因为攀上了个富二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攀的这个小子不仅是富二代,而且是个官二代。”汪芸芸朝她昂起个头,得意地笑着。 她和姚子宝的关系,被汪芸芸知道了? 林佳静紧张地吸上口气。 “你不用欺瞒我们,不用欺瞒你爸和蔓蔓姐。你和他在火车站手牵手一块走的场面,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汪芸芸说。 手牵手?她和他都没有手牵手过,怎么就变成手牵手了? 脏水岂能被她这样泼。 愤怒地抓起拳头时,身边忽然插入一个声音: “你既然知道我是官二代,既然知道我很厉害,知道她可能是我女朋友,你还当众奚落她,你就不怕挨我一拳头?” 嘎吱嘎吱。姚家二爷,掰着手指节有力的声音,很是吓人。 汪芸芸正是被这一吓,立马缝上了自己嘴巴,落荒似地逃。 对她逃之夭夭的背影,姚子宝不屑地扶了下眼镜:这种女人,竟敢垂涎他哥? “我们不要见面吧。”林佳静低低声说。 她不想给他惹麻烦。 “其实见面不见面无所谓。这事,我哥他们都知道了。”姚子宝道,紧接指头故意指向里面的姚爷,“那是我哥。” 抬起的眼,吃惊地看着他:不像啊。 “不像是不是?”姚子宝挠挠额头的刘海,“不过,说不定我是青蛙王子。” 一刹的愣怔之后,意会到这其中的含义,她咧开了小嘴是一笑,笑得很是暖心:“你一直是青蛙王子。” 姚子宝被她的笑容迷煞了眼。 她人长得美,笑起来更美,若三月的桃花,妖娆枝展,春意绵绵,春光无限。 “宝儿,你在外面吗?”兄长突然在病房里面叫了一声,方把他的魂儿勾了回来。 姚爷虽说不管弟弟的私事,但是,在见到林佳静对他弟弟笑的刹那,狭长的睐一眯,都能意识到这女孩太危险了。 这女孩五官美,身材高挑,当电影明星和模特儿都没有问题。 可只是长得美?对男人来说何尝不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林佳静与同是长得美的白露相差太多了,在身世背景方面。 不说他自己的婚事,他很清楚,他弟弟的婚事,他弟弟将来的对象,以林佳静这样的家境以及与陆家扯不清的温家人身份,都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了,哥?”既然被兄长叫到,姚子宝推开门。 在这时候,林佳静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双英武生姿的长睐,是在自己脸上一瞅,目光很是生冷,足以让人打颤。林佳静嘴角上的笑容一僵:不明自己刚是做错什么事了。 “去卫生间里打盆热水。”长睐一低,姚子业随意找了个事儿给弟弟做。 门嘭,当着林佳静的脸掩上了。 林佳静望着这面薄薄的门板,却是好像一堵沉厚的永远无法跨越的墙。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到了温家人说的话:她其实与蔓蔓,与他,都离得很远很远。 病房里,“哥,热水打好了。”姚子宝端着盆热水出来,其实不明兄长叫自己打热水是为什么,只想赶紧干完活后出去。 “你坐在那,等会儿或许要你帮忙。”姚爷头也不抬地说。 姚子宝这才是意会到了什么,眉头一皱:“哥?” “怎么?你蔓蔓姐现在病着,你不陪她?”姚爷拿弟弟自己说过的话说。 姚子宝自然没有的话说。 蔓蔓拿棉花球压着那只被戳了血的指头,一直在听,一直在看,没有插句话。 她自己的哥君爷不好惹,这个姚爷一样不好惹。 等姚子业走进去卫生间里洗手,蔓蔓向像是垂头丧气的姚子宝招招手,她也很好奇,什么时候姚家二少和她的妹子林佳静好上了。 “蔓蔓姐。”挪着小板凳靠到床边,姚子宝皱着的眉头好像老头子。 “怎么说?”蔓蔓现在的神态,很像喜欢八卦的老太婆。 “我和她真是没什么,就我哥多疑,他今天明明还说相信我。”姚子宝委屈地把鼻子皱了又皱。的确是委屈了他这颗比陆欢聪明太多的脑袋了,居然陷入这样一个窘境。 “我知道佳静长的很漂亮。”蔓蔓慢条斯理地说。 “这和她漂亮没有关系——”话没说完,额头被蔓蔓伸出的指头一弹,差点哎呦出声,愣惊地看向蔓蔓。 “什么漂亮没有关系?怎么,你们男人不喜欢美女只喜欢丑女?你这话说出来没有一点诚意,蔓蔓姐听着,知道是个傻子都不会这么说。”蔓蔓一句话撕开了他的那套托辞。 姚子宝不甘心地撅着嘴:“蔓蔓姐你不是照样有很多人喜欢吗?” “行,你变着法子说我丑是不是?我知道你哥都说过我丑,你是你哥的弟弟一个样。” 蔓蔓半开玩笑似的话,令刚要走出卫生间的姚爷止了步子。 姚子宝羞得满脸通红:“蔓蔓姐,我不是说你丑,绝对不是。我只是想说明,人品比外貌重要。” “你这么想没有错,但是,你不能找借口一再否决自己就是被我妹子的外貌迷上了。” 事到如今,姚子宝领教了蔓蔓嘴口上的利害后,叹气:“我明白为什么陆大哥,对蔓蔓姐总是要用喝的了。” “他那是坏脾气,对谁都一样。”秀眉一撇,不予置否。 “蔓蔓姐,我承认佳静长得美,但是,我只是和她交朋友。” “嗯,交着交着进一步,我知道,所有男女关系,都是从交朋友开始的。当初我和我老公也是。”蔓蔓凭着自己过来人的经验,教导起小弟弟颇有成就感。 姚子宝被她的话给窘得,想拿手捂脸:“蔓蔓姐,你能不能不这么直接?” “直接?看来,我是都说对了?”一刹抓住他话里的把柄。 “蔓蔓姐你怎么想?”姚子宝认真地抬起头。 弟弟那双真挚的请求意见的眼神,让蔓蔓心里做姐姐的虚荣心膨胀起来:“要我说实话?” “是。” “你和佳静现阶段不合适。至于感情,要靠培养的。你们现在年纪小,谁都说不好。” 蔓蔓这句话很客观,不像其他人,立马否决他。 “我没有想过和她发展成那个关系。”姚子宝一字一句的,也认真地对蔓蔓说,“当然,我知道我或许是被她的外貌给迷恋上了。” “这就是你哥为什么阻止你和她多说话的原因,因为他知道你自制力不好,怕你因为冲动做了错事。”蔓蔓说到这,算是给他们兄弟两人圆了场。 姚子业心头如一阵暖风吹过,心中余韵时,拿手盖住眼。 …… 过了一天,陆家的车将陆夫人姚夫人送了过来。 两个妈急匆匆跑进县城医院。在真正看到女儿儿子都完好如初时,陆夫人眼眶里忽然一湿,众人措手不及。 “好了,好了。别哭了。”姚夫人抽出条纸巾给擦眼泪的陆夫人,“这不人都平安无事,你哭什么?” 陆夫人不是因为伤心哭,而是高兴的时候掉了眼泪。 对于母亲过于发达的泪腺,陆欢翻翻白眼。 那头,刘秘书进来说车已经重新加好油,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蔓蔓伸手要提起行李袋时,朝窗口下面望过去,见林佳静从一辆出租车窗口伸出只手朝她晃了晃,蔓蔓点点头。 “你在看谁呢?囡囡?”两个夫人见着她站在窗口的样子,问。 “没有。”蔓蔓知道连陆夫人都不接受温家,一句话敷衍过去。 陆欢跟在她后面要走时,迅速瞟向窗下,没能抓到温家人的影子,悻然地撇撇嘴。 在医院里呆了两天,现在宝宝的初步检查结果正常,蔓蔓和陆夫人等人汇合,一块出发去搭飞机回京。 离开这块经历过生死的地方,蔓蔓恍然一梦。 给人恍然一梦的,不止是她。 一路上,陆夫人发现,除了小儿子表现还算正常,女儿和大儿子都显得过分的平静。 “你哥和你姐不是又吵架了吧?”陆夫人戳戳自己小儿子问。 “应该不是吧。”陆欢回想了半天,“我听姚大哥说,是姐抓着哥的手救了哥呢,让哥特感动。” “你姐抓你哥的手了?”陆夫人眉间抹过一抹惊讶时,难掩欣喜。 陆欢记起:“姐好像没有抓过我的手?” 妒忌。 坐在副驾座的君爷听见了,伸出一只手到弟弟面前,意思:给你抓抓,你不用妒忌了。 陆欢的脸一阵红一阵绿的,骑虎难下。 而陆夫人直接要掉下巴了:难得大儿子会开一次笑话。 听到动静回头的月牙儿眼,见着这场面,一刹那禁不住展开。 最感慨的,要属通过车前镜望到后面母亲弟弟妹妹三人的君爷,素来冷霜铸成的眉宇是吹来了一阵春风,极是愉悦地舒展开来:这样家庭和乐的场面,不知是他盼了多久方是盼来的。 回京一路平安。到了机场,让刘秘书把人送回家。 君爷要赶去单位。 “陆君,你今晚想吃什么?”陆夫人追住大儿子问。 这一趟旅程,大儿子最辛苦了,做母亲的要好好慰劳。 “问囡囡和欢儿想吃什么吧,我向来不挑口的。”眼神掠过弟弟妹妹,伸手一扬,截了辆出租车自己走了。 陆欢都能感觉得到:自从生死一劫后,兄长有点变,变得温柔些了。是被姐姐握手的缘故吗? 蔓蔓这边刚要帮母亲拎包,手心忽然被后面的弟弟伸出的手一握,回头,微讶:“欢儿?” “姐,让我牵牵你的手吧。做弟弟的,从小都被姐姐牵过手的。”陆欢握住她的手不放着说。 蔓蔓是既诧异,又囧:姐姐牵弟弟的手,那是小孩子做的事吧。现在他们两人都几岁了。 “别淘气。”陆夫人对小儿子轻斥一句。 “我这是哪里来的淘气,我这是想享受做弟弟这个迟来的权利。”陆欢正儿八经的。 陆夫人哪能说得过儿子。 蔓蔓被弟弟拉着手,好像小朋友手牵手,走出机场大厅。 四周的路人看见,眼神写着:小两口吧? “姐,姐夫妒忌你可别赖我身上。”陆欢忙要蔓蔓先做保证。 蔓蔓举起的拳头,羞愤地往他身上一砸,吓得他松开了手,就此瞪瞪月牙儿眼:“你自个儿和你姐夫解释。” 陆欢瘪嘴,刚想反驳一句,后想到蒋衍不在,闭住了口。 未想,他们三人刚拎着行李回到家,陆司令已在家里客厅忙活着。 “哎呀,回来了?”手里握着把拖把,在擦地板的陆司令,看到他们几个开门进来,摸着腰直起身。 “爸,你拖地板!”陆欢发现新大陆似地叫,“我记得你有五六年没有拖地板了。自从我长大可以替了你拖地板的位置后。” 陆司令有点囧地小心先看了下女儿的反应,对小儿子一瞪眼:“不就五六年吗?”说完,拖把直接塞到小儿子手心里,走去看女儿:“囡囡,身子好点没有?” “医院说宝宝没事。”蔓蔓拘谨地正正经经地向老领导汇报。 “对了,阿衍呢?”陆司令想起了宝贝女婿,问。 陆夫人其实到了县城医院不见女婿,也觉得奇怪,但是不知怎么开声问。 陆欢埋着头,飞快地推着拖把拖过地板,听陆司令这问话,头也不抬地说:“爸,姐夫送那个病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送病人?”陆司令摸不着头脑,一脸困惑。 可见,蒋玥那件事,压根都没有传到陆司令这里。 “是这样的。”陆夫人只好和丈夫走到角落里,慢慢地讲述起整件事发生的经过。 当听到自己女儿为了追老公,才造成了半路被困水灾的事时,陆司令的浓眉皱了。 “到现在他都没有一点消息回来?”陆司令面向女儿,问。 陆司令的浓眉,大眼,无不都透发了一种不悦的神情。 蔓蔓斟酌着说:“我想不是他的错,是他可能不方便。” “什么不方便?不方便到自己媳妇出了事差点没命,他都没有一通电话回来过问?”陆司令不是好惹的,声音愈显愈严厉。 不管怎样,蒋衍是作为他女儿的老公,就得有做老公的样。 “爸。”蔓蔓承受了陆司令沉甸甸问责的眼神,道,“先不论阿衍有没有错,这事,爷爷有令,其他人都不能插手,就我们自己解决。” 此话,令陆夫人和陆欢都一惊。 “姐——”停下拖把的陆欢叫。 摆个手让小儿子一边去,陆司令却是对女儿的这份坦然带了欣赏:“行,这事你们自己解决。” “贺砚?”陆夫人对老公的如此爽快,深感不满。 “要相信年轻人他们自己的能力,我们总不可能罩着他们一辈子吧。”陆司令对老婆温柔地解释说。 蔓蔓忽然间,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满满地溢在心间。 不难想象,陆司令以他自己另一种温柔的风格,替她撑起了另一片父亲的天。 “囡囡,既然阿衍没有回来,我这个做爸的,只能要求你今晚和以前一样,睡你哥的房间。”陆司令该严的地方,一样严。 蔓蔓没拒绝。 看到女儿拎行李进了房间,陆夫人与老公说:“你忘了?上次阿衍生病的时候,她是睡不着吃不好的。现在阿衍没有了消息,你让她是不是又要犯病了?” 对这顾虑,陆司令不是没有,棘手着:“再观察看看。” 蔓蔓在与林佳静通信息,商量之前在县城医院里三个人已拟好的计划。 “蔓蔓姐,这样,你把稿子写好,发到我这边的电脑,我去打印出来,装在信封里头。然后我和大舅,一个个寄送。”林佳静说。 蔓蔓从包里取出在车上机上零碎写的手写稿,借了台电脑打字。 稿子在检查几遍无误后,蔓蔓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发给了林佳静。 第二天,林佳静没有回学校,和温世轩一块上在京驻各部队的总部去发信。 这信,一共只发了两天,一封简简单单的军嫂寻找老公的求助信件,惊动了多个部队高层。 …… “表姐,不好了。这——”秦少冲进蒋玥的病房,急得是满头大汗。 “什么事这么慌张?不会先把门关上吗?”蒋玥气道,瞪他眼。 秦少转身关了门,四处望:“姨妈不在?” “她去财务科了。”蒋玥歇下手头的书,问他,“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个温蔓,写了求助信,找到了许多部队的办事单位寻找她老公的下路。这不是连国防部总部的人,都被惊动了。”秦少说。 蒋玥大吃一惊,继而切齿:真行啊,蔓蔓。陆家不给你靠山,你打算闹大? 就不怕我恼怒成羞将蒋梅告上法庭吗? “表姐,你说这事怎么办?她迟早会找到这里来的。”秦少说。 “她要找来就找来呗。”蒋玥笑阴阴地耸肩蹙眉,毫不在意胸有成竹的模样。 发完求助信的第二天,有个电话打到了蔓蔓的手机里。 “我是集团军军长,姓曾。你找你老公的信传到了我们这里。经我们调查,你老公在我们部队里的医院。” 有老公的信息了。 蔓蔓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穿鞋套上衣服,拿起背包,要赶往对方约定的地点。 当她在门口打的出发时,不知道后面跟了辆车。 出租车行驶到了约定地点,路口停着辆吉普军车在等自己似的。 蔓蔓走过去,车里跳下个军官对她自称,自己是曾军长的人,来接她去部队驻地的。蔓蔓在看了对方出示的有效证件后,没有疑问上了车。 接着是长达四五个钟头的车程,吉普车驶进了一个军事重地闲人免进的地方。 那辆跟踪的车,在铁丝网外转悠了一小圈,并未再靠近,打电话说:“陆上校,是,是XX集团军。” 办公室里,掌心沉重地在电话机上按下话筒,冷眉向上扬,想到什么,如抹重笔又往下落。 姚爷一直在他旁边等消息,见他这副神情,追问:“是我们以前那支部队吗?” “是。” “这么说,蒋中校,也有可能以前在这支部队干过?” “这个我让刘秘书去查了。”妹婿的背景他本来不想调查太多,是怕引起妹妹反感。 可现在一切疑点都集中到这里了,不能不查。 不会儿,刘秘书查到了蒋衍的相关档案:蒋衍刚进部队时,国防大学生毕业后不到一年担任连长,呆的就是这支部队,某团某营七连。在长江特大洪水抗险救灾中荣立过一等功。 两爷看到这时一愣:莫非自己在那时候,和蒋衍也遇到过了。 蔓蔓下车后,是被军官领着,进了部队驻地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 “曾军长,人带到了。”兵在门口替她喊报道。 “哎,进来进来。”里面一名中年军人,一口热情的湖南腔调,招呼蔓蔓。 蔓蔓略迟疑一步,迈了进去。 首长办公室,整洁干净。成列柜上,摆放了一架架战车飞机导弹模型,和自家老首长的喜好差不多。 “是蒋中校的媳妇吧?坐!”曾军长请她坐下,给她上了茶。 蔓蔓忙站起,先鞠个躬:“感谢首长的帮助。” “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工作不好,没有工作到位,及时联系你们,让你们这些军嫂,担心你们的家人,我们的前线战士,是我们的错。”曾军长客客气气的一番话,让蔓蔓有些无所适从。 “首长,我想问,我老公他现在是在——” “蒋中校是吧?他那天护送病人到医院后,因为一些事情,没法走开。具体,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到医院一看,你就明白了。” 这位老首长看起来很和气很和蔼,比自己家的老领导都要好脾气。 蔓蔓心里没有那么忐忑了,再抬起眼仔细打量首长,看见首长同志的眉心里有颗痣,挺是显眼。 曾军长转个身,是抓起电话帮她联系人过来接她,接着继续对她说:“你可能不知道,你老公,在调到其它部队前,是在刚毕业,就分到我们部队工作了。这里的人,算是你老公最初的战友和部队家庭,感情不一般。如果这些事,早在这之前和你说了,就没有这么多误会了。蒋中校应该多带你到他的部队里去看看。” 蔓蔓没有想到这么多。这里居然是老公以前的单位? 诚惶诚恐:“我老公,他事儿多,我也就没有问。” “这是错误。一个军人,为他媳妇在不违反军事保密条例的基础上,应该是向自己媳妇和家人多介绍自己的部队大家庭,这样他的家人能理解部队,支持部队,你说是不是?” 几个拐弯过来,是拐着要给他老公安罪名了?月儿眉小揪,道:“他不是没有和我说,只是我记不住那么多。” 对方接到她这不悦的口气,沉眉,继而笑:“这样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蔓蔓现在觉得这老首长,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知道部队的领导是不是都这个高深莫测的样。想来自家老首长,也有这个毛病。 门口来了人,报告,说准备好了,可以带人出发。 蔓蔓急着见老公,屁股都没沾过椅子,茶没喝上一口,走了出去。 曾军长见着她出去的背影,指尖是在眉间那颗痣上一按,似乎是有留意到她看着自己这个地方的目光。 坐上车,再开往部队里的医院。蔓蔓心里都诸多疑问,为什么蒋玥会选择在这里的驻地医院治疗呢? 车上一个开车的兵,答了她的疑问。 “蒋记者是吧?蒋记者她父亲,不就是我们军某师师长。而且蒋记者,就是我们部队宣传股的,本事可大着呢,据说经常采访一些大人物。” 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那更不该瞒着她不是吗? 车开到了医院,正好就在医院门口的院子里。蔓蔓见到了被护士用轮椅推出来散步的蒋玥。 “来见蒋中校的?”蒋玥朝她如客气礼貌友好地微笑着说,只有蔓蔓能见得到,这女人微翘的嘴角里头,是抹嚣张。 “不是。”蔓蔓道。 “不是?”蒋玥眉一挑。 蔓蔓笑:“是来见我老公的。” 果断让蒋玥内心里窝了把火,眼看蔓蔓这笑,从容是也,说着铁铮铮的事实,那是她老公。 “听说你差点被水淹了,你老公没有去看你,你还要来看他?”蒋玥被激之下,露了些牙齿。 “听说蒋记者出了事后,蒋记者的老公知道,但是一直都没有来看蒋记者?” 蒋玥被道中了龌龊的心思,僵硬地转开脸。极少人知道,是她不想让罗大伟来看她的。 “蒋记者,你好好养伤,不过我想不用我提醒,两天没见而已,蒋记者这脸,都大了一圈,营养很好。”蔓蔓笑着对那个推轮椅的护士同含个头打了招呼,施施然地进了门口。 自己长胖了?蒋衍立马拿手捂了下脸。耳听身后的护士一声窃笑,她唰的黑脸:居然敢耍她? 不过,蔓蔓想就此把老公接走,那是不可能的。 仰头看到那扇紧闭的窗户,蒋玥眼底漾起快意的笑意。 蔓蔓在接待处询问之后,一名护士领着她爬上楼梯,边介绍说:“是监护病房,进到那里,要安静。” 说的是蒋父。 蒋父是在护送病人转院之后,在医院里当场倒下了。 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已经连续几天在监护病房没有办法出来。 蔓蔓想起老公说的,蒋父其实身体早到了必须手术的时刻,只是为了儿女子孙一直拖着。 走到监护病房那层楼,隔着一扇玻璃门窗,蔓蔓看到了刚从病房里面走出来的老公。 老公看见她,甚是吃惊的样子,接着疾步冲了出来。 “蔓蔓。” 蔓蔓来不及反应,眼前一花,老公那双有力的手臂已把她抱进了怀里,搂紧,力道几乎令她吃惊地叫一声:小心孩子。 说到孩子,蒋衍蓦地小心轻然地松开了她,扶着她双手:“没事吧?” 蔓蔓摇摇头,手指是伸到了老公的脸上摸索,老公英俊的下巴上长了些胡茬。 掌心反握住她的手,搁在掌心里摩挲,她手指的柔嫩如葱,倍是心疼,英眉里是道不清的一抹情绪:“我有让爸通知你要你别担心,你怎么会找来呢?” “那我追着你到县城,结果半路出了事你知道不知道?”蔓蔓小媳妇撅起微翘的嘴巴。 “知道。”很是沉重地吐出这两个字,“那晚爸都再次诱发了心脏病。” “你好歹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啊。”小拳头砸在他肩窝里,又是埋怨,又是替他心疼的。 “我想打。但是,进了这里,这里是军事驻地,手机没收。而且现在是军事戒严时期,连打去外面的电话都要进行管制。最主要是,我不想你知道。我想着就过几天,爸病情稳定了,一块出去时再和你说。” “你不怕我出事?”月儿眼瞪着他。 “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但是,不意味我不知道你的情况。” “哦,你是知道我的情况你自己可以安心了,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你存心让我为你担心了?”指头戳着他的胸口,一个个地戳,心头恼。 他有害她多担心! “我不是让爸打电话给你让你别担心吗?” “我爸之后找不到你,都跑到县城找我了。这次我能找到你,还是我爸给出的主意。” 在媳妇喋喋不休埋怨的时候,他这个做老公的,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低头闻着媳妇身上入迷的味儿。 眼见老公居然听着神游了,手指头不规矩地往她身上摸,蔓蔓的手指头往老公大腿上一掐:“罚你,不准碰我。” 这个惩罚要命! “蔓蔓。”举双手投降,像狗儿贴在媳妇身后。 蔓蔓蹑手蹑脚,是走到了公公躺着的病房,嘘:“爸他醒了吗?” “人是醒的,这两天精神好了些。等过两天,应该可以转院了。”提到父亲的病情,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不过,医生说了,最重要的是这个阶段里,不可以再受到任何刺激了。” 就因为这,蒋玥吃定了他们? 蔓蔓怒,先向老公告状:“她挂了我打给你的电话。” 蒋衍一时没声,是在思摸着。 可蔓蔓小媳妇不满意他这会儿的反应慢一拍,怒道:“你没有看出来吗?她都装的。哪有个要残废的,像她这样,没有一点悲伤流泪的模样。” 蒋衍道:“这个,医生说她应该不是真的残废,可能只是神经的暂时麻痹。” “如果麻痹不好,不就一辈子赖着二姐了吗?”蔓蔓抱起手,打定了主意非要刮了蒋玥这层皮不可。 然而,在蒋衍心里,想的远比媳妇多。 蒋玥敢装,没有人帮手肯定装不成,这说明了蒋玥有人撑腰。 是不是义父蒋中海撑腰,需要琢磨。 若不是义父蒋中海,这事儿,就挺复杂了。 因为来到这后,他忽然发现关秀爱很是神秘,以前他在这部队时,怎么没有感觉到这些异常呢? 说回来,他那时候在这部队,干的是基层,仅两年时间,对部队高层领导了解甚少。不像他之后调去的机关,整天和领导混。 病房里,听到响动的蒋父咳了一声,使得小儿子小儿媳一同入门叫:“爸。” “蔓蔓。”看到小儿媳乍然出现,蒋父与儿子一样惊喜万分。 “爸,您歇着。”蔓蔓坐到老人家旁边。 蒋父笑融融地看着她,眼眶里有些激动:“辛苦你了,蔓蔓。我知道你不容易,离开阿衍这么多天,受苦了。” 公公这番话,令她倒是有点惭愧起来:“爸,瞧您说的,有什么辛苦的,当军嫂都这样。” 蒋父听着乐呵呵的,又是问了她一些情况,听到她身体没事,老人家心里放心了。 “爸,你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没法像金美辰对蒋母夸口生孙子,平安生下孩子的信心,蔓蔓小儿媳还是有的,“所以爸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帮我们带孩子。” 蒋父握着她的手,应:“好,好。” …… 在陆家村附近那个火车站。 今天,是许多陆家客人,连同陆老头都一块离开的时间。 陆老头与其他人一样,坐的是硬卧,只是位置靠后一些,有兵在附近把守。 “哎,别跑啊。”勤务兵在火车走廊上追着一个小身影。 没能拦住,小身影忽的一蹿,进了陆老头的地盘上。 举着报纸的陆老头拉下一截老花眼镜,对着小男孩:“你是谁啊?” “我是我舅妈的小外甥,小东子。”乌亮的一双小眼珠子,看着老人。 “有什么事?”听说了对方的身份,陆老头有点冷了下来。 “听说你是部队的官,我是来举报我爸的。” 【124】原形毕露 更新时间:2013-3-3 10:31:05 本章字数:13197 “你想告你爸?”陆老头抖抖报纸,“你今年几岁?” 这孩子智力有没有问题? 记得是蒋家的孩子吧,在自家院子里玩过,与他孙女囡囡关系不错? “我五岁。爱残颚疈”孩子喊的这五岁,好像轰的大炮一样,力气震人。 陆老头是聪明人,不会和小男孩死较劲,敷衍地问:“说吧,你和你爸怎么了?你爸欺负你了?” “不,他欺负我妈。” 夫妻吵架,得靠小屁孩来管。 这蒋家,越来越不成器了。 “他怎么欺负你妈了?骂你妈了?” “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站岗的勤务兵都被小男孩这句话给吓到,急忙探头看周近有没有人听见。 这蒋家的男人,可都是军人。 陆老头保持一定的警惕性与怀疑性,再说夫妻吵架,埋怨来埋怨去,互相猜疑些有的没的,是常有的事。 说对方有小三,或许只是气话,小孩子听了当回事。 “行了,回去吧。”陆老头赶孩子走,因为对蒋家人没有好感。 “你不信?”乌亮的眼珠大得像太阳,看着他,刺目。 终于发现这孩子有一点动人的地方,像囡囡,眼睛很真。 陆老头放下了报纸,认真地与他说了句话:“没证没据,怎么信?” “哎——”长长叹口气。 陆老头稀奇了,怎么孩子叹气声比他这个老头还长:“怎么叹气?” “我说那个女人太狡猾。”小嘴巴认认真真地说。 “哪个女人?” “我爸的小三。” “怎么狡猾?”陆老头越听越有趣了,这孩子讲故事行啊,挺吊人胃口的。 “她诬陷我妈妈把她推下山坡,说自己的脚把我妈害残废了,暗地里要挟我妈妈别把她和我爸的事说出来。” 同在场听着的勤务兵猛地拿手捂住嘴巴:这孩子说的是那个被称为仁心宽厚的蒋记者吗? 浓眉成了疙瘩,再怎么不喜欢蒋家人,但是更厌恶这种背地里害人的人,陆老头拉下老花眼镜:“你告诉我,你这些事怎么知道的?是你妈让你过来帮她举报的吗?” “不是我妈妈让我过来,实际上我爸爸为了那个小三,拉着看着我妈妈不让我妈妈说,还以我威胁我妈妈,我很讨厌这样的爸爸!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军人,他不该穿他的军装!”小脸蛋义愤填膺,小手抓的拳头紧紧的,头却昂得高高的,如顶天立地一般地傲立。 在场的人,在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一种纯粹的东西,因为纯粹反而忒感人,忒震撼。 他爱他妈妈,可能也还继续爱着他爸爸。 但是,他选择了正义。 像,像他孙女囡囡,并像他们陆家人的作风。 “我明白了。”陆老头语重心长的,伸出手拍拍小肩头。 “你会接受我的举报吗?”认真的劲头没有从小脸蛋退去,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可像你爸爸说的,这事我接受了审理了,接下来,你爸爸妈妈都有可能因此接到调查,都有可能进监狱,你有想过你到时候自己怎么办吗?”陆老头道。 老头子的眼睛里此刻有着温柔的流光。 他很是惊诧,记得这老头,成天躲在自己的小阁楼里,俯瞰其他人,挺冷漠,有点讨人厌的,尤其听其他大人说陆老头和他舅妈闹翻了。可是,现在看来,这老头并不是很无情。 小孩子的话是一字一字胸有成竹地道:“我相信我妈妈是无辜的,而我爸爸应该接受相应的惩罚。我相信,部队领导,你,会帮我们家主持公道的,不会让我失去妈妈的。” 陆老头黑了脸:这孩子是将了他一军。 听完这话的勤务兵偷偷地笑:这孩子很聪明。 “我现在是退休人员,不管部队的事了。”陆老头生气地道。 “可你能帮我反映上去。”从小在部队家庭耳濡目染的小孩子不好糊弄。 “如果我不帮,你能怎样?” “没关系,我刚刚的话,因为很大声,隔壁的部队高官也听见了。” 现在的孩子,也忒聪明了吧。 和老爷子一块走的战友,是都订了挨号的位置。 果然,有其他老头从隔壁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对陆老头说:“陆老,你认栽吧。他先找你,都有盘算,都有小计谋的了。我说的对不对啊,小朋友?” “我没有算计他,我只是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并不对此加以肯定的小脸蛋,依旧秉着一股认真的精神。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真相?”陆老头眯着眼,等着这小屁孩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我听人家说了,那个女人送了你一个面偶。” “嗯?!”巨大的疑惑,浮现在陆老头向来不惊不乱的脸,“你怎么知道这个事?” 其他人一样都表示惊诧,耳听这孩子话里有另外的玄机。 “我告诉你是这么回事吧。”小脸蛋绷得紧紧,严肃,一丝不苟,“那天,你不在,舅妈教我做面偶,我亲眼看着舅妈照着你的样子做了个你的人模。” 甚是一惊。 这么说,那面偶真是自己的孙女囡囡做的? “小赵。”陆老头喝。 勤务兵立马回话:“听你吩咐,是在回来的行李箱里装着。” “把行李箱拎过来。” 勤务兵立马去取东西。 为了验证事情的真实性,陆老头继续盘问孩子:“你说说,你舅妈照着我的样子做出来的面偶是什么模样的?” “就你刚刚看书的模样,但是没有戴眼镜。” 符合,完全符合。但,会不会是这孩子道听途说得来的信息?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你舅妈做的?” 面偶上面,他们是仔仔细细查看过多遍了,没有留下一点迹象。 小嘴巴嘟起,很是不屑地瞥质疑的众人:“除了舅妈,谁都做出那么像你的面偶呢?而且,面偶上都留有指纹,你一查,不就知道了是谁做的了。” 众人,包括陆老头,全体,倒了。 真是一群诸葛亮还比不上一个五岁大的孩子。 指纹,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指纹的问题。 作案的人,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到,所以胆大包天。 如果蒋玥冒名把他孙女的作品占为己有的事情是真,那么,蒋玥诬陷蒋梅的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了。因为最少可以证明蒋玥的品德已经败坏。 “你,是在为你舅妈打抱不平,才来告诉我这件事情吗?”陆老头敲点指头问小男孩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我只是不希望坏人为非作歹。” 一个小孩子都能挺身而出的原则,他们这些大人们,是不是该感到惭愧了。 …… 看着蒋父睡着了,蔓蔓蹑手蹑脚,走出病房。 老公去问了医生有关转院的事情,希望能尽快办妥。 蔓蔓走到护士站的时候,因为脚步轻,那些嚼舌头的护士没有听见她靠近,都在说: “听说没有?姓蒋的,与别人的老公搞上了。” 心头一个咯噔,这说的是哪个姓蒋的,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可是,东窗事发,莫非是蒋梅自己戳穿的? 那些护士继续嚼: “真行,看不出来,不是部队先进分子,年年表扬的标兵吗?原来都是假的?” “狐狸精,都看不出来的。” “她老公不是挺好的吗?还脚踏两条船?” “更搞笑的是,她老公,是师级干部,论背景都是响当当的,比她勾的人家的老公高上不止一个阶层。” “罗中校一表人才,不知道她嫌弃什么?” “水性杨花的女人,永远都是靠不住的。再好的老公,她都当垃圾。活该现在被揭出来。” “她完了?” “不见得。我告诉你们,她这回说是出意外变成残废,实际上是因为和人家的老婆干上了。这事,肯定有的继续闹。” 这,正是蔓蔓所担忧的。 蒋梅破斧沉舟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天,来蒋玥病房询问的人,不止有部队里涉及军婚问题的调查组人员,有公安机关。这公安机关分成两类,一类是来自出事的当地机关,调查她那出意外事件。另一个,是北京法院,蒋梅提出了关于军婚的诉讼。 一时间,本来属于驻地医院很是安静的小地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蔓蔓坐在楼梯口,与老公一人一个饭盒,躲着人吃午饭。 “医生答应了,说这两天抽调救护车,帮忙安排转院。”蒋衍向媳妇及时汇报情况。 蔓蔓夹起饭盒里的肉,习惯地放进老公的饭盒里:太油腻的东西她吃不惯。 见她本来吃的少,现在吃的更少的样子,英眉扣锁:“不喜欢吃这些?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用了,近来食量少,说是怀孕初期影响食欲的问题,很正常。”小口咬着条青菜,要老公别忙活。 “什么叫正常?你这连白饭都吃不下叫正常?要我喂你吗?”喝着,拿起调羹,舀了把白饭,直接塞进老婆微愕的小口里。 蔓蔓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被老公硬喂了口饭,这解放军同志的动作未免太快了,她使劲儿眨着月牙儿眼,在老公第二勺来之前,赶紧退后三尺。 “蔓蔓。”举着白饭勺的老公像叫狗一样引诱她。 翻白眼:“我想吃的时候会自己吃,我又不像某人是残疾。” “怎么,你嫌弃当我老婆享受被我喂饭的权利?” 使出杀手锏的蒋大少,一边扮红脸一边扮黑脸,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眼见拿饭勺当武器的老公,越逼越近,直是逼她来到墙壁上,形成一个危险的姿势。她双手举起一个投降的姿态时,伸出的舌头忽然往她唇上一舔,痒痒的,甜甜的,忍不住要吸进去,她急忙是把嘴唇咬一咬。 浓浓笑意的英眸,若是得逞了般:“怎样?要吃我还是要吃饭?” 蔓蔓窘,小爪子往他肩上捶:“别人都听见了。” 楼梯外头,真有人经过的样子,只听某人说: “你听到了吗?她说不是和人家的老公搞婚外情,是人家的老公硬把她给上了。” 这个她,指的当然还是那个如今处在风浪尖上的蒋玥。 “想告人家强奸?早不告晚不告现在才告?” “说是不好意思被老公知道。” “你信不信?” “信不信都好。强奸罪都是听妇女一面之词的多,那男人算是彻底完了。” 蔓蔓与老公眼睛对眼睛,很是诧异:蒋玥居然临危抱起了佛脚,将程思全反咬了一口? 更可怕的是,这程思全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的,后来又有人来报信,说程思全自个儿认了这个罪。 这事,弄得蒋衍都没有心情吃饭了。 看老公将筷子搁了一边,蔓蔓拿着手掌心给老公顺着背:“现在轮到你吃不下饭了?” 只手撑住额眉,蒋衍不知道如何形容眼下的心境,他与程思全,算是有点老交情了。当初程思全来他家求娶他姐时,这个姐夫老实中肯不像自己大哥为纨绔子弟夸夸其谈,给他留下的印象一直不错。 事实证明,程思全在事业上都没有犯下任何错误,最后却是全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有必要吗?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自贱到这种地步? 心里窝起一团火,啪,狠的再摔了筷子。 手指扶起老公的下巴,转过老公生着气的俊脸:“别气。” 老婆那略带哀求的声音,一下把他的魂都勾了。 “被那种人气自己不划算。” 声音软绵绵好像没有力气的棉花,却是中间藏了把利剑,所指无敌。 本是皱褶的星眸舒展了,握住她的手,然后发现她的手骨有些冰凉,捉到自己嘴巴上啄着:“瞧,吃少饭的结果,你这手都冷的。” “才不是因为这样,是这里开了空调,我不适应。”眉头小皱着辩解。 听是这样,赶紧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老婆肩膀上,拉紧两边,小心翼翼帮老婆整理衣领子。 这种被老公侍候的感觉当然是很棒的,小脸低垂,嘴角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 咿呀。 楼道的弹簧门被人推开,轮椅的车轮子刚驶进一半,转头,看到他们一对人儿面对面亲密无间,眸子冰冷地眯起。 手指头刚好帮老婆将翻起的衣领子理了一半,蒋衍没有理由停下手上的动作,粗糙的指头,小心谨慎的,想尽办法温柔地翻好下面的衣领子。 蔓蔓的脖子好像缩头乌龟,不时往领子里缩,给老公的动作让出空间。 两人的脸,不自觉中近得没有距离,彼此呼吸都能听见。 然对他们来说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们是夫妻。 这个场景,这个认知,再次像把刀刺到蒋玥心窝口上,鲜血汩汩地流。 指头,在轮椅上如刀子一样刮,道道的痕。 “有人呢。”蔓蔓小媳妇故意提醒老公。 “这有什么?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蒋大少一如既往,对偷吃老婆豆腐的事时时彰显正大光明的证据。 “蒋中校!”蒋玥提了音量。 “有人叫你呢。”蔓蔓小媳妇故意扯扯老公的袖口。 “叫让她叫,我现在不是执行任务中,活没有干完呢。”蒋大少一如既往,对任何打断他偷吃老婆豆腐的行为很是愤慨地予以拒绝。 “蒋衍,你别得寸进尺!”某人歇斯底里地叫了,“你想想,当初你在救灾现场受了伤,是谁把你送到卫生队救了你一命的?” 前所未闻的故事,蔓蔓眯起眼。 蒋衍的手,把老婆像是生起气的脸蛋揉了揉,说:“你不相信我?” 老公的手把她的脸像扯面条一样拉,可见老公更生气,蔓蔓小媳妇认输:“可你得弄些证据叫我相信你。” “我只知道,谁都有可能救了我,但绝不是她。”英眸里流转的危险信息,射向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蒋玥猛一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个圈套,声音忽的变得低微起来:“对不起,蒋衍哥,我一时脾气不好,说错了话。” “你脾气向来很好,你今天突然说出这些话都让我在想,哪个是真正的你了。” 以前,这位千金大小姐说是对他意思时,可是都端着一副无害的架子的,说的有多好听,感情的事是没法勉强的,既然他不接受,她更不会勉强他。现在,她宽厚的面孔忽然发出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得狰狞而可怕,向着他老婆。 “蒋衍哥,我一直没有变的。”蒋玥着急地拿手拍胸脯表明。 “我相信你是一直都没有变。” 蔓蔓在旁边看,突然发现老公变起脸来一样好可怕。 向来吊儿郎当的俊颜,镀上一层铁青时,忽的,若是刮起了阵从地府里吹出来的阴风,飒飒,牛头马面迎风刮来。 蒋玥打起了冷意。 她知道她的衍哥哥,若发起脾气的样子,连女人都照揍不误。是揍,不是打而已。 “我,我——”灵机一动时,双手捂起脸,“蒋衍哥是不是埋怨我没有遵守约定,把二姐告上了法庭,但是,这不是我的错,是二姐逼的我。” “她怎么逼你了?说如果你不告她,她不敢告你是不是?” 充满讥诮的话,让蒋玥的脸蓦地僵如石块。 “当然不是。可你不能怪我,我只是在公安机关的审查下实话实说,的确是二姐把我推下山坡的。” “这个事情,自然到了某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咬牙:“那到时候二姐坐了监狱,蒋衍哥可别怪我。” “我不怪你,因为现在谁坐监狱都不知道。” 轮椅如怒箭准备退出楼道门。 可是,忽然,啪,一只手先越过了她身边,拉住了楼道门。 蒋玥一愣,紧接一喜,喜不自禁地抬起头:“衍哥哥——” 他这是挽留她不要走,是终于知道她的重要性了吗,要对他刚对她说的那些话道歉了吗? 满心的喜悦,在于蒋大少展现在她面前的笑颜,前所未见。 老公对其她女人像是献殷勤地笑,蔓蔓小媳妇本该怒气冲天,但是,老公这笑不对头,笑得过于夸张了,是皮笑肉不笑。月牙儿眼眨巴起:这女人是傻的吗?居然看不出来。 笑着,笑着的蒋大少,手指头像是极温柔似的,把她的轮椅转个方向,往前推。 蒋玥先是满心欣喜的笑容,在轮椅忽然要跌下楼梯时大跌失色,声音尖三度:“哇!” 轮椅在楼梯上倾斜不到三十度的一刻,她本来残废的小腿已伸了出去,脚尖沾到了台阶上。 这只残废的裹在毛毯下的脚,如今愿意主动伸出毛毯露出一角,可谓是小荷尖尖的美图一副,蔓蔓不失时机,举起手机摄像镜头,咔,拍了下来。 听到摄像声咔,残废的脚尖立马缩回了毛毯里面,冷汗直流。 在没有专业人士检查的必要下,她自然是不会让人给自己打那个麻痹针伪装,结果,无意到了这里,无意——露馅了。 真是无意吗? 抬起的眼角,往上,看到他俯瞰下来的俊颜,依然是笑着,瞳子一傻,眼看就在她这一怔的时候,轮椅再次往前倾斜,这回倾斜到了四十五度以上。 看来就要摔下去了,她闭上眼,任自己两条腿不动,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蒋衍,这是你逼我的! 后面脖子上的领子却是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提,她没能摔下楼梯,同时是离开了轮椅。当抓住她领子上的手蓦地一松,她措手不及,那两条腿,自然慌然地往下伸展,慌慌张张地站立在了台阶上,两边手,且还两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扶。 这个非常标准的站立姿势,蔓蔓小媳妇再度不失时机,咔,照下留影。 同时,不忘给老公悄悄举个V的胜利手势。 这回,蒋玥全身,像是从水里捞了出来似的了。一身所谓的病人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两条视线成直的,在看到蔓蔓举着手机像是要把刚才照下的照片发出去时,高八度地叫:“求你,别发!” 蔓蔓小媳妇嘴里振振有词的:“这怎么行?蒋记者,你难道不知道你受的委屈及你的残废已经牵动亿万人民的心吗?你如今奇迹似的康复,是全民可喜可贺的大事,要通知到全民知道,为你同贺才行的。” 听到这说法,蒋玥像是要死了一样,脸白齿红,居然如短跑健将冲下了楼梯,要去夺蔓蔓的手机。 弹簧门忽然“啪”打开,一群人,挤出在楼梯口,个个伸长脖子,瞪直眼睛,双双眼睛里写满了惊天动地的讶。 因为残废的那两只脚,不止是能站,能走,甚至是能跑了! 蒋玥为冲向蔓蔓,如刘翔奔向胜利终点的飞人姿态,果断地让某些人举起专业手机的摄像镜头,咔嚓,这拍摄的角度光影质量各方面绝对比蔓蔓那只有几百块的山寨手机优秀上千百倍,足以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新闻了。 听着身后咔嚓咔嚓,蒋玥扶住膝盖头,学着负伤的运动员,做出痛苦的姿势:“我的脚——” 然而,她再怎么叫,都没有人信她的话了。 最后一个咔嚓的镜头,定格在她像是十分痛苦的表情上,那位摄像的作者,甚至是学富五车,立了一个标题为:史上最痛苦的伪残疾运动员,看来伪残疾比真残疾痛苦,向史上最伟大的伪残疾人员致敬! 蔓蔓小媳妇抱着肚子,光是看这条微博就可以笑抽筋了。 是怕媳妇笑坏了肚子,笑岔了气,老公蒋衍,给小媳妇的背上抚摩着顺气。 蔓蔓小媳妇拿条纸巾,捏着鼻子擤着笑流下来的鼻水,一边对老公竖起大拇指:老公你一鸣惊人。 看来蒋衍同志一直只是在等最佳时机扒这女人的皮而已。 “怎样?你老公很有魅力吧?” 蔓蔓小媳妇一时没察觉老公的用意,以为老公这是在卖乖,点点头给颗奖励的糖:“不错。” 指头一捏小媳妇的脸。 月牙儿眼一眨,好像老公的笑颜,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 浑身,不禁起了毛。 别说,老公这样子真挺吓人的。 “阿衍——” “害怕了?知道害怕就好。”指头捏着媳妇的小脸,“我平常脾气比你哥好,但是,说实话,其实糟起来不比你哥差。” “我,我做错什么了吗?”感觉老公这是处理完了伪残疾,开堂审理起她,冷汗淋淋。 “她刚跑去抢你手机的时候,你不会躲吗!” 吼了。 刚是看到有人猛虎扑狼似地要扑向他老婆时,他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好在蒋玥这个飞人,因着几天不动,脚劲不足。 可他小媳妇不仅没有躲,还打算拿手机进行连续拍摄。 蔓蔓小媳妇当然想拍张动态摄影的,这样呈堂证据更足。不过被老公这一怒吼,她知道触犯老公的底线了。 “记住,我的脾气不比你哥差。”怒气的蒋衍,凶狠狠地警告媳妇。 今儿一听,老公脾气确实不比她哥差,震得她两只耳朵嗡嗡嗡响,肚子里的孩子都一样惊惧万分似的,让她肚子里响起了饥饿奏鸣曲。 “我去给你买碗面,你给我吃下去。” 老公发脾气了,今天不给她耍赖皮了,改成威胁+恫吓了。 蔓蔓小媳妇能听见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在:呜呜呜。 面条买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张开,乖乖让老公喂。 最高兴的,要属听到蒋玥没有残废消息的蒋父了,病立马好了一大半。 “这没有残废,说是推她下坡的证词肯定有漏洞,公安机关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了。”蒋父的雀跃,是为二女儿不用坐牢了。 “爸。”蒋衍在话语中却是夹带了点艰涩的,“你知道是谁去法院替姐告状吗?” “谁?” “小东子。” 孩子能在一瞬间长大,而且成长的速度超乎大人所想。 这小外甥,让蒋父感动至极:“是个好孩子,可难为他了。可他一个孩子的话,怎么让人相信?” 那是因为小东子到她爷爷面前告状去了。 蔓蔓眉头一耸一耸的:老头子,总算这回眼睛没有瞎耳朵没有聋。 “蔓蔓,过几天,我得去给你爷爷道谢。” 这不得让那老头得瑟的。 蔓蔓没有忘记在和人家冷战呢。 “他都说过不插手的。” 蔓蔓小媳妇倔强的嘴巴,让蒋父一愣继而一笑。 说回来,老头子是不算插手,不过是替孩子在法院人员面前美言几句。 “可这思全是怎么回事?真是犯了罪吗?”既然蒋玥都是满口胡言,蒋父当然要质疑起程思全所谓的认罪。 “爸,他那颗心都不在姐和东子身上,你管他做什么?”蒋衍扔了手上的东西说。 纵使是为了那个女人顶罪被关进监狱,活该。 蔓蔓小媳妇,咳咳,提醒老公:“那可不行,如果是她犯下的错,可不能因为二姐夫愿意一个人承担起所有责任,让她逃之夭夭了。” 这事该怎么解决? 蒋衍正考虑着是不是给二姐蒋梅打个电话,忽见小媳妇的目光往他脖子上瞟来瞟去的。他的手自然地往脖子上一摸,想着是不是沾到什么东西,结果是摸到了脖子下面的一条伤疤。 小媳妇什么心思,老公一下子明白了。 “在床上的时候我没穿衣服的时候你不摸,现在你想摸,走吧,到厕所去。”老公爽快到一把拖起她的手直奔卫生间。 这可是当着公公的面,说得她好像欲求不满似的。 蔓蔓当场泪奔。 进了卫生间,门掩上,小爪子来不及教训下口无遮拦的老公。 老公已是手脚利落地开始脱身上的衣服了。 蔓蔓忙扶住背后的门,一手捏鼻子,免得流鼻血。 老公的身材肯定是不赖的,张弛有力的腹肌,小麦的肤色,诱人得就像一盘餐点。 看着媳妇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瞟,蒋衍忽然喉咙里头一紧,小腹热气腾腾地烧了起来,一样感觉到危险了。不行,老婆怀孕着呢,急急忙忙背过身,只脱下半身衣服。 指头,伸过去,是触到了那条伤疤的瞬间,触电似地往回缩。 “瞧,我没有骗你吧,我是有条疤,挺丑的。”蒋大少得意地向媳妇炫耀。 “挺美的。”蔓蔓小媳妇小小声地嗫嚅。 “那是,你老公即使丑,在你眼里都是美的。”喜滋滋地将衣服重新拉好,回头,却见媳妇脸色不太对,“蔓蔓?” 黑框大眼镜后的目光是惊疑不定,像在他脸上寻找什么。 “瞧你吓的,只是一块疤,伤都好了的。”以为媳妇这是被他的疤痕给吓到,后悔不已,双手搂住媳妇使劲儿安慰,“没事没事,我在这。” 两只手扒在老公肩膀上,耳朵都贴在了老公的胸口上,听着里面咚咚咚露骨的心跳,自己的一颗心,是没法安静下来了。 …… 一辆车,停在蒋梅家的小区门口。倚在车门上的男人,嚓,拢着火机上的烟火,点了根烟后,吸一口,甩了甩。 小东子一蹦一跳,走到小区门口,向守门的卫兵敬个礼:“妈妈让我去对面买东西。” 五岁的小男孩,因为介入父母的案件,一下变得出名了。 站门口的卫兵向战友交代了一声,陪男孩走去对面的一家超市。 倚在车门上的男人,就此看着那小男孩,两只手插在小口袋里,像个小大人似的,走过自己的面前。 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小东子回了头,皱起小眉头,乌亮的眼珠子审视着他。 男人从他的视线,好像注意到了指间夹的烟条,慌忙熄掉烟头的火,说:“对不起。” “你是谁?”带小东子的卫兵,这会儿想起,这男人好像是在门口呆了许久的,理应戒备,质问,“哪个部队的?” 因此,这男人也是个军人,一身的绿色戎装。 小东子从他肩坎上的军衔,认出与自己的爸爸和舅舅一样,小嘴巴疑问:“你是中校?” “是。”男人在对上小男孩的小脸蛋时,不知觉的,本来皱成一团的脸,舒展开了。 笑起来,很年轻,很帅气,看起来和舅舅差不多的年纪。 “叔叔你是要找谁呢?或许我认识可以帮你找。”小孩子对于对自己友好而且长得好看的人,都是没有免疫力的。 这个男人,或许对长得漂亮而且心存友好的小孩子,一样是没有免疫力的,蹲下身,向着小男孩介绍自己:“我姓罗,你可以叫我罗叔叔。” “罗叔叔,你是来找我?” 这孩子多机灵,居然不过几句话几个眼神,就看穿了他。 罗大伟胸膛里复杂的情愫翻滚着,唇张了几下之后,没有能吐出话。 这会儿,孩子的母亲可能见孩子迟迟没有回来,担心着走出了小区找人:“东子,你做什么呢?让你买个酱油你在这里和谁说话?” “妈妈。”小东子有点愧疚地看着急匆匆走来的母亲。 蒋梅跑得急,有些气喘。刚在门口,看见自己儿子和陌生人说话,还以为儿子是要被人诱拐了,把她给急的。 如今,一旦达成离婚,儿子是她所有的一切了。 手拉住儿子的小手,道:“走,回家去。以后不准你一个人出来买东西了。” “妈妈。”小东子拉住她手。 “怎么了,你这是——”不满地挤着眉头,蒋梅回头看,这回,从儿子的目光找到了身边这个陌生男人。 “他来找我的。”小东子一本正经地道。 诱拐犯?而且是穿着军装的诱拐犯? 蒋梅狠狠地瞪住这人:“我儿子不认识你。” “等等。”罗大伟若是回了神,急追到他们母子面前,对蒋梅直接声明了身份,“我是蒋玥的丈夫。” 那个肮脏小三的老公?管不住自己老婆的男人? 蒋梅再一个瞪眼,直扫这男人英俊的脸蛋儿:奇了,这男人看起来不差啊,英姿挺拔的身材,年纪应该比她老公程思全小,脸廓长得比程思全更有棱有角一些,英武的眉毛,深邃如宝石的黑眸,紧抿不阿的嘴唇,富有男子气概的小平头。 有这样的好老公了,蒋玥怎么会找上自己老公呢? 不会是这男人本身有什么毛病吧? “我们谈一谈可以吗?因为我也正想和她打离婚官司。”罗大伟道。 蒋梅刚想一口拒绝,被孩子一扯袖口,怒:“你干什么?” “妈妈,听他说说,没有什么不是吗。”小东子道。 在孩子单纯的想法里,这男人应该和他妈妈一样是同病相怜,既然是同病相怜,就该团结互助,一致对敌。 罗大伟有趣地看着这孩子,有这样的宝贝儿子,他一样想不通程思全居然会一心一意只想他那个狐狸老婆。 儿子开口了,又被这男人拦着,最怕被周围人围观,蒋梅望了下手表,道:“对面有个小咖啡厅,我们到那里谈。” 一男一女,加个小孩子,在咖啡厅里坐下。 “想喝什么?”打开餐牌,罗大伟问。 “开水。”蒋梅速战速决的姿态。 罗大伟没有听她,笑着问小男孩:“你想喝什么?今天叔叔请客。” “想要——”有人免费请客,小东子不客气地,小指头往餐牌上指了一通。 “给他杯牛奶可以了。”蒋梅连忙拽住孩子的手,对服务生说。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会和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亲近? “东子。”斥孩子。 罗大伟听到眉毛都一皱,道:“不要这样说孩子,孩子没有错。” “我儿子轮不到你教育。”蒋梅一听,火。 “你这种脾气怎么能教育好孩子呢?”罗大伟以事论事,说。 在蒋梅听起来,是刺,刺到她被老公嫌弃的地方,粗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罗大伟可不像程思全,肚子里拐了十万八千里的道道儿,而且都装心上不说的,他是个带兵打战的,实地带着兵在沙地里滚泥土的,如果说程思全是在喜欢坐在机关里的文将,他是喜欢打赤膊的武将,脾气自然要冲一些。 “我没有任何意思,我这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就是看不惯你这样把脾气迁怒到孩子身上。有什么问题,你冲着我来都好。我罗大伟敢作敢当。”说罢,还对小东子挤了挤眼角,“没事,有你罗叔叔在这。” 蒋梅蹦站起来,一只指头指着他:你,你,你—— 硬是接不下去话。 小东子抬头,对母亲微张小嘴:第一次看妈妈失态成这样。 【125】君爷的决意 更新时间:2013-3-4 10:53:12 本章字数:13317 端着牛奶杯喝奶,小嘴唇沾上了一抹奶沫,乌溜溜的眼珠,一会儿看看扶额头的妈妈,一会儿瞧瞧对面悠闲自得架起二郎腿的叔叔。爱残颚疈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一知半懂,然小脑袋瓜能肯定的是:两个大人有些怪。 聪明的小孩该三缄其口。 “你想怎么样?”面前摆着杯开水,却连口水都喝不下去,蒋梅想不明白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和小三的老公坐一块谈起了事情。 头疼~ “我想和她离婚,所以,我必须抓到她触犯军婚的法律证据。”罗大伟交叉起的两只手,眉眼肃穆。 男人的眼中,肃发着瘆人的寒气。 这种魄力,是在她儒雅的老公身上见不到的。 “你当初怎么会和她结婚?”蒋梅疑问。 按理说,这样的男人不会管不住老婆。 “我知道她水性杨花,婚前就恋着另一个男人。但是,以为她下决心嫁给我会放弃,没想到这次给我捅出了大篓子出来,谅她爸是师长,我都饶不了她!” 嘭! 砸下的铁拳。 黑眸里面杀死人的冷意。 都能让坐对面的母子两个心惊胆战吞了口口水。 接着,小拳头第一个响应地举起:“饶不了她!” 罗大伟眼里顿闪过一抹精光:这孩子真有意思。 蒋梅傻了眼: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击掌为盟。 一会儿想起,拽下儿子的小手:“你干什么?他不是我们认识的人。” “哎哎哎,我说了,别这样教育小孩子。”对面那个沙猪男人,又开始对她指手画脚了。 蒋梅果断地站起来,拉起儿子:“行了,我都知道你想说的话了。不好意思,我还忙着。” 看她拉着她的小儿子像是落荒而逃,本是黑森森的黑眸笑了笑,见小男孩回头还看了自己一眼,眸里的颜色逐渐沉了下去。 这孩子,才五岁吧,这么快就要失去爸爸了。而干出此事的那个女人! 以前,她再怎样他都能忍。如今,她不惜去破坏其他人的家庭和其他人的感情。 不由的,一掌扫下玻璃杯。 哐啷。 他这颗心,早已和这地上的碎片一样,再也不会修复。 …… “什么?” “离婚诉讼。”关秀爱将两份法院通知都扔到了女儿身上,气得脸都青了,“你让我怎么和你爸交代!” 蒋玥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蒋梅那份,现在是连自己老公罗大伟都。 “你没有和大伟好好沟通吗?他不是要来看你吗?你怎么和他说的?”关秀爱一连串质问声。 蒋玥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因为她一直以为老公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结婚以来,罗大伟不是没有管过她的事吗。夫妻之间的亲密生活寥寥可数,罗大伟都没有发过一句牢骚,当然,也没有对她过多呵护。但她要的,就是他这个不管和顺从。 “我明天打电话让大伟过来。”关秀爱决意,“这事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她当然知道,自从今天被那男人摆了一道后,她就完了。 威胁蒋梅的砝码消失了。 而且成了全军全社会的笑柄! 这不,她都躲在病房里面不敢出来。 “妈,不然你叫爸出马。”蒋玥拽着母亲的手哀求。 “你爸那脾气,能愿意吗?”关秀爱气着坐回椅子。 她就这个女儿,指望这个女儿,一直这女儿,也都替她争气。哪知道现在出了这个事。说起来,都还是丈夫认下的义子造的孽。 她从一开始,对这个义子很看不顺眼了。 偏偏,老公对这个义子百依百顺,比自己闺女更喜欢。 “那怎么办?我们能找谁?”蒋玥意识到大事不妙,惶惶不安了,“妈,你不是让这里的医生帮我隐瞒吗?你有人可以继续帮我的,对不对?” 关秀爱沉着脸:“如果你爸不出手,我只好找其他人了。总之,你的这些事情必须压下去。他们不过是群小蚂蚁,我不信压他们不下去。” …… 老公睡着了,蔓蔓小心地揭开老公脖子里的领子,仔细地,再看了看那条伤疤。 伤疤过了好几年,变陈旧了,颜色都淡了下去,然,看着都觉心窝里疼。 被窝里的老公轻轻翻了个身。 她急忙收回了手。 悄悄地转过身,把脸贴在枕头里,借着窗口进来的一抹月光,第一次是,这样摘下眼镜近距离地看老公的脸。 眉毛,鼻子,嘴巴,每一样,都是如此的富有个性,微翘的棱角,充分体现了天之骄子的桀骜与不训。 抖着,要伸去摸老公五官的指尖轻轻地抖,若是怕不小心触破了一层东西一样。 终是心里不安,爬了起来,走到走廊外头,找到了一个公共电话机。 指头在上面犹豫了很久,方是拨下那个从未拨过的号码。 这里是军事区域里的地方,手机找到固定的猫上内部局域网可能还可以,但是打电话,那是完全被屏蔽不可能的,只能通过固定电话。 嘟、嘟、嘟—— 现是深夜两点了。 帮她转接外面电话的接线生都很不悦:“同志,你不知道对外面打电话是需要有领导批准的吗?” “我这转的是部队的电话。”她尝试着说。 没想到,接线生或许是查了她拨的号码,居然同意帮她接了。 俨然,她哥了不起,连个电话号码都能震人。 但是,转过去的电话,她哥接不接,是个问题了。 漫长的嘟、嘟——两下。 咔。 对方接了起来,冷冰冰的声音比接线生更不悦:“你头一次打电话给我,就选这个时间?” 忐忑地舔嘴唇:他怎么知道是她打电话给他,有千里眼顺风耳? 没声音,故意的试探。 他反而紧张了,质问声出:“囡囡?” “是,是我——”她呼出口长气。还好他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然她干任何事岂不都瞒不了他。时时当透明人的感觉可不好受。 “刚才怎么不出声?”看把他给吓的,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照理说应该不会,如果有事他第一个拿妹婿开刀。 “我想时间这么晚了。” 锁起来的冷眉,本是要大声喝出去,继而转念一想,醇厚的嗓音低了下来:“你都知道这么晚了打电话不合适,说吧,什么紧要的事选择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老公睡着了,我才偷偷爬起来。”说着,她且小心捂着话筒偷偷望了眼虚掩的房门有无惊动到人。 对面冷哼一声,声音里面对她这偷偷摸摸的行为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责备:“你现在偷鸡摸狗的行当越做越熟练了?” 月儿眉果断耸起:“我哪里偷鸡摸狗了。” “你不是偷鸡摸狗,你瞒着你老公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想背地里告你老公的状?你老公和那个女人又怎么了?” “你明知道我老公和那女人没什么。”气呼呼的,蒋玥的新闻都全世界满地飞了,他会不知道? “没什么,那是因为什么事让你找上你死活都不想找的人。”冷声里,露出了一丝得意。 是。她是犯傻了吧。明知道这男人最喜欢拿这点要挟她。 “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的。”贝齿咬住下唇,肯定地用力地说。 对面一阵默,像是在考虑一样的问题。 她呼吸紧促了。 如果他说句不行,她肯定咔挂了电话。但这是她第一次找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沉厚,沉淀了不知多年的情感,若丝丝纱线的嗓子,带着层层色色的沙哑:“你总是我妹妹,我能怎样。” 切。 他真能掰,变成好像是她为难他似的。 冷面阎王,腹黑冰爷,厚黑学的实践者与领头人。 切齿。 “是。你终究是我哥是不?我能怎样?”拿他的话直接扔回去。 果然也只有她敢和他这样对着干。冷眸一样很——切齿。 “哥,你没睡?在和谁打电话?” 眼瞧都惊动了隔壁弟弟的房间,伸手将探脑袋的弟弟的头推了回去,走去相对僻静的书房,锁上门。 “有什么事你说吧。”这次,他没有和她抬杠了,直接的开门见山,冷肃的音色里透出一股军人本质的利索。 “我,上回被救在汽艇上,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回溯这些,她何尝不是不安,不安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感觉他应该一样是想起了什么。 她未想的是,她这话戳到他软肋了,刚被姚爷嘲笑过不久的软肋。 眉宇深锁,皱褶,却是不争的事实,由是长长地出口气,承认:“是。” “什么是?” “以前我们见过面。” 刹那的惊愕,口能塞进半个拳头:“你说我们以前见过面,可你怎么没有认出我,我也没有认出你?” “当时那种地方,我一天接送好几百个病人,能记得住你吗?” “那你怎么突然记起来了?” “特定环境。” 因为一模一样的场景,才把沉淀在最下面的记忆翻了出来。 “我给你印象不深吧?”蔓蔓忽然找起了借口,因自己对这个事的印象完全不深,只记得自己当时和一批村民被困山上时,开着汽艇来找他们的人,其中依稀似乎有他的影子。至多,是打个照面而过。 当时,他年轻许多,未修炼到现今的修罗气势能让人过目不忘。 “嗯。你一共和我碰了两次面。一次上汽艇的时候,你到汽艇上就睡了。我还担心你有事去给你盖张毛毯。” 蔓蔓怔:真没有这印象。 可能她这个哥哥与众不同,对她温柔都喜欢偷偷摸摸的。 “第二次呢?”第二次她更没有半点印象了。 第二次,若不是蒋大少的资料被翻出来,他也没有想起来。 “你送过一个受伤的人到我们卫生队。” 这句话,犹如电光火石,让她脑子里某个地方若是连上了火线,要炸开般。 这时,一支手电筒的光射了过来,直接射到她半张脸上:“哎,你怎么不睡呢,同志?” 她和老公是在医院里借了间空的病房睡觉,这是夜间巡逻病房的护士。 立马把话筒挂掉:“我要回去睡的。” 不多做任何解释,溜回了房间。 那护士是盯住她溜过去的影子和掩上的门,见始终没有动静了,方是走回护士站,按了几个键:“王院长?是的,你让我注意的人,她鬼鬼祟祟的,半夜起来。” 蔓蔓躺回床上时,心口的跳动扑通扑通,仿佛是跳到了手掌心里端着。 老公的手横过来忽然搭在她肩头上时,她压低惊叫:“阿衍?” 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到她细小的手腕,她的脉搏若弹球似地碰击他的指头,令他英眉一挺:“我的老婆做贼心虚。” “我哪有?”眼睛望着天花板,不敢望老公。 “和大舅子告我状了?” “你怎么知道我给我哥打电话?”瞬间转回的小脑袋,瞪着他。 黑夜里,他睁开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似要把她吸进去的,嘴角一勾:“如果不是打给你哥,我会安心在床上躺着吗?蔓蔓,你把你老公的自制力想的太好了吧?” 老公是个醋坛子。 “我是个醋坛子,你不是吗?”捏下老婆的脸颊。 当时,她真不知怎么想的,忽的,就把自己的唇贴了过去,贴在了他嘴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妻要做这些事了,因为美妙,因为和谐,当肢体的接触犹如两块通红的烙铁火热地融在了一块时,什么都是能相通的。 老婆的火热,可苦了在禁令中的他这当老公的。 轻轻地回吻她,满足她,他平生只有这一个老婆,这一个女人,他的一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夜里春意无限。 …… 风掠过飘起来的窗帘,握住的手机,对面是一阵忙音,最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喊话。 坚毅的眉宇为此凝注,心里,极少地起了一丝不安。 “陆君。”啪,书房的门轻敲。 父亲的声音。 过去开了门,父子两人对视。 一双老眼睿谋,一双从容镇定。 陆司令握拳:咳。进去吧。 让了位置,紧接,把门掩上后,尾随父亲,走到书房中间。 两人都没有坐。 低着头的陆司令,微紧的眼缝对着地板上的一点:“我和囡囡约定过不管这事。但是,现在不是这事的时候了。” “爸。”大致能猜到父亲是想问什么,回答的每一句更是一丝不苟,“这事我和子业一直在跟踪,明天我会潜进那支部队里去,不会让囡囡一个人的。” “嗯——”陆司令长长地点了下头,“囡囡今晚打电话给你了?” “是。” “说什么来着?” “我想,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她那部分记忆的缺失,不排除跌倒损伤之类的缘故。她问我,我现在告诉她一点片段,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想起来。”这正是他听到她被人中断挂了电话后所担惊受怕的,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或许不该告诉她这些更好。 陆司令的想法,显得与他一样的左右为难,在房间里徘徊,踱起军人惯有的步子:“不告诉她,可能对方一直不动。告诉她,她自身或许会陷入一个困局。” “爸,她和阿衍在一起。我明天会进去部队里。” 抬头,与儿子那双深邃深沉如铁一般意志的眼神对上,陆司令觉得:如果儿子都没法解决的事,他相信这世上没有其他人能解决了。 “好!” 老领导一句好,代表了至上的信赖。 送父亲回去时,眉宇在一丝犹豫后,禀告:“明天我会先和某个人见上一面。” “嗯?”陆司令对儿子突然这样慎重其事的通告,很是疑问。 “只有后院不着火,才能解决好前面的问题。” 儿子的话,理智,深意,富有男子气概。 陆司令赞赏有加:“好好和她谈,我知道,我儿子绝对不会是一个勉强自己的人。” 冷眉扬起:知子莫若父。 他确实不会勉强自己,他自己的路,必须全部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 中午十二点钟。 单位下班时,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这大概是他近几年打到单位找她的第一通。 “十二点十分,你单位门口对面有一家西餐厅,我们在那里见面。” 连问她方便不方便都没有? 她很是吃惊。这不像是他对她的风格。他或许对其他人习惯于发号施令,对她,则一直是小心地对待的,客气的。 心里对此未免不是怀了一丝丝的忐忑和疑惑。 到了时间,她走到卫生间里给自己嘴唇再添了抹口红,不是为漂亮,是为了给自己的决定多一分勇气,她走了出去。 西餐厅中,古典音乐如一杯打翻的浓咖啡,醇厚的大提琴与相对轻扬的小提琴,交织在一块,若是谱写人生的共鸣曲。她一边听,一边是站在门口,能一眼眺望到他坐在沙发上的影子,修长的剪影,笔挺的衬衫,棱角的侧颜,俊和冷是他的本色。 你永远别想这个男人会处于一种情感架于理智之上的可能性。 在他要转过脸来之前,她向前阔开了步子。 “来了,坐吧。”请她坐下时,苛刻的眼睛在她抹了浓彩的嘴唇上看了下,只是看了下,没有做任何表示,左手翻开了餐牌,右手打了个手势。 一直在旁随候的服务生,立马走了过来:“先生,点餐吗?” “两份西冷牛排,再来一份猪排吧。”干净利落地说完,餐牌直接递到服务生手里。 随意,却是胸有成竹。 就是一个普通的服务生,都能感到他随时随地都存着的压人的气势,接过餐牌后,半句话都不敢问,一溜烟地走了。 被他压着的感觉,她经常有,无时无刻都有,她清楚这正常,谁和他在一块都会被他压着喘不过气。因为你不知道这个男人他在想什么,尤其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坐的时候,如此的近,却如此的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不问我为什么点三份套餐?”优雅的手指拎起红茶壶,给她的高脚杯里倒了些,声音似是相当随意。 “我在想,她都忘了问你要几成熟。”她笑,恰到好处地在嘴角凝成个弯儿。 听到她这个冷笑话,他对她笑了,很随意很自然的一个浅笑,浅浅的酒窝浮在他嘴角,一时柔化下来的刚硬线条,美得犹如比例最完美的弧线。 杏眼是紧了起来,低头:他从未对她这样笑过。 他今天是怎么了? 很快,某个人的到来,似乎将她所有的疑问都给解答了。 杨修,一身笔挺的西装,走到他们的餐桌面前,甚至在看到她时,略有示意地朝她点了下头。 她猛地若是被颗子弹给枪中一般,指头揪着底下的桌布,瞬间有想站起来甩头走人的冲动。 “给杨先生搬张椅子吧。”却若是毫无发现她神情的变动,他指着那服务生给杨修加椅子。 杨修就此想坐在她身边的念头,只得打消了,接着刀眉轻轻微动:他其实也很感兴趣,对方让他来做什么。 是想摊牌吗? 他上次制造的效果,果然惹火这个男人了吗? 或是说,在他们之间制造出了该有的猜忌了。 男人,果然都很怕被人戴绿帽子的。 “杨先生,我给你点了份猪排,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杨修答完这三个字,方悟这问话里面出了问题,猪排猪排,有个猪字,刀眉下的刀子眼扫过去,见是他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喝茶,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但心里始终放不下,反将,“我们自上回见面后好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了。你说起来和我是表亲戚,叫我杨先生未免太生疏。论年纪,我似乎比你小一些,你可以直接叫我杨修。” “这个称呼我担待不起。”眼也不抬,似乎只琢磨两只交叉的手指尖。 “怎么会担待不起呢?”杨修呵呵笑了两声。 “说白了,杨家这种亲戚我们是不认的。” 直接,毫不留情面当众的讽刺,让纵使很能忍耐的杨修,都不禁唰是青了脸色。 “血缘关系,容你认不认吗?”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谈这个已成结果的问题。”一句话,主动权握回了自己手上。 而似乎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她是忽的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冷眸抬起,不容置辩的两个字命令:“坐下。” 若她相信自己相信他,就该坐下。 这时见她这种反应的杨修,可就抓住了时机:“不过是上一下洗手间,为什么阻止她去?” “你这张自以为能讨巧的狗嘴能闭上,没有人会责怪你。”冷言冷语,口吐的讥诮,扒人血皮。 杨修嘭那掌心差点打在桌上,他这是第一回被人给惹毛了:君爷,君爷,岂止是冷? “怎么?我有说错吗?你自以为是,以为我和她结不了婚,以为你几句话就能把她动摇了。我今天招你过来,不是为了揭穿你和她之间有什么,而是想对你说,收起你那些下三滥的三脚猫功夫。说实话,我都看得厌了。” 高高在上的轻佻,鄙视,鄙夷。 杨修冷冷的,想比他冷上一筹的冷,却发现办不到,只得改为了阴,阴着笑:“我这是助人为乐,你这是在伤害她的情感,在伤害她的人生。” “你怎么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她只想要一份最普通的能回报的情感。” “是吗?” 隔着一个餐桌桌面的距离,他与她对上。 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有想的,不是自傲不是清高,只是自己所想的,自己所决定的:“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不想做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要的东西很多,只有一个人能给我。这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很明白。” 冷眉,扬,嘴角,势在必得地笑。 杨修的确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那能言善辩的舌头有一瞬间的打结:“没有人不想爱情付出了会没有回报。” “他会回报我。” 是的,她清楚,她明白,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会以各种方式回报她。因为他要走的那条路,是她心里也渴望成功的那条路。她终于想通了这点,是由于蔓蔓。她要和他并肩一起去走这条路。因此她不能像一个普通的女人,想着只要那种虚幻缥缈的爱情,实际上谁都给不了她。这世上,爱情只在于朴实,只在于过好每一天的日子,而不是口里说的情情爱爱。 杨修顿然失去了声音,忽然是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一男一女,不是人,是机器。他学的心理学是和人对话的,不是和机器对话。 笑了,冰冷的俊颜笑起来,大声笑起来,让人头顶上笼罩住毛骨悚然的末日感。 “你——”沉住气,刀子目森森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找错了下手的对象。我们家里,包括我找的女人,都不是你所想的,不可能是你所想的。没错,她是富有情感的女人,但正因为她是富有情感的女人,她更懂得什么是大局出发,更懂得什么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因为她需要保护她爱的人。心理学不是只有你学,我也有学,而且,我比你正常。你是个受过心理创伤的不正常的人。”优雅的学者般的指尖互相交叉,端的架势,至高,俯瞰众山小。 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杨修那只修长洁白的手,微微地抖了下。 “想听我分析吗?”眼睛盯着他,剖解着他,肆意地撕开他,“我从小有父母疼爱,有长辈悉心教养,有信得过的朋友亲人,有优秀的前景,有良好的自律。你,自小与父母分开,被人歧视,受人白眼,知道自己不努力就会落入地狱式的结果,你拼命地努力想博得长辈的喜爱,不惜去讨好长辈。你没有自律,你不可能有自律,因为你一旦有自律有良知,你就会陷入困境。你有典型的社会犯罪学潜在因子。这还是因为你家里有人曾经被烧死,所以你尽可以报复社会,可以制造出纵火案。” 只是坐在对面的她,在听到这番话时,都能大吃一惊。杨修这些情报,他们白家都查不出来,她相信,陆家也查不出来。但是,明显,他这番话都说中了。杨修已经是处于一种濒临爆发的状态。 想要彻底地打击一个人,只要拿他最得意的武器反过来打击他。夺了敌人的枪打敌人自己,没有比这个更富有胜利感。 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上菜,道:“这份是猪排,请问是哪位女士先生的?” 啪。 一瞬间将服务生的盘子打翻。掉在地上滚动的,吱吱响的猪排,是一个最大的讥讽。 “你、等、着。”刀子目吐出这三个千刀万剐的字,终是恼羞成怒,破脸了。 直奔出西餐厅。 四周的人瞠目结舌。 唯有中间坐着的那一男一女,沉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上菜吧。”对依旧傻愣着的服务生冷冷地吐了句。 服务生急急忙忙弯腰收拾盘子,今天他算大开眼界了,见到一对不像人的男女。 “对不起,我本想他没有这么容易失态的。”冷声,优雅的,像是歉意地说了句。 她第一次,是被他的冷笑话逗乐了。这一回嘴角敞开的笑,若五月的梨,甜而美。 “喜欢的话,以后有时间,我都会约你出来用餐。”说着,他在她的高脚杯里再倒了些水。 “喜欢。”她很坦诚,很真诚,不再装模做样故作矜持故作清高了。 第一回,她感受到了这个近距离,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远,只听他一声略似尴尬的咳嗽。 “做回你自己吧,白露。”最终,他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这句话。 两双眼睛,在空气中碰撞在一块,交织着,不再是那苦涩的浓浓的咖啡,而是一杯散发淡淡柠檬香气的夏日茶。 “我会的。”她向他举起杯,一饮而尽。 …… 蔓蔓下午,在病房里帮公公收拾明天要转院的行李。 “蔓蔓,休息会儿。”蒋父似乎比起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担心她累到。 “爸——”蔓蔓笑,为了表明自己身强体壮,故意举起两条手臂比了个姿势,“别看我瘦,可我有力气。” “你有力气也不能这样折腾,你有孩子啊。”蒋父宝贝自己的孙子孙女。 做孕妇被人宠是挺好,但是事事都要受人管制,蔓蔓有时也挺无奈的,正要和公公再说说话安抚公公。病房门口,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病人家属在吗?医生想要和你们谈话。”护士说。 “爸,我去一下。”蔓蔓对公公说,跟那护士走。 这时,陆君坐的车,已经通过了军事重地的哨岗,从这里开始,向外面基本打不了电话。当然,偶尔蹿蹿网,或许能打到一两个。哨岗不是都没收手机的。尤其道明来路的军官的手机,极少会没收,主要是怕得罪人。 军队里,本身就是个小社会,都是拿枪的,潜在的危险性超乎想象。 记得父亲陆司令常说的句话:如果在部队里你不能压住一个人,你没法混。 压人,指的不是欺压,而是需要时时刻刻控制得住自己手中的局势。 因此这第一道,他直杀现场。 当年他在这部队干时跟的教导员,如今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了。多年没见,能变什么样,心里没底,但也有底。 下车,进到医院的柜台,见着一个中年女人迎面走来。 “关女士。” 本要擦身而过的关秀爱站住了脚,极是愣地转头看向他:浓眉,深邃的眼珠,一个令人能感到威慑力的男子。 “你是——”关秀爱,很仔细地搜索完记忆库,没有找见人。 “我姓陆。以前跟这里的老领导干过。我知道,你当时还在我们老领导身边,我们家老领导和我们介绍过你是他同学。”若是和气地道出。 她却能瞬间意会到这其中的寒意:她是王院长以前同学的事,极少极少有人知道。 “你说你姓陆?”冷汗,在她额头泌了两颗。 没这么巧吧?陆家? “是。说起来,我妹婿好像和你们家先生有些渊源。当然,好像你们家和我妹婿家在打官司的事,我也略有所闻。” 关秀爱已经接不上话了,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这个可怕的笑着温和着说话的男人,根本不打算让她握有半点主控权。 “对不起,我还有事——”想溜的话,未能说完。 “关女士,一块上我们老领导那里坐坐吧。我今天来见我们老领导,就是想让老领导出马,看能不能在关女士面前卖个面子。” 卖个面子?这话说的多好听,实际上是要把她拽到办公室里不知道要怎样。莫非,她还真怕他会拿她怎样吗? “行。那走吧。” 陆家的人又能怎样?不过是毛头小子。 冷眸,看着她带头往电梯方向走,闪过一抹刀尖的厉光,转瞬即逝。 沿路遇到他们俩的人,都很知趣地避开。关秀爱是这里的人都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而这个新来的男人,看起来也不简单。 两人登上电梯,来到五楼的院长办公室。 “王院长是不是在里面?”关秀爱询问守门的兵,都很不客气。 “是在里面,不过院长在和人谈话。” “什么人?” “一个病人家属。” 不过是一个病人家属,关秀爱望望手表,是接下来有其它的活动呢,说:“你进去先通报院长一声,我来了。” 那个兵,便是按响了办公室里的电话机。 好像过了许久,里面的人才接。 通完电话,对他们两人说:“院长说可以进去,已经谈完话了。” 哨兵打开门。 关秀爱端着态势,走了进去。进到里面,先是愣了下,因为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个人。跟在她后面进去的君爷,更是眸里的光猛地锁紧了一圈儿。 蔓蔓站在那里,是等到感觉背后忽然刮来阵冷风,才醒了神,往后一看来者。关秀爱她不认得。自己的哥那张冷面孔,她想装作不认得都难。 “怎么?都认得?”王院长笑呵呵问他们像是面对面傻愣的三个。 关秀爱先抢着说:“我没有见过她。” “哦。她是在我们医院住院的蒋浩平蒋部长的儿媳妇。”王院长听后介绍,好像真以为关秀爱是不认得蔓蔓的,“今我找她来,是商谈蒋部长明天转院的事。” “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走了。”蔓蔓说,主要是在这里碰到自己兄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看着她擦过自己身边出去,陆君脑子里一刹那却闪过多个念头,令他眉间忽然间拧成个无法松开的结。 “怎么?你们有什么事找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王院长,如座弥勒佛似的端正坐姿,问。 “这位姓陆的先生,说是王院长你以前的部下。”关秀爱提起。 “陆——君——?”眯着眼的王院长,似乎很不容易地认出了当年的君爷,哈哈地笑起来,“是,他是我以前的学生。不过他现在出息了,我都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瞧院长您说的话,是教导员你现在位子高了,我想来见你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学生来拜访老师,老师都是求之不得。” “院长,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冷眸一眯。 “哦,有什么事我帮得上忙的吗?” “是这样的,部队里对于近期在贵院发生的一个病例,因为这个病例近来十分轰动,专家们不得不应付相关的舆论,派我来调查事情的末尾,给公众一个交代,究竟这个病案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是从容自如的关秀爱,听到这里,脸色蓦地一变。 “哪个病例?”王院长拉着外面的衣服,做着不知觉的动作。 “刚好,我在路上遇到病人的家属,这不一块让她过来。”说着,对向关秀爱,“关女士,部队的领导很关心蒋记者的身体健康,特别派我过来,当然,等会儿还有我的同事过来,调查蒋记者此次发病的具体原因。” “这没有必要!她都已经好了!”关秀爱急嚷了两句,同时寄望地看向王院长。 “这——”王院长迟疑着,“陆君,你看,这病人确实病好了,我们医院的医生仔细检查过了,确实是没有问题了。” “现在不是有没有问题了王院长,是我们是被相关监察部门委托来办理这个事的,有人要起诉蒋记者诬告。” 关秀爱伸手去扶椅子,使劲儿瞪王院长:你必须给我压下去! 王院长看着悠然若是研究自己鞋尖的君爷,呵呵干笑两声:“我这也得让人先准备一下,如果是专家组来检查的话。” 【126】陆老头 更新时间:2013-3-5 10:26:57 本章字数:12671 看守所 在决定要去看守所与老公谈话之前的那个晚上,蒋梅表现地很心不在焉。爱残颚疈 “妈妈,你小心切到手。”小东子现在不用戴眼镜,可以直接睁大眼监视妈妈糟糕的厨艺。 儿子刚说完,刀子划过了指头,噗一道血痕出来,儿子已经备好了止血贴。 看着小家伙把止血贴小心地贴在自己受伤的指头上,或许是因小东子与罗大伟表现的亲热,让蒋梅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东子想爸爸吗?” “想。”小东子不假思索。 果然。 “但是——”小东子又不假思索的,“爸爸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我会等爸爸改邪归正。” 贴了止血贴的手,在儿子的小脑袋瓜抚摩着:“即使妈妈和爸爸不会在一起了呢。” “那是你们夫妻感情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现在的孩子,思想都这么前卫了?! 蒋梅惊诧。 “我们班里也有父母离婚的同学,他们都是这么想的。做儿子的不能去绑架父母的感情,绑架,意思就是不能去让父母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生怕母亲不理解这些新名词,小嘴巴煞有其事一个字一个字地解释。 蒋梅张嘴喷出笑,儿子真当她比他自己还小吗:“妈妈知道绑架的意思。” “既然妈妈知道了,就该理解我的心情。”小手拍拍自己的胸口,“无论爸爸妈妈怎么样,永远,都是小东子的爸爸妈妈。但是,做错事的爸爸妈妈不能原谅。” 伸手,把述说着真情的儿子搂进怀里,蒋梅觉得这段婚姻无论多糟糕,上天却是始终没有抛弃她,给了她一个好儿子。 她的心,释然了。 于是,在到看守所面对老公时,她很坦然。 程思全在看守所里,已经听说了是儿子告的状,而且,蒋玥东窗事发的事,他也知道了。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改变为蒋玥顶罪的心意。他觉得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爱情的滋味,乐此不彼,人生无憾。 见到蒋梅之前,他胸有成竹,他自信满满,他认为,他该看到的蒋梅,是一个对他充满了怨恨和愤怒的女人。 结果,不是。 妻子的从容,妻子的坦荡,都不是装的。 “她告我,公安机关来向我取证调查了。我如实坦白,我找过律师,证明了现在对方握有的证据,不足以能起诉到我。但是,她毁坏军婚,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前几天,她老公来找过我,说不会放过她,要我来劝你向所有部门和领导坦白。” 听到这话,程思全张口就想说:你不要白费功夫。 但是,蒋梅又在他开口之前说了:“我想来想去,这些事你自己衡量轻重。要说我怨恨你,所以和他勾结,来陷害你们两个,那真没有必要。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程思全,所以你护不护那个女人对我来说没有关系了。但是,你真得好好想想你自己,你家人,你值得你这样糟蹋你自己吗?婆婆打电话来哀求我不要告你,我说我不告你,没法取得孩子抚养权。当然,如果你愿意放弃孩子抚养权,我可以不告你。我们平静离婚吧。” 完全意外的答案,完全意外的说法。 程思全感觉是,被老婆出其不意的一棍子打蒙了。 “可你——之前和她见面——”他不知道自己想抓住什么,或是想抓住一点妻子在这件婚姻上该承担的责任。 可蒋梅似乎早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然地一笑:“你胡思乱想什么?她做错事,破坏两个家庭,我当然要拿她归案,接受法律的制裁。至于你和她之间的感情,说真的,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什么年代了,我们的儿子都懂,没有拿不起放不下的事情。合,就过下去,不合即散。我们两个的问题,别和她的问题混淆了。” 听到老婆这样的话,程思全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阿梅,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个性格,这个凌驾于一切的性格让人受不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程思全,你要我拖着你下地狱吗?笑话!我没有必要为了你,去毁了自己的未来。婚姻,法律都给不了保障,我能去哪里诉求呢?难道我诉求你就能回心转意?笑话!我蒋梅并不是为了你程思全而活!” 每一句都是针,针针见血。 最后一句,则是让程思全的幻想破灭了。 话到此,蒋梅站起来:“看得清的是我,看不清的是你。但最看得清的是我们儿子。儿子要我带句话给你。” “东子他——”听到儿子,程思全抬起的眼睛有了另一样神采,“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永远是他爸爸,但是,如果你不认错,他情愿你一辈子关在监狱里直到悔过。”提到自己那过于聪慧的儿子,蒋梅长长地感慨,“这可不是我教他的。” 老婆走了,陷入到漩涡里的程思全,两手捂住眼睛,耳边都是五岁儿子的话:不认错,不是好爸爸。 …… 部队驻地医院 刘秘书带的专家组人员到达。而事先,王院长已经先打电话给病区做好了准备。 领着一行人马到达病房的君爷,刚进到病房,就看到一个神情装着很是憔悴的女人躺在床上。 “这几天都睡不大好。”蒋玥对来访的专家组说,边说,边揉着额头。 “医院都给用了什么药?”一个此事领头的老专家问。 王院长下面的人,把病历奉上。 翻开病历,见开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补充营养、镇定神经之类的。 “他们说有可能是我的神经有些问题,一时性的神经发作之类。”蒋玥见专家同志不说话,抢着先解释了。 “嗯,先做个体检吧。”按照原有计划,连向任何人请示都不用,专家同志说。 其他人,对这个例行体检,都提不出反对的理由。 蒋玥平躺了下来,遵照专家的命令翻过身。 关秀爱站在人群外围,紧张地踮着脚看,时而,对里面的王院长使眼色。 王院长纹丝不动的,似乎很是自信。 就在专家揭开了蒋玥后背的衣服,发现了几个隐现的针眼时,问:“在这里打了针吗?为什么病历上没有写?” “很久以前打的减肥穴位美容针。”蒋玥急急忙忙道,“不是这里的医生打的。” “减肥穴位?哪个美容院打的?这都打到脊髓附近了,你不怕残废?” 专家的话,让一些心知肚明的人,都吓了一跳。 关秀爱,更是把又毒又狠的目光放到了带专家过来的那个陆家男人身上。 看不出来,年纪轻轻,手段挺毒的! 蒋玥更是急:“这我都不懂医,当时打了没事,我怎么知道去追究?” “你说是哪家医院?这种不法医院一定得抓起来。”老专家说得煞有其事,老眼义愤填膺的。 唯有蒋玥在心里快想哭出来了:老人家,你别行侠仗义了。 “我,太久了,我记不清。” “撒谎!”老专家说话,辣毒,又狠又准,“这种新鲜的针眼,你敢说一年两年都没有消,你都要得皮肤癌死掉了。” 蒋玥猛地抽口凉气:瞒不过? 关秀爱急得,那是冲过去想拨开人,抓住老同学质问: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 王院长这会儿说出来的话,才是让蒋玥和关秀爱两个人直接崩溃: “病人背着我们自己做的事,我们还真不知情。当然,这与我们医院里面的管理有问题脱卸不了责任,之后,我们会彻查所有值班人员,追究相关责任人,杜绝后患。” 一句话,把自己和医院的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王院长之前那句说有点时间做准备,不是让蒋玥做准备,是让自己的人做准备销毁自己的证据。 因为王院长不傻,知道这种事,肯定是查起来蒋玥没法赖账的。 关键时刻,弃子必须丢。 这个作风,倒与之前他们接触的那类作案人员很是相似。 君爷举起的手指,往房间外头等候的人打了个手势。 进来的地方公安人员,把一双手铐戴到了蒋玥手上。 “你们做什么?”蒋玥惊诧万分。 她只是给自己打麻痹针,不算是犯罪吧。 “程思全,在看守所里已经承认了,他没有对你实施强奸行为。而你们之前发生关系的那家旅馆的监控录像,以及当时的证人,都证明了这点。你已经犯了诬告。而且是不止一桩诬告,包括你这次伪装残疾起诉蒋梅的故意伤人罪,都有诬告的疑点。” 蒋玥未想的是口口声声说爱她愿意承担一切的程思全,居然反咬了她一口。 看到女儿垂头丧气被公安带了出去,关秀爱扶着门框的手和脚都在抖。回想起来,她该去给老公打电话。冲到电话处,一拨老公那边,老公那边的人称老公不在。 她心里顿然明白:蒋中海不会在这件事上给女儿任何帮助的。 该死的! 追上那王院长,扯住老同学的袖子刚要质问。 哪知王院长被她揪住的瞬间,反手给她一巴,怒叫:“亏我还相信你,你太让人失望了,关同志。溺爱不是这种溺爱的方法。你教你女儿做这些事,是在害死你女儿!” 关秀爱捂着半边肿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这是和女儿一块被弃了! “让纠察队的同志处理这个事吧。”王院长甚是惋惜似地朝她一甩袖,对其他人说。 应了他这句话,立马有部队纠察队的人过来带走关秀爱。 为此,跟在君爷旁边的刘秘书很是紧张的,向君爷请示:是不是拦下来? 冷眸一闪:不拦。 现在一拦,等于打草惊蛇。 “哎,陆君。”走到办公室门口,王院长回头,低着眼是与他说,“真糟糕,你第一次来看我,瞧,我这都给你丢脸了。” “教导员,我有事,得先走了。”冷冷地点个头,打断对方那些表面热情的话。 转身,利索的军姿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学生的背影上一瞥,王院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注意的是被带走的关秀爱。 君爷这边的事处理完急着走,当然是要去看妹妹。 刘秘书跟在他后头跑楼梯,都能感受到他急火的心境,汗涔涔:“陆上校,这——” “你来之前,我刚在院长办公室里碰到她。”应说,在那个地方碰到她,完全出于他的意料之外,简直让他整颗心都快飞出来了。 那一瞬间,他真想抓到妹婿一顿狠揍:怎么看老婆的? 好在蒋父的监护病房在三楼,不高不低,爬了一层楼梯即到。 蔓蔓刚好回到蒋父病房后,继续给公公收拾行李,并不知道底下发生的骚动。不过,她碰到了她哥,清楚蒋玥这回肯定逃不了牢饭了。 在听见楼下有警车的动静时,蒋父好奇地问是谁。 蔓蔓不假思索:“是来带蒋记者走的吧。” 蒋父在她脸上瞅了瞅,一丝惊讶,几分惑意。 紧接,门,嘭,君爷径直而入。 骤然看到闯进门的人,蒋父很是吃惊:“陆——” “伯父你好。”对蒋父,君爷还算客气,简单一个招呼打过。 “你好,请坐吧。”蒋父倒是认认真真地请人家坐下。 蔓蔓一皱眉,担心老大哥的脾气对自己公公都不敬,直起腰,对公公说:“爸,他是找我的,我和他出去一下。” “喔。”蒋父想也是,陆家的人即使派人来看望他,都不会派到君爷这样的人物出马,因为无论辈分关系都不合适。 蔓蔓看公公接受了这个理由,忙把刚进来的大哥推出了门口,之后小心将门掩上。 “囡囡!”看妹妹胳膊都往夫家里拐,恼。 “你小声些,他有心脏病。你是医生,都知道心脏病病人受不了惊吓。”蔓蔓对他贴起指头“嘘”,似乎猜到他要说的话,先说,“不管他是不是我公公,首先他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 自己妹妹即是这样一个人,做的事,都有理有据的。 恼火渐息,代之的是另一股恼火:“你老公呢?” “他去外面联系车了。这里医院说调不出救护车。明天爸要走,总得找到一辆吧。”蔓蔓说。 现在二姐蒋梅自己的事都搞不定,若闹到蒋母和大哥那一家,定是要闹翻天。蒋父压根不敢把自己病的事告诉其他家人,只得由自己的小儿子小儿媳操劳这一切了。 蒋父这回偷偷转去的医院,是他之前自己偷偷在阜外看的医生安排的。 “阜外在心血管方面技术一流。”君爷道。 蔓蔓想:莫非大哥说这话是想安慰他们小夫妻? 难得。 其实,她有想过找两个爷帮忙安排蒋父的问题,但是,蒋父不让。 蒋父的理由很简单:知道她和陆家现有的关系很复杂,不想她难做。而且蒋父不像初夏和杜宇,自己有门路。 蒋父认真地履行了对她的承诺:他会成为她在娘家受困时的后盾。 这样的好公公,其实上哪里找。 “你找我做什么?”抬头,她问。 对这问题,他没有急着答她,是边和她走边让刘秘书在旁边望风四周,谨慎地观察了阵功夫后,问:“你去院长办公室和院长说了什么?” 就知道他问这个,她条条有理地答来:“他找我去说公公转院的问题。然后,不知怎的,就提到我老公。说我老公当年在他卫生队里治过伤。” “你怎么答的?”他紧追着问。 “我说我只知道我老公有条伤疤,但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很好地感谢他对我老公的救命之恩。” 有了昨晚她打给他的电话,一听,即知道她是向对方撒谎了,唇角缓缓有力地一勾,继而眼,顿在了她胸前故意显露出来戴的玉佩上。 不用想,都知道是给对方使的障眼法。 她很聪明。 白担心她了。 纵使如此,他也没有掉以轻心:“今晚,我会留在这里,直到明天你们离开。” …… 举起的放大镜,在面偶上,尤其是一些特殊部位,即是制作者能留下指印而别人无法摸无法覆盖的地方仔细地观摩,是可以发现到了制作者的一两个指印,像是定型地烙在了面偶上,纵使已经拿颜色进行了一定的覆盖。 这个指印,自然是与他、陆贺栋触摸在面偶上的指印不同,面偶上,还有一个女人尺寸的指印,不用想他都知道应该是蒋玥的。 收起放大镜,陆老头两只手揉着眼间,是想: 那天她和他说话,只字未提面偶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蒋玥送面偶的事。她应该猜得到是蒋玥冒名顶替了她自己。 可她不说。 一句辩解都不愿意。 为什么? 想到火车上小东子与他说话的那语气,仿若他是个白痴似的,好像他这种最基本的问题都想不通,枉为大人。 他怀疑了自己真是个傻瓜。 她不辩解的原因很简单。 就那天,她和他说话的每个语气,都充分体现了她固执的性子,有着他们陆家人很固执的一面。 她大概认为:以他这个脑袋聪明绝顶的爷爷,不应该被对手这种低级手段给骗了吧。 靠在椅背上,望天花板,无奈,好笑,露出在轻松的长满皱纹彰显岁月的脸:她怎么不想想,他自己真是老了啊。 只是孙女认定他宝刀未老。 悲催的,他想认老都不行。 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照片,小小女婴的出生照,她粉嫩的小脸,从小就固有的性格:安静,固执。 手指头轻轻地触摸着,眼前浮现出她站在自己面前,铁铮铮的,不无二话:我相信他。 恼,真的恼,他的孙女凭什么相信个外人。 然而,若她的固执是有道理的呢。 翻过照片,在照片背面的字迹停留了会儿。 那次如果蒋玥在他书房里搜到了什么,以至于后来都没有其它动静。想来想去,至多就这张照片没有给蒋玥看过。 “小赵。” 一声叫唤,勤务兵立马从外面冲进去请示:“陆老,有什么吩咐?” “弄辆车,我要出门一趟。”照片揣回口袋里,找到一副装模作样的老花眼镜戴上,背着手出了自家的小院子。 车停好,他要踏入车门之前,招手叫了个能用得上的人跟上。 吉普车,开往杨家老太在京城里购置的房子。 突然听人进来说陆家老头来访,杨老太很是吃惊。当时杨修伴在老太身边,搁下手中的茶,对老太说:“不然,让他进来,看他想怎样。随意拒绝反而让人心生怀疑。他们陆家现在对我们的疑心不少。” 杨老太听之有理,点头:“确实疑心不少。你看,你去到他们陆家赴宴,都没有动个手,这家宴一办完,老头子上门,不是事事都针对上我们了吗?让他进来,倒好,让他无话可说。” 对杨老太那句他都没有动个手,借机杀人的杨修,文雅地笑笑,却是在想到与君爷刚对过的那场不愉快的对话,脸蓦地乌青。 君爷敢在这时候,才和他说这些话,明显之前是耍着他玩着呢。 背着手走进来的陆老头,对于坐在上位的杨老太,道:“杨家的太奶奶,很久没有见了。” “坐,坐,陆家的爷爷。”老太一排牙笑得夺人眼球,极其夸张,“说真的,你能到我们这里来,真是折煞你了。杨修,还不快给爷爷搬张椅子。” 若是遵命的杨修,起来,为陆老头搬了张太师椅。 陆老头坐下时,抬头看了看他,拉上拉下眼镜的动作像是视力不好似的,观摩了他好一会儿,道:“你是——” “杨修,我大曾孙子,上回刚到你们家去做过客。”杨老太道。 “真是糟糕,摆宴那几天我身体不大好,受不了吵闹,都在屋里呆着,没出来见客,也不知道小辈都来了哪些。” 即是,杨修去到时,若想去给陆老头打个招呼,不是不能。只是杨修没有这么做。 杨修是没有这么做,去和老人家打招呼做什么呢,不过是去给老人家增添印象让老人家起疑心罢了。最好的做法是,就像他在陆家摆宴那几天里做的那样,尽可能地低调,什么事都不做,要做,都是通过他人暗地里的进行。 可现在陆老头好像有些追究的意思,杨修说:“本想去拜见爷爷的,可都听人家说,爷爷不适合见客。我想,又不是以后不能见,这不,现在也见着了。” 嗯,这话说的得体且不失周全。杨老太对杨修的表现很是满意。 陆老头拍着那膝盖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对杨老太说:“看来,你是得了个好子孙,可总算是圆了你的心愿了。” “什么叫圆了我的心愿?”对于陆老头此话中的笑里藏刀,杨老太不满。 “你第一个儿子,第二个儿子都不是你亲生的,唯有这个,是你亲生儿子的孙子。我知道他是过继到长房名下的,这不是圆了你的心愿了。” 陆老头这番像是随便说的话说出来。 杨老太啪,是气得牙齿咄咄地颤。 杨修唰是脸上粉了白:这事,他真从未听说过。 “小伙子,你不知道?当然,这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了。你不知道很正常。我告诉你,现在的社会有人给富人做小,在我们那个社会,即你太奶奶那个社会,给人做小,更正常了。” 怪不得。杨修的脑子里被陆老头提的这个话,不由地转了起来。比如,家里有些长辈,为什么特别看他不顺眼,对太奶奶也是爱敬不敬的。为什么长房的大伯媳妇一直生不出孩子,二房只能生个女儿。恐怕是连他堂兄弟的那场火灾。 他想都不敢想,这些念头却是不受他控制的不断地想了下去。 眼前的这个和蔼可亲的老太婆,自称是他最亲的太***老太婆,的确像是对他很好,但是,这些好,筑造在多少鲜血和白骨上面。若他不是她唯一留下的血脉,她是不是会对他动手。比如他那个不听话的堂兄弟。 见着杨修像是动摇了起来,杨老太一股火往陆老头脸上喷:“陆家的爷爷,你到我家里来,就为了说三道四把外面人说的闲话带进来,你这是居心何在?” “哎,别气。”陆老头忙摆个手,停住她说话,“你错了。我这是来联系两家人感情的。我孙媳妇毕竟是你们家的人。我儿子上回到这里来说一些话,似乎是有点伤两家人的感情,这不专门邀请杨修到我们家做客。但杨修没有来见我,怕是心里存了些什么芥蒂,想来想去,我这才专门登门造访,带着我和你家老头当年的友谊证明,来给杨修看看。” 说罢,陆老头的手,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照片。 杨修看到蒋玥费尽心机弄到的照片,现在被陆老头自己献出来,当场一惊,几乎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老头肚子里是卖什么药。 而只要轻微观察杨修的表情,陆老头都能看出端倪:一切如他所想。 “这是什么照片?”杨老太伸长了些脖子,对陆老头这一招,同是捉不到头脑。 “我家囡囡的出生照,你肯定没有见过吧。”笑着,陆老头把照片若无其事交给杨修,“去,拿给你家太奶奶看看。” 接到相片的杨修,感到辣手。望着陆老头的笑容无害的样子,他心里愈是惶惶,刀子眉失去了向来卓越的从容,不觉地皱成了一团。 “杨修。”他这副怔怔的模样,都令杨老太生疑。 他只好走了过去,将照片递给了杨老太。 陆老头在老太婆翻看照片时,边是磕起了茶盖子:“这照片说起来有个故事。囡囡出生时,我不是在监狱里头吗?当时,我那儿子,就想了个法子,拍了囡囡的照片,想弄到监狱里给我看,让我有个希望。但是当时上面的人是不让我和我儿子见面的。最好,还是通过了你家老头的关系,送了进来。你家老头帮我看不明白,贴心地在照片背后帮我注明了一行字。” 杨修认不出自家太爷爷的字,属于正常。因为他出生不久,杨家太爷爷即病逝了。 可杨老太不能认不出来,听陆老头这一说,那张老脸忽然就变了。 若陆老头说的是真,她家老头当年是私通政治犯,违反政治纪律,追究起来,杨家和陆家是一条船,不止如此,陆老头现在或许平反了,但她老头或许还难逃罪责,这事说出去,岂不是连累到整个杨家。 杨老太心里阵阵寒:死老头子,死了,还给我留下这个祸根。 不过,是真,是假? 陆老头继续说:“如你所想,这事儿,我是谁都不敢说的,我这不能害了你们家老头是不是。因此为了这事儿,怕引起上面人的注意,我还故意和你们家保持距离。你说这照片是假,但是,你家有两个女儿,特别是我大儿媳妇那桩婚事,到最后,还不是你家老头给点的头,你想想,都明白这其中的细由了。” 杨老太手指头一抖,照片如秋风扫叶一般落到了地上。 杨修也是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那张照片,一时都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 陆老头磕完茶,捡起地上的照片,细心地用袖子擦掉上面沾的灰尘,道:“这照片,还是由我收藏吧。免得放你们这里,你们一不小心留下什么痕迹给人家,就糟糕了。” 这话,顿时让杨修产生删掉手机中这幅照片的冲动。 “话说完,我也该走了。”陆老头把照片搁回口袋里,向杨修温和地望了眼,“杨修,你送不送我到门口?” 杨修没有等老太回话,径直陪着陆老头走到了门口。 陆老头上车前,像是慈爱的长辈淳淳教导说:“杨修,你太奶奶年岁大了,有些事看不明白,又想逞强。好在她是信任你的,你要多提点她,免得着了别人家的道。我这次冒着危险来,就是为了通知你们。再怎么说,我儿媳妇是你们家的。你,再怎么说都是我们亲家,不能见死不救。” 几句话,直说到杨修心口里去了。 之前陆司令和君爷那些话,只能让人觉得气人,瞧陆老头多不同,一来强调是亲家为他们着想。 杨修真一时无法想到这老头或许是心存歹意。 耳听陆老头把自家儿子都骂上了:“我儿子那脾气躁,我说了他不止多少次了,每次都要我去为他擦屁股。这样,杨修,为难你这个小辈,你多体谅你姨父。我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比我家那小子强,会想,靠得住。你太奶奶倚重你,不是没有道理的,好好为你太奶奶做事。” 杨修听完这些话,脑子里塞满了陆老头的话,再回去杨家客厅,面对老太太时,老太太自己都摸不清这照片是真是假,对陆老头依然警惕性很高,要大孙子警惕老头。 杨修却知道这照片肯定是真的,因为之前蒋玥偷拍了这张照片,陆老头不可能算到蒋玥去偷拍故意生造了这张照片,而且从照片现有的各种迹象表明,他研究过很久,知道不可能是造假,倒是太奶奶这些话,令人感到有失大家的风范,陆家老头都如此低声下气了,两家若真是有这么个由来,不该如此武断地拒绝。 应说陆老头有两点说动了他:一,陆老头肯定他是孝顺的他是能干的;二,陆老头拆穿了杨老太是小,更显得他这个大孙子应该替代老太的位子来主持杨家的未来。如果他是杨家未来的主人,是不是该学陆老头的大将风范连自家儿子都能骂? 因此杨修对于杨家老太的话,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相反,陆老头的话,是全部都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坐在吉普车上,陆老头摇晃着脑袋,嘴角微微地勾着:这姜,当然是老的辣了。 笔迹,当然不是杨家老头的,不过是当年他的人为了顺利通过狱守,伪造出了杨老头的字迹。 至于当年杨老头钦点他们家大儿媳妇的婚事,当然也不是真的。这事过于久远,谁都记不清楚,那老太更记不清楚的。 用这一些,糊弄一个老了糊涂的老太,再糊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足矣。 所以说,今儿正面一看,这儿子办事,孙子办事,仍都是冲了些,需要锻炼。 找机会,要刮这些小辈们一顿。 杨家这些人,再怎么样都是被人利用的,拉过来被自己利用不是更好。 切断了那些人与杨家的关系,等于断了杨家自己的手脚。杨家,已经衰落到现在,只要杨老太一死,这伙人都差不多了。怎么让杨老太死,还不容易,都这么大年纪,蹦跶不了多久了。何况有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孙子,不死,难。 睁开眼,望着车窗外头那些茁壮成长绿嫩的树叶子:他这个做爷爷的,算是第一回给孙女办了件事,自己心里都觉得舒坦。 孙女,终究是孙女。 那个面偶,捏出来的他的神韵,谁都模仿不了。 孙女早知道他是个阴险毒辣的,早知道他实则是个心软的。 在吉普车特意绕过一个路口时,似乎能看见一个穿拖鞋在城市里显得像个独行侠的中年男人,拉下眼镜,眼睛微微夹起条锐利的缝儿:温世轩? …… 老公回来的时候,听见大舅子来了,喔一声,转身去找大舅子。 蔓蔓在整理房间里的加床。她这个哥真不解风情,居然说是没能找到空房,要今晚和他们这对小夫妻在同一房间里挤上一夜。想必,还存着监视他们夫妇俩有没有夜里偷腥的迹象。 晚上,蒋父的饭是医院里定制的。他们三人,在小房间里打了简单的盒饭。一人一个白饭加一个汤,三个菜是另炒。 开筷后,老公和她那个哥,一人先一块肉夹进她碗里,蔓蔓的眉头当即皱得老高:这还得了。两个人塞她肚皮,她今晚岂不得撑死? 急忙移了碗离开饭桌。 “蔓蔓!”老公拉住她。 “不准夹菜。如果夹菜,我不在这里吃。这要是吃出胃病来怎么办?”蔓蔓铁着脸说。 “吃出胃病不怕,我在这里。”她那个很自以为是的哥,冷冷地插话进来。 “有你这样的吗?”蔓蔓搁下筷子,月儿眉一挑一挑的。 老公连忙一只手挡在他们两兄妹激烈对视的眼间,道:“蔓蔓,折中,你看好不?你自己把你那份吃完。” “吃不完呢?” “吃不完也得吃完。”这句话斩钉截铁,从两个男人口里面铁铮地蹦出来。 “你现在是孕妇,你体重上不去,你以后怎么生孩子?”专业的语气,把普通事情的严重性提高一个台阶。 蔓蔓咬咬唇:她不是不吃,问题要消化得了。 “胃口是要慢慢撑开的,一天多吃一点,自然胃口就大了。”其实说这话的君爷,也觉得挺奇怪的,按理说现在的社会,温饱问题基本解决,温家不可能饿到妹妹,妹妹这个小胃口怎么闹出来的。 蔓蔓这小胃口,实际是被温世轩宠出来的。温世轩听医生说她体弱,需要少食多餐,于是从小教导她慢点吃,少点吃,教她自己煮东西,就是为了让她自己饿了后,给自己随时能弄点吃的。但是,蔓蔓学会做饭后,却觉得给别人做东西吃好过给自己做东西吃,这不,经常饿自己了。 “你们其实不用担心我饿到,我自己会做饭。”蔓蔓说。 听起来是道理又是歪理。 她老公听着,猛眨眼睛。她大哥听了,冷眉耸得老高。 “吃吧,吃吧。”蔓蔓忙低下头扒饭,真怕了他们两个。 一顿饭吃完,被两双眼睛盯着,蔓蔓心里直喊——累。 到了晚上要睡觉前,又被两个不约而同的男人,塞了杯牛奶。 不过,喝了牛奶,让她很快睡着了。 夜里,有大舅子睡在一边,老公对她不敢上下乱摸,规规矩矩地睡成个军姿。 蔓蔓咂巴着嘴,一夜本来是可以睡到天亮。如果不是半夜里,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老公没有爬起来,由靠在门口的大哥走去开门。 门口来的人,也的确是来找君爷的。 只听一个慌张的声音说:“死了。” 【127】一网打尽 更新时间:2013-3-6 11:08:31 本章字数:12950 “不是被杀死的,而是逃的时候自己不小心——” 说的是关秀爱,不知是做贼心虚什么的,在出了纠察队后,居然自己出了意外身亡。爱残颚疈 “怎么会半夜放她出来呢?” “说当时后来调查,没能调查出什么,就把她给放了。本来她可以到隔壁住宿楼休息。可她没有,自己跑去拦车,车没有拦到,自己掉沟里死了。” 担心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派人去跟踪关秀爱,但是,现在传来这消息的确令人震惊。 门口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过来,蔓蔓听得一知半解的,后来她是知道了蒋玥和她母亲在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仍没有想到最终会出了人命。 或许意识到了现在说这个事不合适,君爷打发了人走。 紧接,房间重新回到了安静。 蔓蔓则是睡不着了。 “蔓蔓?”听老婆的呼吸好像有点不对劲,蒋衍伸过去的手触摸她的额头,“发烧了?” “没有。”蔓蔓说,翻过身。 她想,如果自己真能想起些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可她真想不起来。 黑夜里,老公的双臂从背后伸过来搂紧她,温暖地贴着她的身体。是谁,突然听到这种消息都会有一些害怕吧。另一边,她哥,冷冷的声音穿过空气:“想不起来就想不出来,对我们来说,我们更不希望你想起来。不是非要你想起来才能解决事情。” 是不是安慰她都好,这种说法突然令她意识到她是被拒绝在他们处理这件事的外面的。 陆家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家的女人参与这种事,笑话! “明天你老公送你离开,你不要再轻易接任何人的电话再到哪里去知道吗?”冷冰冰的命令带着强制性的意志。 拉了拉被子,蔓蔓闭上眼。 那一夜,想睡的很安实是不可能的。 转院是要到近中午的时间,而她哥,在很早,就起身出去了。老公陪她吃了早餐后,去结账取转院病历。她就此在蒋父病房里呆着陪公公说话。 “爸。”蔓蔓想了想,终于启口,“阿衍以前是不是去参加过长江抢险?” “是啊。你听阿衍说的?”蒋父挺奇怪她怎么突然提这事。 “他脖子后有条疤。我问他是怎么受伤的,他没有说清楚。而这里的院长说自己曾经救过阿衍。爸,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蒋父在听到说王院长自称救过自己儿子,立马警惕了起来:“是吗?难道是那时候的卫生队队长?” “爸?你知道是什么人救了阿衍吗?”虽然他哥说在那时候和她碰过面。 “阿衍自己被那棵倒下的木桩给砸到的时候,因为是突发,从后面袭击,阿衍自己都不知道。是当地的老百姓好心将他送到了部队的医疗站。” “当地的老百姓?” “说是老乡送的,但我去到那里时一个老乡的人影都没有见着。在那个时候,人救人,互相救,都没有人计较。” 是这样,在那种到处要救灾的场面,谁分得那么清。 从蒋父口里或许问不出什么,她却是没有想到她和蒋父这些话,被刚好来到门口的老公都听见了。 手停在门把上,胸膛里的心突突突地跳。 那种时候他救人,别人救他,都是很正常的事。若不是蒋玥当着他老婆的面居然说自己是当年救了他的人,他都只把这事搁心里。这种话,真亏了蒋玥能当着他的面说出口。他蒋衍不是傻的。当初他获救后,四处打听过是谁救了自己。每个人都说是几个老百姓发现他把他抬过来的,绝对不会是军人。蒋玥那时候已是个军校生了,而且是蒋中海的女儿,总有人能认出来的,怎么可能冒充得了。 后来,他在抗险救灾胜利后,治好伤回过那地方,被他找到其中一两个当事人的老乡。都说是一个外地女孩最先发现他的,说是短头发,没戴眼镜,挺普通的一个女孩子。 这可真是难找了。外地的,不仅是外地,而且是隐瞒了姓名。 找不到,不代表他没有把这个救命恩人放在心里。 至于找到后,做什么,他都想好了——谢谢,很感谢。 但如果救自己的人,是自己老婆? 蓦地,从里面的对话联想到的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秀挺的英眉,沉凝的星眸,流淌的羸光,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 已经不止是感激,感动,谢恩,而是——命运。 真是自己老婆吗? 若是自己老婆,昨晚老婆与大舅子的话,意思是老婆把救他的事给忘了? 复杂的滋味,在心间里头回荡。 不管怎样,老婆这两天奇怪的言行举止有了答案。 “蔓蔓,门外有人。”蒋父的警惕性还挺高的,发现了儿子站在门口。 蔓蔓疑问地走过去开门,看到老公站在门口,吃愣:“你怎么不进来?” “我刚要开门。”敷衍了过去,有些无措地擦着手的蒋衍,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儿,却是开始在回想以前根据老乡描述那个存在他心里的影子。 短头发? 没戴眼镜? “蔓蔓。”老婆的头发,自第一次他看到她,就是到肩部以下,平常扎了条规规矩矩的马尾,偶尔挽成个发髻,短头发是什么样子他真没想过,“你剪过头发吗?” 蔓蔓帮老公关门,回身听老公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愣:“我头发怎么了?” “不是,我想问你之前有没有想过剪头发。”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 蔓蔓是没有想到那个救灾的时候的事,因为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止一次剪过短头发:“小时候,嫌麻烦,就没有留长发。你觉得我留长发不好看?” “不,好看。”蒋衍惊的是,老婆真是有剪过短发。 “你想我剪短发?”蔓蔓摸着自己的马尾,认认真真与老公说,“我听初夏说了,说孕妇最好在生产前剪短发,不然,在坐月子的时候,很难打理头发的。” “是吗?”蒋衍再惊,自己的问话居然歪打正着了。 “怎么,你不是因为这个问我?”迷惑的月牙儿眼,蒙上一层诱人的懵懂的雾,甚是迷人。 蒋衍知道,老婆不戴眼镜,都是可以看得见东西的,只是平常都不愿意摘下眼镜。非要摘下眼镜的时候,除了睡觉,就是洗澡。按照这个推断,当时遇到发大水的时候,老婆很有可能取下了眼镜方便行动逃生。 两个条件都符合。 当然这两个条件都过于普通,不能界定特定目标。 然而——“蔓蔓。” “嗯?” “谢谢你。” 蔓蔓被老公突然的谢字给弄懵了:“谢谢我做什么?阿衍你是不是生病了?”伸手摸下老公的袖管。 “和照顾我给我一切的妻子说句谢谢,很正常。”记得大舅子昨晚那话,蒋衍一句话带过,虽然,他知道对老婆的感情,再不仅是爱意,还有更深的另一种感情在里面了。 流转的星眸,炙热的眼神。 蔓蔓脸烧:老公也不怕,当公公的面说这些,是让她这个媳妇尴尬。 蒋父呵呵呵,对儿子的这番话若有所思的。 想想,这小儿媳当初且在天桥底下救了自己一命,是他们蒋家的福气。 “爸,车在下面等了,我们走吧。”蒋衍望表,看时间差不多,拎起行李。 蔓蔓扶蒋父下床。一路下了楼梯,坐上救护车,蔓蔓坐上车前,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下,在找寻那个冰冷的影子。 什么时候起,真是惦记上了。 毕竟是她哥,惦记很正常吧,是猫是狗她都惦记。嘴角一撇,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理由。 不管如何,她离开,才是真正能让她哥和老公放心。 过了一日功夫,君爷见妹妹安全离开后,相继离开了军事驻地。 在陆老头住的小院子里 陆老头一如既往找到棋友,就杀一盘。小儿子陆贺栋一过来,就被他抓住。 “陆君,你来了。”看到侄子来到,等于解救了自己,陆贺栋急着叫刚踏进门的君爷。 和老头子下棋,真叫做痛苦,因为从来没有赢过的可能。老头子下棋叫做科学的刻苦研究,从来是一丝不苟,绝不放水。 “小叔。”叫了句陆贺栋,接过勤务兵倒来的一大杯开水,先解个渴。这天气热了,他在驻地奔波了两天,北京驻地且风沙大。 “辛苦了,陆君。”看侄子一脸倦色,陆贺栋这个疼侄子的,给侄子亲自去搬椅子。 陆老头在旁边看他们叔侄俩为一张椅子让来让去,咳。 两人各回其位。 “爷爷。”陆君尊敬地说。 “大致情况都摸得怎么样了?”老头子问,手里磨打着两颗棋子,目不斜视地望着棋盘。 “关秀爱的死是有些蹊跷,但我想他们不至于下这个手,毕竟这时候动手很容易引火上身。然而,她的死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从她和王院长的关系进行推断,她当初应该是有谋参与这个事件。”见另两人都竖耳倾听自己说话,君爷将身边的人都遣了下去,因为接下来的事涉及到妹妹了,音量放得更低,“我想,囡囡或许是听到了他们交谈时的一些蛛丝马迹。但囡囡不是军人,可能听不懂,再加上囡囡当时或许是跌了一跤怎么样给忘了,因此他们没有对囡囡直接下手。” “你说的是什么事?”陆贺栋听得甚是一些模糊。 倒是下棋的陆老头沉沉地哼了声。 君爷继而仍是绕着说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在那地方干活,确实有一个阶段收到的伤员特别多。不过我打下手的没有留意统计那个数据,如今,我让人帮我去查一下那份那个阶段各部报上去的伤亡报告,发现了数据可能与我所见的不同。” 陆贺栋总算听见了一点端倪了:有人犯了错,让底下的亲信改了相关数据欺瞒上面。而且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居然这么多年没有人察觉。 “为这事杀囡囡,自己动手确实没有必要,但是有机会借人动手,对方会很乐意,所以借助杨家杨乐儿对囡囡这股锲而不舍的恨意。这人,定是,知道杨乐儿的。”陆老头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孙女,即使嘴头上哼哼的装是还在和孙女闹别扭。 “我猜。”陆贺栋思路是想明白了,雀雀地加入进行补充,“这人肯定是看到囡囡掉落的那块玉佩,而且当初参与过囡囡失踪的事,所以,才能把目标锁定在我们陆家丢失的女儿身上。” “把这些人抓起来,审明白了,自然知道是谁在撒谎了。”陆老头一门大炮攻到了对方门前。 陆贺栋垮脸,叫:“爸,你能不能留点情?” “留情?我正想教育你们几个。”一个厉目扫过两个儿孙。 “爷爷去过杨家了。”陆贺栋忙小声先向旁边的侄子透个底。 君爷一听,有些危襟正坐。 “杨家老太不死,这事肯定是没完没了的。要让这个老太婆死,就得让她家里的人窝反了她,瞧你们做的,都是让她变成了杨家里被同情的对象,让她借助了杨乐儿的事生风。杨家这群人,肯定是要和这边这群人分别对待的。”陆老头指道。 “爸,分别对待?不是都一伙的吗?” “不可能是一伙的。杨家这群人说白了是死对头,是丧心病狂,对我们家囡囡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那群人还不是,还有政治脑子。” 耳听爷爷的话正如自己所想的,君爷一脸肃穆,道:“是的,爷爷。” “这群人要么揭,移交法办,或是找个人到上面告个状,总之这事既是被我们知道了我们不能当做不知道。至于这杨家,移交法办太便宜了他们。”陆老头对孙子下一步行动作出了明确的指示方向。 君爷宛如吃了颗定心丸:老人家就是精明,不需出山,都一目了然。 陆贺栋听着却觉得有些黑白颠倒:“爸,你说这事究竟是谁主谋?” 严惩的方向是杨家,难道是说杨家才是主谋? “废话!从始至终想害你侄女的,都是那个丧心病狂的!” 陆贺栋被老头子这一吼,感觉是:老头真是很喜欢这个孙女的,不然不会表现出一个急。所以一边被骂,一边倒是高兴。 所以呢,简单来说,部队那事儿是王院长那群人的事,囡囡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是杨家是主谋,王院长那派人里面,可能有当初给杨家老头打下手的,因此被迫参与到了当年囡囡失踪的计划里面并不奇怪,到后来他们借此反过来要挟杨家也不奇怪。 对策妙方怎么开,对陆老头这个经历过过多风雨的老将来说,只要事情脉络清楚了,知道原因是在哪了,并不难下方子。 一一指导着孙子:“上面那些高层,向来只要不是触犯到太大的动静,睁只眼闭只眼的。想扳倒我的呢,更不会傻到去护着几个自己犯了错的家伙。你以我名义,到你几个爷爷那边一一先去打个招呼,然后私底下处理掉部队里那几个主谋的就行了。杨家的人,现在基本都退出了部队,一口气斩掉他们这些羽翼,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最终,陆老头是没法忍住对杨家老太的一抹怨怒:“这老娘,当初我入狱向他们家求助,她怂恿她老头不作为之外,一心想抓我把柄,主意都打到了我孙女身上。” “爸,这老太婆是——”陆贺栋第一次听自己父亲提起这些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很是稀奇。 “她说是原配死后才嫁进去的,但谁知道原配是怎么死的,我看不惯,多唠叨了几句。”简单一句带过当年可能过于年少轻狂惹下的祸根,陆老头接着语重心长的,“可你们别小瞧了这老太婆。她害死人的手段是一流的,野心也是很大的,总想把杨家恢复到那个鼎盛的时期。只不过她现在年纪大了脑袋不好使了,所以现在是除掉她的大好时机。” 另两人点了点头。 君爷奉了命令,立马要去办事。 陆老头忽然在他后头说:“前天,我遇到温世轩了。” “爷爷?”顿脚,回头,眸中深不见底的幽深。 “你别误会,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只是远远地看了下这个男人。”陆老头闭了下眼,眼前似乎能浮现出阳光底下那个穿着拖鞋显得朴素能让人心里揪起一抹动情的男人,“这些人抓了起来,或许能知道他是不是在囡囡的事上撒谎了。” “但是——”陆贺栋慌忙接上一句但是,生怕他们接下来说出把温世轩抓进牢里的主张。 可陆老头抬起头是看着孙子,问:“你觉得他可怜吗?” 指的是温世轩。 “不可怜。” 毫不犹豫。 在孙子的眸里寻找着哪怕一点心里的痕迹,陆老头低下了头:“行吧。这事我和你爸答应过你,他这个事怎么处置,是由你来决定的。” “谢谢爷爷。”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老人家的这个首肯。 君爷转身而走,步子迈得稳而阔,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爸。”陆贺栋见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 陆老头摆手,指向棋盘:“你都快输了。” 陆贺栋惨叫。 …… 部队里的风风雨雨,蔓蔓作为圈外的人并不知道。 直到替老婆收尸,并且看望了下狱中女儿的蒋中海,来到医院和她老公见面的时候。 “我部队里这几天的人事变动很大。幸好你都不在这个部队里了。”蒋中海是言简意赅地拍着义子的臂膀,说,“曾军长,都被叫去问话了。如今上面军委是在讨论提拔或是从其它地方调来新的领导,可能过段日子,我要被调进军部了。” “义父——”对蒋中海这因祸得福的升迁,蒋衍不知道该不该道恭喜,毕竟家里可是办了白事。 蔓蔓想的是:曾军长? 那个眉心里有痣的男人,特别对她多看几眼的男人。 当然,如果她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守在她家门口的护卫,被杨乐儿命令走开了使得杨乐儿计谋得逞,为陆家寻找了多年的那个失踪军官。后是通过杨家改名换姓了,再度进入军队混到如今的军长一职,反过来要挟杨家。 这些蔓蔓不会知道,因为只要是没有必要,陆家不会让她这个女孩子家知道太多官场的事。 “我老婆,那是意外,办案的人真正调查过了,确实是意外。”蒋中海应是有听上面的人说了自己老婆如果不是意外身亡,要被其它案子牵扯,因此老婆这个死真是自己咎由自取,令他实在无话可说。 “义父,节哀。”蒋衍也只能这样安抚。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属于蒋中海了。 “这是蔓蔓吧?”蒋中海转过头来,望向义子的媳妇。 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蒋玥的父亲,可是蔓蔓并不觉得这个男人有让人厌恶的地方,眼睛,一看,澈目,清明。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听蒋中海说:“我还要谢谢你。让我女儿吃了个教训。我以前想教训她,她妈总是拦着。现在,她终于在不是太晚的情况下接受了个教训。” 像蒋中海如此开明的父亲,蔓蔓算是极少见到,一时找不到话说。 见她拘束着没有说话,蒋中海哈哈两声笑,向她挤了挤眼睛:“你可能不知道,当初你和你老公的结婚申请报告,还是我让人去疏通的,我算是你们的媒人吧。” 蔓蔓眨巴的眼,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公如此信任这个男人了。 不过,女儿去坐牢,蒋中海心里作为爸爸的这颗心,多少有些戚戚然的,很清楚女儿的问题出在哪里,摇头叹气:“前世欠下的情债。” 蒋衍保持肃然:“希望她出来后,能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嗯,我想她倒是能想明白了,只可惜大伟怕是不等她的了。”蒋中海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反倒是女婿。 那个本来什么都不管的女婿,这回却是铁了心的要离婚。 “义父,这种事我帮不上忙。”蒋衍聪明地先抢了一句,明哲保身,当着老婆的面,说什么都得把这趟浑水撇清了。 蒋中海明亮的眼睛笑:义子就这点很博得他喜欢,明人不说暗号。 等蒋中海离开后,蔓蔓小爪子抓了下老公:“你都说不清楚。” “我有什么隐瞒老婆大人的吗?”蒋衍躲着老婆的小爪子,无辜地问。 “你说,他帮了我们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事归一事,蔓蔓想,若是早知道有个人帮了她和老公这么大的忙,早该登门道谢了。 蒋衍偶尔觉得老婆挺斤斤计较的,道:“蔓蔓,他是我义父,他和你提这个事只是开玩笑。”说完,见老婆不吭声,低头在老婆耳畔咬:“生气了?” 蔓蔓的耳根子红了,这些日子不知怎的,和老公亲密一点都很敏感。 笑着揉揉老婆的头发,知道老婆没有生气,一块走去看蒋父。 蒋父转了医院后,医生说是要准备开刀。蒋父依然在心里犹豫做不做这个手术。蒋衍要考虑起这事究竟告不告诉家里其他人。手术有风险,如果家里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让蒋父进了手术室出了意外,他交代不起。 “如果介入手术治疗成功,就不需做开胸外科手术。” 在主治医生与自己老公谈话病人手术风险的时候,蔓蔓坐在外头等,一边是注意起了办公室白板上贴的一张讲课通知。 简单的一张院内聘请院外专家来座讲的通知,主要是讲课人的名字,太熟悉了——姚子业上校。 蔓蔓整个囧:怎么在这里都能见到爷的名字。 甚至能听见一些在医院里学习的女学生叽叽喳喳的: “听说是个大帅哥。” “你怎么知道是个帅哥?” “就是听说的,他上回在协和讲过一次课了。那天,听课的女性男性,都被迷倒了一大半。” “男女皆杀的?那一定得去听。” “你以为你想去听就能去听吗?座位有限。教授级别,主治级别,住院级别,进修生,最后才到我们这些实习生。” 蔓蔓突然很想进去听听姚爷讲的什么课,倒不是因为姚爷风姿迷人,而是因为这通知上写的姚爷要讲课的内容,被其他人议论的: “帅哥不帅哥不清楚,但是,教授想去,至少,我们科里的教授是报了名想去听。他那个讲课内容都是到了国外发表了的。” “说的什么内容?” “我想,只要是想怀孕的女人,都会想去听听的。说的是孕妇围产期期间孕妇与胎儿各项心脏功能指标的一个变化。你们都知道,胎死的话,指标就是胎心。尤其到了怀孕后期,流产可能性较小,早产,胎死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蔓蔓想:如果听不了,是不是可以策动近来与她关系不错的姚子宝,去偷姚爷的讲课大纲给她瞄瞄。 反正只是讲课内容,不是什么机密。 小算盘打了几下,蔓蔓敲定,为了自己孩子未来的幸福,多方面吸取知识,也是做妈妈应该做的。 老公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时,蔓蔓忙迎上去,问:“怎样?” “日期是定下来了。爸自己签的手术同意书,尽可能不做开胸手术。”蒋衍头疼地揉揉额角,“今天,我们必须回家了,我先和我姐打个电话,让我姐去告诉我妈这个事。” 离家多天后,这对小夫妻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蒋家在他们避开的这几天,已经因蒋梅与程思全离婚的事闹翻了天的话。 “二姐。”回到家,洗个澡后,蒋衍本想心平气和地与姐姐谈论父亲的病情。 结果二姐那边的话筒骚乱不停。蒋梅只得开了手机,避到阳台与他讲话:“妈今晚又到我家里发脾气了。而且说你和爸不知怎的,什么都不管,手机又停机,你再不出现,我都怕她要跑到部队去找你了。” “你和姐夫离婚的事?” “是,本来这事我瞒着好好的,你姐夫都被放出来了,我们到民政局办的离婚手续,结果不知道哪个多事的,硬是捅到了妈那里。昨天妈和大哥一家都知道了。大哥和妈昨晚就到我这里闹了。妈,今天是一天都窝在我这唠叨。”蒋梅一边说一边很是头疼。 “妈和大哥都说了些什么?”蒋衍问。 于是蔓蔓看到了握话筒的老公一副打算大打出手行侠仗义卷袖子的神态。 “大哥说的话比较离谱,我想,八成是大嫂教大哥说的,说是我儿子一定得自己养,别指意家里其他人能帮上忙。而且说,人家现在大龄三十好几的都找不到对象,我这种有个小孩的老女人,更别想二婚了。我当场把他骂了——我轮得到你们这种男人养吗?”蒋梅说话行动也是率性的,只要是触及她的底线。 “二姐,我记得你向来赚钱赚的比姐夫多。”蒋衍抹抹鼻子,力挺做科长的姐姐。 蒋梅扬眉:“那是,你大哥赚钱都没有我多,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我。” “妈呢?” “妈的担心倒是比较正常,主要是怕东子没有爸爸。”蒋梅叹气声缓缓从线路里传过来。 “东子自己怎么想呢?” “东子说没有关系。他说他都多少年没有爸爸了。” 程思全很少回家,在东子心里面,这个爸爸,早就有点变成梦里面的人了。 “姐夫是不像话。”卷袖子亮威风的蒋衍脱口而出豪言壮语,“告诉东子,没有爸爸,舅舅当他爸爸。” 小东子应该是在旁边,听见了,立马抢过妈妈的手机说:“舅舅,你算了,你都要有自己的宝宝了,等你能搞得定你自己的孩子,我再考虑你当不当我爸爸。” 蒋衍牙痒痒的:还没威风够呢?先被小侄子将了一军。 蒋母这时候的声音追到了,问:“是阿衍吗?他究竟是和蔓蔓跑哪里了?陆家的人都回来了,他们小两口是去哪里玩是不是?” 蒋衍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和蒋母说,与二姐蒋梅道:“二姐,明天你找个地方,我们出来见面。” 听弟弟是有重大新闻,蒋梅慎重地在手机里答应了,回头去应付蒋母。 到第二天,趁着去菜市场,与陪老婆一块出来买菜的弟弟说上了话。 “小东子呢?”弟弟和弟媳都先问小孩。 蒋梅心里头这个乐,道:“我先送了他去上学,才过来的。倒是你,阿衍,怎么没有回学校?” “二姐。”知道必须说,很是艰涩,“爸他住进了阜外,下周一准备开刀。” 蒋梅脑袋里嗡的一下,手脚木了。 你别说蒋父病是病,但蒋父始终是蒋家的主心骨。蒋梅敢离婚,敢在这件事家里家外都敢作敢为,何尝,若不是有个通情达理开明大义的老父亲在幕后默默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阜外?”蒋梅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声音,却是哑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阜外,我听说是个好医院。” “是。”蒋衍的手搭在二姐的肩上,想给姐姐一点支撑。 “二姐。”暗地里琢磨了会儿后,蔓蔓插上了话,“我想给公公煲点汤,这菜市场你熟悉,你带我去买吧。” 蒋梅一听这话,立马抬起了头,本是沮丧的眼里发出了熠熠的神采,一口答应:“行,我带你去!你都想要些什么?” 看老婆搂着姐姐的手,走到了前头,蒋衍不由一笑:老婆就是聪明。 见到自己有能为病中的老父亲效劳的地方,蒋梅自然没有那么灰心丧气了。 姑嫂两人在菜市场里转悠,是第一次两人一块来买菜。蒋衍也是第一次陪老婆来买菜,跟在后头。 蔓蔓知道现在公公在手术前既不能大补也不能清火,要做的是平补滋润,买了一些不凉不热的,温补的,比如淮山炖老鸭。 蒋梅一边看蔓蔓挑菜,一边想起了蔓蔓说的计划:“你说是要开饭馆。” “喔,是的,昨晚上,我拜托了初夏她妈妈,帮我们物色开铺的地方了。”蔓蔓供认不讳。对她来说,一天自己手里没有收入,都很挠心。现在先拜托谭母把前期工作准备好,等生完孩子,她就可以开工了。 “到时候请保姆带小孩吗?”蒋梅理所当然地问。 “不,我自己带。”蔓蔓也理所当然的,自己的孩子当然要自己带。 “你行吗?”蒋梅问她的声音,吃惊又质疑。 “二姐你当初不是自己带东子的吗?”蔓蔓反问的声音,一样质疑。 “当然不是,我婆婆帮我带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妈来帮忙,直到东子能上幼儿园。” 蔓蔓真没想到这个,在她的想象里面,蒋梅就是个女强人,什么都自己一手一包,是她的榜样。 “蔓蔓,带个小孩没有你想的容易。”蒋梅一见她样子,就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笑嘻嘻的,“你先想好了,到时候孩子出生后,准备找谁来帮你带孩子。如果你妈来帮你带,当然,如果她能的话,那能帮你带到几岁你自己都得计划好。毕竟你哥是要结婚,你嫂子这几年也得生孩子的吧。” 蔓蔓一刹那脑袋都大了。 老公在后面这时插上了一句:“没有关系。最多,她全职在家带孩子,我养她。” “你胡说什么!”蔓蔓向老公瞪眼。 蒋梅对此也不赞成,对弟弟说:“你想让她脱离社会多少年?你这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 蒋衍被两个女人喷了一唾沫口水,悻悻然的:“我怎么是害她了?” “你不知道很多女人都会得产前产后忧郁症的吗?就是因为脱离了社会,失去了信心,压力又大。”蒋梅道。 “那怎么办?”听是问题这么严重,蒋衍问。 “找个人帮她带小孩啊。” “到时候雇个保姆吧。” “不用。”蔓蔓道,其实这点她早就想过了一些,“雇保姆我不放心。” 另两人看着她,都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疑问的。 蔓蔓坚定地说:“我让我爸来帮我带。这样问题都解决了。” 蔓蔓口里的这个爸,当然不是自己工作繁忙都忙不过来的陆司令,而是在家里打零工的温世轩。 蒋梅二话不说先向弟弟打个问号:你认为陆家能同意吗? 蒋衍想:如果媳妇这话一出,想必君爷哪怕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都会让自己的妈跑过来照顾他媳妇的孩子。 几家人之间肯定有的闹了。 头疼啊。蒋衍拿手拍着额头:或许到了最后,他得回家当奶爸? “先不说这个孩子谁带的问题。”蒋梅同情弟弟夹在几家人之间这幅头疼的可怜模样,提醒这对小夫妻说,“蔓蔓,你准备好,生产前谁照顾你的问题吗?” “这——”蔓蔓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我需要有谁照顾吗?” 知道媳妇的构想是,临危之际时,自己拿剪刀剪脐带都没有问题,这不,每天都在床头放专业书籍了。蒋衍忙代之答:“有她妈照顾她。” “她妈在是好,但是,我指的是备选人。你要想,如果她妈不小心感冒了怎么办?感冒的话是不能接近孕妇的。”蒋梅认认真真地对他们说。 蔓蔓和蒋衍,两个人犹如看外星人看着蒋梅,或是说如看大师一样高瞻蒋梅:这种问题都能想到,只能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怎么了?”蒋梅摸摸自己的脸,不觉得这些问题有什么奇怪的。 “我知道二姐是怎么当成女强人了。”蔓蔓感慨。 蒋衍点头:“这个问题,我再和她妈商量。” “你们要想的,不止是这些问题,东西要先买好,准备好,我一上你们家,就觉得你们家太怪了,人家一知道有宝宝,都在计划婴儿床什么的,你们好像什么都没有计划吧?”蒋梅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趁机教育他们两个,一串串往下说。 蔓蔓和老公低头受训。 他们真没有怎么想产后这些事儿,总觉得挺遥远的事情呢。何况,其实,家里面,宝宝的用品,不需他们想,几个叔伯婶子,都已经赶着往他们家里塞了。 “蔓蔓,你说我是不是该先去学怎么给孩子换尿布?”蒋衍被二姐一串子话说得大汗淋漓,深感他这个当爸爸的是不是有点太吊儿郎当了些,反省道。 蔓蔓汗: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有想到这个,先被老公提出来,她这个当妈的是不是更不尽职了。 ------题外话------ 想借此向一个小生命默哀。这个小生命我想很多亲应该这两天有听说过了,随车被盗的孩子,两个月大。当初写温奶奶那个事,可能有些亲不明白为什么肥妈非要那样写,其实,肥妈只是在还原一个真实故事罢了。人,其实比动物更残忍。 (*^__^*),谢谢所有亲一路的支持和相随。辅线到此结束,后面都是讲孩子的事了。我知道钻和鲜花都是固定几个亲送的,可能是知道肥妈需要鼓励吧,(*^__^*)至于月票,肥妈不敢求。没有月票,肥妈照样都要每天努力去写的,这点大家请放心。 【128】肚子大起来了 更新时间:2013-3-7 10:49:42 本章字数:11476 蒋父要做手术的事,终究是告诉给了蒋母和蒋飞他们知道。爱残颚疈不过,应蒋父要求,是在做手术当天上午临时下的通知。 蒋母、蒋飞以及金美辰,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在蒋父被推进手术室门之前,得以与病人见上一面。之后,几个人都没能来得及说得上一句话,蒋父即被推进门里了。 自然的,蒋母、蒋飞的脾气都发到了蒋衍和蒋梅这对姐弟身上。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说?”蒋母骂的很大声,也很难听,“你们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和你们爸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们还是我儿子女儿吗,真是狠心狠毒。” 蒋飞说的话更刺耳了:“是不是爸已经给你们什么好处了?你们怕我和妈分到什么故意不和我们说?” 听到大哥这话,蒋梅翻白眼:有必要吗?蒋父那是清官,平常只那点工资加福利,没有额外收入的。比她蒋梅的存款还少。 古怪的是金美辰,向来嚣张的她,这次安静地躲在了婆婆老公的后面选择了不出声。 蔓蔓也躲着。 这种夫家里自己的矛盾,如果她这个做儿媳的去搀和,只是让老公为难罢了。 “妈,大哥,不管怎样都好,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有什么事等爸出来再说。”蒋衍心平静气的口语之中,却不失戾气,富有压力的眼神,不是随便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不。 这个弟弟本来就可畏,蒋飞想再说什么,却被蒋母拦住。 蒋母现在是第一次担心起老伴如果死了的话自己怎么办。和蒋父怎么吵嘴都好,毕竟人活着。老伴现在随时可能先走了的,她这颗心可都悬了起来。小儿子说的对,一切先都要等老公平平安安出来了再说。 一家人,就此安静了下来。 手术室门口一片死寂似的寂寞,反而让所有人心头更是紧张。 坐在老公身边,蔓蔓能看到老公的手悄然地攥了起来,另一边是蒋梅长长的呼吸声,抬头见着红色的手术灯,甚是刺目。 手伸过去,覆盖在老公的拳头,蓦地,虎钳似的五指反过来把她反抓住,紧紧地交叉。另一只手伸来是将她的小脸拍一拍,一抹笑荡漾在深幽的眼底:“没事儿。” 是真没事儿。 昨晚上,他和老父亲是都谈好了。 别看他吊儿郎当,临危受命是军人的本色。 再说,只要她陪着。 轻柔地扶着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 一个简单的亲密的偎依的动作,却是立马引起了家里其他人的注意。 蒋梅笑而不语,甚有点无奈地要抛白眼。 蒋母看着分外妒忌:想当年,她老公也这般疼惜她。如今,都变了个样。人老珠黄,儿媳篡位,都让她格外地对蔓蔓感冒。 蒋飞和金美辰的脸是通通地一沉。 金美辰刺眼的目光看向蒋飞。 蒋飞装模作样坐了下来,想学弟弟把老婆轻轻搂到怀里,可发现怎么学都学不像。 没有感情的动作,怎能装得出来呢? 一个粗糙点的动作,扯到金美辰的头发,金美辰一个吃痛,再看看自己老公那凸起的啤酒肚,蒋衍与其截然不同的体格,一个提早发福的男人和一个婚后依然保持良好身材的男人,金美辰两只眼充满了红血丝。 是无限委屈,自己当年怎会看走眼呢? 早知道这男人身材会变形,她不会想嫁的。 可事到如今自己的窘境,都轮不到她能后悔了。 靠在墙上的蒋梅,望到对面大哥大嫂头上顶着片乌气沉沉,眉头一皱:这样的婚姻,比离婚还糟糕。 一家人各式各样的心境,伴随手术时间的推移,起伏变化。 等了大概有两个钟头,蒋飞第一个按捺不住了:“是什么医生?可靠吗?” 见老大又要找麻烦,如今的蒋梅可不依了,不让弟弟受欺负,道:“你没有看清楚吗?这里是阜外!阜外,全国最有名的心血管中心。” 老二是在医院工作,是专业,蒋母和蒋飞都反驳不能,悻悻地又收住了声。 蔓蔓在心里吐口气:幸好公公什么事都先想好了,知道家里人刁蛮,跑到阜外求助,不然有的继续闹。 等着,等着,金美辰别扭地扭了扭腰,对老公说:“蒋飞,坐着这个板凳我腰累,怕累着孩子。” 蒋飞一听,立马对其他人说:“我送她先回去吧。这个手术时间太长了,她现在怀着孩子,不适合在这里久等。” 这算什么话? 蒋梅瞪直了眼。 蒋衍一样英眉蹙了蹙,然而,眉角一扬:说实话,这种女人在这里等他爸,他爸还不要呢。 “妈——”蒋飞向蒋母求助。 心里惶惶的蒋母,真担心大儿媳闹起来没完没了,偏偏这大儿媳是有孕的,动不了手,只好摆手:“去吧,快去快回。” 金美辰得了蒋母的特别恩准起了身,一手递给老公蒋飞让扶着,一双眼,是不屑地射到了蔓蔓那头:有你老公疼能怎么样?你都生不出来。能有我这至尊的福利吗? 对这种人的挑衅,蔓蔓才懒得睬。 哼。 金美辰一副等着的眼神,让老公扶着自己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面向她尚没有凸起的肚子,就端得像个皇太后的姿态,躲在妈妈后面的小东子伸出个小脑袋,是拉了个嘲笑的鬼脸。 对此,蒋母可不乐意看见外甥嘲笑内孙,对小东子一黑脸:“怎么现在愈来愈不乖了?这学的谁呢?”接着矛头又指向了女儿:“我叫你不要离婚你偏要,可好了,现在孩子没有了爸,愈是没有分寸了。” 若不是蒋父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仅这事,蒋梅当场与母亲没完。 女儿一脸不甘愿气呼呼的,感觉这女儿也愈来愈不像话了,蒋母咬着牙齿碎碎念:都不知道和谁学的?都是谁来了自己家后才出的这么多事?以前都风平浪静的,能有这么多事吗?看来,找哪天,得去雍和宫请柱香。 指桑骂槐。 担心老公腾地起来,这公公在手术室里呢,蔓蔓忙在老公的手上先安抚两下。 蒋衍深深地吸口气。 “妈没法为难我的。”蔓蔓贴在老公耳边说。 确实,蒋母唯有能在嘴头上骂骂,倒真不能对她蔓蔓怎样。 而且,他们愈是平静,蒋母这心里愈别扭,她骂是想让他们暴跳如雷,是想让他们起来和自己对骂,让众人围观好做戏,现在,却都是踢在了一块不痛不痒的铁板。倒真是把自己给气死了。 幸好,这手术灯三个钟头后是熄灭了下来。 出来的医生说,手术过程里虽有一点小波折,但总体顺利,病人平安。 众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尤其是蒋母,捂着心窝口,蒋父的病床推出来时,手伸过去直抓住蒋父的手,激动时,对着老公喊:“我们不吵架了,我承认都是我错,好不好?” 一句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当晚,蒋母谁都不让陪,就她自己在病房里侍候老公。之后,蒋父住院期间,都是由蒋母一人随伴在旁。 蒋飞见着可不高兴了,悄声对母亲说:“妈,你现在都不到我们家里照顾美辰了,美辰怎么办?” 蒋母猛地一个狠瞪眼射到他头上:“你这没良心的?没看见你爸病着吗?你爸有你媳妇重要吗?你还好意思说,上回她都没有陪完你爸做完手术就走了。” 突然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蒋飞先是一愣,继而提醒:“妈,美辰走不是你允许的吗?而且,您要想想您的孙子——” 蒋母再一个瞪眼:“没有你爸,能有你?能有你孩子?” 说得好像是,在蒋母心里面,孩子再重要,都没有老伴的生死重要。 蒋飞不明白一向把孙子视为天的蒋母,怎么会骤然变了态度,灰溜溜地走了。 而对蒋衍和蒋梅来说,蒋母愿意回来照顾蒋父,宗归是好事。有人照顾,蒋父自然是好得快一些,不到一周,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当然,众人没有猜到的是,蒋母其实心里怀的另一个小算盘,如果照顾金美辰,她没法在单位请到假,如果照顾自己老公,她有机会请到假了。自从君爷打了她的小报告让她回单位工作,而且让她跑腿不让她做闲职,可累死她了。 转眼到了七月份各学校学生开始放暑假。小东子可以天天在家里陪疗养身体的爷爷。有小外甥每天逗自己乐乎,心情好,蒋父身体康复的速度自然比之前还要更快。天天在小院子里带小外甥打起了太极拳。 京城里如今是热浪滚滚,要是古代的皇家,这时候已经是迁到避暑山庄避暑去了。 蔓蔓这个南方人,感觉北方这个热,倒也没有南方热得可怕,承受得住。而且,她这个准妈妈,终于到摸到自己的肚子似乎大了起来,有点孕妇的模样了。 对着镜子,摸到微微隆起的肚皮,一点一点地摸,指尖先是不敢确定,微颤着,直到摸着是实在的,轻轻地吁一口气。 自从怀孕后,穿的都是宽松的衣物和软布鞋,然而,今天把裤子往腰间拉时,明显感到一点害怕,害怕伤到孩子。是不是她这个做妈妈的太敏感了些? 梳了下头发后,听到门口弟弟来叫:“姐,你好了没有?我先下去开车。” 高考后如愿保送大学的弟弟陆欢,整个暑假没事做,本是想去哪里旅游,却在家里大人游说下,放弃了出外游玩的大好时机,专程来给她这个姐姐当柴可夫司机,送她外出归来,包括像今天这样送她去医院做产检。 蔓蔓本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可弟弟说了要在她这里蹭一点额外收支,她总不能毁了弟弟这美好梦想吧。 “十分钟内我下去。”应声后,是不敢让弟弟久等,拎个包下了门。 楼梯她是扶着扶手慢慢一步步下,如果后面有人追来她情愿让给别人先过去。因之前一次先兆流产的征兆,已把她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尝试第二次了。一个人的时候尤其小心。 楼下弟弟开来她老公的甲壳虫,车窗先降下通风,车内不敢开空调怕她感冒。弟弟比她更小心,生怕担负不起相关责任。 “姐,妈给弄了那个滋阴清火的蜂蜜水,装在保温瓶里了。”在出发前,弟弟先递给她水让她喝一口。 蔓蔓深感,自己现在真如老公说的是玻璃,享受着至尊的待遇。 甲壳虫刚出发,手提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二姐蒋梅打来的,问她今天是不是要去做产检,要不要他们一块陪着去。 今天的产检日子比较重要,因为要去做第一次胎儿的B超。 蔓蔓想保持自然一些,做妈妈的底气应该大一些,气定丹田:“不用了,二姐。有我弟弟陪着我。” 这样的话,让蒋梅倒不好勉强跟着去,只交代她,回来后记得打个电话来告知情况,最终强调:“爸很关心。” 蒋父一直认为,自己能撑过这场手术,不是因为挂心蒋母,是因为蔓蔓小媳妇向他保证的,要给他平安生个孙子或是孙女给他看。至于大儿媳妇金美辰的肚皮能生出什么,他不指望。 蔓蔓在电话里保证回去一定向公公做汇报,回头挂了手机,见开车的弟弟嬉皮笑脸地戏侃她说: “姐,你现在是周身繁忙的大总理了,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问话。” 弟弟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知道她怀孕打给她的电话,十有八九都是要问起孩子问题的。 这不,她这每天在努力啃专业书籍弥补准妈妈知识的空缺,紧接想起了她让宝儿去偷他哥的那份讲课稿不知道到手没有,问:“宝儿呢?” “他——”悠悠一声,陆欢似有些不情不愿地答,“一放假,泡妞去了吧。” 想起林佳静,是之前打电话给她过,说是要回老家一趟探亲,蔓蔓讶:“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他和他妈打过了招呼,说是要和同学一块去玩,不回家几天。”陆欢撇着嘴,嘴里咕哝着见色忘友。 姚子宝做事,既不像自己哥哥姚爷,也不像一块长大的兄弟陆欢,反正,是陆家姚家两家中行为最怪异的一个。 若个独行侠的姚子宝,却让蔓蔓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触:实际上,她和姚子宝谈起话来,比和自己哥哥弟弟说话轻松,因为姚子宝能理解她的想法。 若姚子宝真是追林佳静追到她家乡去了,林文才知道了会怎么想。 蔓蔓揉着没有舒展的月儿眉:小姑丈再开明,恐怕这事儿—— 甲壳虫过了红绿灯路口后,拐进了一家部队的医院。方敏近来被调到了这家医院里担任门诊工作,就此她这个病号随医生迁到了这里来。 到了医院门口,远远眺望到谭母陪着初夏站在人流当中,踮起了脚尖正向他们的车招手。 停了车,蔓蔓在弟弟陪伴下向她们走去。 “蔓蔓,这位是——”谭母和初夏,乍看到她身旁年轻帅气的小伙子,都深感疑问。 “我是她弟弟。”没等蔓蔓答,陆欢抢着先介绍了自己与蔓蔓的关系。 “弟弟?”谭母问。 陆欢不满地瞥向没向外人解释清楚的姐姐,答谭母:“若假包换的亲弟弟。” 蔓蔓忙补充说明:“陆欢。” 君爷的弟弟。 初夏则想了起来,似乎与这陆家二少有过一面之缘。反正,印象不怎的。 陆欢像君爷,桀骜的眉宇,冷峭的眉梢眼角,气势凌人的姿态,望上去即是一人中翘楚,压根不像站在人群里面马上被人海淹没的蔓蔓。 在初夏看起来,陆欢是君爷如假包换的弟弟,但不像是蔓蔓若假包换的弟弟。 当谭母客套地赞一句:看起来是学生,是在哪里上学时? “北航。” 小伙子轻描淡写两个字,令谭母和初夏一起瞪了瞪眼。 要知道,现在高校尚未发放录取通知单呢,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大的底气。 “他,保送生。”蔓蔓极其尴尬地在弟弟后面继续做补充说明工作。 额。 谭母和初夏头上一抹黑线。 这孩子,如君爷一样的神气从哪里来,她们总算是明白了。 拉着死党的手走进医院里头,初夏挺是担心像是弱不禁风的死党:“你确信这孩子没有像君爷在家里一起欺压你?” “他哪能?他是个孩子呢,虽然跆拳道拿了黑带。”蔓蔓前话不搭后话地说,“这不,家里让他来给我当保镖,锻炼锻炼。” 黑带!初夏头上再一抹黑线。 一个君爷,再加上一个跆拳道黑带,她这个女拼命三郎,是不是又得后退一步了。 说回来,蔓蔓提醒:“你病历都带齐了吗?” 初夏怀孕期间,近来出了点小麻烦,所以经蔓蔓介绍,转到了方敏这里来看看。这是她第一次到方敏这里来看病,要把病历和以前的检查报告都带全了。 “你说这医生行吗?”初夏摸着胸口,女拼命三郎,也有不安的时候。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吧。我哥介绍的。”蔓蔓举出两个爷。 两爷的威信挺大,初夏饶是不喜欢,都得承认这点。 让方敏看诊的人挺多,一排子,坐在门外的候诊凳上。一个个都是孕妇,有和她们一样两三个月的,有七八个月要临产的。不像是在其它医院蔓蔓她们见到的门诊,在方敏这里看的,大都是真有毛病的。 有个孕妇那两只脚,肿得像粗大的象腿似的,薄薄透明的皮肤,随时会破裂似的。初夏看着都害怕:“你说这人是怎么了?” 谭母比较有经验,答女儿:“可能是妊娠高血压。” “会怎么样?”初夏问。 谭母对太专业的问题,当然答不上来。 初夏这次的麻烦,就在于尿液检查有些问题。听到旁边水肿的孕妇说自己尿液也有问题,初夏的神经都绷紧了。 方敏看病是很慢的,眼看都等了一个钟头,进去出来的人,才两个。排在她们前面的有一溜,十几个。 蔓蔓想,自己慢点看,没有关系,但初夏可等不起,于是打起了走后门的主意。第一次使用人情特权,蔓蔓这心里也不安。 好在谭母陪她,说:“我陪你一块拿病历先去问问那医生,反正不是非要马上看。” 蔓蔓和谭母走到诊室门口,游说护士老半天,没效果。蔓蔓毫无办法之下,正要使出杀手锏,直拨方敏的电话。哪知道,走廊里现在走来的一行人,乍惊之下,她当即往谭母身后一躲。 在板凳上坐着的初夏,一样连忙举起本书,遮住自己的脸。 这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是死党的极品婆婆。 蒋母她认得,所以,蒋母小心陪着的那年轻孕妇,不用想,都知道是死党那个极品大嫂金美辰了。 蒋母陪金美辰来做什么? 不会是来方敏这里看病的吧? 蔓蔓脑子里警铃大作。 蔓蔓还真猜对了。金美辰看的那个方医生,在看到金美辰的尿液里检查出了超量的尿蛋白,马上又把手上的烫手山芋推给其她医生看了。 “这位同事,和我一样姓方,是部队的,不瞒你们说,她是我的远房堂妹,看孕产妇的医术,顶呱呱,在部队里数一数二的。别人让她看病,得排着队都排不到的。但没有关系,我这里给你开封介绍信,你直接去找她,她总得卖我这个亲戚的面子。”方医生如此对金美辰、蒋母说了一番,极力赞美方敏的医术,直把方敏夸上了天,好把手中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金美辰,在怀孕早期就出现了超量的尿蛋白,接下来出现妊娠高血压的趋势肯定十分严重。方医生不敢接这个手,刚好推给堂妹。 当然,推卸责任的时候,她可不能说是自己不想接病人,而是委婉地对金美辰和蒋母说:“主要是,因为我下来要出差,时时不在医院,要是病人再出现什么问题,我不在场能及时处理,就会很麻烦了。” 金美辰和蒋母,却不知道方医生肚子里的计划,只想着这方医生把方敏夸得像神一样,能高攀到一个更好的医生,她们求之不得。 就这样,拿着方医生开好的介绍信,蒋母带着金美辰,来找方敏了。 金美辰、蒋母,两个庞大的身影经过自己面前,初夏砰砰的心跳都要从口里跳了出来。 蔓蔓躲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谭母甚是吃惊她们两人的动作,但是聪明地没有贸然出声去问。 眼见,金美辰在蒋母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插队来到了检查室门口。 “我们是方医生的朋友。”蒋母向护士递出了那封含金量极高的介绍信。 护士迟疑着接过后,进了诊室去请示方敏。 这一阵工夫没事的时候,蒋母和金美辰无聊地四望起来。 初夏猫着腰,是要把整个身藏到板凳下面。蔓蔓躲进了公共厕所。谭母镇定地站在中间,挡住了金美辰和蒋母的视线。 过会儿,护士出来,让她们进去。 排队等待的病人们,都是一片嘘声。金美辰和蒋母,洋洋得意的,进了门。 眼看起了这么大病故,初夏如游击队员,趁这个时机溜去和谭母、死党汇合。三个人,先是下了半截楼梯。 “怎么回事?”谭母问她们两个。 “妈,是蔓蔓的婆婆和大嫂。”初夏猛捂着胸口喘气。 谭母忙给女儿顺气,很是不解:“蔓蔓的婆婆和大嫂,很可怕吗?” “我告诉你,上回,就这两人,尤其是那个阴险的大嫂,让人假装蔓蔓去做流产,把蔓蔓告上了。”初夏握住母亲的手使力地说,“所以,这回,蔓蔓怀孕的事,说什么都不能让这群人知道,不然,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其它事来。” 谭母惊讶:有这种事?可是蔓蔓将来肚子大了,瞒不住的。 初夏道:“能瞒一阵都是一阵。” “她们为什么针对蔓蔓?”谭母不明白的是,即使家里矛盾,没有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吧。 “天知道。”初夏翻白眼,“那个极品大嫂,说是要生儿子,若生不出儿子,我还真怕她会把医院给告了,说她明明生的是儿子,医院把她儿子变成了女儿。” 谭母听竟是这般无理取闹到无法无天的人,囧。 蔓蔓坐在楼梯上,倒是有点对不起死党,因为自己的事,说:“这样,我和方医生另约个时间。” “蔓蔓,你别往心里去,既然是这样,我们都先回去吧,躲着这群惹祸的人。”谭母通情达理地对她们两个说。 三个人下楼时,蔓蔓想到了给去给她们买水的弟弟打电话,让陆欢别上楼找她们了,直接去开车。 “姐,你说什么?不看了?看完了?”接到她的电话,陆欢刚从外头的小卖部买完东西,怀里抱了三瓶矿泉水,一手拿着手机惊讶地嚷嚷,“是看完了吗?我走出来不就十分钟?你和你朋友就都看完了?这太神速了吧。这医生怎么看病的?哥介绍的医生也不能是这样的。” 说到曹操。 陆欢在快走到医院门口时,刹住了脚。 大哥的车,正停在医院大门。 “欢儿?”听手机对面没声,蔓蔓担心弟弟出什么事,急问。 “姐,如果我说我们哥来了,你说怎么办?” 蔓蔓眨眨眼:“不可能!他不是没空让你来送我吗?” 君爷是没空陪她亲自做检查,但不代表他不到这里来亲自检查妹妹的第一次B超报告。 “完了。姐,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哥他看见我了。”陆欢如蔫了的气球,见着下车的君爷,鹰一般的眸子第一眼即扫到了自己。 “哥。”他悻悻地走了上去。 “欢儿,你下来买水?”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姚爷,看到他怀里抱的几瓶水,笑,“你这是知道我们要来?买这么多?” 两个爷不知道妹妹把初夏介绍给了方敏看。 陆欢听出了其中的蹊跷,脑袋瞬间大了。 弟弟脸上,那副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让两个爷犀利的眼里充满了耐人寻味。 “你姐呢?”君爷厉色问。 他这是琢磨好时间过来的,知道方敏这里肯定人多,但是方敏绝对会给他妹妹开后门,所以,他想,这个时间段,怎么说,蔓蔓都应该是做好全部检查了。 陆欢哪知道大哥肚子里那些蛔虫,说:“等了一个多小时,刚姐打了电话说,是看完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姚爷夸张地拍自己的表,狭长的美睐夹起条缝夸张地问。 方敏敢不卖他们的面子? 陆欢啧:“这,这——”吭不出下个字了。 同时,蔓蔓是从楼梯的窗口探出头,真是如弟弟所说的那样,真见到楼下停着的那辆是大哥的车。 “有戏看了。”初夏轻飘飘叹出一句。 两个爷,可会是怕了蒋母和金美辰的人! 蔓蔓头大,只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先埋一阵。 可她来不及把自己脑袋找个地方藏起来,两个爷以狙击手的直觉,往上一抬头,马上锁定了目标——正中。 “姐?”陆欢同是很吃惊。姐姐居然没有坐电梯,从楼梯下来的。 心知肯定是出问题了。 蔓蔓看见,她大哥一脸乌色地头一个冲进门里头,是直奔她这里来了。 看死党拿手盖住脸,初夏问:“被发现了?” 蔓蔓点点头。 然后,不到一分钟,堪比喷射飞机的爷冲到了她们面前。 “嗨。”有老公的救命之恩在前头,初夏举起手,向爷们主动地示意下。 谭母不客气地打下女儿的手,对两爷是毕恭毕敬:“许久没有见面了,陆先生,姚先生。” “你们陪蔓蔓来的?”姚爷比较客气,温和地先探个路,探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的原因。 “嗯——算是吧。”谭母犹犹豫豫地答着。 蔓蔓想是瞒不过,反正这事不是坏事,道:“初夏近期一次检查结果出了点毛病,我和方医生在电话里说过,说可以带她过来这里看看。” 想都知道,方敏愿意私下接受初夏,是想卖蔓蔓一个面子。 这个,做哥的,没有理由去阻止。问题是,怎么都站在这里? “看完了吗?”冷声,扫到了谭母手里拿到的袋子,套在检查报告的白色塑料袋上面印的,还是别家医院的名字。 这个,就别提了。蔓蔓她们三人,表情比陆欢更丰富。 “没看?!”第二句,爆了点质问。 相比一个冷面阎王的当面拷问,姚爷采取的方式是,偷偷打电话先给方敏探究竟,斩断这伙人想撒谎瞒混过关的可能性。 “蔓蔓?没有到我这啊?”方敏在电话对面叫,“我一直在等她电话,还觉得奇怪呢,她怎么到这时候都没有来,是不是想改时间了。” 姚爷听完,批判蔓蔓了:“囡囡,她一直在等你电话。你可以先打个电话给她,为什么不打呢?” 她想打,真是想走后门了,可是后面杀出了个程咬金。这不急着撤。 真心害怕被他们两人直接拉着重新上楼杀到方敏那里,然后和蒋母金美辰来个面对面。 思来想去,决定把实话吐了,免得引起更大的麻烦:“遇到不该遇到的人了。” “谁?” 初夏知道蔓蔓压根不想提这两个极品的名,说:“她婆婆和大嫂。” 两个爷一阵默,看起来从长远角度来看,并不是不赞成她这会儿撤。 “我看这样吧。要么改时间,要么我们直接带她到B超室那里插个队。反正按照方敏的安排,她今天主要是来做B超的。”姚爷提议。 这份提案获得了君爷的首肯。 蔓蔓被大哥冷冷的目光在后背押着,押去了B超室。 初夏和谭母在一行人后头走,走到半路,接到了老公杜宇的电话。 “喂,初夏,你看完了吗?还在医院吗?” “在医院里头,等着呢。”初夏说。 “这样,刚好,我和阿衍快到医院门口了。你们在哪个地方?” 初夏忙捂住手机,看着前面的蔓蔓刚好进了B超室,这爷的特权通道,开的就是快,对老公说:“在B超室。对了,蒋大少怎么会来?我听蔓蔓说她老公没放假。” “特别请了几个钟头,说是媳妇今天做B超,做爸爸的当然要第一次亲眼看看自己孩子什么样子。”杜宇的口气里带着一种得瑟,因为告诉蒋大少有这个爸爸福利可以享受的,正是他。 初夏可以理解老公的心情,上回,老公陪着自己去第一次做B超,当医生指着那个仪器上面初具人性的小影子对老公说是他们的宝宝时,老公比她的泪腺更发达,两条鼻涕加眼泪一块掉了。 蒋衍听杜宇说了这事后,当然无比幻想起了这个感觉。 初夏挂了电话后,才想起,忘了和老公提蒋母金美辰在这里的事了。 躺在床上,蔓蔓感觉着一抹冰凉的液体涂抹在肚皮上,有点担心地问:“这个不会吸收进去伤害到宝宝吧?” “不会的。”给她做检查的女医生笑着说,为了安抚她,还引诱她说,“第一次做这检查吧,你可以亲眼看看宝宝的影子。” 蔓蔓眨巴个眼,心口里扑通扑通跳:自己宝宝长什么样子的? 【129】五个? 更新时间:2013-3-8 10:49:12 本章字数:11479 有点压力的触头在肚皮上移动了一阵,蔓蔓紧接听到女医生轻轻地哦了声。爱残颚疈 “怎么回事?”蔓蔓紧张。 紧张好奇的不知是她,来探热闹的陆欢一个头趁人不备伸了过去,替她望着那仪器的检查屏幕。又由于不是专业人士,看得不是很明白,却依着点小聪明,脑袋左右晃动,想寻人打听。头刚一转,碰到大哥那双冰寒的眸子。来不及缩起脖子,脖子后面被小猫儿一样被大哥捏起。 “再捣乱,出去!”低低的斥喝,十足的力道,无比的威严。 陆欢瘪起别扭的嘴:“我只不过是看不明白,她说的是不是两个?” 比起爷的严肃,女医生表现得通情达理多了,微笑地扶了一下眼镜,道:“是,是两个,是双胞胎。恭喜了。” 双胞胎,这个惊人的喜讯,令室内室外都一片热烈起来的气氛。 现在国家有政策,如果能一胎生两个孩子,不多不少,刚好两个,是多少夫妻梦寐以求的事情。当然双胞胎不能叫稀罕,但也足以羡慕煞一般的人了。 谭母率先高兴地说:“蔓蔓好福气,两个,以后不用愁养老的事了。” 初夏听母亲这么说,故意瞅瞅自己的肚子,佯怒道:“妈,你这么说,是指我这只怀一个的,有问题了?” “不,当然不是。”谭母笑呵呵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双胞胎是好,可风险比一胎多,我情愿我女儿平平安安的。” 初夏也是真心替死党高兴的,告诉母亲秘密:“妈,我和蔓蔓都商量好了。她生男,我生女,或是她生女,我生男,我们的孩子结娃娃亲。现在可好了,她有两个,肯定结的成娃娃亲。” 谭母那个囧,提醒女儿:“如果她生的是两个儿子或是两个女儿呢,你只有一个孩子,岂不是让蔓蔓的两个孩子之间打起架。” 初夏一愣,继而吃吃吃笑起来:这么说,她这一个孩子真是宝贝了。 室内,陆欢刚想欢呼:姐姐万岁。却见两个哥的脸色不是很好。 有人喜有人愁,来形容蔓蔓这会儿中双胞胎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错。 在旁人看来,双胞胎自然是很好的事情。可在两爷心里,有熊猫血对安眠药又是过敏的蔓蔓,怀双胞胎,无疑是在原先生产的危险上再加一层。固然,两爷在此之前多少已是有些心理准备,然这个消息,仍是让他们,重重地无意之中喘了口气。 “把报告全部打出来,我今天要带走。”姚爷眉儿一凝,嘱咐操控仪器的女医生。 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蔓蔓自然能感受到在室内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不是很协调的气氛,令她隐隐之中感到不安。 双胞胎对她来说意味什么,她一时心里真没有主意,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会怀两个孩子,不由地,就此想起当初小东子问她的话:舅妈,你以后两个孩子怎么办? 想到自己那时候随口便答:一条绳子拴一个孩子。 莫非,自己以后照顾不来,真是需要得拿绳子遛狗似的。 想到这,这做妈妈的,不由自主,自个儿被自个儿的话逗乐了。 “姐,高兴吧?”陆欢见她嘴边都显出了两个小漩涡,笑嘻嘻道。 蔓蔓点点头:“不管一个,两个,我都高兴,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 女医生听到这告诉她:“第一次检查,两个胎儿都发育正常。但平时,你的医生叮嘱你要注意防备的事情,你自己还是需要多注意。三个月的胎儿,还未完全发育成熟。” 蔓蔓赶忙应着。 做完了检查,一个护士拿纸巾帮她擦掉肚皮上做检查需要用到的导体液体,扶她起来。她在床边坐了会儿整理衣服,心里边,开始琢磨怎么告诉老公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老公此刻已是杀到了医院里头。 蒋大少在杜宇的陪同下,咚咚咚,跑到医院门口,先是寻找B超室的牌子。问了个护士后,跑到二楼,经过二楼收费窗口,蒋衍冲的快,没细瞧,倒是杜宇多心,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往他袖子一拉。 “杜大哥?”回头望过去,见到了人群里面蒋母赫然的影子,嚓,刹住的脚在一个急刹车后,反而猛地加速,找到地方避起来。 蒋母,金美辰,两个人在人群里面,都是不难认的,因为一直端的那高姿态。 不知金美辰与陆家关系的缘故,方敏并无意外地接下了堂姐希望她可以收下的麻烦病人。虽然,方敏和这个堂姐关系不怎的,但是,只要是病人,方敏认为自己是医生,不会推辞。见金美辰的孕期差不多了,开了张检查单,让金美辰来做第一次B超。 B超室这边人多,不像方敏那边有人开了介绍信可以免费插队,蒋母让儿媳歇在外头以免被人撞倒,自己挤进人群里头,挤了半天,没能挤进去,被人推了出来说她插队,她这心里头可就急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护士,想私下里弄个红包塞进对方手里搞特殊,结果人家压根不收。 该死的~蒋母骂。 好在,蒋飞听到她电话,说是能照孩子B超了,火箭式地冲过来,帮她们排队缴费。 见到大哥一家齐全了,蒋衍想着这事儿可不能拖,让杜宇给媳妇打电话问清楚哪个诊室。 杜宇在电话里则和老婆唠叨起:“你知不知道蔓蔓她婆婆到医院的事?” “别提了。”初夏听老公主动提起,话匣子打开,一肚子牢骚都发了出来,“我和蔓蔓本是快要进去看了的,被她婆婆不知搞到什么关系插了队,要不是中途遇到两个爷,这会儿蔓蔓连做B超都不可能,直接要打道回府的。” “这么说?” “我们躲着。” 杜宇捂住手机,向蒋大少报告:“他们都躲着呢。” 躲着好。 蒋衍不是怕了母亲和大哥一家,是不想搞事,媳妇现在怀孕最主要是安静。 问清楚地方,直接过去。来到诊室门口,杜宇看到岳母也在,忙介绍:“这是蔓蔓的老公。” 初次见到传闻中鼎鼎大名的蒋大少,谭母的眼睛一亮:这孩子,英俊,潇洒,绿色军装挂在身上是一表人才,像是一道阳光似的,长得或许没有两个爷出色,却有一双清澈透亮的好眼睛,绝对是一个可以令人感到安心的孩子。 “蔓蔓有福气。”谭母羡慕地说。 蒋衍抱赧。 杜宇在旁边挠挠头。 “哈哈。”谭母笑起来,拽女儿的手说,“你看,蔓蔓说她整天嫁不出去,这不到了最后找到了一个最好的老公了。” “是啊,都把我妒忌死了。”初夏半嗔着说。 杜宇呵呵呵,忽然对老婆一句反问:“怎么,我就不好了?” “好不好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是你的人了。”初夏佯装着无可奈何地叹气。 杜宇忙走过去,把老婆搂一搂。 腻歪。 谭母对这女婿不是不满意,长得不帅,但终究是自己女儿选的而且对女儿这么多年来的用心她都能见到,只是那边的婆家。不过,像蔓蔓,嫁的这蒋家,貌似也是一样。 蒋衍可急着是想问老婆怎么样了,问谭母:“阿姨,蔓蔓呢?” “在里面。”谭母这才想到了大喜讯,神秘兮兮地向他爆料,“蔓蔓她最有福气的是,给你都怀上了双胞胎。” 双胞胎。 老婆居然给他怀上了双胞胎! 蒋衍的感觉是,天上突然掉了两个娃娃似的馅饼,接连砸到了头顶上,让他一阵眩晕。 “怎么,你不高兴?”谭母惊讶地看着他像是被砸木了的脑袋和身子。 “高兴,当然高兴。”蒋衍一边嘴里嚼着,一边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 双胞胎,家里要突然增加两个人口,做爸爸的不像精打细算的做妈妈的,蔓蔓小媳妇第一时间想的是储蓄款够不够养两个。蒋大少第一时间想的是,两个孩子的话,他一只手能抱起一个吗?只有同时一只手抱一个,才能两个孩子都哭的时候,两个都抱起来哄。 高难度动作。 比让他完成高负荷野外训练都要困难。 “不进去看蔓蔓?”谭母提醒他。 蒋大少是必须先想好了对媳妇说的第一句恭喜词,才敢走进去。 心头惴惴,做两个孩子的爸,压力比一个孩子的爸要重。 咔咔,敲了两下门。 陆欢给他开的门,乍见是他,吓一跳:“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想着是打电话,还是把老公叫回来在家里摆烛光晚餐的蔓蔓,忽然听到弟弟叫一句姐夫,脑子骤然一片空白。 这个感觉,比当初被他求婚的时候,要更兴奋。 手指尖,扭着胸前的纽扣,都要一颗颗被用力的指节给扭断了似的。 微低的下巴颌,像是能贴到突突突的心跳口。 陆欢识趣地马上让开了位置。 高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她,炙热的目光,在她头顶像太阳一样燃烧着,把她全身都燃了起来。 她猛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眼眶是一热,月牙儿眼如芽儿一般舒展。 他呼吸一个吃紧,是望进了她月儿似的眼睛里。 一时间,空气凝住了,他们只是互相望着,笑吟吟地望着,从彼此的眼中分享共同的喜悦,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要看着,什么都明白了。 陆欢看着姐姐姐夫这个样子,都不好意思起来了,躲到了一边上。姐夫疼姐姐,这谁都知道。但是,依然让他没有想到,姐夫和姐姐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姐夫和姐姐认识,不到半年吧。相比之下,他哥和白露姐,都认识若干年了,一直那个不冷不热的样。 两个榜样,他都不知道学谁。 不小心望到那边的冷面阎王。君爷一如既往的冷,似乎得知妹妹得双胞胎,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双手抱胸,一只手指甚至是撑在眉头中间不断地拧着条绳子似的,上链条似的,绞得紧紧的。 姚子业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检查报告纸从彩色喷墨打印机里吐出来,一脸也是没有轻松。 “欢儿。”君爷叫。 “哎。”看两个大哥看出神的陆欢乍一跳。 “你慌慌张张做什么?”不满的冷眼先是一记。 陆欢忙端正身姿:“哥有事请吩咐。” “送你姐先回去。你姐夫应该是请假出来的,要回去的。”君爷给弟弟下达了命令。 “那哥你和姚大哥呢?”陆欢想着好像哪里不妥,“而且姐没有去让方医生看呢。” “我和你姚大哥在这里还有点事要办。”君爷捉着眉,自然是把弟弟想的都想到了,“告诉你姐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再安排检查,我们会有安排的。现在可以回去多休息了。” 陆欢想的是,大概大哥,还是挺担心被蒋母那家子知道这些事情无端生事,才让妹妹早点走。 同样的,蒋衍和蔓蔓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蒋衍听大舅子说可以走了,立马扶起媳妇,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这里现在还是敌我的战场。 “你看见她们了?”蔓蔓可以说是对老公的行动思想了如指掌。 “我来的时候,我哥站在二楼的缴费窗口排队帮她们缴费了,看起来她们是要到B超室做检查。”事态紧迫,犹如空降兵突然降临警报拉起。 蔓蔓和老公一样想法,能躲则躲,对这群不仅不讲理而且喜欢搞手段的瘟神。当然,如果到了时间躲不了了,她和老公也不怕。 一行人,包括初夏一家,是顺着楼后的小楼梯下去了。 这边蔓蔓他们如游击队溜下去了,后脚,那头,由蒋飞带队,带着媳妇和妈朝B超室来了。 一排子B超室,有六个左右,可是做妇科检查的,才两个。毕竟这里是综合医院不是妇产科专科医院。 每个B超室外头都排起了长龙,看起来没有比缴费窗口轻松。 蒋飞他们不甘心,一直走,是走到最末的一个,好像没有人排队,但是门半掩里面好像是有医生的。 “进去试试。”走来走去早已累了的金美辰,指示老公闯。 蒋母倒是有点担心,知道这样的地方,一般大概是什么特权人物的绿色通道,比如一台闲置的机器,突然某领导来了,在这里可以不用领导排队直接帮领导做检查。 “你不是少校吗?”金美辰指着老公肩头上的军衔,可以吓唬下人。 蒋飞当然没有傻到以为自己的少校军衔可以吓唬人,但是,诚意地去探个路,或许拍下哪个领导的马屁,倒是或许能争取到个机会。 他走了上前,静悄悄地推开了门,满面的讪笑,正想朝着哪个医生或是领导吹嘘,嘴巴都圆好了。 一记冷目不期然地扫过来,雷霆四射。 轰,他脑子冒烟了。 “怎么了?”见老公堵在门口不动,金美辰不高兴地挤进去。在见到室内是哪个当家后,她轰,脑子一样冒烟了。 蒋母看他们两个傻站着,还以为他们俩是齐齐挨子弹了,忙把他们两人都推开:说是想打探情况,结果都变成个傻B的,对医生或是领导说两句好听的话都不会吗。 “我说,医生,首长,同志——”随着先几个没有大脑的拍马屁词汇吐出口后,蒋母的头慢慢转过脸,瞳孔里浮现出那记寒冰彻骨的冷目,于是立马想到了上回被教训不仅如此且回单位的苦痛经历,现在她甚至是借着照顾蒋父的名义偷偷请的假。 两只手捂住脸,想当做对方没看见她。 “蒋夫人,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君爷代替她望了下墙上的钟,指针指向十点半,离机关下班时间尚早。 “我,我——”蒋母往下挪的手捂到胸口,“今天不太舒服,提前请了假到医院看看。” “哪里不舒服?” “心口这地方。”蒋母可不会以为君爷这问话是关心她,一句一句再小心不过地答。 “让你来做检查?” “是。” “什么检查?” 蒋母好歹是检查过身体的,临时胡掐有模有样:“我做心电图的,好像走错了地方。都怪我儿子,找错了地方。” “是是。”蒋飞被蒋母底下的手掐了把大腿后,回过神来帮腔,“都怪我,走错了地方。” “检查单呢?”哪知道君爷再伸出只手,也有模有样的,“我对这里还算熟悉,看是哪个医生开的,或许能帮上点忙,告诉你们往哪里走。” 她能从哪里变出张心电图的检查单。 蒋母浑身冒汗。 蒋飞急得头顶冒烟。 金美辰手里捏着那张检查单的手在发抖,眼见那记冷冷的双目是扫到了她这头来了。 指头,轻轻一抽,就将她快要掉下来的检查单抽到了自己手里,一看上面,还真是方敏的签名。真是鬼使神差。回去得去问问方敏是怎么回事,怎会脑子秀逗了收这个极品。 冷目,扫回到金美辰那张阵阵发抖的脸蛋,眼底浮现出明显的一抹厌恶,道:“回去排队吧。” 金美辰赶紧两只手恭恭敬敬地伸过去,接过检查单,小声答“是”。 感觉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回回来。 趁着媳妇好像安全过关了,蒋母尾随媳妇和儿子的大队,想跟着溜时,背后那记冷声如追命索套牢了她:“你不是检查心电图吗?检查单呢?” 事到如今,蒋母一咬牙,回头说:“是这样的,后来我媳妇出了点问题要到医院检查,我就把我自己的检查推迟了。” “这样。你媳妇做完检查,你今天是要回单位的吧。我下午刚好要过去你们那里会一会你们领导。”白皙修长的指尖懒懒地敲打着桌面,一记冰冷的眼,只等着她再怎么狡辩。 他去会她的领导,岂不是要再次拆穿她长期告假的秘密。 蒋母两条腿又是软了的,任由儿子儿媳拖着麻袋一样把自己拖走。 等这三个极品瘟神远离了视线,鼻子里冷冷地一哼。要不是这群人不知死活,居然还想走后门主动送上门来,也懒得答睬。 姚子业是站在里面,等到拿到了火烫出炉的报告,掀起白布走出来,嗅到了刚刚战场遗留的气息,说:“刚我在里面听到外头说话,是碰到他们了吗?” “一群极品。”懒得再说了。 可想而知。姚爷耸耸肩膀,道:“这报告先放在我这,下午找个时间和方敏商量。” “嗯,我下午刚好有点事,你们商量完再和我说。”沉声里,微夹了点不想被任何人知晓的隐晦。 姚爷纵使看出了点什么,没二话,点了头。 …… 说是下午 日头正晒的时候,君爷搭着的车,即出发了,前往军事重地的特别看押所。 自从抓了曾德容后,审讯没日没夜地展开。曾德容对自己的多项罪状供认不讳,包括私自挪用公款,指挥失误,篡改数据,欺下瞒上,量罪足以判处终身牢狱。 但是,这些都不是陆家想要的。 他君爷,只想从曾德容口里问出:那个叫温世轩的男人是不是在撒谎。 可曾德容偏偏,只对这个事不承认。 这是第几次与这个陆老头的孙子对峙了。 曾德容不记得了。 坐在椅子上,隔着森森的一道铁栅栏,能望到对面君爷寒森森的一双眼睛。这双犹如林丛中野兽的眼睛,能让任何人心头打抖。 而且,这样一双眼睛,曾德容知道,自他当年去到陆家,第一次看到那个两三岁大的小男孩时,已经能从小男孩眼里看到如今这副尊容的痕迹。 陆家所有人里,他甚至可以不怕陆司令,却是会很怕这个从当年两三岁长大起来的男人。 因为仇恨。 陆司令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事,曾经是如此深刻地烙在这个男人幼小的心底深处变成无法化解的结。 陆司令至多,只是事后知道女儿失踪。这个男人不是,他是亲眼看着他妹妹被人抢了,无能为力地在那里哭那里追,追也追不到。 因此,当时君爷刚下部队来到他部队里训练时,上级纯粹无心的安排,他只好躲着这个男人,偶尔,从暗处去观察这个男人。 可以说,杨乐儿被这个男人折磨到发疯自杀了,符合他的估计。 “我再问一句,你和杨家是什么关系?”柔软却有力的指头,如铁棍子,打在点子上。 “我都已经承认了,我和杨家当年是有些私交。但是,现在,杨家的人都已退出了部队,我想借助他们再有怎样的事,也不可能。” “私交?私交到哪种程度?你帮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帮你曾做过什么?” “他们帮我改名换姓,让我得以重新进入部队。”曾德容说,“因为当时杨家的老爷还在。” 杨家老头,当年在部队里有一腿,势力不大不小。帮曾德容做这个事不难。 “他们为什么帮你?” “因为我在你们陆家做错了一件事,几乎无路可逃。” “做错了什么事?”眼睛一眯,是不会放过眼前这男人任何撒谎的痕迹。 “哎——”长长吸口气,曾德容说,“你妹妹失踪了。我知道她是被人抱走的。” “你当年算是我们陆家的护卫,我妹妹被人抱走,你居然不闻不问?!” “那是因为,她是你妹妹的姨妈。我没有想到她是如此狠心,想要对你妹妹做出什么。” 这男人这句话,或许是总算对他妹妹失踪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有了最终的解释。可杨乐儿已经死了,不能说话了。而且杨乐儿明显后来都不知道他妹妹到哪里去了,只能疯了似地四处寻找报复。 杨乐儿的死,不足以解除他心头的这股怨恨。 “你说!你之后还知道些什么?知道杨乐儿把我妹妹抱走后做了些什么吗?” 曾德容的眼睛,如前面好几次一样,开始躲闪,坚持地咬道:“不知道。当我知道她是把你妹妹抱走后没有回来,我心里害怕,就逃了,哪能想到更多。” “我不信,你可以选择回来向我们自首,可你没有,你分明是杨家收买了作为协同作案人员干这个事。” 句句如针。曾德容无话反驳。 黑暗里,黑森森的眼,如伺机冰冷的獠牙,隔着铁栅栏,稍微靠近他:“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我或许可以靠我的能力,帮你在法官面前说些好话。” 那个男人——温世轩。 曾德容摇了摇头。 “好。你不说,我自会查出来。把杨家整个掀了都要查出来。”站起,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不信,“至于你,既然你死都不会悔改,那还是到棺材底下去忏悔吧。” 曾德容冷冷地对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虽然,他当初没有参与到杨乐儿整个计划里,但是,看到这个男人对温世轩另一种执着的怨恨,倒是一种乐趣。既然温世轩是对付他们的最后一张牌,死了都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走出压抑的审讯室,外面刺目的阳光,照到深幽的眼底,仍是没有办法融化半丝冰寒。 曾德容和杨家好,曾德容,即使对此供认,但是,对他们陆家,似乎也是夹了一丝恨意,不然不会和杨家好成这样。或是说,是因为和杨家很好,才对他们陆家怀了恨意? 和杨家好在哪里?和杨家好,还会反过来要挟杨家替他做事? 不,在对付他们陆家身上,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追根到底,这曾德容,与杨家的某个人,定是有段不浅的情感。或许是与杨家老头,或许是与杨乐儿,或许是与杨老太? “陆君。”小叔陆贺栋朝他走过来,近期,陆贺栋晒得一样有些黑,拿手甩着风,说,“怎样,是不是老顽固,不肯说。” “是,小叔有什么好办法吗?”陆君不耻下问。 结果陆贺栋说:“我看,这家伙死了都不会说的,而我们的刑法里不让我们动刑,况且,这男人不一定真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你想,那个男人不是后来被杨家弄走了吗?” “继续掀翻杨家。”这点他都考虑好了。 “掀翻杨家一回事,我看,爷爷都吩咐我了,说是找个时间,陪爷爷,亲自去当初你们下乡的地方看看。最好是,囡囡一块带过去,看她能不能恢复一点点哪怕是一丁点的幼时记忆。”陆贺栋说,“所以,你瞧着什么时候合适?囡囡今天不是去了医院做检查吗?结果怎么样了?” “双胞胎。”对这个答案,陆君还真不想马上说到家里人全都知道。 “哎呦。”陆贺栋果然如一般人一样,几乎高兴地蹦起来,“蔓蔓好样的,一下子怀上两个。蒋家要高兴得疯了。” “是,他家高兴,我妹妹受苦。” 听到君爷这句冷冰冰的话,陆贺栋哈哈哈大笑:“欢儿有恋姐情结,你是恋——” 最后一个字,在君爷的一记冷目下果断消失。 回头说正事,琢磨了会儿,说:“她现在三个月的肚子,我看,不如五六月份再走,到那时候,胎儿会稳定些。不过,要看情况,如果肚子太大,她撑不住,不可能亲自去那地方了。” “这样啊——”陆贺栋对这个答案也挺无奈的。 明显蔓蔓怀了双胞胎,更不可能随处走动了。 这个下乡调查,只能由他们自己进行了。 …… 蔓蔓回到家,第一个电话,不自觉的,就拨到了温世轩手机。 明明二姐和公公交代她,要她第一个打给他们,可她就是谁都没有想到,想到了温世轩。 在她潜意识里,对温世轩的那种感情,已经包含了那个死去的小女孩在内,因此更是珍重孩子。 “爸,初次检查报告结果,说是两个孩子。我想,最少其中一个是女孩子。”蔓蔓用自己当妈妈的直觉,滔滔不绝地和养父说着。 “两个?”温世轩倒是一吓,没有表现出一般人的欣喜若狂,第一个是担心起初次当妈妈的她,“两个你能撑得住吗?” “爸,你不是也养了两个孩子吗?”蔓蔓用爸爸的经历来激励自己。这有什么,陆家还三个孩子呢。 “那不一样,你是一次两个,我们是循序渐进,不是囫囵吞枣。” 瞧爸说的这口气,说她是囫囵吞枣,蔓蔓乐了:“是,我和阿衍也觉得,孩子太激进了。我们两人,根本没有想到要养两个孩子。尤其是阿衍,口口声声说是要生一队足球队,真是两个孩子的报告出来,他自己都吓傻了。” 被老婆说自己被吓傻了的蒋大少,在一边上,同样是焦头烂额地向自己姐姐父亲报告这个消息。 大人未表态,小东子早有了准备:“舅妈要生两个,舅妈要拿绳子左手拴一个右手拴一个,不然她看不住,我去给舅妈准备绳子。” 一手拍到儿子不正经的脑袋上,蒋梅是呵呵呵高兴得快疯了:“阿衍,你告诉蔓蔓,明天我就去给她炖鸡汤。” 蒋梅的厨房秘籍里面,只有一招炖鸡汤。 “什么鸡汤?”蒋父如今在家养病,并且养出了点营养学理念,说,“鸡汤不能随便喝的,喝多了会上火的。” “爸,姐。”都知道大家是高兴,是太高兴,有点高兴得脑子乱了,蒋衍告诉姐姐和父亲都别忙活了,这里什么东西都有。 他媳妇绝对不缺吃的,不缺用的,不缺医生。因为对面,陆家已经应有尽有了。 陆家那边,果然是一听说自家女儿怀了两个,比蒋家更高兴。这说明他们家女儿给力啊。 陆司令匆匆忙忙跑回家,指导老婆:“给囡囡补身子,她现在一个人要吸收三个人的营养。” 陆夫人有大儿子的嘱咐在先,倒不敢乱来,道:“陆君安排了菜谱,要照着那个做。” “陆君呢?”左右望,不见大儿子在家。 “和小叔去了爷爷那里给爷爷报告喜讯。”陆夫人眉眼里一直笑着,虽然她觉得,女儿生的是一个还是两个没有关系,但女儿一下中了双胞胎,还是能让她这个做妈的兴奋一把。 蔓蔓怀孕,且怀上双胞胎的事,仍是只在小范围内,该知道的人里面流传。 因而,在外面的人看来,都只知道蒋家是大媳妇怀孕了,小媳妇都没有消息的样子。而且,很快,金美辰的第一次B超检查报告出来,那真是把所有人都吓死了——三胞胎。 蒋飞过于激动时,好像猿人,手在胸口处锤了两把:他自己真给力。 蒋母泪流满眶,拿手捂住嘴巴:蒋家这回争气了。就大媳妇那三个,是把小媳妇不能怀的都怀了,说明她疼大媳妇冷落小媳妇,还是有道理有回报的。 金美辰是如范进中举,要乐疯了地说:三个?!老天太眷顾她了。果然好人有好报。 领着那检查报告单,蒋飞直进家门,扔到了妹妹和父亲面前,这次绝对能得瑟了:怎样? 蒋梅和蒋父,刚在消化小儿子报来的喜讯,现在端着金美辰这份中了三个的报告,感觉头一阵晕:天上的神这是怎么了?一下让蒋家有了五个后代。 小东子用小拳头塞进自己嘴巴里,乌亮的小眼珠子眨啊眨的:没法想象今后他要是五个小萝卜头的哥哥了。 想到五个小萝卜跟在他后头,他或许该像舅妈说的那样拿绳子拴。 ------题外话------ 今天是女性的重要日子,肥妈祝各位亲,节日快乐!(*^__^*) 【130】指腹为婚 更新时间:2013-3-9 10:38:04 本章字数:11469 蒋家用极其夸张的方式宣传自己的大儿媳怀了三胞胎,毫无意外,当晚传到了陆家。爱残颚疈 “她当她是猪啊。”晚上的家庭饭桌上,陆欢摇头晃脑,对金美辰的过分得意感觉是忒搞笑。 “那是。”陆夫人这个首肯倒不是妒忌金美辰,反而是为蒋家大儿媳忧愁。 三胞胎不是什么孕妇都能支撑下来到安全生产的,本身有太多的不安定因素。 陆司令对于金美辰生几个毫无意见,因为她生几个都与他们家无关。他只要他女儿蔓蔓平平安安把两个孩子生下来,于是问起在饭桌上默默无声的大儿子:“囡囡的检查结果正常吗?” “现在是正常的。”君爷慎重的语气里有所保留。 “哥,我问你,你觉得那个想做超生游击队的能安全生下三个吗?”这金美辰气焰如此嚣张,陆欢觉得有必要问问专家的意见,伸脖子探脑袋地问大哥。 “三胞胎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见。”眉宇之中一抹忽闪而过的凝思,重点却似乎不是在金美辰能不能安全生产。 后来,他与姚子业是亲自找过方敏过问这事。 方敏说刚好是她一位远房亲戚介绍的,没有想多,碍着那人情,直接收了,早知道有这层复杂关系在里面当然不会接。如今,想找个借口把金美辰弄走,却不容易。毕竟她是医生不能有违医德。 他和姚子业商量之下,也知道不能让方敏把金美辰赶走。反而,这原先都不孕的金美辰能怀上三胞胎,挺让人疑问的,不如留下来勘察。 这样一来,蔓蔓在方敏那里看病,为了不与金美辰冲突,只能重新找个地方让方敏单独地给蔓蔓看。 “囡囡和阿衍怎么不过来吃饭?”陆司令问,今晚让老婆加菜了,本想为女儿庆祝,结果女儿女婿都不在家。 “说是和怀孕的朋友一块庆祝。”陆夫人说。 在蔓蔓心里面,初夏排名第二。初夏本就想约她一块庆祝两人怀孕的事了,刚好来个双胞胎的大喜讯,无论如何要求蔓蔓如之前说好的,先来个指腹为婚的仪式。 蒋衍和蔓蔓考虑,很久没有和初夏杜宇单独吃饭了,便答应了这个邀请。至于指腹为婚这回事,都知道是当爸妈的一时兴起,并非是真要孩子将来缔结婚事,不过是玩玩。不当真的事,当做一时玩笑来答应做这个事也没有关系。 因此,去和杜宇初夏赴宴的路上,蔓蔓挽着老公的手,进了一家金铺,说是给孩子们买指腹为婚的证物,其实是先想给死党未来的孩子买见面礼。 想到初夏和师哥帮他们夫妻做了很多事,心中早存了感恩,见面礼不能失态。蔓蔓和老公在金铺逛了许久之后,决定买一块玉。 玉,既是可以保值,二是佩戴玉器有利健康,三是中国人戴金戴银少,普通老百姓比较爱戴玉,算是一个比较传统的民俗的东西。 “可以把这一块拿出来给我看看吗?”蔓蔓指向玻璃台面下一块指尖大小的玉佩。 当服务员把玉佩取出来时,见在灯光底下,玉呈美丽光滑的亮泽,摸着表面温凉,形状若颗种子,不能说罕见,但也算是别致。 蔓蔓问老公的意见:“阿衍,你觉得行吗?” “行。”老婆说什么都行。 蔓蔓瞪一眼明显喜欢当甩手掌柜的老公,让服务员把玉包起来。任务完成,她可不会再瞎逛了。一块玉,花的钱已经不少。不过看这金铺有鉴定的师傅,蔓蔓忽然想,是否把脖子这块大哥给她戴的玉佩鉴定一下,是真是假。 取下那玉佩,交给那服务生:“你帮我看这玉是真是假?” 不会儿,那服务生回来,与她说:“小姐,你这块玉是真,但不是很好的玉,价格上,约是几百块钱最多。” 果然是,不然不会连那个王院长看了后都无动于衷的。 既然彷玉佩才几百块,那块原滋原味的六仙桃是多少钱呢。蔓蔓心中痒痒的,今日出来,刚好把那块六仙桃带在了身上。从袋子里摸了出来,并未直接交予服务生,而是让鉴定师走出来给她辨别,以免中途被人偷龙转风鱼目混珠。 蒋衍在旁看着,也是挺有兴趣。陆家这块珍藏的宝物,究竟价值多少,按理说,应该不低于万字数,不然对不起陆家对这块玉佩是草木皆兵。 鉴定师拿了块放大镜,仔仔细细地放大了蔓蔓掌心上的玉佩查看,见这块玉虽与那块造型一般,可明显这玉质不可同等而言,玉面不止光滑亮泽,夏日里摸着有履盖一层冰状的极地凉气,表面在光线折射下,若是包裹着初升薄雾,朦朦胧胧,竟似是仙雾。就可知此物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灵物。 放大镜从玉佩挪开,放到了掌玉的姑娘上,皮肤润白,笑容可掬,几分妙态,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而身边其男子,也是一表人才,不可小看。 最终叹:“我想,应该是家传宝物吧。这东西的价值,还真不好说,你们可以去请国家专家进行鉴定。” “你不能略微估个价吗?”蔓蔓听到对方模棱两可的答案自然不满意。 “难以估价。”鉴定师摇摇头。 这是不是代表价值连城了? 蔓蔓一听,突然感觉掌心之物很是烫手,赶紧在店里其他人发觉之前兜进口袋里,讪讪地笑:“谢谢师傅了。” 之后,取了那块新买的玉佩,与老公两人夺门而出。 夫妻两人坐到甲壳虫上时,还心有余悸。 价值连城的宝物?蒋衍脑门出汗,一点也不以为这是个好事,本以为几十万上百万,已是他心里的极限,现在变成个无价之宝,他负责保管此物的老婆,不是每天都得提心吊胆了,担心被各种各样的人盯上。 蔓蔓和老公一模一样的心思,感觉背着这块玉若是驮着座大山一般。 “我想把玉还回去。”这个心思早有,反正是陆家的宝物不是她的,蔓蔓趁今天这个机会勇敢地说出心声。 “那是你父母给你戴上的。”蒋衍长气,长辈送给子孙的东西,子孙能说还给长辈吗,礼数各方面都说不过去。 “是不是我父母给我的还难说。”蔓蔓总觉得这玉古里古怪,你说她回陆家这么久了,除了那天她出席家宴时她哥给她佩戴了一块仿品以外,都从没有人和她说起这块玉是怎么回事。 现在背着它像是随时背着个定时炸弹,想来想去,乐于安定的她,并不喜欢贪图过多的金银财宝,还是不干了。 媳妇执意,蒋衍也没话说,伸手揉揉她愁起来的眉:“问就问吧。他们愿意说就愿意说,不愿意,你问不出来,也别在意。长辈总有长辈心里想的东西。” “这我明白。”蔓蔓点点头。 解决了这个事,甲壳虫开往了约定的场所。 在一家熟人开的大排档里,杜宇和初夏早已让店主弄好了一个小包间,在等着他们两个。 “阿姨没有来吗?”蔓蔓进来的时候,坐到初夏的身边问。 “我妈说是年轻人的聚会她不凑合。”初夏耸耸肩膀,“我说她没有这么老,她非要说自己老。” 谭母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喜欢管教年轻人,喜欢放年轻人自由,自己找乐子,所以在父母一辈中,真算是少有的极其开明的人。 “想吃什么?”杜宇搂着蒋大少的肩膀,翻看手上的餐牌,说,“我们两个媳妇就算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今晚最主要是我们两个吃。” “我们不能吃?”初夏立马给老公一记狠目,“我们这是给你们生孩子,你们有本事敢不给我们吃?” “我们没有说不给你们吃啊。”杜宇忙举高双手向老婆投降澄清,“只是你们现在最保险的,不就是吃白米饭吗?” 对这个,还是善于掌厨的蔓蔓老道,奸奸地笑:“师哥,我们想吃什么,这个你放心,我都替初夏想好了。你呢,只要负责叫个厨师过来,我告诉他炒什么菜。” “对!”初夏趁火打劫,指着两个男人,“至于你们两个,我们吃什么,你们就跟着吃什么。因为今晚主角是我们不是你们。还有你们俩都要开车的,不准喝酒!” 妈呀,好事都被两个女人占了,他们两个男的今晚到这里做什么的?专门服侍老婆? 杜宇使劲儿搔着脑袋,像是不情不愿,脸上却笑呵呵的。 谁让老婆如今最大呢。 蒋衍那是习惯了百分百听媳妇的,立马遣了人,去找个大厨过来。 杜宇对蒋大少这个妻管严当得如此娴熟,十分诧异:“我本以为我够窝囊了,你比我还——” 蒋大少被人叫做蒋大少,娶妻之前的桀骜不驯,任谁都是看在眼里的。当然如今还是桀骜不驯,不过是当了人家的老公之后,多少有些变得内敛了起来,显得更稳重一些。 蒋衍对杜宇这话笑笑,刚要答话。 初夏插进来,桌底下给老公一脚:“什么窝囊?他哪里窝囊了?十大标准好男人。你不向他看齐还说他窝囊,你是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杜宇挨了一顿栗子,哪敢再吱声,如小顺子给媳妇倒茶。 初夏干脆将蔓蔓空的茶杯一块递出去。 蔓蔓一看,忙捂住杯口,杜宇是初夏的老公,但不是她老公而是她师兄,她可不能把杜宇拿来使唤:“师哥,我自己来。” “蔓蔓,你这说什么话呢?师哥不是给你倒茶,是给你这个准妈妈倒茶。”杜宇笑着拨开她的手。 蔓蔓忍不住了,把在金铺刚买的玉佩拿出来:“初夏,这是我和阿衍送给你和师哥的宝宝的。” 初夏听她这么说,没看她拿出来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呢,直接拿手捂住:“你破这个费做什么?存心让我和你师哥破费给你买东西吗?你两个,我一个,不划算啊。” 蔓蔓囧。 原来一胎两个孩子是在这样的事上占了上风。 初夏哼哼哼:“给我收回去。不然我会认为你这小妮子是要占我便宜。” 蒋衍见老婆受困,赶来救驾了:“初夏,你错了,我和蔓蔓是要贪图你和杜大哥送一个,不是两个,因为你只有一个孩子,想让我两个孩子嫁给你孩子,或是娶你孩子,也只能是其中一个。” 听到说是指腹为婚的礼品,初夏眼神变了,口风变了,高兴死了,啪啪啪鼓起掌,一推老公:“快,把我们的东西拿出来。” 俨然,杜宇和初夏嘴上说不要,其实早有准备。 轮到蔓蔓哼死党了:“你存心害我不舒心是不是?” “哎呀,这不是你不说我不好开这个口吗?”初夏娇做地说。 以她和杜宇的背景,要攀上蒋家的孩子,的确有点够呛,哪怕他们和蔓蔓以及蒋大少的关系再好。 两对准爸爸准妈妈给孩子们准备好的物品取出来了,摆放在桌子上。 蔓蔓打开匣子后,是一块玉。 初夏打开匣子后,是一条银。 “我怎么看着有点怪?”杜宇擦擦眼睛,感觉这两个女人选的物品像是哪里错了。 蒋衍点着头,一语道出其中的玄机:“两样东西,不像是互换的,像是搭在一块的。” 两个媳妇一听,腮帮子都气鼓鼓的,异口同声:“这不正好。到时候,搭在一块了,不就成夫妻了,到时候新娘子结婚时,戴的就这个。” 见两个老婆生气,两个做老公的,再觉得怪异,也是不敢出声了。 “这样说好了。”初夏高高兴兴的,把自己的银项链,推到蔓蔓面前,“如果你孩子里面与我孩子里面能成为夫妻的,到时候,以这个为证。” 蔓蔓把自己的玉同样推到死党面前,承诺道:“嗯,就这么说定了。” 眼看仪式完成,可把她们两个高兴的,初夏喊着:“有酒吗?” 杜宇忙急着站起来拦住老婆:“别!” “哎,你瞎想什么?我和蔓蔓,你们都信不过?”初夏在见到两个大男人一致的摇脑袋后,吃吃吃笑着,真非要叫服务生拿酒来,“我们这不是喝,是洒酒为盟。” 洒酒? 果断是女拼命三郎的风格,当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是大侠。 杜宇无语地奉命去洗两个专门盛放白酒的小杯子。 蒋衍趁此坐到老婆身边,双手给老婆捏捏肩膀:“累不?” “不累。”蔓蔓甩甩头,给老公杯里添点茶。 杜宇取回杯子放到她们两个面前,见蔓蔓和蒋大少当场献亲密样,不禁地囧个:“瞧他们,如胶如漆,不是过了蜜月期吗?” “这么说来,你们还没有去蜜月旅行吧?”初夏醒起,指向他们两个。 这点蒋衍就很无奈了,他早提过,可老婆说要省钱不让。老婆这个省,真是给他省出了对双胞胎,开支加了一倍。 蔓蔓却是什么都想好了,说:“嗯,下回我想问一问方医生,可以的话,想去阿衍的部队一趟,见见阿衍的朋友。这算是别开生面的蜜月旅行了。” 噗。初夏口茶水直喷而出,朝死党竖大拇指:你强,省钱省到这个功夫上。 杜宇哈哈哈拍蒋大少的肩膀:“不错啊。先去部队里拿孩子的压岁钱。” 蒋衍窘个:“怎么可能?”接着与杜宇推心置腹地说:“不过她这个想法是有些道理的。部队里有些领导她得去见一下,毕竟我那个时候结婚谁都没有说,部队里我很多恩师都不知道,如果孩子出世了再说,我这个当学生的,就很不对了。” “蔓蔓去过部队吗?”初夏拿指头挑挑死党的马尾,随口问。 蔓蔓想,上回去看在部队驻地医院里养病的蒋父,其实不算吧,营地里都没有逛过。 “她还真没有去过。”蒋衍替媳妇答着,熠熠的眼神,对此事也抱了很大的期待。 部队里,无论是谁娶媳妇,都是个大喜事。 四个人一边说一边乐,时间过得挺快。上桌的菜,每上一盘,都是一扫而光。谁让蔓蔓即使不做菜,让厨师按她菜谱做的菜,一样是一流的。 见成绩这般不错,边咬菜叶子初夏边津津有味地说:“蔓蔓,我看,你不掌厨,我们都照样可以开饭馆了。” “我早就觉得没有问题。”对开饭馆,如何打理,在蔓蔓心里,初具算盘。 “哎,你挺自信的嘛。”初夏和老公一个对眼,很是兴奋。 “我本来想今天阿姨来,想问问那个铺位的事。我上次在电话里听说,她已经有预选的地方了。”蔓蔓喝了口水去掉嘴里的油腻,道。 对此初夏承认:“我妈是找了几个地方了。当然,都是你师哥先托人去找,然后我妈去挑。有装修好的,也有没有装修好的。我妈说想先问你的意见,选不选先装修好的。” “阿姨的想法呢?”蔓蔓自己有主意,但是谨慎为见,先问问老一辈的意见对自己没有坏处。 “我妈说,装修好的门面,如果我们不去动工,其实不错。一,是省去了装修的时间,二是固然装修好的比没有装修的贵一些,但是我们自己装修找人设计,花费的钱只会多不会少,现在材料且贵。而且,如果干的好,我妈的意思是,要把门面直接买下来,作为房地产购置也有益处。所以,这前期的钱不如省着。做饭馆,装修固然重要,但好不好吃更重要。” 初夏转述谭母的一番话下来,蔓蔓听着只点头称是。 如此一来,约好了,哪个时间去瞧瞧几家装修好但是店主准备转手出让的门面。 一餐饭,吃到最后,变成谈生意了。 看着媳妇说话时那神采飞扬的顾睐眉盼,英眉下的星眸一眯,深深地印在眼里。 说到最后,蔓蔓不忘和死党先提个醒:“我想把我爸叫进来,先由我爸来当这个掌厨的,买菜也有我爸来负责。至于账务这方面,要有劳阿姨了。” 温世轩为人老实,而且干活实在。作为这方面的推荐人选是没有问题的。 初夏一口答应,只是担心:“你爸会不会太操劳了?” “这要靠师哥了,帮我爸找个可以打下手的勤劳的小伙子。”蔓蔓又向杜宇拜托。 让温世轩管人?杜宇有点不安。温世轩就是太老实了,管人怕是要吃哑巴亏的。 蒋衍这时嘴角动一动,插道:“不然这样,阿姨来帮着管人。有什么事需要差遣人,由岳父直接告诉阿姨让阿姨派人来做。” 以谭母的精干,管人当然没有问题。但是谭母能分出这么多个身吗? “其实——”初夏这时想起了自己母亲对他们提的意见,说,“我妈意思是,蔓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管理财务呢?如果有,我妈说她来教你。反正你现在在家里养胎也闷着。” 蔓蔓一愣:“初夏你不学吗?” 初夏摇手:“不要,烦死人了,每天对账眼睛都能花掉。一个数目对不上来,你就吃不好睡不饱了。” 当初画廊生意,初夏本是自己管账,到最后,只负责出纳,账面上的问题直接是丢给财务公司的人了。可以说,管账能把人逼疯的本事,初夏领教过了,死活不再干。 以初夏的个性,谭母也知道不合适,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蔓蔓身上。毕竟是孩子的生意,她即使能帮,也只能帮上几年,她年纪大,总是要退的。而公司账务,自然最好是由老板自己操控,即使将来请了人,自己最好心里有个数。蔓蔓是最主要的出资人,即是老板。 蔓蔓听了这么多理由后,于是没有推辞。 吃完饭又磕了点茶,回家时,近是要十一点了。 今晚真可谓是吃饱喝足聊足,心满意足。蔓蔓一路上坐在甲壳虫里,手里捏着银项链,咯咯咯自个儿乐,想:要是两孩子知道自己妈妈把自己出卖了,会是什么想法? 媳妇高兴,蒋衍一样高兴。 “阿衍,你小时候定过亲吗?”蔓蔓忽然想到,老公这般的家世,说不定也有过娃娃亲。想她家那个大哥,与白露姐姐不就是两家和好订的亲事。 “没有。我爸那是贫苦出身的,没有这回事。”潇洒地拨个头发。 “爸他是哪里的?”蔓蔓听了好奇起了公公的来历,“我听东子说爸是天津人呢。” “是天津,但城市里的居民不是个个都有钱。相反,农村出来的,致富的,比我爸多。你想我现在与我姐离了婚的二姐夫,家里虽然贫寒,可听说老家那些村里的地要征用了,这一旦被征用再重建,发达了。相比爸,天津又能怎样?没有地,白搭。”蒋衍说起这些事挺感慨的,哪个家,不是一穷二白出来混的,像他爸,像如今辉煌的陆家,都是一步步从自己的地方走出来。所以,不管起点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一样,就看混不混得好了。 陆老头是个厉害的家伙,能把一家子带到今天这个地步。 蒋家要逊色的多。 转头,看着手握方向盘的老公,神采奕奕,眸中的光亮,犹如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蔓蔓的月牙儿眼一眨之后舒展开来:她很清楚自己的老公,同是个很有抱负的人。 夫妻两人上楼时,快十一二点了。 楼道里静悄悄的,应该大多数人家都睡着了。蔓蔓和老公都不敢大声说话,举了个小手电筒照着楼梯。 刚到门口,听到楼梯灯啪一亮,不知是谁按下的开关。蔓蔓转头一见,见是大哥赫赫立在家门对面的门口上。 “怎么不在外头过夜?”冷冷的音色,和夜里的风一样冰凉。 蔓蔓眉头一皱:“我们是晚了些。” “晚了些?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不客气地指向表上的针。 蔓蔓心里汗:门禁?她现在都嫁出去了,娘家还管她门禁? 当然,她不知道,她刚回陆家不久,在她那群爸妈兄弟心里面,她就像是还未出嫁的孩子,得管着得看着,生怕不小心又出什么问题。 “大哥。”蒋衍多少能体会到大舅子的心境,忙先道个歉做个保证,免得老婆娘家不高兴直接把他老婆带回家,“我们以后会小心的。” 妹婿的话,多少是提醒了他妹妹是已经嫁出去的现实,君爷眸里的火苗稍减一丝,扫到妹妹那张不情不愿的脸:“现在是你在,如果你不在的时候,她怎么做?” 想来这事错都在她一人身上了。蔓蔓咬咬牙:“那你说几点回家?” “八点之前。” “八点?!我是三岁小孩吗?” 耳听门口都吵开了,陆欢代替爸妈急急忙忙挤到门口,对姐姐姐夫说:“爸说了,请你们两个进来喝杯茶。” 看出这陆家不是埋怨他们晚回家,是埋怨他们把双胞胎的庆功宴没有安排在陆家,给了其他人。蒋衍挠挠额发,这结婚后的事,不是他们小夫妻的事而已了,两家家长都有一份子的。 怎么办? 无奈,夫妻两人一块进了娘家。 一进门,果然陆家里头,没有一个准备睡觉的,都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恐是等了有一个晚上了。 陆司令、陆夫人,都还挺客气的,请他们坐下。然后,陆夫人忙搬出备好的喜糖,要他们两个吃。 蔓蔓和蒋衍,面对如此这般,心里不禁就愧疚起来了。 坐在一边上的君爷,冷冷地哼:长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还敢叫他们别管? “喝点水。”担心女儿吃了糖嘴里太甜,陆夫人亲自把杯子端到女儿面前。 蔓蔓慌慌张张站起来接过:“妈。”很有愧意。 “没事,知道你们年轻人爱玩。”陆夫人呵呵笑着,倒是显得很有兴趣地问,“你们今晚去哪里玩了?” “就吃饭。”蔓蔓说。 “只吃饭?”陆司令点着茶,一边是浓眉下头的虎眼犀利地一扫,扫到了女儿一路把玩到家在口袋里露出了半截的银链条。 蔓蔓顺着老爸的目光看见,想掩盖,却也来不及了。 “姐夫今晚送的?”陆欢向她挤眉弄眼。 “不是。”蔓蔓没来得及多想,坦白。 “不是?”陆欢一惊,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地朝姐夫叫,“姐夫,别人送我姐项链,你就这么让我姐收下了?” 蒋衍是个醋坛子,怎么可能让老婆收其他男人送的东西,连忙解释:“不是,这是她和她朋友交换来的东西。” “交换东西?”陆家人听着都挺稀奇的,都有不问清楚不罢休的那种势头。 蔓蔓想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我和我朋友以前约好的,将来孩子出生结为亲家,这是我朋友给我的指腹为婚的信物。” 岂料她这话刚落地,陆家的小客厅,忽然间空气都凝住了。僵,在每个陆家人的脸上都能看到。 蔓蔓和老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而提到项链,蔓蔓记起了那块今晚被鉴定师鉴定为无价之宝的陆家玉佩,急着要脱手,说:“爸,妈,你们小时候给我戴的那块玉佩,我想,我不适合戴,你们拿回去吧,给其他人戴。” 媳妇这话太过直接,别人会误以为她是不想认亲了,蒋衍都来不及捂住媳妇的嘴巴。 眼看,她这话刚出口,小客厅乌云密布,雷鸣闪电随时喷出。 蒋衍着急地起来熄火:“爸,妈,蔓蔓不是这意思。事实上是这样,蔓蔓和我,今晚到那个金铺请了位师傅鉴定那块玉佩的等级,结果说是无价之宝。蔓蔓就想,她戴在身上怕不安全,想不如让其他人保管比较妥当。” 原来是这样。 陆司令长长地出口气。陆夫人刚才白得要晕的脸色方是缓过来。陆欢摸摸差点被吓停了的胸口里的心脏,再看看那个差点暴走的大哥。 意思是表达明白了。可陆家人个个面有难色。 蔓蔓是非要把有惹祸上身的无价之宝脱手的,建议父母:“爸,不如给欢儿戴吧。” “为什么给我?!”陆欢一跳三丈高,避之不及。 蔓蔓眼看弟弟都这个样,可见这东西是多么的——祸端。 “爸,欢儿不喜欢,可以给我未来大嫂啊。” 君爷的脸当场一个霹雳变,青黑交加,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蔓蔓看大哥都这个样,可见这东西是多么的——祸水。 陆夫人在女儿还要说什么前,忙说:“囡囡,这不行。这东西说起来不是我们陆家的。” 无价之宝不是陆家的? 蔓蔓和老公面面相觑。 不是陆家的怎么会到她手上? “这事说来话长。”陆司令一边对女儿女婿说,一边给要暴走的大儿子使个眼色。 说起来,如果蔓蔓真把这块玉佩退回来,最伤心的,不属他们陆家,而是姚家了。本来姚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是把蔓蔓当干女儿看了。在这件事上,是决不能再出变化的。不然,他们陆家是更对不起姚家了。 而且,他们陆家甚至想好了弥补的方法。蔓蔓现在怀了两个孩子,到时候,看能不能和蒋家商量,把其中一个孩子改为陆姓,重新指给姚家下一代,了却这个两家未能达成的遗憾。哪知道,来不及商量,女儿自作主张,居然先把自己孩子指给朋友的孩子了。若是生出来孩子的性别不出冲突极好,如果各方之间起了冲突—— 想来想去,这些事,当是需要和女儿说个清楚。 做老爸的在女儿兴头上一时开不了这个口。 君爷可不这么想。姚家对陆家这么多年怎样,他都看在眼里的,尤其是他那个兄弟姚子业。姚子业当初,可是为了她的心意,什么都没有说退了出来。姚子业若当时真是站出来和蒋衍争,蒋家能争得过姚家吗?想都知道不可能。姚子业全是为了她想才甘愿如此。妹妹如果再过分,他这个哥哥实在看不过眼了。 “你过来,囡囡。”黑着脸,起了身,不顾父母的眼色,直接向坐在那头的妹妹发号施令。 蔓蔓不是第一次和黑脸大哥对峙,英勇无畏,跟了君爷进了书房。留下客厅里一众喉咙里吞口水的人。 “我想,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至于能怎样?”陆欢想尽可能挤出个笑安抚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结果,听房门关上“嘭”,好大的一个响声,先把他自己给吓到了。 书房里,蔓蔓看着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黑脸阎王,看得出来气得很,可是,她偏偏不知道他这是气什么。 “有什么话说吧。”蔓蔓先出口,是担心眼前的气球自己气爆了。 深深地吸口气平复怒气,君爷开口:“第一,玉佩你自己收着,不可能退回来,当然你要保管好。因为它是要留给你的孩子的。” “可是——”蔓蔓琢磨着,“留给你或是欢儿的孩子不也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如怒龙咆哮。 蔓蔓赶忙退两步:行吧,她认了,兄长和弟弟都不想接过这个烫手山芋,非要她接,还以武力压迫。谁让她好人呢?撇撇嘴。 见她不吭声,君爷怒火渐息一些,望着她的目光柔和了一些:“至于第二件事,你以后的孩子里面,有一个,是要订给姚家的。” “什么?”蔓蔓一惊,这事从没有听说过。 “所以,如果不起冲突,你和你朋友那个约定你可以履行,如果起了冲突,必须给姚家。”边说边制止她不要插嘴,“这事本来要和你说的,结果你今晚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自己先答应了别人。事已如此,不管怎么样,在这事上,你必须先想到姚家。” “为什么?”蔓蔓不理解,愤气,“为什么我必须先想到姚家?初夏对我这么多年这么好,我怎么就得顾姚家不顾她呢?” “初夏对你怎样我知道,但是你姚大伯姚大婶姚大哥对你怎么样,你眼睛瞎的吗!初夏能比得上他们吗!” 【131】这世界真小 更新时间:2013-3-10 10:19:19 本章字数:11360 君爷这话是偏激了。爱残颚疈但论谁与陆家亲,姚家肯定比初夏亲,毋庸置疑。 蔓蔓想也是这么回事。初夏哪能比得上姚家给陆家的好处呢。可在她心里面,初夏那是多少年的铁的关系,不说其它,你说她能回到陆家,若是没有初夏邀请她北漂,她能在路上遇到自己的哥吗。 白亮的牙齿咬着唇口,道:“哥,这事我不能答应。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 “若是阿衍的问题,我和他商量,我相信他会明白的,这事不是你们俩夫妻的事而已。关系到全家多少条人口,也关系到你们孩子的未来,包括蒋家的子孙。” 蔓蔓抬起眉,月牙儿眼想刮人:她哥真行,连这招都耍出来了。 知道妹子也不好做,君爷敛了下语气:“当然,这所谓指腹为婚,还得等孩子长大了自己决定。如果初夏她自己觉得能行,到时候,让她孩子自己和姚家的孩子争,不是不可以。” 蔓蔓脑袋嗡。 可想而知,以初夏的脾气,受这个激将法,那绝对是让自己孩子拼了。 手指往额头上一撑,头疼。 “哥,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两个生的都是儿子或都是女儿,而姚家生的偏都与我的孩子对不上号的情况吗?”蔓蔓好心提醒大哥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关于这点,君爷一个冷哼:“你就没有想过,如果初夏生的与你的对不上号的情况吗?” 针锋相对。 其实父母再争锋相对都没有用,未来是孩子自己掌控。 蔓蔓想来想去,学老公当甩手掌柜好了,交给自己孩子决定吧。 看着妹妹妥协往外走的身影,君爷自然是心里有数的。如果不是心里有数,他哪会和姚家提这个事。两个孩子什么性别。他们当医生的通过今天的检查是一清二楚了。 蔓蔓实际上已是在他这个老谋深算的大哥面前输的彻底。 两兄妹走出来时,客厅正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原来陆司令听说女婿要带女儿回部队见人,忽的想起可以让自己女儿女婿顺道在自己部队里炫耀一把,与女婿兴致勃勃议论起回部队娘家探亲的路线来。 “哥,爸还说,要让姐去你单位也看看。”陆欢一边对兄长报告最新情况,一边摸了把下巴颌,打算凑这个热闹说,“要不是我刚好毕业了,其实姐也该到我高中里面炫耀一把。” 蔓蔓走过去,不客气地给瞎凑热闹的弟弟一个栗子:你当我是花车吗? “打算什么时候去?”君爷这口气,对于妹妹妹婿到他部队里逛一圈的建议,像是并没有抗拒。 蔓蔓不知道大哥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对父亲说:“爸,你那些领导,我和阿衍不是在陆家酒席上见过了吗?” “姐,你和姐夫在酒席上见的那些不是当值的,都是已退居幕后的老头老太了。”陆欢忍不住出嘴说姐姐OUT——过时。 家宴上那些泰山北斗,确实都基本是退休了的。而且,陆家不傻,邀请的,绝不会是当众暴露与自己关系真正密切的现正居高职的人。按照陆家的安排,多个场合,分开介绍。 蔓蔓不像老公,在部队里早已混得如鱼得水,又不是那种在高干家庭里面成长起来的千金大小姐,对于见客这方面,压力大。 “去见一下,对你,和你老公都没有坏处。”感觉到她有抵触的情绪,君爷压低的嗓音里,富含了一种意味深长。 为了老公着想,蔓蔓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 陆司令对儿子的话点点头:“至少,白队,白家嫂子,囡囡都是必要见一见的,将来白露嫁进来,就是一家亲了。” 说好了的话,约在了是在两三天后左右的时间。 时间这时候都快一两点了。蔓蔓总算能提着疲惫的步伐随老公回家。 扶着老婆,蒋衍问:“大哥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蔓蔓长口气,“不就是说,玉佩归我保管,将来给孩子,而且我们的孩子还要分一个给姚家定亲。” 这事在老婆进去书房的时候,岳父陆司令已有和他提过,其中的利害关系,陆司令和他说得一清二白了,希望他能帮陆家这个忙。 既然身为陆家的女婿,已是陆家的一份子了,蒋衍义不容辞不能说不,于是安抚老婆:“孩子的事,等孩子他们自己长大后自己决定吧。” “嗯。”蔓蔓答着,头挂在老公胸口,眼皮子都打起了架。 她怀孕最大的特征,就是嗜睡。 在老婆额头上轻轻地烙了个吻,把老婆拦腰抱起,发现:重了一点,果然是多了两条小生命的重量了。 英眉喜悦地一扬,稳稳当当地抱着老婆进了卧室。 第二天早上,小东子和蒋父偷偷过来了。 “我妈来不了。”大口地喝舅妈递过来止津的柠檬水,小东子咂巴一下小嘴巴,“被姥姥缠着,说是去给大舅妈炖鸡。” 蒋父心脏病刚好,可不想被家里那一群疯女人缠上,躲小儿媳这边清净。两个儿媳都怀孕,怎么心境会差这么多呢,他想不明白。 “蔓蔓。” “哎,爸。” “你坐下,别忙着。”蒋父让小儿媳坐。如果在家里,他大儿媳来,还得他这个老人给她端水倒茶呢,绝不会像小儿媳说给他倒杯水。 蔓蔓只得坐下来。老人家有心脏病,可不能气着,问:“爸,这几天我和阿衍没有过去,你身子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按时吃药,锻炼身体,医生说恢复的很好。”蒋父微微地笑,是给小儿媳宽心。 “爸。”蒋衍这时候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掂了份报告书,与父亲商量,“我给你拟好了提前退休的申请报告。” “你这胡说什么,我是干部,退休还有几年时间。”蒋父不让儿子打这份报告,对他来说,真正退下来,未免太闲了,他也坐不住。 蒋衍却不想让父亲再有生命冒险了,上次送父亲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已经都想好了。同样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一方面他心疼父亲,一方面他要为姐姐着想。父亲出什么事,未来如果由蒋母做主,姐姐将来若再找到另一个幸福,或是程思全变了态度想要回小东子,都需靠父亲主持公道。 “爸,虽说只是坐机关,但风险照样。演习,出任务,后勤部门都要配合出动,你是没法坐着不动的。”到了最后,来了个与儿子身份不太符合的厉色,“而且我作为一名军人,也不建议你这样生病的老兵占着位置,该时候让给下面的年轻人了。” 听儿子都嫌弃起了自己作为军人的资质,蒋父的老脸有点挂不住,脸色难看了起来。 蔓蔓没有想到老公会说的这般直接,刚想说点什么挽回气氛,可老公一个富有压力的眼神扫到她这儿来,要她别插话。 结婚后的老公是一点点的在变,在她看来,变到今天,几乎完全脱去了与她初见时尚存的那丝年少轻扬的稚气。成熟,与稳重的干练,在蒋父生病的事件之后,沉凝在眉宇之中,凝炼在行动之中。倨傲的眉角依然高高扬起,却是,英眉一抹稳如泰山。 就是把蒋父,都给压住了。 “容我再想两天。”蒋父妥了协。 蒋衍点头:“行。” 看儿子走开,蒋父略有点无奈地向小儿媳苦笑。 “爸。”这时候,该她来做思想工作了,蔓蔓小媳妇坐近老人家身边毕恭毕敬的,“阿衍他是承受不起了。其实您不知道,当初你进了手术室的时候,手术室外吵成什么样。大哥是定不会让阿衍的。但最受苦的是二姐。二姐现在又没有了老公,如果你不在,想说句话都很难。” 二女儿是难做。别看蒋梅是个女强人,但终究捆绑在事业单位里头,家里一点事都能影响到她的名声以及在事业上的仕途。有蒋父在家中主持,对蒋梅来说受益最大。 “蔓蔓,你嫁进我们家后,辛苦你了。”蒋父眉语之间,不禁流溢出了一股愧疚。 蒋母这般态度,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蔓蔓其实能想明白,蒋父当时再穷好歹是个部队干部,肯定没有她当时在的温家那般不济什么都没有,蒋母怎会嫌弃当初在部队里可能已经有了大好前途的蒋父。因此,蒋母到底,就是那样趋势见利的一个人,从未改变过。 人,只要看得分明,没有能想不明白的。 蔓蔓早看得分明了,心里便无芥蒂。 套一句话来说,她并不需要蒋母对她改观。人来人往,两看相厌,是属缘分,何必强求,更无需去放下身段。 蒋衍再走出房间时,听蒋父忽然改变了语气,道:“申请报告我来签字吧。” 儿子说的对,该退则退,方是大将风范。 蒋父道是要从部队里退出来,蒋飞刚在单位里收到一丝风声,像被爆竹炸到。想当初,他在部队混到这个成绩,有岳父金父的功劳。金父因故撤职查办,他没了岳父这座靠山,但好歹存有自己父亲这座山。结果,就在他家里媳妇有了孩子的喜讯之后,蒋父忽然说要退了。 三个孩子的奶粉钱可是好赚的?尤其自己老婆还是个不会做家务活的全职太太。 后来,蒋飞追究到,蒋父这份申请报告是自己弟弟打的,就此可认定蒋父这主意是弟弟给出的,气不打一处来。弟弟这八成是妒忌他家有后了,在背后扯他后腿。 当天一下班,蒋飞直奔弟弟家找弟弟理论。 蒋衍不在,替蒋父跑单位。蔓蔓在对面自己娘家,帮陆夫人包今晚大家要吃的饺子。 嘭嘭嘭。 听到对面自己家门被人狠敲。蔓蔓刚想走回去看,被陆夫人拉住。陆夫人叫在家里护航的小儿子:“欢儿,去看看你姐屋门口是怎么回事?” 陆欢欢快地放下电脑,从门口探出个脑袋:“喂,你谁呢?敲我姐房子的门做什么?” 蒋飞回头一看,是上回把自己过肩摔的那个家伙,喉咙里吞一口水:“蔓蔓在吗?” “你找我姐什么事?”陆欢也认出了他是谁,抱着手,倚在门口,好整以暇。 “她是我弟媳,我找她问点事。”蒋飞心里怕是怕,但仗着是蒋家大哥的身份,绝不怕不能找蔓蔓的茬儿。 “我姐她没空。”见分明就是来找茬儿的,陆欢一句话顶了回去。 拳头比不过,蒋飞不怕自己不是男子汉,大嗓门嚷道全世界都知道:“你姐现在是嫁到蒋家里的人了,不是你们家的人了!我作为大哥问一下你姐,你姐不想见我是什么意思?!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大哥的?” 楼上楼下,不会儿全都惊动了。 当然,有上次蒋母带蒋飞到这个家闹过一次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要治蒋家这种疯子,恐是陆司令都办不到,唯有请出君爷这座大佛。 有人立马代替陆家拨到了君爷的电话。 陆君开着车回家,短短的一段路上,接到了七八通求救电话,都说是他妹妹的婆家又找上门了,他妹妹又得挨欺负了。 “怎么了?”刚好姚爷搭他的顺风车,坐在副驾座上瞧他眉头倒竖,问。 不仅是姚爷,他这趟车里面,后座上还坐了两个同事。 所以他妹妹这家丑,是愈来愈大,扬到他单位来了。 “对付这种小子,一拳头打下去,崩掉他的大牙。”第一次听说的同事都义愤填膺的,卷着袖口随时准备助一臂之力。 问题是像蒋飞这种打不死的小强,上回被他弟弟教训了一拳后毫不知痛改。 “陆科,对这种人,一拳头可能不过硬,最好是能让断腿什么的。不过,风险性大一些,所以不如——”另外一个同事,戴着眼镜,比较斯文一些,但是,微抿的嘴角充分体现的是阴柔本质。 “不如什么?”陆君也想,总不能让那个小子天天来闹,有点事就来闹,他妹妹现在养胎呢,一个不慎跌了楼梯怎么办。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把他调走。”眼镜同事说。 “这个恐怕有点难。”姚爷插了句话,“他媳妇怀孕了,他以这个名义向部队要求,肯定是没法调远的。” “姚科,不需要调远,只需要调到一个他想请假都难以请出来的地方。” 这话说得两个爷眼睛一亮。 把蒋飞先困在部队里平日里不能出来回家,这样的岗位倒是不难找的。 在他们刚想出法子时,陆欢的电话追到了:“哥,你说我能不能一拳把这家伙从我们楼上扔下去?!” 在电话里的弟弟到了暴走的极限。 君爷急忙把车加速。 楼道里,蒋飞见没人支援陆家,愈发是嚣张,仗着蔓蔓老公大哥的身份,冲到了陆家这边抓人。陆欢一个闪影关上门。听蒋飞在门外大吼大叫:“开门!你们这是软禁我弟弟的老婆是不是?”话是愈说愈离谱,黑白颠倒。气得陆欢正如电话里说的,很想把这个嘴巴若是臭水沟里出来的家伙犹如扔沙袋扔向楼下。 陆夫人倒有点担心小儿子一气之下做出出格的事,把小儿子遣回卧室。当然,这门,她也不敢开,要是对方闯进来弄倒她女儿怎么办。 “不开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到你们单位告你们?”蒋飞横着脖子往里面喊。 这种疯子最可怕的招数,即是把家丑往单位里闹,反正他自己的脸早就丢光了,不怕这同归于尽。蔓蔓倒真是怕因为自己而影响到家里人,走向门口。陆夫人忙把她拦住:“囡囡,别傻,这人存心的,就想把你激出来。” “姐——”从房间里冲出来的陆欢拿了支棒球棍,铁心了今天非要把人往死里揍。 两个女人又去拦陆欢。 蒋飞那头,一脚踹向门。 嘭! 陆欢红了双眼。 “欢儿——”没能拽住小儿子的衣袖。 啪打开门的陆欢,迎面是一股寒风刺骨刮过,眼前站的蒋飞若是条冰棍站着。 君爷来的这么快,蒋飞始料未及。不过,今日他是不怕拳头的了,对君爷那股畏惧,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哪怕对方人多势众的样子,挺起胸骨:“我来见我弟媳的,你们没有权利妨碍我见她。” “想和我妹妹说话,可以。”君爷淡得不能再淡的语气。 蒋飞忽的有些懵,指向陆欢:“可你们家刚刚不让我见她——” “那是因为我不在,我妹妹病着,他们不知道我妹妹能不能见人,有问题吗?”君爷微抬的眼皮子,俯瞰到底的鄙夷。 蒋飞被刺激到了:他以为他不敢进去吗? 从陆欢让开的门口他直奔进陆家门。这是他第一次迈进陆家的门,看到里面简单的装修令他一愣。 陆夫人护在女儿面前,瞪着虎视眈眈的他。 “妈。”蔓蔓更怕这家伙不讲起理来祸及陆夫人,于是对放人进来的那家伙有点不悦。 有这么多人围在四周,蒋飞不敢鲁莽地伸手去抓蔓蔓,先咳一声:“蔓蔓,我想问你两句话。” “说吧。”好不容易从母亲包围圈里挣扎出一角的蔓蔓,道。 “我弟弟给我爸拟提请退休的事,是不是你主意的?” 蒋父要提前退休,陆家人均一惊。 蔓蔓早知道,这种事儿,肯定第一个对方会把脏水会往自己身上泼。谁让男人做出意外的事,一般人都不会怀疑到男人身上而是怀疑到男人的老婆身上。 见蔓蔓不说话,蒋飞得意了:“是你说的是不是?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这个肮脏龌龊的女人怂恿我弟弟出的主意。” “你骂我姐!”陆欢怒。 “我骂你姐又怎样?”蒋飞今日势必要横着来了,反正他的前途再没有蒋父都是要毁了的,两只袖筒一卷,“我今天还要打她!因为她把我家搞成这样,我非把她揪出来当街打。” 当场的人听之脸色都微微一变。 张狂到如此放肆的地步,若说这人是焰高气涨,不如说是个无头无脑的。 怪不得现在整幢楼的人都知道这蒋飞是个疯子。 “欢儿!”在弟弟提着铁棍准备动手时,君爷一声冷喝。 “哥!”陆欢急,这个人竟敢当着他们的面说要揪他姐到街头打。 冰寒的目光,落到犹如头疯牛的蒋飞上,阴冷的笑浮现在嘴角。 见着君爷不怒反笑,蒋飞一丝怔。 屋里,一时间,是被君爷这股寒气给震住了,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知君爷想做什么。然而正是这股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蒋飞心底里冒起了寒气,丝丝的,从脚到头,寒不自禁。 “你们想怎样?”害怕,极端的害怕,让蒋飞叫了起来,一个个指着他们几个,“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敢围打我,我会到司法机关告你们伤人!” 这就是他本来的计谋,激到对方来打自己,这样,他可以反告人家。 结果,对方不打。可以说,君爷他们到的时候,压根都没有打人的念头。他们不会傻到中了这种人的道儿。 蒋飞已经变成了只无头苍蝇,惶惶然不知进退,要他退,他不甘,要他进,他真没有这个底气当着这些人的面揍人,而且会变成他先动手。脑门凝结出一颗颗汗,他发狠地想,今天不行,还有明天。他天天来闹,不怕没能逮到这些人都没有在的时候。 可惜他这些暴露在脸上的想法,都早已在君爷等人心里有了数目。 姚爷见是时候到了,狭长美睐是眯着道:“蒋少校。” “做什么?”此刻的蒋飞已变成惊慌之鸟,一点动静都能发疯。 “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捂到那震震响的手机,莫非是这群人使的什么支开他的诡计,蒋飞黑着脸望着他们。 “不接?不怕是好事?” 好事?这伙人分明是讥诮。蒋飞怒气冲冲走出陆家门接起电话,本想是哪个混蛋打来的,一听是领导的声音,立马变了声调:“科长——”紧接疑惑的阴狠的眼神往陆家里面的人身上瞟,哪知道,听了会儿,出乎意外的消息令他像中了头等大奖般:“是是是,科长,我马上回去,这个升迁我等了很久了的,科室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做。” 这个他等了多久的升职终于到手,还哪顾得着去教训弟媳,匆匆忙忙下了楼梯。没想到因祸得福。当然,临走之前,不忘给陆家人一记狠狠的威慑的目光:你们等着,等着我发达了卷土重来。 听到蒋飞自己说要升职了,蔓蔓、陆夫人、陆欢可没有傻到以为这家伙真是今后要飞黄腾达了,因为君爷等人可是一直在露出诡异的笑容。 “欢儿,你过来。”风平浪静之后,君爷严肃地揪起了弟弟是问。 陆欢悻悻地跟在大哥后头:知道要挨训了。 谁让他脾气总是耐不住。 “这——”陆夫人感到一切变化得未免有些快,有些不可思议,心有余悸的,问向姚爷。 “他这段时间是绝对是没法再过来的。我和陆君都安排好了的。”姚爷对两个女人露出最美的笑容说。 妖孽。 就连陆夫人,都在心里这样评价姚爷杀人不偿命的笑。 蔓蔓想着,蒋飞不来,还有个金美辰和蒋母。 “金美辰会随他到部队那边的驻地。” 爷这头的安排是很狠的,必须把这群疯子都清出视线范围。 金美辰和蒋母隔远了,蒋母远水救不了近火,想闹也闹不到这里来了。 这宗麻烦事给解决了,但也被外人看笑话了,陆夫人极其尴尬地向跟在儿子后头过来的儿子的同事说:“请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阿姨别客气,说起来我和阿姨并不面生的。” 陆夫人这般一听,回头多打量了下儿子这个同事,应该是新来的吧,近期都没有见过,戴着的斯文眼镜,笑起来是很显得儒雅修长的气质,倒是有一丁点儿印象的痕迹。 对方见陆夫人一下记不起来,笑得牙齿白白的。 姚爷跟着神秘兮兮地笑,提醒陆夫人:“干妈,你忘了?当年他到这里来不小心崩了颗扣子,你还帮他补过。” “小赵。”陆夫人轻呼,是算记起来了,“哎,你是多少年没来我们家了?我记得大学时候你寒暑假经常来串门的。” “后来分在其它部队,和陆君隔开了,来不了。”赵文生叙旧地回忆当年的往事,微笑的墨色眼底含了丝感慨的色彩,看是个相当念感情的人。 “现在你是探亲回家?”陆夫人问。 “不,干妈,小赵以后要和我们过了。他房子都分好了,在隔壁楼。”姚爷笑道,“他把他妈都接过来了。干妈以后有兴致可以去串门了。” 蔓蔓在旁听他们几个说话,感觉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圈子,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这会儿赵文生忽然回过头,有点探究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就是囡囡。”姚爷介绍。 蔓蔓正一惊,刚想怎么回应这个看起来和陆家很熟悉但和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客人。 赵文生,却是对她微微地含头,笑意微微:“蔓蔓是吧?说起来,我和你关系可复杂着呢。” 蔓蔓对他这话自然是一头雾水。向天发誓,她从没有见过他。 几个人看到她这模样都笑着,赵文生伫立在中间和她解释:“你哥和我是大学同学。你老公的姐姐阿梅,和我是中学六年的同学。” 蔓蔓惊住了:这世界,太小了吧。 后来,老公回来,蔓蔓便向老公说起了赵文生的事,自动省略掉了蒋飞来闹的事。反正蒋飞已经被她大哥一劳永逸地打发掉了。 “赵大哥?”蒋衍英眉一挺,继而有些失声,失笑。 没想赵文生说的还是真的。 “怎么说?”蔓蔓推着自个儿笑着乐着的老公。 “赵大哥很厉害。”这是蒋衍对赵文生的第一句评价。 蔓蔓竖起耳朵,很感兴趣地听老公讲这个厉害人物怎么厉害的故事。 “他当年在我姐那学校是风云才子,高考状元,提前批被军校给招进去的。”说到这儿,蒋衍摸摸下巴,挺有兴致地说起自家姐姐当年的丑事,“我姐姐当时在学校是篮球队拉拉队的,赵大哥在篮球队不仅是有名的三分球射手,而且是队长。在临近比赛前,我姐无条件支援篮球队当后勤,天天晚回家,有时候太晚,是由赵大哥送我姐回家。” 这样的话,很容易令人想起那些当年两小无猜的画面,虽然当时这些人已经是中学生情窦初开了。 “我妈我爸都很喜欢他的。可是,我爸知道不可能。因为若是我姐真喜欢赵大哥,就得等。” “等?” “你看赵大哥如此出众,在学校里应该有许多女生喜欢吧。赵大哥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说了,没有完成到博士学业不打算谈恋爱。男人可以等,可女人耗不起青春。” 赵文生现在是事业有成了,他回来了。而蒋梅结过婚离过婚,有了几岁大的孩子。 想想,都令人对人生无限唏嘘。 因而赵文生回来的事,蒋梅并不知道。即使蒋梅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也不会去主动找赵文生。蒋梅知道了赵文生回来的事,最终是从有保持联系的中学同学大呼小叫的口中听说的。 “赵文生!蒋梅,你不是不记得吧?那个我们学校的状元赵文生!” 蒋梅的思绪一刹那被拽远了,若是端了线的风筝往回飞。 安静的回家的路,夜晚树丫子被风吹过沙沙沙响,夏日的蝉鸣是青春的烙印。 她当年扎着两条辫子,蹑手蹑脚的规矩,跟在他后面。 他在前头推着自行车,宽阔的肩膀,一米八的修长个子,一边肩膀斜过背着个挎包。学校里那时候的男生,大多都还是背大男孩子用的双肩书包,就他,背了个挎包,独树一帜。 成熟、稳重、成绩好、篮球队队长。 温谦的笑脸,平易近人,老师喜欢,家长喜欢。 校园里,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他。就是京城里其他学校的女生,都有许多跑来,天天守在学校门口,只为瞧他一眼的。 可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能近得了她的心。她太记得那时候她妈多么莽撞,有一次他送她回家时直接问他是不是有意和她交往。 因为这样的乘龙快婿,是她妈求之不得的,也不顾他们当时还是中学生。 她窘,窘到要拿坑埋了自己,同时一颗少女的心怀着无限憧憬。 “阿姨,对不起,在我完成我的学业之前绝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她记得,当时她妈的脸好比被甩了一巴掌,一下子青了。 蒋母在他转过身走不到几步远,破口大骂:阿梅,回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孤儿寡母。 赵文生他爸,英年早逝,赵文生是被他妈妈一个人拉扯大的。赵母是个非常强悍的人,能把儿子安心地一个人丢在家里,跟随部队科研部队上海上做实验,是部队里著名的导弹系统研究专家。连军委都对赵母礼让三分。也只有她妈这种吃不到葡萄喊酸的,敢这样嘲笑赵母。 她没有见过赵母。但她知道,没有她妈那句话,赵母都不一定能看她入眼。 她离他,其实很远很远。 “赵文生真厉害,当年豪言壮志说是没有完成学业不结婚。结果真的是到今天都单身。”老同学在电话里嚷嚷,可惜自己已经结婚了,不然,还想倒追赵文生一把。 赵文生是当年她们那群少女心里面的梦,一个最好的白马王子的梦,一个永不会褪色的梦。只要谈起赵文生,好比打了毒品产生幻觉,回到了那个令人心悸的青春时代。 “阿梅,我们想好了,决定搞个中学同学会。你去请赵文生参加好不好?” 被对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吓了一跳,向来强悍的蒋梅连连摇头。 对方哀求起来:“求求你蒋梅,你当时在学校不是和他关系最好吗?我们都亲眼见过好几次他送你回家。” “那是因为天色太晚了,他是队长。”蒋梅说着这个大家都心里明白的理由。 赵文生对她,一直保持着绝不会越轨的距离,对和其她女生其实一样。 “阿梅,难道你不想见他吗?” “不想。”蒋梅口里苦的,知道自己是说了违心话。 “你撒谎,我这个有了老公的都想,你这个已经没有了老公的都不想?这有什么?不过是大伙儿一块回忆当年的青春不是出轨。” 再不答应,倒显得她是别有心思。 “我试试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事实证明,想要见个人,你天天说想见的时候反而见不着,你没有心思的时候反而说不定能碰上,让你措手不及。 那天听说隔天弟弟弟媳要去部队探亲,弟媳托她买点送人的糖果。她和五岁大的儿子一块拎着大袋小袋的糖果,上楼来找弟媳。 弟媳屋的门,与陆家的门对着。他们母子俩刚爬到门口。弟媳蔓蔓在对面,看到她,喊道:“二姐,先过来这边喝杯茶吧。我那屋里喷了点消毒药水,现在不好进去。” “舅妈。”小儿子是舅妈的超级粉丝,一听舅妈这么说,先奔进了对面的门。她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132】去老公部队 更新时间:2013-3-11 11:08:12 本章字数:11399 进到门里,蒋梅抬头,一眼即锁定了沙发上一名男子,戴着眼镜,先是觉得陌生。爱残颚疈然当对方一笑,浅浅的酒窝,儒雅的气质,如寒冬里一抹清泉的清灵,纵使只是侧着脸,都让她脑海中顿如闪电接驳,浮现出了记忆中那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眉宇之间的墨色更浓重了,头发也长了些,刘海覆盖到了眉上,曾经的篮球队队长如今都戴上了眼镜,不过她记得他当初已经有点儿近视。是,都十多年没见,她是个孩子的妈了,他当然一样有三十出头了。时间在人上面留下的岁月真可怕。她是变得苍老成黄脸婆了,可他历经人生的磨砺,却是变得更圆润更深层若是块渐渐凿出来的璞玉,哪里一看,都是发出比之前更沉着更稳定的光。 男人与女人总是不同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长而悠的喟叹声在心中响起。 “二姐,你坐。”蔓蔓给她搬了张椅子。 蒋梅在一边坐下来,沙发那里坐满了几个男人,她不可能挤进去。和赵文生在一块冲茶聊天的另两个,她认得,就是这附近几个部队院子里都赫赫有名的两个爷。 “对不起,二姐,人多。我以为你是晚上到,早知道就先打电话给你了。”蔓蔓歉意地对她说,从厨房里倒出两杯水。 坐在妈妈身边的小东子,是迫不及待地翻出自己和妈妈一块买的糖果袋子,向舅妈邀功:“这是我挑的,那是我挑的,这些全都是我挑的。” “嗯。舅妈都喜欢。”温柔地揉揉孩子的头发。 “妈妈,舅妈都说她喜欢呢。”小东子乐得屁颠屁颠,刚转过身向母亲炫耀,却发现母亲心不在焉的。聪明的乌黑的小眼珠子一转,定在那边的男人身上。 蒋梅急急忙忙收起视线: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在做什么? “妈妈,他是谁?”仰起的小脑袋瓜,眯起的小眼珠子,十足的伶俐,让谁都逃不过法眼。 “他——”蒋梅只得故作板起脸,“我怎么认得。” 母亲这么说,倒是让小家伙的兴趣愈是浓厚了。坐在椅子上晃动两条小腿儿,眼睛时不时往那边的男人身上瞟一瞟。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光是戴眼镜这一点,就可令小家伙想起以前自己的日子,莫名的亲近感。伸长的小脖子,不禁探得老长的小脑袋瓜,在快要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时候。 母亲猛地从后面把他拉起来:“好好坐,这在别人家里做客呢。不要以为舅妈在就能淘气。” 皱巴起的小脸蛋,刚有些气鼓鼓的,却是听到沙发那边传出一阵阵男人醇厚的笑声。再转过小脑袋再一看,能见到那戴眼镜的男人正扶起那眼镜,静悄悄地对他笑。 他是谁? 小脑袋里再闪过一个同样的念头。 像是对他并不陌生的眼光。 “小东子。” 叫他名字,但不是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而是他以前治疗眼睛时见过的那个长得很好看很妖孽的男人。 姚爷向他是招招手:“过来。” 小喉咙里当即噎了口口水。不好意思,这男人即使长得很好看,但是在他幼小的孩子心灵里,早已直觉到这男人是美杜莎,惹都惹不得的。 姚爷说叫,蒋梅不能不让孩子过去,谁让这两爷对孩子是有恩呢。 “东子,过去叫叔叔。”推推儿子的小肩膀。 蔓蔓端着点心出来时,即见到小东子一改往常连蹦带跳的习惯,而是一步步的用前所未见的那种如履薄冰的小步伐,磨蹭到了姚爷面前。 这个可以说是天地无畏的孩子居然会怕爷? 说明两爷很会吓唬人。 其实比起姚爷,小东子更怕的是那头一声不吭的另一个爷,可以直接用冰冷的目光杀死人的君爷。他最记得这个男人说的一句话,小孩子不听话就得打屁屁。不知觉的,在对上君爷冷冷的打量时,拿小手摸了下小屁股。 “哈哈哈——”姚爷看到他这个动作笑了起来,一只手将他拽过来,另一只手扶起他小下巴,笑吟吟地问,“还记得我们吗?” 乌黑的小眼珠子忌惮地眨了眨:“记,记得。” 连说话声都很规矩,懦懦的,如只兔子。 端着茶杯的赵文生说话了:“瞧你们把孩子吓的,别人还以为你们对他用过什么大刑。” “他会怕我们?”姚爷对这事可不承认,小心细致地把小孩子的小脸蛋转了转,“你不知道,他以前可讨厌我们了,害怕我们抢走他的舅妈。” 小脸蛋听到这后面一句,蓦地通红了,鼓起了腮帮子:这坏蛋,原来早看出来了。 “抢他的舅妈?他和他舅妈什么关系,我们和他舅妈什么关系?”冷冷的一声哼笑,就是小孩子都别想饶过的冰冷,从君爷鼻子里冷冷地哼。 抬起的一记不屑的冰目,刺激到了小家伙。 “我舅妈最喜欢我。” 鼓足气的小腮帮子,好比一个斗气十足的勇士。 一刹那,几道滋滋滋的火线在空气中间拉起。 蒋梅一个囧:儿子与爷这是争什么啊? 蔓蔓忙走过去,佯怒道:“不要欺负小孩子。”说着伸手把小家伙从爷的手掌心里救出来,搂在自己手臂里。 小腮帮子仍气鼓鼓的,没有降低火药味。 可两个爷只是笑着,用意味不明的笑容。姚爷端起了杯茶,君爷则是低头转起了盘表。之后,喝了半杯茶的姚爷,对赵文生说:“你看,他眼睛这算是好了吧?” “会不好吗?他瞪你们脸上的眼睛,都能把你们的毛孔看得一清二楚。”赵文生扶了扶眼镜,说。 听这话,君爷像是不满地朝姚爷插了句嘴:“你问他是白问,他开的方子你能让他自己说是没有效的吗?” 三个男人好像三句毫不搭边的话,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听得出来。 蔓蔓心中一惊,一抹探究停驻在赵文生笑温温深藏不露的斯文镜框。 聪明过人的小家伙却是直接开了口,问:“是你治好我的眼睛?不可能,我都没有见过你。” 很少教训人的姚爷开始教育小家伙了,说:“要叫赵叔叔,不是叫你。你在这边治眼睛的时候,是他的同事给你瞧,代替他给你做检查,资料发成视频和EMAIL穿洋过海给他看,他虽在美国,可是同样把你的眼睛治好了。” 竖起耳朵,是一字不漏地把姚爷这些话听进去的蒋梅,心口处猛然是漏跳了一拍。 小家伙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现实有些无法接受:“我不相信,他自己都戴着眼镜。” “你的眼睛不是眼科疾病,他的同事看不好你觉得其中有蹊跷,才找上他。”姚爷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与小孩子解释。 高深的医学,小家伙自然是听不懂,他只能听出来,这男人没有在撒谎,也没有必要对他撒谎。 惊讶的目光,再次放到戴眼镜的男人身上。 “你看你和他说了这么多,他连句赵叔叔都不叫。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他直接叫。”君爷不悦地提起冷眉,俨然对这个对他们排斥的小男孩很是计较。 被君爷这个将军,小东子反而开不了口了,强烈的小自尊心,让他想和这群人对着干。 眼看场面一时都僵住了。蔓蔓不客气地朝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的大哥瞪一个眼,摸下孩子的脑袋说:“这个赵叔叔呢,是你妈妈当时的中学同学。” 赵文生和蒋梅,都没有想到蔓蔓如此简单又直接的,居然在这时候对孩子说了这层关系,同时那是呛了口水。 蒋梅忙拿出纸巾擦嘴巴,不经意,是看到他也在找纸巾。一刻,她心头又被什么撞歪了。 “原来是妈妈的同学。早说嘛。”小东子向赵文生昂起小脑袋瓜,既然找到了妈妈之前奇怪举止的原因,得意着,“赵叔叔你好,有时间可以到我们家串门。” 小孩子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都把惊诧的目光落在这颗小脑袋上:他究竟在想什么?现在的孩子太让人捉摸不住了。 感觉到孩子面朝自己是在等自己答话,赵文生笑:“行。这没有问题。只要你妈妈欢迎。” 小脑袋瓜瞬间一个转向,朝蒋梅呐喊:“妈妈,你欢迎吗?” 蒋梅像小学生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在对到其他人都异样的目光时,一时窘得,狠狠地刮儿子一目,咳咳嗓子:“赵先生如果愿意到寒舍一坐,自然欢迎。” 说完,牙齿“悔恨”地咬下嘴唇,丢脸大了,她刚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家以为她在演民国剧吗。 “我妈妈近期在看那个情深深雨蒙蒙。”儿子倒是乖巧,很快为她找到了辩解的借口。 蔓蔓憋着,想笑又不敢笑,这样的蒋梅,她是第一次见,让她都感到惊讶。看来,老公说的那个旧事是没有错的。 “东子,该回家了,要做饭了。”蒋梅愧得想找个地洞,急忙召回儿子撤兵。 小东子一个蹦两个跳,回到妈妈身边牵住妈妈的手,像是很乖地向其他三个男人招招另外一只小手:“再见了,各位叔叔。” “再见。”姚爷忍俊不禁,替另两个人回了小家伙。 蔓蔓把他们母子俩送到门口。 生怕弟媳要问,蒋梅先抢了话头,对蔓蔓说:“他只是我中学同学。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他那天见我的时候,就和我这么说了,说认识你,二姐。”蔓蔓不吝啬做这个人情,笑道,虽然她也不知道赵文生这次回来提起她二姐是什么意思。 蒋梅的心里又乱糟糟了:他竟然主动提起她? “不过,他说,好像这次回来想全部老同学都见一见。这几天,都在我哥带领下去串门,还要和我们一块去串部队。因为他好多大学同学在部队,他是前些年被部队派去国外进修,到至今才回来。”蔓蔓转回来委婉地说,既然摸不清赵文生的意思,当然只能是尽可能把她知道的赵文生的情况对蒋梅说清楚,“他有说过,找中学时候的同学可能会找你。” 只是会一会老同学。想必,他给她儿子治眼睛,也不过是因着是老同学的面上。蒋梅心里少许失望,却同时松口长气。 她这刚离婚不久,暂时是不适合去考虑其它的。 眼皮子跳了下:她居然在考虑考不考虑其它的了? 初恋这东西,真是可怕。 看着蒋梅和小东子走出了大院门口,蔓蔓走回来时,看见沙发上那三个男人若无其事的,好像刚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心里未免沉了沉。不知道这赵先生是啥意思? 今晚临时多了两个客人吃饭。陆夫人带陆欢去买菜了。蔓蔓先回到厨房里头,帮着拾掇东西,先煲点汤。 想起来,这样的生活和日子,她是逐渐地在习惯了。记起她第一次到这厨房看着陆夫人做菜的时候那抹惊天动地的心灵震撼,现在,她在陆家,已经熟悉得像在自己家里的厨房一样。哪里放盐哪里摆糖,哪怕是找点特别的调味料,她都一清二楚它们的位置。 之前经过的时间,也仅仅不过是经过了不久。 想到这些,她心里隐隐酸酸地想起了温家杂货铺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厨房。 本是走到厨房想拿点东西的陆君,却是见她像是傻了似地站着一动不动,冷眉一提,是想在她迷茫的眼睛里挖出点什么:“囡囡。” 蔓蔓回了神,回头看到是他,忙收敛心神:“什么事?” “想拿点菊花。” 陆家人,有时候嫌茶喝得太多伤胃,会泡花茶。 蔓蔓打开头上的柜子,里面搁着陆夫人自己收藏的多种花茶。她刚要伸手去拿,后面伸出的长臂越过她,先取下了罐子,然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帮她的发尾撩到肩后,低低的声音掠过她耳畔:“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想我老公。”答得算利索。 冷冷地嘴角一勾,算她溜得快:“不用想,你老公这不快回来了吗?” “是,我知道。”她转过身,低下头,微抬的秀眉,坚定不依。 哪怕他再套,也套不出什么。 冷眉一低,他走了出去。 于是客厅里的另两人感觉到了他浑身的不悦。 “怎么了,陆科这是——?”赵文生用眼神问姚爷。 姚爷无奈地摆摆头:这情况一看,就知道君爷又踢到了妹妹的铁板上自己生闷气。 “文生。”陆君架起腿,这事当然没完,对赵文生说,“我知道你在美国学过一点催眠术。” 赵文生倒也爽快,一口答道:“陆科想让我效力的地方,尽管出声。” 曾德容死活不肯招杨家在囡囡失踪这一事上的内幕,固然小叔陆贺栋说可以等待时机,可他没有这个耐性。不能严刑逼供,但是,耍点小手段不是不可以。 冷眸里划过一抹出鞘的刀光。 深更半夜,说是有人要见他。曾德容本来就觉得奇怪。但他是狱犯,不可能抵抗。 走进那个对话的小房间,昏昏暗暗只有顶上一盏黄灯泡,衬得来见他的那个男人更是一身的神秘,若被沙雾笼罩着。依稀可见的,他一点都不认得这个男人。 “你是谁?”他想要提高全身警惕问,但对方答的话,他都听不清楚。 有可能是室内因为夏天闷热,开的排风扇声音太大了,隆隆的响,阻碍了他和对方交流的声音。但是,昏暗的光线,或许使得他看不清对方,却是能把注意力放在了对方上衣口袋里垂落下来的一块表。 这表很漂亮,古色古朴的,好像是民国时期的古董,珍贵稀有的罕见之物。一不留神,他的七魂六魄都是被表给吸引过去了。 接下来,他仿佛如爱丽丝走进了一块梦里的世界。他想他在做梦,因此,他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梦里的,不需要警惕不需要害怕的。 “告诉我,你认得温世轩这个人吗?” “认得。” “怎么认得的?” “他抱走陆家的孩子囡囡时,我看见了。” “你和他见过一次?” “一次。” “之后,你都没有再找过他?”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现况?” “我不知道他的现况。其他人也不知道。直到他自己再冒出身影。他比我们想象中狡猾。” “他和你们——不是一伙的?” “这我不知道。杨家什么安排我不是全部都知道的,在这件事上。” “哪件事上?” “陆家孩子这件事上。” “杨家讨厌陆家的孩子?” “是。” “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帮助杨家?” “杨家给了我很多承诺。” “你认为杨家能给你的好处比陆家给你的多,原因在哪里?” “陆家给不了我任何好处,对于我这种人来说。” 是,对他这种既是平庸又想好吃懒做的人,规矩的陆家不能给他任何利益,只有居心叵测的杨家。 “你怎么知道杨家能有能力给你好处,你就不怕杨家到时候兑现不了给你的诺言吗?” “总得赌一赌。而且,杨家有后盾。” “什么后盾?” “这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能如此轻易相信杨家?” “不是的。杨家给了我很多钱,光是这些钱,都能让我相信了。” 贿赂,是需要很多钱的。曾德容上升的途径,靠的就是这些钱路的支持。 “你到现在都不肯松口风,是因为认为杨家有能力把你救出来吗?” “不能说能把我救出来,但最少可以让我减少些刑罚。” 因此曾德容是什么后路都想好了,所以他无畏无惧。坐牢对他来说是早已注定的事情,不过是坐几年的问题。 冷冷的一哼:既然喜欢坐牢,就坐一辈子吧。 透过监视镜头,冷冷的眼是把这男人都放在脑子里琢磨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是催眠,话语的可靠性比起他本人提问的时候更可靠。如果这男人说的话都不是撒谎,意味,温世轩真是对这些事毫不知情? 不! 他更相信自己的记忆。 …… 去老公的部队探亲,最少,得先了解下老公的部队吧。 军事机密不能向媳妇透露,蒋衍说:陆战部队。 “然后呢?需要我注意些什么吗?比如我去到那里,怎么叫你那些战友?”蔓蔓小媳妇算是第一次进部队,挺是紧张的,抓住老公仔细做好笔录。 “这个,到时候我叫什么,你跟着叫什么。”蒋衍没有多想,径直回答了媳妇。 结果,去到那,第一个笑话闹出来了。 到达部队营地,来接他们夫妇的第一个人,是个小兵,蒋衍在部队时的勤务兵,蒋衍在部队里习惯了和一些同事把这些小兵起外号叫外号,直接叫了对方“石头”。 “蒋参谋好,嫂子好。”“石头”对他们两人敬礼。 蔓蔓那个囧,她总不能学她老公叫人家“石头”吧,还好她聪明,用了一句绝对不会出错的大众答案:“解放军同志你好。” “石头”听到她这个答案,还真愣了下,对蒋大少悄悄地说:“嫂子是哪里的领导?说话都带官腔啊。” “去!”蒋衍笑骂。 不过有一点“石头”是说对了,他媳妇不是领导,却是领导的女儿。 陆副司令失踪已久寻回来的女儿,第一次到陆副司令的部队探亲,光是这个话题,都足以引了众多喜欢看热闹的官兵过来凑凑趣。根据父亲的安排,她这第一站和老公,不是去老公当初在的团队营地,而是直接进到了军部机关部门,给领导们先亮亮相。 那一天,借口来军部参谋部串门的人,可就多了,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小到一个通讯兵,大到军部政委。 “蒋参谋,你媳妇啊?” “是的,政委。”蒋衍回到部队娘家后,自始至终都不敢挨椅子,谁让来来往往来看他的人,一半以上官位都比他大。 “你让你媳妇坐啊。” 蔓蔓跟在老公身边,老公都不敢坐,她哪敢坐。 可惜这部队里的规矩是这样的,军嫂地位,比起领导还要高的。军嫂一到部队,领导探视,领导不坐,都要先请军嫂坐的。 领导富有压力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坐,然后看着她老公像受罚一样站着。月儿眉无奈地弯着,想都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八成是她老爸,认为她太快出嫁,这女婿还是需要付出点代价。正好叫他一帮战友帮着他出气。 一双双老谋深算的眼神儿,是注目到蔓蔓身上。眼见战友老陆的女儿,果如外界所传那般,名不虚传气质甚佳,仅坐着,都有古代仕女的规范。 “好家伙,娶的这媳妇不赖啊。”一双双手,犹如如来佛掌,在蒋衍肩膀上一个个过招。 蒋衍昂首挺胸:“是。” “你说他都不知‘悔改’的,只会说是,怪不得老陆说欠收拾。” 蒋衍十分无奈的:老陆,说的当然是他的岳父陆司令。 “坐吧,都坐吧。”最后,老领导们总算是愿意放了他。 蒋衍挨着媳妇坐下。 蔓蔓见不断地有招呼的果盘呈上来放到他们桌前,有点受宠若惊,问老公:不会是给我们搞特殊的吧? 那倒不是。如果有战士的家属过来探视,都是这样热情招待的。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天风闻来串门的人忒多了些。 蔓蔓若是走马观花,遇到这么多所谓部队里的高官,脑子里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感觉都是热的,快要炸了似的。 借个口,蒋衍急忙带老婆到外头喘喘气。 蔓蔓自小,都没有在学校里上过舞台,对这种过久的聚光灯压力不适应。她毕竟是颗沙子,不是自小发光的金子,没有这个自觉。 走到外头,吸一口夹了沙尘味道的空气,再望向宽阔的地场,蔓蔓是一点一点地心情放松了下来。 来的时候一路坐车颠簸不适应,到的时候是直接被拉进机关,都没有来得及欣赏营地里的风景。营地,都是部队官兵自己建的。大都是二层到三层的小楼,不会有高楼大厦遮盖阳光和蓝天,所以,这里的天与地,让人直接感受到男子汉纯钢的气概和心胸。 “这里很舒服。”蔓蔓直言,四处都是绿色,连人浑身穿的衣物都是绿色的,赏心悦目。更主要的是,这里是老公和老爸的部队,处处能令她感受到一股亲切感,不像上回去到曾军长那支部队,只觉冷冰冰的,像是随时对她要举起枪。 媳妇喜欢自己的娘家,蒋衍当然高兴:“喜欢的话,部队不出任务的时候,你可以多来看看。” “要的。”轻声答应着,秀眉低下,一只手,是悄悄地拉住老公的手。 蒋衍有不少地方要带老婆去看,便趁那纠察队同志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时候,把媳妇的手拽进自己军衣口袋里,带着媳妇在部队里溜达起来。 “这是机关的饭堂,大一些,如果你下到连队,会小得多,一般是一个连一个小饭堂。” “洗澡呢?” “部队里当然是没有热水的。冬天里洗冷水澡锻炼身体还是常事。” “睡觉的地方我在电视里看到都是鸭子铺。” “是,鸭子铺。” “被子叠得很整齐?” “你不是夸过你老公洗袜子吗?” 听老公把这丑事儿都挂到了嘴头上,蔓蔓笑弯了嘴儿,把头靠到老公肩膀,沿路碰到一排巡逻的士兵,战士们想斜视往她这里看,被那带队的长官一喝:“向前看。”没人敢往她这里瞧一眼。她老公倒是个识趣的,立马向那带队的同志敬个礼表示感谢。 “我刚刚在招待室里碰到一堆领导,哪个是你的领导?”为此,蔓蔓是想起这个人情大事来,得给老公领导送礼。她都准备好了,自己亲手做了几罐子泡菜。 “刚刚你在招待室里碰到的那一扎子领导,个个都是我领导。”回握媳妇的手,蒋衍说。 “啊?”蔓蔓垮脸,那一扎子,最少得有一百来个。 不过也是,她老公如此年轻,想混到高层,至少得像她见到的那些领导一样再过十年吧。 “那我那几罐子泡菜要送谁好?”月儿眉小小地揪,担心自己白忙活了。 这点东西,送谁都不合适。 这点,细心的老公早帮她想好了,点点媳妇皱着的小鼻子:“你留一罐下来,我送我那几个小兵,其余的,你都给岳父吧,让他分配,他比我们清楚送谁更好。” 老公这算是机关算计了。留一罐给小兵,说明以后跑腿的事儿,还真少不了这些小兵。瞧,他们夫妇走了一段之后,乖巧的“石头”,马上开着车尾随他们,让他们随时随地可以上车走。 “现在我们去哪里?”坐上车的蔓蔓问老公。 打死她都不想再进去面对一大堆领导了。 “按照你爸爸的安排,有两个人你是必须见一见的。”蒋衍意味深长地给媳妇一个眼神。 这是要到她哥哥的单位了。 她哥哥在的地方,并不是驻地里的医院。而是在野帐篷里。也就是说,驻地医院和她哥,还挂不上钩。 她哥究竟是搞什么的,她还真搞不清楚。你说她老公,最少她这回走进部队机关,是明白了她老公是个指挥部的参谋,简单地来说,指挥部队军官的辅助人员,给人打仗时出谋划策的。她哥,有盖好的房子不住,跑进野帐篷里。也不对,她哥在城里有一处秘密机关大楼的。 要找她哥,辛苦一些了。车子驰过沙尘漫天的道路,跑到了离有房子有绿洲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四处望过去一片黄的沙地中间。几个绿色帐篷在中间支起。 “来了。”来接他们人的,是亲自掀开帐帘,亮出一个妙曼的女性身影。 “白露姐姐!”就是“石头”,乍见到军中第一美女,血都涌到了脸上。 白露美丽地微笑着,去扶蔓蔓下车的手,说:“可想死我了。” 从离开陆家老家后,她和白露都没有时间见上面。白露不像她在家养胎,是在单位拼命补班。 “白露姐,你怎么在这?”蔓蔓小心牵着未来大嫂的手,问。 “我当然要在这。你这次来,不就是想见见我大哥和我大嫂吗?”白露神秘地向她挤个眼。 说罢,是拉着她进了帐篷,蔓蔓和蒋大少都没有完全准备好。说起来这白队,蒋衍都是不认得的。只知道是个神秘人物,带着自己的队伍在很多军区部队都串过,而且去到哪里都倍受尊敬的一个人。 里面,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年纪有四十左右了,见白露拉着人进来,立马站了起来:“是囡囡和阿衍吧?来,快坐下。” 蔓蔓在门口先顿了下脚,不敢急着坐下,眯着的月儿眼,在那个笑融融的女人脸上打量两眼,见是个眉目英姿飒爽的女军人,亲切的眼神,举手投足,凝注的是一股沉着与从容。看来就是个指挥沙场的女将。 “我大嫂。”白露介绍,“叫我大嫂云姐就行了。” “云姐好。”蔓蔓鞠个躬,打从心底让她这么做的,因为看得出这是个值得尊敬的女性。 蔓蔓这般行大礼,倒是让云姐出乎意料,疾走两步扶住蔓蔓低下来的身腰,对着蔓蔓那对眉儿眼儿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眉眼逐渐笑开,最终朗笑道:“少有你这样聪明伶俐的,简直是有灵性一般,那块玉说什么姚奶奶都要给了你,倒是对的。” 说得她好像成仙了似的,蔓蔓的脸大红。至于那块烫手山芋的玉,原来是姚家奶奶送的,心中一小悟。 “坐下来吧。”云姐一边拉她坐,一边招呼蒋大少也坐。 帐篷里的条件,当然没有大楼里的条件好,几张普通的椅子搁在地上摆着,前面放东西的小桌子勉强只能摆放几个杯子。云姐为此有些歉意地说:“要搬走了,东西都收拾了,这不,你们如果再晚来一天,就在这碰不到我们了。” 白露拎起个水壶,给客人倒水。 “让你哥过来。”云姐见客人安坐下来了,紧接吩咐白露。 白露点个头,旋身出去。 白露也有个哥,不知道这哥是怎样的。蔓蔓突然好奇的想。会不会像她哥那个模样儿?月儿眉小小地蹙。 不久,这帐幕掀开,进来的几个人,一溜排的,不仅有白露她哥,还有她哥和姚爷,赵文生等人。众人围拥在中间的那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就是白露她哥——白队了。 妹妹是全军第一美女,可见白家这遗传因子如何出色,白队仪表堂堂,看外相似是斯文,但是,一双绷紧的严肃的长眉,倒是与她哥君爷几分相似。抿紧的刚毅的嘴唇,薄削的嘴角凝着几分倨傲,那是比她哥君爷,更不愿意开一句口的模样。 蔓蔓在心里为白露捏了把汗:原来你这哥,比我那哥,更可怕。怪不得你能忍受得了我哥的脾气。 “坐吧,老白。”云姐对老公这幅模样儿,作为夫妻是司空见惯了的,笑嘻嘻地招手叫自己的老公,“别绷着那张脸,不能把囡囡吓坏了。” 后面那句话,直接让蔓蔓喷。 【133】帅毙了 更新时间:2013-3-12 10:36:42 本章字数:10909 白队被妻子这一说,绷紧的脸皮松弛了一丝,隐隐是有一丁点儿的尴尬,举起的拳头搁在嘴角,然后坐到了中间那把为他腾出的椅子上。爱残颚疈 云姐反而是站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又给他使眼色,要他先说话。 白队这方是勉为其难开口的模样:“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蔓蔓连忙和老公一起站起来,行礼:“您好,白大哥。我们一大早坐车来的,先去了其它地方,再绕到这里。” “都坐吧。”白队说,针对的不止他们俩,还有后面站的一排人。 大家,就都各自都搬了椅子,七七八八在狭窄的帐篷里面坐了下来。 这里面,分明有自己熟悉的人,可蔓蔓感觉比刚在机关大楼那会儿压力要更大,可能是因为空间更狭窄的缘故,也可能是因有白队这样一号人物在场。 白队给人的压力是无形的,不像她哥,浑身冰寒。慢慢坐久了下来,蔓蔓渐渐觉得,白队唱的是包青天,但人并没有她哥显得阴沉可怕。 于是,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白队意识到她由拘束逐渐放开的变化,抬起眉,一丝不苟的声音对他老婆说:“你说怕我吓坏她,我看,根本吓不到她。” 云姐举起的手背轻捂嘴,愉悦地笑,对向蔓蔓的方向点点头:“她是看出你是只绣花枕头,外表吓人,内里是棉花。” 蔓蔓被他们两人这段对话说得,又是拘束了三分:在厉害的人面前,有必要装一装。 “可怕的能看穿的眼睛,比她哥还要厉害三分。”白队接过老婆的杯子,似有若无地吐出一句。 众人看向那个因妹妹被贬低了的君爷,后者眼见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云姐见之又笑了起来:“瞧陆君自己都承认了。” “嫂子。”君爷不得不小心开了句口。 君爷的性子是这样,不喜欢被任何人侃,哪怕是长辈都不成。 在这点上,似乎云姐都忌惮于君爷,马上收起嘴转移话题,对老公说:“老白,今天囡囡他们来的匆忙,我们这里招待客人不合适。我看,不如留个我们的电话和地址给她,让她和蒋中校有时间的话,到我们家里坐坐。” 俨然,这白队的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坐的,唯有他们夫妇都亲自首肯的人。 对此,白露偷偷溜到了蔓蔓的背后,打了个手势解释说:“我哥和我嫂子都是做研究的,忒别喜欢清静,在家里,一般都不招待客人的。” “这样,我们不好上门吧?”蔓蔓顾虑,既然如此,只是见了一次面,自己上人家家门是不是特殊了些。 可云姐喜欢,打断她的话:“听说你国画画的好,刚好,我和你白大哥在家中买了些画悬挂,整天提心吊胆怕被人骗了,由你这个内行人过去望望,最好不过。” 蔓蔓一听连忙站起,这种大头衔她可承受不起,说:“云姐,我只是个小辈,不是大画家。不过想鉴定画作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些专家,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话刚完,旁边,白队那把老气横秋的严肃嗓子,出乎众人意料地插了进来:“囡囡,你云姐借口请你上门呢。” 叫的那句囡囡,带了几分认可的亲切。 蔓蔓周身一个激灵,受宠若惊,见是这四周的人都因白队这句话,投在她身上的视线犹如炙日爆发的火光,跳跃着惊异与赞赏。连她哥,都对她微微含了下头。 白队都开了口,她岂能拒绝。蔓蔓坐回椅子时掌心都在冒汗。 再坐了会儿后,诚如云姐说的,帐篷是要收起的已不适合待客,蔓蔓与老公一块起身告辞。白队没有动,由云姐亲自把他们送上了车。蔓蔓临上车时,拿到了云姐亲笔写的地址和号码。 纸条塞到蔓蔓手里,云姐的手心慎重地包握起蔓蔓冰凉的手骨,吟吟地笑:“你这手有点凉,要多温补。记得来坐。” 云姐这般热情,蔓蔓点点头,回头缓缓疏开月儿的眉梢。远远的,能看到她哥立在帐篷门处,是望着她,一双冰寒的眸子在晒热的太阳底下,似是融化了些,泛起了一圈涟漪的微澜,使得看起来竟是有丝发自内心的温柔。 蔓蔓愣了愣:她哥这样的神情,她还真没有见过。 上了车离开时她是怔:是想他是怎么了。 目送吉普车驶离沙地,冰眸里的流光自然收敛进了内心深处,坚毅如磐石的身影果断地掀起帐子闪进里面。 望到他这抹背影,云姐对小姑子说:“今日见了囡囡,才知道陆君对这妹妹干嘛疼成这样。” “嫂子?”白露对这话听得一知半解的。 “几分林妹妹的才情气质,几分薛妹妹的从容淡定,几分史湘云的潇洒大气,还有一份处世之外的飘逸。” 没想到,云姐对蔓蔓的评价竟是这般高。 白露都略吃小惊。 怕白露吃醋的样子,云姐笑呵呵地抓回小姑的手,说:“当然,你是军中第一美女,她万万是比不上你的。” 白露红了半边脸,佯怒:“嫂子你说什么?我是这般小鸡肚眼的人吗?囡囡,我是很喜欢她的,不然,不会坚持让你们见她。” 见小姑什么都想通的模样儿,云姐是完全放心下了,揽住她的手一块亲密地往回走,边说道:“就像你哥心里面,你始终有一块位置是我比不上一样。在陆君心里面,同样是有一块这样的位置是给囡囡的。这是不能比的。” 这些白露都明白。她未婚夫像她哥,始终是把亲情放在第一位。这是她喜欢他的一部分,不会改变。 蔓蔓坐在车上,推下老公的肩膀:“你说,我们真要去拜访吗?” 蒋衍揪起领子透气的手挪了下来,轻轻圈住老婆的腰,英眸狡黠地眯成一条:“怎么?你不喜欢白露她哥和大嫂?” “不是。”固然白队是冷气了些,但云姐可是个亲切的人。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去?” “他们家好像很高——” “你又不是会怕这些的人。” 蔓蔓深长地吐口气,老公帮她这般一分析,她想,她是明白了,这股心头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与陆家的人接触的越多,代表她和温世轩、与她以前过的日子都越离越远了,偏偏她是忘不了以前的事的,何况温世轩在她心里总是占据第一位。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岔开了话题,蔓蔓问老公。 “去吃饭啊。你看,现在都几点了。”蒋衍直指手腕上的表针。早上六点出发,中午小两口是在路上吃的饭,马不停蹄赶到营地,已是下午两点了,这大致上随便逛一圈,都已是五点了。他们不可能出部队去吃,因为赶不及。不如在部队里面吃上一餐。 从没有在部队里吃过饭,蔓蔓对这个还挺好奇的。 他们去的时候,部队里的兵都已经一排一排排好队伍进去饭堂了。却是在饭堂门口遇见了几个本就想遇一遇的熟人。 “蒋大少!嫂子!”一辆运货的军车空箱停在路边,一个标致的小伙子跳下驾驶舱,朝也是刚下车的他们小两口挥举帽子。 “莫文洋?!”蒋衍和媳妇也是十分惊喜,没料到能在这里遇上本以为已经遇不上的朋友。 莫文洋是在部队后勤工作的,因年轻,被老的支使着到处跑是常事,不一定在机关大楼办公。 蔓蔓这才得知,老公在国防大学参加的那个指挥官进修班,其实在前些天刚结束了,进修班的学员都已回到原先各自的工作岗位,就她老公特殊了些,还在国防大学上课。原因,大概与老公想转到大学里面当教导员有关。 “回来混得怎样了?”拽着媳妇过去,蒋衍兴致勃勃地朝莫文洋拍胳膊。回部队里头,不像上学时那般轻松自如地见面说话,彼此的情况也就生疏了些。 “哪有你蒋大少混得好呢?”莫文洋装得无比凄凉地将额发往上拨了拨,这一装,装到蔓蔓都信以为真。 她老公蒋衍号称部队里的百事通,可不会轻易上当,不买他账,往他肩头上再一推:“胡扯,我都今天下午在我们部里听说了,说把你下放两个月后要往上拨一级了。你装什么装?别以为你装了我能不知道,今晚上请客!” 莫文洋嘻嘻笑着裂开半边牙齿,朝向蔓蔓,豁达地拍下胸膛:“嫂子来我们娘家坐客,我请嫂子吃顿饭,理应的。”说罢,吆喝那开车的小兵看好车,兴致昂扬地带着他们两口子走向饭堂:“嫂子,我别的或许没有你老公混的好,但论这部队的饭堂,找饭堂师傅开个小灶,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嫂子想吃什么尽管开声。” 听对方说得这般潇洒,蔓蔓倒不客气,慢吞吞地说:“有鲍鱼海参吗?” 莫文洋往前趔趄,差点跌了个跟头,回头向蔓蔓苦笑。 蒋衍哈哈哈,往他背上重力一拍,夸自己媳妇:“怎样?想在食物上诓我媳妇?” “是啊,我都忘了嫂子是要开饭馆的。”莫文洋往额头擦把冷汗。 而且,蔓蔓是个深藏不露的小腹黑。 他们一行三个人进机关饭堂的时候,已是六点了,吃饭的官兵比起高峰期间,少了一半以上。莫文洋在角落里找了张不起眼的桌子,主要是担心蔓蔓吃得不自在,避开公众视线。纵使如此,还是有不少好奇与议论的目光往她这边来。 这些目光,到了后面进来再遇上的人,愈发热烈了。 瞧莫文洋刚进厨房后头找师傅,饭堂门口又走来一排人,领头的那个高个的甚是熟目。 高大帅? 蒋衍未开嘴招呼人,高大帅已经冲到他们小两口这里来了,然后一点都不避嫌的,立马拉开张椅子坐到他们小两口餐桌上。 “那是莫少校的椅子。”蔓蔓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不得不提醒抢了人家椅子坐的高大帅。 “莫文洋?那小子呢?”高大帅根据她指示往厨房那头一看,接着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家伙是搞后勤的,要张椅子还不简单,别管他!” 这样一句话,把莫文洋挤外头去了。 要不是蔓蔓跟军人相处有几个月了,对他们之间那种无拘无束的称兄道弟似真似假的打打骂骂有些了解,还真以为高大帅真是嫌弃了莫文洋。 吆喝个兵再取双碗筷来,高大帅赖定了是要在这里蹭莫文洋的饭,于是喜滋滋地对他们小两口说:“你们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也即是说,早去和他们碰头,说不定还能赖上点其它好处。 对如此厚颜无耻的高大帅,蔓蔓很记得此位是她哥的老友,心里啧啧:不愧是她哥能结交上的人。哪像她老公,结交的都是莫文洋这种慷慨大气的。 淑女不好说话,她老公又不是吃蒜的。 蒋衍立马英眉一挑,为朋友莫文洋两肋插刀了,道:“你想接我们?你又不是我们部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不是该打个电话给纠察队?” “怎么?”可曾记得高大帅这油嘴滑舌都能把两爷给吓唬到的,对这些质问只是把小兵送来的筷子拿起一根,搔痒痒似地磕打碗沿,摆足唱戏的那番游刃自如,“蒋中校,你媳妇可是君爷的妹妹,君爷之前还在我们部队里呆过,再有,你媳妇她老爸,管辖整个军区,你我兄弟部队,有必要分得这么清吗?真要分,你媳妇的部队娘家,也首先该是我们那支部队。” “可你怎么会在我们部队里呢?”蒋衍可没有被他这篇鬼话给拐走了主题,单刀插入道。 “这说来话长了,这要说到——”高大帅敞开胸前两颗扣子,刚要再摆一台戏的准备姿势。 后头忽的来了一句爷的一声喝:“高大帅。” 高大帅周身一打机灵,反应速度那叫做有比喷射飞机,回身一个哈腰,刚是洋洋得意的曾国藩现摇身一变成了小顺子,对进来的爷说:“你们几位怎么来了?” 蔓蔓也未想,她哥带了姚爷和赵文生,都奔这里吃饭了。 君爷更不会被高大帅的插科打诨打开了茬头,冷冷的目光打在高大帅胸前打开的扣子上:“你小子,故意在我妹妹面前敞胸露怀的,要不要我给纠察队代你报个信儿?” 瞧自己哥说的话,她都没有注意到,囧。 当然,高大帅里头是还穿了件T恤衫,这敞胸露怀其实也只是为了摆样,听爷都这般说了,他哪敢继续装模作样,立马把军衣拉好系紧扣子,规规矩矩地答:“这不,下午打完两场比赛,给热得,不小心在嫂子面前有些失态。” “什么比赛?”众人听着可好奇,问。 “篮球赛,兄弟部队之间的友谊篮球赛,不然,我干嘛千里迢迢地奔这里来了呢。”说到这儿,高大帅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抖瑟起了衣领子。扣子不让解,只得抖抖领子威风下。 见他这幅模样,姚爷笑了,手指摇摇指道:“你们瞧,他这个样子,明摆是下午刚踩了人家一脚,特别高兴。” 一听,真是有人顺藤摸瓜往他得意的猫须上摸了,高大帅兴奋地向姚爷竖起大拇指:“姚爷即是姚爷,火眼金睛。” 姚爷笑是笑,眼睛里却笑出了一丝阴冷:“你这不怕死的,下午刚踩了人,现在已经忘了你在谁的地盘上,不怕接下来人家一伙把你抬出去扔死海了。” 高大帅的脸果断地唰,一阵白。他刚那番得意过头的话,已经在兄弟部队的饭堂里引起众怒了。 蔓蔓想笑,但不敢笑,只好忍着在老公背后躲了阵。 “喂,多搬几张椅子过来。”高大帅喝着个小兵,被爷这一教训,知道厉害,一副神气稍有收敛,然下午那股旗开得胜的傲气和兴致,一时仍是欲罢不休,等几个爷落座,又是聊开了,“不是我们很想赢,是很不小心,就赢了两场。” 蔓蔓囧:这高大帅还真是不怕死的。 好在,饭堂里其他人,都知道这桌上还坐着几个爷,不敢乱窜上来。 君爷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挑起个杯子,搁在一盛热水的小盆子里洗杯子,一边听着高大帅继续放屁。 高大帅这屁放着放着,放到两爷头上来了:“君爷,莫非我有说错?你在我们部队时也知道的,我们部队那篮球队,在整个军区里是所向无敌。” 这话说得在这支部队了干了许久的蒋衍,都有点不服气起来,说他:“你瞎扯吧。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怎不见你们来这里打篮球。” “我们今天不是来了吗?我们今天一来,不就马上拿下两场了吗?”高大帅这嚣张气焰,一时真耐不住。 饶是对自己部队有点感情的人,都受不了。蒋衍霍的拍下桌子,亮出一只指头:“你们能得胜,是因为你们来的时候,刚好我们部队的精英都不在,是你们趁火打劫了,不偷着乐,还想炫耀?” “精英?哪个精英?”高大帅抬着鼻子四处嗅,在看到蒋衍把拇指朝向自己时,摆了下手,“行吗?你——蒋大少,你媳妇在这里呢,你可别在你媳妇面前丢脸丢大了。” 蔓蔓还真是不知道老公会打篮球。扶扶眼镜,往老公高大健硕的身躯上一瞟,完美的肌肉和身段,看起来就是个体育健将。也是,想每次在床上,老公都能把她压得死死的。脸蛋微红,蔓蔓用手捏下鼻子免得喷鼻血。 刚好这莫文洋吩咐完厨师走回来,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餐桌边上一下多了这么多的吃客,不由摸起裤兜里自己的钱包和饭卡。再听到这高大帅一如既往的放大炮吹大炮,竟是吹到自家部队地头上来,而且占的是自己的椅子,不由怒火中烧,挺身而出,两手一拍高大帅得瑟耸着的肩头:“你这是不知道?我家蒋大少,在部队里是赫赫有名的前锋。” “有这回事吗?”高大帅半信半疑的,对蒋衍倒不敢掉以轻心。 “不信,今晚我们来比试一场?”蒋衍果率下战书。 高大帅脑子里一转,怕真是功亏一篑在二人赛中输给了蒋衍,回去没脸面对其他队友,捏了下嗓子说:“一对一不好玩,要玩真的,当然是得像正式比赛那样五对五。我那些队友都在,你能招到人吗?” 一下子要找到另外四个组成队,来对付今天下午大获全胜的敌手,不是件容易的事。蒋衍正思摸着。 仅听桌上那本来听着默着的赵文生,忽然插了进来:“如果蒋中校不嫌弃,算我一个。” 蔓蔓一听不免小小地激动了:蒋梅心里面的篮球王子,今晚要重操旧业,没理由不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赵大夫,你会打篮球?”高大帅与赵文生不是大学同学,对刚从美国回来的赵文生,自然是了解甚少。 “算是会一点吧。主要是去了美国,大多打的是街头篮球。”赵文生文质彬彬地说,让人听着有些模棱两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弄玄虚。 高大帅听着正不扯:美国街头篮球说是好听,但谁不知道这里面连三岁小孩子篮球的程度都有,可谓良莠不齐。 姚爷那头忽然也插进来,道:“文生想打的话,也算我一个。” “姚爷!”高大帅一惊,“您老不是不喜欢打篮球吗?” 姚爷会打篮球?姚爷这妖孽一旦上场打篮球?蔓蔓可以想象,若四周有女生在场,那必定是哗啦啦的那个拉拉队,都能排到加勒比海岸的阵势了。 因此高大帅这话不是质疑姚爷会不会打篮球,是很畏惧姚爷上场打篮球,会从气势上一霎那制造转机。 姚爷自然知道他怕的是什么,笑得无比阴阴的妖孽,一只手是伸向了身边的君爷,搭住君爷的肩头,道:“君爷他也想参加。” 听自己一不留神被扯下水了,君爷猛地掉头,怒目向姚爷,却敢怒不敢言。 见着君爷插上一脚了,高大帅心里是未免不心惊胆战起来:“君爷,您老不是以前在篮球场上崴过脚,不是也想要参加吧?” 本意是劝君爷打消参加的念头,结果却是忘了君爷的宝贝妹妹在场。 妹妹听到他在篮球场上能崴脚的质疑眼神瞟过来,君爷被刺激到了,对高大帅一个瞪眼:“废话!” 一瞬间,已经集合了四个人,只差一个,四个队友的眼神通通望向了高大帅背后立着的莫文洋。 莫文洋被几个人盯着,感觉是被刀子架在了脖子上,不敢不接:“我,是我自己的部队,当然是义不容辞!”说着,高举拳头叫道:“今晚就让我们把这家伙踩到脚底下去!” “你小子!”同被莫文洋这话给激动了,高大帅嘭站起来,吆喝其他几个队友,“走,告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什么叫做真金不怕火炼,我们是百战百胜的雄狮!” 蔓蔓一愣,眼见这饭没有吃上,一伙被热火点燃的男人全涌向了篮球场。急忙拎起包跟上老公,后想到什么,拽住那个落在最后面的莫文洋。 “嫂子?”莫文洋对于她拉住自己,疑问地回头。 “你有好一点的手机吗?借我一用拍拍照。”蔓蔓考虑自己的山寨手机,很难担负起把篮球王子拍摄回去给蒋梅欣赏的重任,向比较富裕的莫文洋借手机。据她所知,这莫文洋上回到温家相亲时,带的已是苹果了。 莫文洋以为她是想拍自己的老公,当然乐此一姐,可惜自己那个苹果没有带到身上,不过忽的记起车上尚有一个三星,型号是新上市的高端机,机内没有带卡但不影响拍摄,便让个兵去自己车上取下来给她用。然后当然是要嘱咐她不要乱拍,尤其是军事设施更是不能拍的。 蔓蔓这个道理当然懂。等到了篮球场,边上已围了不少人。现是吃完饭自由活动的时间,一听说有篮球赛可以看,听说的人都纷涌了过来。且有不少机关大楼里工作的女兵。 一看有敌方阵营里面的女兵到场,高大帅那伙,个个更是燃了起来,一举势必要续集下午的辉煌。 篮球场上的白灯亮起,照出一个个场上做着赛前准备运动的男人。 蔓蔓站在人群里面,不断地调节视角。真苦了她这个不是专业摄影师的,为了给蒋梅拍篮球王子这一段,不得不围绕篮球场多个角度进行观察。 “蒋大少,你得努力了。嫂子和我借了最好的三星摄像头,要给你拍照呢。”莫文洋好心地给蒋衍同志报料。 蒋衍见媳妇真是拿了个手机摄像头四处摆,心头的压力一个咯噔,大了。 蔓蔓这幅模样儿,其他选手也都看见了。或许蔓蔓只是想拍老公,但不一定一不小心把其他人也给拍上了。到时候,若是不小心的孬样进了蔓蔓的摄像机里头。 君爷一把拎起好心借出手机的莫文洋,瞪足了好一阵后,方是作罢。 莫文洋的心被吓得一乍一乍的:莫非这被高大帅指是崴脚过的君爷,真是不会打篮球的? 两方人马找来的中立裁判,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放口里一吹,吡一声响亮划破夜空,比赛开始了。 一开场,高大帅那边的人仗着跳跃力强,一掌拍下篮球,却是被早盯好方向伺机着的姚爷拿到了球。 妖孽姚爷一拿到球,场边女声尖叫。蔓蔓一只手拿摄像机,一只手捂耳朵。眼看高大帅那队被这些尖叫女声给刺激到,冲上去两个人去抢球。哪知道那两人不知是不是被女声影响到,竟然被带球的姚爷穿过了中间。 当场,女声的尖叫从篮球场响彻了周围几个营地,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看。 高大帅肚子里嚎哀:妖孽啊妖孽! 蔓蔓都替高大帅那队的人同情:这明摆着,若是和妖孽姚爷比,不是比球技了,光是一堆女生都能压死你。 好不容易那球从姚爷手里脱了手,女声稍减,拿到球的是赵文生。 篮球王子赵文生的称号,极少人知情。 拿球的赵文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慢慢绉绉,看起来不大像是运动健将。 场上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不清楚赵文生是什么来路。 而高大帅那边的人,可能也都认为赵文生是好欺负的,只派上去一个人去抢球。 莫文洋眼见情形貌似不妙,想上前去帮赵文生,却被蒋大少拉住。 众人正吃疑的时候,突见那球在场地上啪一声着地,继而那抹斯文修长的幻影一闪,再啪的一声,回到了赵文生的掌心。而上来抢球却瞬间被过了的人,还傻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紧接,幻影如飘过去的侠客一般,瞬间再过了立在中场毫无防备的两人。这一下,高大帅那边的人,终于知道对手不是个普通的海龟人员了。前面被过的三人回神回扑,高大帅和另一个人都上前来拦阻,一时间,成五人对付一人的场势。但只见那侠客似的飘渺幻影一点都不为所动地一掠,已是在包围圈形成之前掠出了圈子。高大帅扑过去拦,稳稳当当的架势挡在了赵文生进入内圈的前面,赵文生却是也稳稳当当地退后一步,退到了三分线外。 不好! 高大帅心里一慌,叫了出来。 见三分钱外那抹跳起的剪影正犹如电影里面的慢镜头,如此优雅的优美,完美的肌肉展现,弹跳的瞬间犹如把弓扯住了人心头的弦,众人目不转睛,见着那球划过夜空,犹如一条最美丽最完美的流星轨迹,从篮子中心无声穿过。 呼吸停滞。 只听嘭,球着地烙下印子的一声轻响,场上骤然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饶是那个裁判都傻了。 要知道,那刚才是接连突破了五人中的三分球,而且过的这五人,还是下午刚在他们场地上将两支队伍打得落花流水的优胜队。 是什么人?! 几乎每个不认识赵文生的都在脑海里盘旋这个问题。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 而不无意外,除了妖孽姚爷,场上出现了另一个让女声更为之疯狂尖叫的人物。 蔓蔓同样被燃了,心思:这赵文生,篮球王子的名号的确是名不经传。怪不得当年的蒋梅那些女生会一颗心全陷了进去,至今都念念不忘的。 接下来,只要赵文生拿到球,场周欢呼声不断,不像妖孽姚爷,参与欢呼的还有男声。这些加油的阵势可就更大了。轰得高大帅等人节节败退。 赵文生厉害在,不仅自己能入球,而且论起组织进攻防守能力,也都是首屈一指的,谁让这人从以前就一直是明星队的队长。成功将敌方的人吸引到自己身边后,一个妙手,转手即将手中的球从空挡中飞了出去。 这回拿到球的是自己的老公。 蔓蔓月儿眉一小展,见老公站在三分线外,一个飞跃,也是一个三分球入网。固然,没有赵文生连过五人后入三分球那般神乎其技,但是对一个前锋来说,能入三分球,说明是个很厉害的全能选手了。 不愧是自己的老公。 舔舔嘴唇,趁着给蒋梅拍摄篮球王子之余,也给自己老公多留下几张帅帅的照片自己藏着。 拍的正乐乎,没想到这球接下来,是传到了自己哥手里了。 她哥打球什么样? 她真没有想过。 高大帅指君爷崴过脚。 蔓蔓没法想象冰山老爷在球场打球时崴脚的模样儿。 持球的君爷,冷冰冰的眼神,果断地先让所有敢质疑的目光都闭了嘴。然对手可不管他冷不冷,都照样要拦截他的。运球的君爷有点犹豫,似是真有些畏惧什么。 蔓蔓脑子里和其他人一样打大问号。 手机摄像头在灯光底下反光,一闪,君爷似是被这抹光刺到眼了。刹那间,动作加速,反而使得对方是措手不及,被他过了两个。运进去的球来到篮下,跳起。两个中锋跳起来双人拦截。君爷拿球的手臂伸了出去,球从两中锋的边缘上划过,往上一勾,要落入篮中。 未料自己大哥原来打篮球也不差。 蔓蔓有点怔。 赵文生在后面双手圈着嘴巴喊:别勉强! 因此,可能早知道君爷会来这招的高大帅,是在球快进篮框之前同是跳起,伸出去的指尖勉强碰到了下球的边缘,那个篮球,眼见是飞向了篮框上。 抢篮板。 几个人全部围到了篮球框下。 但是,那篮球没有在篮框上打圈儿,而是与篮框激烈地一个撞击之后,忽的飞出了篮球场地。 站在场边上的观众一片惊呼,撤。 刚是因为比赛在激情时,后来的几个人争锋汹涌地涌到了她面前看球赛,蔓蔓一时看不清前面的状况,结果,忽然前头那几个人都往两边闪了。她这才发现那球往自己飞来,眼看退都来不及了,拿着手机的手忙挡在自己头上。 “蔓蔓!” 【134】心疼 更新时间:2013-3-13 11:12:42 本章字数:11404 见有人被球砸到了,四周哗的波浪声响。爱残颚疈比起这场边观众大片的惊呼,场上的干将一个个更是白了脸色。 “蔓蔓!” “囡囡!” 其中两道影子奔的最快,几乎是在球砸向她头的那时跳了起来,冲了过去,被前面的人挡住没能扑住球,眼睁睁见着球“啪”砸到了人头顶,脸色当场一青一白,仿佛那球砸到的是自己的心口,疼。 伸手去挡球的蔓蔓,清楚地能感受到球的力道碰到自己手掌然后撞击到自己额头,脑袋里便是一个震荡,嗡,刹那间头晕眼花,手里的手机落了地上,蹲在地上的身子摇一摇,但还不至于倒。反倒是突然冲到她面前的黑压压的人群,十分吓人,把头顶上的灯光全都给遮住了。 一边耳朵是老公:“蔓蔓你怎么样?砸到你哪里了?” 嗓子里的焦急沙哑分明是红了眼,两只手慌乱地扶住她身子。 另一边耳朵传来的是那把平日里冷得掉渣的嗓子,这会儿可是没有一丁点的冷,而是如火热熔岩,冰层全裂了的暴躁:“快把手放下来,我看看砸到哪里了!” 急成这样,责任重大,因为那球,分明是他抛出去没能进篮框结果飞出来砸到了她头顶。 想想,她和这哥,真是有点天生相克。每次她出事,不无意外都与他有关。 “那个——”她终于嗫嚅着嘴唇出了点声音,主要是因四周太吵了,吵到她这个被球砸了本就晕晕的脑袋更晕的迹象。 也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太过紧张急躁乃至有点失态的场面,其实不利于伤者,站在后头的赵文生发出了声音:“既然她神智是清醒的,把她先扶到卫生室,这里灯光暗都看不清楚伤在哪里。” 一听这话有理,蒋衍立马把媳妇拦腰抱起来,就往大楼里的卫生室冲。 其他人纷纷让路,一排人都跟在后头跑。 这个壮观的场面不仅引得众人伸脖探头,而且,极快地,如石投湖中的波澜传遍了四周。 蔓蔓当然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被球轻微砸到,竟会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被老公抱到了一张室内的床上,她靠着软绵绵的枕头坐了会儿,感觉气息都缓了不少。真正地把刚才眯眨的眼皮完全地撑开,一看,屋里塞满了人头。个个都看着她,看得她的脸由原先被砸的青白都能镀上了一层红。 “我没事。”连忙对所有人说。 一刹那被人关心过度,也是容易引起心脏病发的。 见这屋里屋外连把脸贴在窗口上看热闹的人,确实忒多了些。君爷肃起了脸,向高大帅使了个眼色。不久,高大帅率人开始驱赶无关人士出门。 室内清空了大半以后,本来这空气应该转为清新一些,可蔓蔓吸一口气后,压力未减。 只见几个人认真瞅着研究着她额头那一块被砸的地方,说: “淤了,肿了,要揉散掉。” “她是孕妇,最好不要用药酒。” “先用点冷敷吧,然后再帮她揉一揉。” 有人跑出去取冰块,一会儿毛巾包着冰块被她哥拿着,毫不客气地啪,按到她额头伤处。 霎然之间,不仅没有给她缓解痛楚,还痛得她龇牙。 “痛死了!”叫着,她推开他的手。 “痛也得冰敷也得揉,不然怎么散肿呢?” 他居然吼得比她还凶,好像他才是痛的那个。 月牙儿眼瞪直了,对着他的冷眸干架:“哪有你这样冰敷的,要人命,不用你,我自己来。”说罢,自己转过身,自己用手掌心轻轻慢慢地搁在伤处,一动疼,倒是不敢怎么动。 “你这叫揉吗?!”又吼。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来劝架。 “大舅子,我来帮她揉,你歇歇气。”蒋衍也心疼老婆啊,一手搂着老婆,一手慢慢地搁在老婆那额头上,老婆眉头一皱,他的手几乎都不动,于是只好往老婆痛的地方吹气。 其他人见他这样帮老婆吹气,简直是哭笑不得。 “我说蒋大少,你这样吹不行的,根本没有半点效果!”急躁急火的还有事故第一责任人高大帅。 “那你说怎么办?!”蒋衍转回身朝他瞪眼,“就你那糟透了的球技,还敢号称自己是战无不胜的雄狮,看你把我媳妇给砸成这样!” “这怎么怪我了?”高大帅刚是要摆出冤枉的神态,四周一群人全冲着他怒目相对,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唯有自首争取宽大,向来识相的他立马改了嘴,“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嫂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向天发誓,真不是故意的,若是故意,我天打雷劈让我被球砸!” “没事,这事不怪任何人。”蔓蔓吐出口气。这种意外她哪能怪人,再说高大帅还是帮过她的人。 “蔓蔓,疼不?”看老婆脸色好像缓了些,蒋衍的面色跟着缓了些,就是这口气还是不能松,眼见老婆额头的那个包,他吹的那些气一点效果都没有。 “不疼。”夹着眼缝儿,分明疼。 她这疼的模样儿果断让人抽了口凉气。高大帅挠起脑袋:这可怎么办? 姚爷与赵文生互对了眼神。 “不然,我去厨房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材料。”赵文生丝拉长口气说,夹了丝出乎意外的讶叹。应说女孩子都是细皮嫩肉的娇贵,但是,蔓蔓被球一砸能这般厉害,颇有点像豌豆公主了。 “嗯,你去厨房,我去药剂房。”姚爷当然更舍不得她疼了,跟在赵文生后面一块走,去找点看能不能让她别疼的东西。 说来说去,意外终究根源是他们的错。 “别忙了。姚大哥,赵大哥。”蔓蔓忙喊,“我自己拿冰块捂。” 说罢伸手去拿君爷手里的冰块。结果对方冷眉一肃,反倒伸出手将她轻轻一拽,她轻呼:“你做什么?”另一只手拿着的冰块毛巾,这回若毛羽似地落到她额头。 月儿眼眨了眨,抬眼望着顶上的他,依旧黑头黑面,手上动作却是忽的放轻了许多,惊诧:不疼。 媳妇既然不叫,蒋衍自然不会再叫大舅子歇手。听伤者这会儿不叫疼了,姚爷和赵文生在门口停了下来。 冰块毛巾先是在她额头上冰冰凉凉地轻捂了阵,然后挪开,紧接掌心按到她额头上。她猛闭上眼,忍着,忍着继来的剧痛。可没有,粗糙的掌心熨在上面,带着冰块冰凉的余温,让人感到舒适。而接下来几分老道功夫的娴熟手艺,把痛楚限制到了她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这样一来,可见他一开始弄得她疼不是手艺差,是没有这个耐心。 蔓蔓无语。 “还疼不?”见她闭着眼这次倒是挺享受的,摆的一副表情却是不声不响好像无话可说,冷眉一挑。 蔓蔓不知道说什么:他那语气分明是找茬。小小声地辩驳:“如果你一开始这样揉,当然不疼。” 问题是他可从没有对任何人这样揉过。揉她额头这个包比揉那个新生婴儿,还要谨慎小心三分,都能把他额头累出一层细汗。 诚如赵文生说的,他这妹妹真是出乎意外的娇贵,细皮嫩肉的。冷眸眯了起来,近距离看,她的皮肤不仅仅是细嫩,简直如透明的薄翼似的,轻轻一层,下面露出一些毛细血管。因此球轻轻一砸都能砸出淤块来。 “怎么了?”看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睁开眼问。 “没什么。”手几乎是想都没想捂了她眼睛,回头是对姚子业说,“弄点云南白药。” “出血了吗?”姚爷忙凑近去看。 揉是揉散了,但一大片的血瘀,青青紫紫,且有出血点,有点吓人。 “哎——”跟上去看的赵文生叹,“好像新生婴儿的皮肤。” 蔓蔓不知道他们这话是夸她还是贬她,似乎贬她的口气居多,眉儿一皱:“什么新生婴儿?” “细皮嫩肉。”冷唇一个微翘,吐。 “行啦。”一听这话,她固然是恼了,都知道他是嫌累,“我都说我自己揉,你不干。我自己揉!” 看她要起来,几个人连叫:“哎!” 姚爷不得再瞪了眼那个冷面冷孔的人:不是一早和你说过,妹妹是娇贵的吗?要哄的吗? 眉头抽搐似地抖了抖,轻轻在心里呼口气:到底,她是被他的球砸的。 手把她的小脑袋再次按回来,道:“是我错,可以了吧?” 连道歉都不情不愿的,这就是她那个唯我独尊的哥。但她知道这就是她哥的底线了,她再不知好歹他肯定又要爆了。 蔓蔓在心里同是轻轻呼口气:算了。 她再倒霉能怎样?是自己的哥砸的球,又不是其他人。 卫生室里倒是不缺云南白药这一物的,调好药粉,刷在纱块上,盖好在她伤处。众人看到此,不由才从心里头松口气:总算是看着无大碍了。 敷了药,额头清清凉凉,倒也没有那么疼了,蔓蔓把头枕在枕头上,眼睛一睁开,仍看得到那么多人聚集在屋里,好像都还在干巴巴地等着什么似的。可是她这伤,又不可能是一下子好了的。叫他们别愧疚,说了很多遍他们都听不进去。 “你们去吃饭吧。”蔓蔓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理由。 这句话,让众人果断响起空肠计。 热血一来打球的结果是,一看,墙上表钟已是指向夜晚将近八点钟了。 “让师傅炒几个菜,端到这上面来。”姚爷果断吩咐。 蔓蔓汗:这些人居然想在这里吃饭? 一个人跑下去到厨房,过会儿功夫上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有些难以启齿。 众人望着那人手掌心那个不禁摔了并且被人踩成稀巴烂的三星手机,都噎了口口水。 蔓蔓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双瞪足了圆圈的眸子盯着那手机,表情极为震撼极受打击。 她这表情,又把其他人给惊住了。 “蔓蔓,坏了我们再买一个。”蒋衍立马安慰沮丧的媳妇,因为知道媳妇心疼钱,忙加上一句,“算我账上。” 什么算他账上,他账上不就是她账上吗?蔓蔓简直是想对老公翻个白眼。 她这也不是心疼钱,是心疼这个稀巴烂的手机里面,是不是连同她今晚辛苦拍摄的东西通通都消失了。后者,可是用钱都买不到了。 耳听媳妇一声声心痛似的云息,蒋衍瞪向莫文洋:知道手机是你的,你还不赶紧和我媳妇说几句。 醒悟过来的莫文洋,赶紧上来摆下手:“嫂子,没事,这个修不好都没事,你不用赔我。” “修不好了吗?”一丝云叹,夹了令人都能心软心生怜悯的求问。 莫文洋是要跪下来求她别说赔偿的事了。眼见不仅蒋大少,其他人都对他变了脸。 “你老公赔不起,哥给你掏钱。”君爷在这个时刻,总算说出了句有史以来作为哥的大气的话。 蒋衍一听,傻了目,连对媳妇哀求:“蔓蔓,你就让我给你买个全新的手机好不好?” 见老公是把浑身赖皮的功夫都耍出来了,蔓蔓被他们几个搞得没法了,翻老公一白眼:“这不是买不买新的问题,是这里面拍的那些照片——” 原来她是心疼这个。 众人松口气。 莫文洋抹了把额头的汗,终于能笑了出来:“嫂子,你想给你老公拍照还不简单?” “就是。”蒋衍对媳妇卷袖管,信誓旦旦,“你放心。等你伤好了,我去借个数码相机,你想怎么拍让我怎么摆POSE,我任你摆布。” “我主要想拍的又不是你——”蔓蔓这话着急着刚出口,话完立马知道自己嘴上鲁莽了,改口,“当然,我也想拍几张你的照片放在钱袋子里。” 可是她前面这话已经被众人抓住了把柄。固然后面她补充的那句让她老公刚是无比受伤的脸回了暖色。 蒋衍对媳妇是无比了解的,只要细心一想,也知道媳妇不可能专门在这种地方为了给他拍照不惜借别人的相机,毕竟他们是夫妻,她想拍他的机会多着呢。 那么,她主要是想拍谁? 目光,众人的猜疑,不无意外,都集中到了坐在她身边的那张冷面冷脸。 君爷的脸顿然黑了一半:众人猜到他身上自然有原因,因为他妹妹举着手机能被球砸到,分明就是拍他的时候过于专注了。 她拍他这个哥做什么? 众人可不会傻到以为她这是迷恋她哥。 以他们兄妹俩相处的情形来看,只能是——抓把柄。 于是,类如高大帅这样的人,不厚道时摸着下巴颌偷偷地乐:君爷你也有这样一天啊,被你妹妹抓小辫子。 冷唇开启,切齿:“摔烂了更好。” 一听这话,就知道分明又被人想歪了。蔓蔓额,却是没法去开口否认。因为若她再否认不是拍她哥,那下一个怀疑目标,未免不是会怀疑到她真正想拍之人的用意上。这样一来,被赵文生知道那就尴尬了。 见她也不否认,还当真是想抓他软肋。 君爷的脸全黑了,几乎是要头顶冒烟了。 蒋衍见大舅子气成这样,却也知道媳妇不可能去拍大舅子。媳妇虽说腹黑,但不至于学那些无聊的人非去抓自己哥的丑事。思来想去,媳妇是想拍谁,他心头隐隐约约是有了答案。耳听媳妇那丝叹气声里面,仍是有着某种痛惜。他起身,走过去,搭住赵文生的肩膀招呼着拉了出去。 而见到妹婿果断地拽着赵文生往外走,绝顶聪明的君爷又怎会不联系到其中的蹊跷,冷眉蹙起,肚子里胸口里憋着的气都一下子消了。 姚爷摇头晃脑地叹气。 说来说去,蔓蔓今晚的摄影剧本里面,他们这一伙人,全都是给赵文生当陪衬的。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冷眸瞅在她那张仍在无限叹息的脸,类似无语地一眯。 至于门外,被蒋大少拉了出来私谈的赵文生,在听到对方说希望他回去再打几场篮球时,倒不是傻子,马上听出了言外之意,惊诧过度时差点拿掉眼镜:“蒋中校,我和——”后面那句“和你老婆完全没有关系”的澄清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才不显得尴尬。 “我,我明白!”蒋衍又不能直说自己老婆是为了他二姐去拍对方,那会让他、他老婆和二姐蒋梅都尴尬的,只得拐着弯儿说,“我老婆她是想拍我,但是,没有对手拍起来不够劲,所以,想找你切磋摆几个更好的POSE。” 既然说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只是当配角,赵文生心口立马放下了石头,道:没问题。 蒋衍偷偷在心里面擦了把汗,这当间谍的任务真不好干,希望赵文生没能察觉出来。 今晚这样被砸伤了,天色又晚,定是回不了家了。 蔓蔓和老公只好在部队里的营地过一晚上。 她在卫生室里面睡。她老公在旁边摆了张行军床。 营地里的夜晚,与山里的夜晚有些相似,很是宁静,远离城市的喧嚣。最特别的是,夜晚这里是有人站岗值班的。从窗口望出去,夜中,手握铁枪的战士,巍巍如山,在她心里面刻下一个无法泯灭的印象,引发了心底的触动。 怕她晚上发烧,半夜里蹑手蹑脚走进来查看的冷面孔,在看见她睁着眼睛没有睡觉时,压低的声音里夹了丝急:“怎么不睡?是不是疼?” “哥。”她脑子是被砸的时候嗡嗡嗡响,把一些埋在深处的东西震了出来,“我怎么总觉得不是那一回事。” “什么不是那一回事?”眉宇之间掠过一丝疑惑。 “说不上来。”是,说不上来。她知道她哥他们总是担心有人想害她。但是,她现在却觉得不是这样一回事了。 “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有什么好想的?不是教过你都是不用你操心的事!”教训地说着,冷冷的眼朝她唬道,“闭上眼睡觉。我告诉你,如果你今晚发烧,我明天就得把你送医院,你自己想清楚。” 他是说一句就必定办到的事。 蔓蔓闭上眼,倒不觉得自己真会发烧,不就被砸一下而已。 掌心探了下她额头,没有发烧,他就此在她床边坐了会儿。 蒋衍这时已爬了起身,媳妇刚刚的话他也都听见了。究竟这里面有些什么缘故,他听着也觉蹊跷。 两双探究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同是陷入了一种沉思。 …… 营地里的女兵宿舍 临睡前,叽叽喳喳一片议论。 “你们说,那女的是谁?” “今天刚来过我们参谋部的,蒋中校的老婆。” “不止是蒋中校的老婆吧。你看她一伤,多少人在叫。” “那是,人家是陆司令的女儿。” “陆司令有女儿吗?” 一个突兀的嗓子,在女兵们中间引起了反响。 “阿霞,你怎么这么吃惊?” 叫阿霞的女兵,也觉得自己好像叫得大声了些,有些尴尬地低了头:“只是因为没有听说过陆司令有女儿这回事。” “其实,别怨阿霞,若不是今天跑了趟参谋部,我们也不可能知道这回事。听说这个女儿是失踪很久的,因为怕被坏人知道利用,所以迟迟掩盖着不敢发出公告找人。现在,总算找了回来。而且,据说这女儿,之前是被一家杂货铺老板收养了。” “杂货铺老板?”不少人吃惊,包括阿霞。 怎么会流落到杂货铺老板手里呢?而且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发觉。 “这收养人原先的女儿呢?” “听说是死了,被她奶奶活活掐死了。” 这下,所有人倒抽口凉气:多么可怕可恶的老太婆。 有人因此联想到什么,叫阿霞:“阿霞。” “哎。”阿霞抬头。 “你是你奶奶扯大的吧。你奶奶对你可好?” 阿霞黑黝黝的脸蛋露出笑:“我奶奶对我可好了。” 所以说不是天下的奶奶都是一般黑。 到了早上,有人敲打了女兵宿舍的门。女兵们都正在起床叠被子。站在门口的人问:谁负责卫生室抽屉的钥匙,想拿个处方条。 众人看向阿霞。阿霞举起了手:“我。” 大家都知道昨晚卫生室里是被谁占了,都对阿霞挤眉弄眼的:刚好去看一下昨晚篮球场上的帅哥。 阿霞傻呵呵地笑:“你们胡说什么?人家有老婆的。” “什么有老婆?我们可打听到了。昨晚篮球场上除了两个人以外,都是单身。” 不管怎么说,阿霞走去卫生室的时候,提了口气。不是因为要去看帅哥,而是知道以她一个小小卫生员的身份,去到那里,遇到的个个都是军官。她怕得罪人。再说,这陆家千金不是刚回来,很厉害的吗。 去到那里,门是半开着的。里面床上只坐了个女人,额头敷着块纱块,看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陆家千金了。 “你好,陆小姐,有人让我拿钥匙进来。”阿霞掂了三分慎重的语气推开门,说。 蔓蔓正在折被子,因为今早无碍后,她和老公就要离开营地了。今见一个解放军女同志进门,说是要给钥匙。对于女兵,她见得极少。除了那个爱装模作样的蒋玥,这会是第一次近距离瞧穿军装的女人,见是一个个高的女人,身材不能说今下的苗条,但是也有凸有凹,很是别致,皮肤,显得黑一些,至于五官,不知为何,乍看之下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阿霞用钥匙打开抽屉,取出处方本子,刚想问要交给谁,结果,见对方一双黑亮的眸子似乎放在自己身上,一小惊:“怎么了?”她不会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高官的女儿吧。 蔓蔓方知是自己失态了,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这时,她哥走了进来,见她们杵着,以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冷眉些些地蹙。 阿霞转过身,君爷这名气,她在部队里倒是听说过的,知道八成是他要这处方条,双手捧的处方条奉上说:“本子在这里了。钥匙如果你需要用的话,我留下。” “不用,我撕一张你放回抽屉里锁好。”君爷冷冷地道。 这是特殊的处方本,主要是开类似毒品的止痛药物,决不能乱扔。 接到对方似有些责备的语气,阿霞苦笑。她早习惯了。等君爷撕了一张下来后,她把处方条放回抽屉里重新锁好。 提脚刚想走,未想那陆家千金居然在她身后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吃惊的,疑问的眼神,回来对上那双月牙儿眼:“我叫范淑霞。” 等阿霞离开,君爷终于将质问的眸子朝向了妹妹:“你问她名字做什么?” “我觉得她很亲切。”蔓蔓道,眼睛眨巴着,充分说明她自身一样疑惑。 对此,掌心伸到她头顶,揉了几下:“还疼不?” 这话他昨晚到现在问了不下百次。 “不疼。”现在她心里能百分之百肯定他是在意那球是他砸的,摇摇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低下来的脸,接着手掌心,轻轻地在她额际又是揉了两下,嘴里轻若无声地吐了句:傻瓜。 …… 与老公一起坐车离开营地时,深感收获颇丰。老公部队什么样子,在她心里有了幅图画,回家很想动个笔。于是,想到顺道去温世轩家一趟,拿块钉好的画布。 来到林文才给女儿租的小房子,本是想只有养父一个人在家,给他们夫妇俩开门的,却是林佳静。 “蔓蔓姐?”乍看到她出现,林佳静一样吃惊。 “你一个人?”蔓蔓看她堵在门口神情有丝异样,不禁问。 “大舅他去菜市场了。”林佳静的回答没有平日里自如,垂着头像是掩盖什么。 “我和你姐夫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林佳静被她这一问,连忙答,让开门口的动作却显得慢吞吞的很是犹豫。 蔓蔓和蒋衍都惊疑着,走进了屋里。只见客厅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大男孩,趴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做书写。仅凭侧脸,蔓蔓和蒋衍都能认出是谁。 “宝儿。”蔓蔓出声。 姚子宝好像才知道他们来,听到蔓蔓这一声叫,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手里拿着那支滴水的钢笔,眼镜歪了边,吃惊的瞳仁望着她和蒋大少:“你们——” “你想问我们为什么在这?我们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蔓蔓如抓住现行犯一样,理直气壮地抢了话,“欢儿说你暑假泡妞去了,还向家里请了假,是真的了?” “泡、妞?”姚子宝和林佳静同时惊叫。 “这该死的欢儿!”紧接,姚子宝气急败坏地是要拿出手机打给兄弟陆欢问罪。 陆欢把他的名声都给败坏了,若是传到他爸妈或是他哥耳朵里,他回家不得吃顿鸡毛掸子。 “究竟怎么回事?”姚子宝不说,蔓蔓只好拷问林佳静。 “哪有什么事?”林佳静现在是镇定下来了,流利地回答蔓蔓的问话,“蔓蔓姐你弄错了。他这是在帮我和几个同学搞复习资料。他不是刚考完高考吗?经验最足。我们让他在这段时间帮我们列要复习的课程清单。” 借口帮对方温习功课接近对方?不赖啊,这小子,都有一套了。蔓蔓噙着嘴角,面对姚子宝:“你真没有和她一起回我们老家?” “回了。”姚子宝不假思索的答案,让蔓蔓和蒋衍反而吃一惊。 “你好像很有理由?”蒋衍蹭起了下巴颌,对姚子宝面对拷问仍能表现得如此镇定佩服三分,想当年,他自己他这个年纪瞒着长辈做什么亏心事,都没能如此镇定自若,仍会做贼心虚。 “需要什么理由?”姚子宝笑,坦荡的,“我又不是去她家,只是好奇蔓蔓姐的老家。让她带我去了一趟。” 蔓蔓更震惊了:“你专程去我家杂货铺?” “是啊。” “为什么?” “我想着能不能买下来。” 蔓蔓瞪直了眼:她家的杂货铺要卖了? 当然,她知道之前温世轩在北京差点过不下去时,就有卖杂货铺的意思了,但终究舍不得脱手。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对这个铺子有感情。蔓蔓对这个狭窄的陪着她成长岁月的小屋子,一样存有沉厚的感情。 于是,姚子宝突发奇想要陪林佳静回老家,当然不排除其中或许有其它个人因素,声称主要是从林佳静口里听说温世轩私底下想自己卖掉铺子的意愿,心想这铺子卖了的话,蔓蔓可能会伤心,因而与林佳静合计着去看看这铺子,然后看以自己以往的储蓄能不能先替蔓蔓买下来,找人先看管一阵,再来打算。 “你们现在都还是学生,没有赚到钱,买这个铺子做什么?”蔓蔓对他们两个的好心,头疼地扶住额眉。要是这事儿被姚家知道,她和林佳静岂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蒋衍倒是把姚子宝的肩膀一搂,拉到边上:“我岳父想卖多少钱脱手?” 耳听老公这话是有意自己掏钱买,蔓蔓嘭拍下桌子,朝老公瞪眼:嫌这事还不够乱吗? “蔓蔓——”蒋衍刚想对媳妇解释。 “你是军人,你买铺子做什么?你买了给我也没有用。我现在都跟你定在这北京了,怎么回去经营那铺子?”一番话,先堵死了老公狡辩的嘴巴。 “蔓蔓姐。可你不是想真让大舅把铺子卖给外人吧?”林佳静兢兢战战地提醒她,眼见蔓蔓明显是在气头上。 蔓蔓是不想让父亲卖,但是,究竟为什么温世轩突然想要卖,总有个理由吧。蔓蔓想先听听养父自己怎么说。 在林佳静的口述里,温世轩是无意中在一次饭桌上说漏了嘴与她提起这事,具体原因是什么温世轩没有说。林佳静作为晚辈也是外人都不好问。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温世轩提着菜篮子从菜市场回来了,看到屋子里坐满了人,女儿女婿过来了,笑开了颜:“幸好,我买了很多菜,今天都在这里吃。” 蒋衍上前去拎过他的菜篮子,偷偷与他说:“岳父,你想卖老家的屋子?” 温世轩一愣,看到屋里众多人看着自己,再扫到林佳静身上,知道必定是林佳静说给女儿听的,叹口气,点点头:“是。” “为什么,爸?”听到是亲口承认了,蔓蔓站了起来,“如果需要钱你和我说。” “蔓蔓你先坐着。”温世轩不让她起来,嘱咐她小心怀孕的身子。 蔓蔓重新坐了下来,心里依然火燎着:“爸?” “你可能不知道,你妈是病了。”说完这个妈字,温世轩意识到什么改了词,“当然,我知道,蔓蔓你已经不认她这个妈了。” 许玉娥病了。 这个消息的确是忽如其来的一道霹雳闪电,震得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说是替许玉娥伤心吧,倒不如说是所有人脑子里第一时间转的是:许玉娥是真病假病? 许玉娥装病又不是第一次。 “爸?”蔓蔓的眉头蹙紧了。 “是真病。癌症。”温世轩认认真真地说。 癌症,那倒是装不了的。 而且,癌症岂不是绝症?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爸——”蔓蔓想了会儿,开口,“你卖杂货铺是为了救她吗?” 【135】被捉弄 更新时间:2013-3-14 10:00:08 本章字数:11147 对养女这个问题,温世轩坐在板凳上,浑浊的眼珠子望着地砖说:“能怎么样?夫妻一场。爱残颚疈不说夫妻,就是个陌生人,有困难总得帮是不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温世轩即是这样的人,一点违背良心的事都做不了。 众人看着这样的温世轩,想说点什么都一样艰难。你说劝温世轩不救许玉娥,如温世轩说的说不过去。但是,真是让温世轩砸锅卖铁去救前妻,总隐隐约约地替温世轩不值。 林佳静从温世轩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林文才,是想,如果林文才知道这事,八成和温世轩一样,是要从自己有限的储蓄里面抽钱或是筹钱去帮许玉娥凑医药费。 心善的人,就是这样了。情愿自己吃亏一些,都不愿意让自己的良心难受。 “岳父。”对这事,蒋衍有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她现在是癌症几期吗?” 癌症几期? 癌症能分几期? 眼见温世轩对这个问题感到懵。 姚子宝想起在自己哥的医药书里面见过的,也记起:“温叔叔,这个癌症是分好几期的。通俗点来说,早中晚三期,如果是晚期,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你是亿万富翁,都救不回来这条命,患者本身也很痛苦。病人现在是几期很重要,只有确定了是几期,才能确定治疗计划,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治疗。” 连是早、中、晚期这样的问题,温世轩都答不上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许玉娥这一桩突患癌症,不禁再打了个问号。 “爸。”蔓蔓与老公对个眼,对温世轩说,“你先把她的病历拿过来我们看看。你知道我哥是医生,或许可以先帮她看看是什么情况。” 君爷愿意给许玉娥看病历吗? 温世轩同样打个巨大的疑问。 姚子宝趁机插进来说:“温叔叔,我哥也是医生,我可以改掉她的姓名,只把病情部分拿给我哥看。” “这——”温世轩迟疑着,“我得去和她拿,病历不在我这里的。而且,都不知道她有没有病历。” 没有病历? 众人更是一惊:这事儿? “爸,你说说,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得癌症的,你又是从哪里得知她得癌症的?这消息可靠不?”蔓蔓不得不代替所有人对此事发出质疑。 温世轩对这事倒是知道的,能答上来的。 原来,许玉娥这病说起来,怎么得来还有个故事。那天,她被温凤妹拉去凑数。 女儿汪芸芸的医院搞院日宣传日,在门口摆义诊台为已婚生育妇女免费看病问诊,需要人气。汪芸芸和母亲先打好了招呼,自己在几号台免费给人量血压,要母亲拉多点人来。 其实,在京城这种地方,高收入群体多,低收入群体也不少,论实在的人更多了,免费这号东西只要一打出来,无不蜂拥而至的。会没有人光顾?汪芸芸纯属多虑了。 许玉娥陪温凤妹来到这地方,人山人海,凑人气不需要,倒是被挤在了外头,心里不就气火了,朝温凤妹牢骚:小姑,你现在浪费我的人力物力,你打算怎么赔我? 要知道,温凤妹当初说的可好听了,不仅说给许玉娥免费量血压,还说是有医生给人做全身的免费检查,并且慎重许下允诺,她的话,假一赔十。 现在这个允诺没有能完成,别说免费医生看病问诊,就是在自家女儿台边想量个血压都难。温凤妹一方面看着女儿如此受人欢迎感到骄傲,一方面也愁着自己蹭不上免费这号车。于是趁着给女儿送水的时候,拉住女儿好声好气地劝说:“我倒是无所谓,可你大舅妈年纪有了,近来身体又不大利落,饭吃不下多少,你是医院里的人,我都给你大舅妈夸下海口了,你找个人给你大舅妈看看。” 温凤妹说的许玉娥这个情况,倒不是骗人的。自从与温世轩离了婚,小女儿现在都不与自己说话了,许玉娥整天郁郁闷闷,近个把月来,没有缺吃缺穿,不需劳动,却意外地竟是消瘦了不少于十斤。大家,许玉娥自己,都想着是天气热了,加上心情不好导致消瘦,也就没有想过来看病。不过,既然有这个免费看病的机会,她当然不想放过。 汪芸芸在专业上傲气,因此有些医德,知道许玉娥这个情况,答应了帮忙,真是找上了一个年轻医生帮许玉娥看诊。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经验有资历的老医生肯定是请不到的,只能找一个刚进入临床不久的医生。 年轻医生因为年轻,问诊检查倒是很仔细很认真,问了番许玉娥自己口述的情况,再做了一番体检,在检查到胸部的时候,摸到了硬块,对汪芸芸说:“最好带你亲戚去做个乳腺彩超,有可能是肿瘤。” 恶性肿瘤即是癌。 一个免费义诊竟看出了个癌。 别说汪芸芸和温凤妹手足无措,许玉娥当场一个呼吸停滞,晕了。 她醒来时,坐在义诊台附近的椅子上,温凤妹正拿着把扇子给她扇风,舔着嘴唇对她说:“别急,大嫂,芸芸说再去请个其她医生给你瞧瞧。” “瞧什么瞧!”许玉娥入戏的情况飞快,双手捂住脸,“都这样的事了,再瞧能有什么用,我等死算了。” 温凤妹听她哭哭咽咽都烦,你说好端端的被看出了个癌症,接下来如果许玉娥要治病筹钱,岂不要拿她家开刷了。 汪芸芸好不容易走了回来,对她们说:现在想蹭个老医生的免费号是没有办法了,而且平日里那些教授什么的挂号都要一早过来排队的,不然,去少人的社区医院看看。 说到要贬低去社区医院看病,触到许玉娥心中的痛了。想当初,她为了小女儿在大医院门口抗争,不惜打蔓蔓和老公,即是为了争这一口气。于是说什么都不干。 不过社区医院设备专科医生都不齐全,这确实是真,癌症这种大病,是定要到大医院里检查清楚的。 磨蹭了好几天,许玉娥没有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却已是先把自己得了癌症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温凤姊因着偷了姚爷的车,在等待法院的最后宣判,自己都焦头烂额,管不着这些闲事。廖舒雅因母亲的事,不敢和远在家乡的父亲等其他人说,说自己和母亲带来的储蓄款,光是要积极赔偿姚爷的车争取宽大处理这一事,已经花掉了百分之几十。手头拮据,一样整天关在屋子里。 只有张秋燕和温浩雪这种搭顺风车的,情况好一些,有余力来探望许玉娥。本来,她们也和温凤妹的顾虑,担心许玉娥借此要向她们要钱。然,仔细一想,许玉娥即使要钱,也应该先向前夫温世轩要钱,向以前养了二十几年的蔓蔓要钱,这不,和蔓蔓能重新搭上线了吗。 这些事害怕许玉娥想不到错失了这个机会,忙上许玉娥家里提点许玉娥。 许玉娥听之有理,她找不到蔓蔓,但可以找温世轩。 而对于整件事,温媛是最迟得知消息的一个。 在蔓蔓等人仔细聆听了温世轩所说此事的来龙去脉,陷入沉思的时候,客厅里一片寂静。忽然,是啲一声门铃声响。 众人疑问:会是谁? 因为极少人知道温世轩和林佳静住的这个地方。 “佳静,是你同学吗?”蔓蔓问呆着的林佳静。 林佳静也想:莫非是自己同学? 就起了身,走去开门。 拉开门,见门口站的是拎着画板和画笔的温媛。 这是在大街上,她打了她一巴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温媛抬起的眼珠,几分刀剐似的犀利,嘴角凝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好,佳静。” 对这样一个温媛,林佳静不免退了一小步:作为同龄人,她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理解温媛的内心世界。不管怎样,温媛不是和她一样,有个很疼自己的爸吗?可是,温媛的眼睛,像是对这个世界抱有很大仇恨似的。 “是谁呢,佳静?”耳听客厅里的人在问。 林佳静只好让开位子。 温媛走进来两步,待看清楚了沙发上坐着的蔓蔓时,一双圆眸猛地冻住,两条腿儿,捏着画板吊绳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儿。无法控制,只好一口咬下唇瓣,直到浸出一条血丝。 想都想不到有这样一天,以前她是被家里捧在掌心中的小公主,可现在,或许她仍是个小公主,却远远比不上蔓蔓了。 对于在这里遇到温媛,蔓蔓也觉得意外。因为之前她到这里来探望温世轩,一次都没有遇到过以前的妹妹。但是,迟早是得遇上的。心里这一想,倒也安了。 昔日的两姐妹面对面,却是没有话说。 “媛媛。”处在中间最难做的要属温世轩了,温世轩其实希望她们姐妹俩和好,媛媛在很小的时候很粘蔓蔓的,因为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是蔓蔓照顾温媛,“叫声姐。” 父亲都出了声音,实际父亲不出声音,她都愿意叫,但是,她心里清楚,蔓蔓或许不接受了。 “蔓蔓姐。”温媛叫的这声姐,出乎意料的低,甚至充满了一些卑微之意,纯然失去了既往的骄傲。 蔓蔓的眼里,浮出了些复杂且尖利的颜色:因为她对这个妹妹的本性是太了解太了解了。自小,她是看着这个妹妹长大的。 听蔓蔓没声,温媛心底里冒出一丝寒意,直令她双腿再次打起颤。然,或许是蔓蔓不出声,令骄傲的下巴再度昂起,对向了父亲:“爸,妈的病你打算怎么办?” 本是想着怎么给她们两姐妹打和场的温世轩,听到小女儿问到这事,嘴里一丝忧愁:“你知道了?可我听你妈好像不打算告诉你。” “妈怎会不告诉我?”温媛冷冷地笑两声。若许玉娥真是被医生判死刑了,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她这个小女儿的大腿喊救命。因为她如今是许玉娥最后的一条救命草了。 “不管怎么样,这事是大人的事,你还在读书,由爸来想办法。”温世轩说,对女儿他始终是疼爱在心的。 “爸,听我说一句。”温媛说着是往蔓蔓的方向若有若无地瞟过一个眼神。 蔓蔓的心中当即一凛。 温媛道:“把我们的杂货铺卖了吧。” 一句话,犹如湖中投石,在场中泛起了无数的震荡的涟漪。之前,个个都在想方设法劝温世轩不要卖,可温媛一来就让温世轩卖。 蔓蔓暗中捏了下拳头,缓缓的视线,飘向窗外。 听温媛一句一句向温世轩解释:“爸,我建议把杂货铺卖了,是听说你有这个打算。我想你的想法应该是和我一样的。一是我们现在全家都在北京了,而且我想爸以后也想留在北京了,留着老家那房子不仅没用,租出去还得找人看管,以免发生意外。二是现在老家那房子人去楼空,家里已散成这样,爸回去对着那地方,必定伤神。我不想见爸伤心,因为妈已经这样子了。三是我们家现在经济条件不好,妈现得了病,需要钱。或许爸离婚了不想接济我妈了,但我作为女儿不可能对妈见死不救,若爸拿不出钱来,我只好辍学去打工。” “媛媛。”未想女儿如此有孝心,像是长大了一样,温世轩倍感欣慰,道,“卖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户口。” “没事,爸,你把你和妈的户口和二叔商量挂在他房子下。等我毕业赚了钱,我买房子把你们的户口都移过来。”温媛对自己的未来毫无疑问,她必须把未来都握在手里。 “行。” 耳听温世轩这一句行,是锤定了卖杂货铺的事。 屋里其他插不上嘴的,都不禁替蔓蔓忧心在心。而蒋衍和姚子宝都已准备好了,再不行,自己瞒着蔓蔓把杂货铺先私底下买下来。 “爸。”却见温媛慢飘飘的眼神,似有似无地掠过屋里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继续道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杂货铺要卖,这事由我来办。” 此话一出,蒋衍和姚子宝的脸色顿然都一变,望着温媛的眼中闪过一丝晦色。 “媛媛?”温世轩疑问。小女儿想插手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事通常是大人决定的。 “爸,我不是担心你被人欺骗,是想,这房子是你和妈的共同财产,有各一半的份额,你或是妈来卖,肯定要起争执,我是你们唯一的女儿,你们这房子如果不卖定是要留给我的,由我这个女儿来决定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吗?” 温媛的话有道理,温世轩也怕许玉娥闹,闹多了对于本是病的人不是雪上加霜,小女儿自来聪明伶俐,比起他更不容易被人骗。这事便这样交给了小女儿。 蔓蔓听着养父和温媛说话,一句话都没有插嘴。说起来,她确实不是温家的女儿了,温家人的家内事她是插不上口了。 但想到那间积蓄了多少曾经往事的杂货铺,说卖就卖,这种感觉未免不是隐隐的揪心。 她明白,温媛有一句话,说到了温世轩真正想卖铺子的心坎上:人去楼空,家已散了,回去看见岂不是徒惹伤悲。 她这个妹妹,毒是毒,毒入到人内心深处三分,才知厉害。 眼神收了回来,蔓蔓站了起来,道:“爸,这样,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再打电话给我。” “不在这里吃饭吗?”温世轩一听,忙跟着起来说。 这时,知道老婆在这里肯定吃不下一口饭的蒋衍,挺身为老婆找了个借口:“岳父,其实我今天还有事,所以不能久留。下次吧。反正以后我和蔓蔓还有事要过来找你的。” 听是这样,温世轩不好拦人。 趁此,姚子宝也站了起来说:“温叔叔,我得回去了。我没和我妈说我回来了呢。” 见人都走了,林佳静恨不得跟在他们一行后面一块走,一刻都不想在这里面对温媛,于是连走两步,追上蔓蔓:“蔓蔓姐,姐夫,我送你们吧。” 这样一来,除了温世轩和温媛,其他人都走了。温世轩自然知道个个赶着走是什么原因,深深地叹口气。而温媛,却是有意留下来似的,放下画板,卷摺袖管,道:“爸,你坐着,由我来下厨。” 然温世轩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木然地点点头:“你不会做饭,先洗菜吧,我来炒。” 见此温媛反而愈是自信地一笑:“爸,谁说我不会炒菜,现在家里妈颓废了,都是我在炒菜做饭。” 一听小女儿这么说,温世轩的眸子里有了光亮:“是吗?”于是抢在小女儿面前入了厨房。 温媛看着他的背影,掺杂各种颜色的眸子里慢慢地浮现雾气,似冷似热,烧得她心头倍受煎熬。什么时候,她才能从她父亲心里面抢回蔓蔓的位子。 大概,等她比蔓蔓更出色的时候,父亲必定会回眸看她。 她相信,自己定有这一天的。 …… 离开出租屋的几个人,来到停在路边的甲壳虫。姚子宝定是乘坐蔓蔓他们的顺风车一同回去的。而送他们的林佳静,本是该返身回屋的。但是,林佳静犹犹豫豫站在路边,看起来并没有想走回去的意思。 蔓蔓想起了上次她和温媛的过节,可以理解她现在这幅样子,想着林佳静来北京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地和林佳静说过话,更别提招呼对方在自己家里做客了,不像是个姐姐,于是邀请:“佳静,今晚到我家里吃饭吧。如果你不介意,反正现在是暑假你不用上学,到我家里过一晚,住上几天都没有问题,我打电话和我爸说行了。” 对蔓蔓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林佳静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蔓蔓对她的反问深觉好笑,笑笑,摆摆手示意她上车。 林佳静钻进了车内后座,刚好碰到先上车的姚子宝。 两个年轻人互对一眼,立马避开视线,装作不认识似的,拘束起来。 蔓蔓在车前镜里望到他们两人这样子,不知怎的,竟然想起当初自己和老公第一次约会时的场景。 “想起什么了?”蒋衍一样有所感触,英气的眉宇轻舞飞扬,笑吟吟地望着像是陷入回忆里面的老婆。 “没什么。”蔓蔓回给他一个消声的眼神。 她和老公不同,约会的时候两人都是大龄了。而今坐在后座的两个年轻人,都是小毛孩,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 现正是念书的时候,何况林佳静和姚子宝完全不同,姚子宝已是清华才子而林佳静前途未定,蔓蔓可不愿意见着她有才情的妹子因为这点破烂的恋爱事儿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媳妇的顾虑蒋衍收到,不再出声。因为他再开明,都不可能去插手姚家的事情。 甲壳虫载着两个年轻人一起回来。陆欢听到熟悉的车声趴到窗口上看得一清二楚,于是故意拿手圈着嘴巴向楼下喊:“宝儿,你可回来了?” 从翻开的车后箱拎出自己行李袋的姚子宝,听到兄弟叫唤抬头,同时是见到上面自己家的窗户,啪打开,老妈子和大哥的眼睛都往下看着他。 霎那,他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硬着头皮拎起行李袋往上爬。 林佳静不是没有注意到上面窗户几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心口一慌,手足无措。 “佳静,上楼吧。”蔓蔓回头望她愣在原地没动,喊道。 “哎——”应着,低下头忙跟上去,长长的发丝覆盖在自己面前,意图掩盖所有。 结果,爬到陆家那一层,陆欢站在门口,抱着手,一副早知如此的眼神在等着她似的,咧开一口白牙。林佳静身子反射性地一缩。 “你干什么?”蔓蔓见妹妹被弟弟给吓到,唬弟弟。 陆欢歪歪脖子,鼻子朝上,哼一下:“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蔓蔓不喜欢弟弟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皱问。 “你们不是一块从部队营地回来吗?哥和姚大哥他们比你们晚出发,都到家了。我们还以为你和姐夫是去哪里寻乐了?结果——就这样?”陆欢说到最后,一只手比了个枪口的姿势对准林佳静。 林佳静一直都以为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孩是个疯子,偏偏是蔓蔓姐的亲弟弟。 “什么叫这样?”蔓蔓可气了,对弟弟这故意刁难她妹子的话不高兴,“我告诉你,她是我妹妹,你别存什么心思欺负她。” 耳听这明摆是冒出一个要和他争姐姐的宠。陆欢恼着,拿手抓扒头发,向林佳静瞪个眼:早知道不救你这人了,恩将仇报! 林佳静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前面姐夫打开门后,立马闪进屋子里,然后可以长长松口气。不管怎么说,不用面对温媛最好。 “佳静,想喝什么?”天气热,见老公回来就去拿水,蔓蔓问拘谨地站在客厅里的妹子。 林佳静是在愣神呢。这房子,比起她家以及她现在租的房子,都要好太多了。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该有的都有。比如小食厅,比如书房、主人卧室、婴儿房、包括有客人来住时的客房。柜子、装修、灯盏,为了节省空间,都被巧妙的设计,看起来既是宽敞明亮又是小巧妙儿。在北京,这样的房子,这样的装修,若是商品房都不知道造价要多少才能买得起。 蔓蔓见她在看房子,倒就不喊她了,走近些,悄悄拉了她的手,说:“在这里,你想怎么看都行,今晚,你睡那间。” 应说,蔓蔓是很能理解她的感受的,这样的房子,换做是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但是一旦自己能努力闯出条路子出来,像是这之前,她都已经帮她爸买了套二手房。 轻轻嗯了声,林佳静反拉蔓蔓的手,声音有丝艰涩地说:“蔓蔓姐,如果我说我不考中央美院了,你会不会说我没有志气了?” “怎么回事?”蔓蔓太记得她刚来北京时的豪言壮语,对她现在的改变,小小地惊问。 “我到了这里后,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面对蔓蔓,林佳静能自由吐出郁闷已久的心声,说实在话,“竞争力太强了,我又不像媛媛,自小学画的,想迎头赶上实在太难了。” 这个是实际的情况,蔓蔓替她琢磨着:“不考中央美院不当艺术家没有问题,可是,你是想考什么?有什么志向,必须是想好了,不能匆匆忙忙到时候临时抱佛脚。” 自己未来想做什么,想当什么,林佳静的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景象:那张一笑倾国倾城的俊颜。情不自禁的,她甩了甩头。 “怎么了?”蔓蔓问。 林佳静沉住气答:“我想和我爸商量后再决定,反正现在,我在理科,专业选择相对文科比较多,不怕。” 这个妹子蔓蔓是信得过的。拉着她在屋里四处走。林佳静到刚腾出来的婴儿房一看,见墙刷的是可爱的粉色系,笑道:“蔓蔓姐,是千金吗?” “不知道。”蔓蔓老实说。 “那如果生的是男孩这墙怎么办?” 蔓蔓眨巴下眼:“男孩不能住粉色墙的房间吗?” 在蔓蔓的反艺术观念里面,并不存在特定颜色配特定物种的情景。 不愧是艺术大师。林佳静笑盈的目光,停顿在蔓蔓的腹部,拉出了一丝惊异:“蔓蔓姐,你好像这里突出了一些,不仔细看,以为你胖了呢。” 被人说到这个,蔓蔓是既羞愧又兴奋,手指头抚摩自己的肚皮:“是,你说的没错,近来肚子是大了些,医生说宝宝会继续长大,到时候会更大,变成大肚婆了。” 从蔓蔓嘴里吐出大肚婆三个字,林佳静忍禁不住一笑:“蔓蔓姐,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自己是大肚婆。” “就是大肚婆嘛。”蔓蔓倒是对于做大肚婆一点都不羞耻的,而且感觉忒别骄傲。 门嘭嘭嘭,一串急响。 “谁哎?门没有锁。”蔓蔓叫。 于是陆欢径直入了门,说:“姐,妈说今晚是不是增加一个人吃饭,已经加了菜了,这个小妹妹没有什么忌口吧。” 蔓蔓出来,对弟弟瞪个眼:“什么小妹妹,不能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吗?” “那,叫她什么?”陆欢浓眉挑衅,“林妹妹?” 林妹妹毕竟比小妹妹好听一些,直接叫佳静的名字太亲近,恐怕陆欢也不愿意。 “林妹妹?林同学?选一个。”陆欢伸出两只指头。 “林妹妹。”打掉弟弟故弄玄虚的手指,道,“今晚我们不过去吃了。” “那怎么成?”意味深长闪烁着非要捉弄你的眸光,定在躲在蔓蔓后面的人,嘴角勾起一小点狡黠的弧度,“姐,你这样避讳,岂不是让我和妈难做,被左邻右舍说闲话。再说,她来我们家吃饭,我们又能拿她怎么样?” 弟弟话说的直白,让蔓蔓不好说话。 如此这般,蔓蔓他们,到了晚饭时间,过去了陆家。来到陆家,林佳静见是另一方简单朴素的景象,不免露出丝惊奇。 刚好,陆司令和大儿子一块回来了。一进门,陆司令没见到客人,先匆匆向女儿招手:“囡囡,过来给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 “伤?”其他不知情的人,通通被火药炸到了似的,冲过来问长问短。 蔓蔓额头的伤换成了几块止血贴贴着,再用长长的刘海覆盖,一般人,不仔细看未能发现。 “哎呀,怎么会伤到这地方呢?”陆夫人用手要去碰女儿的伤口,女儿一躲,明显怕疼,这不心里疼了。 “姐,谁伤的你?我去揍他一顿。”义愤地嗷叫道,弟弟举起拳头。 蔓蔓心里不厚道地腹诽了:若你知道是被你哥的球砸的呢? 于是可怜躲在外圈的君爷了,敢怒不敢言,前所未有地低着脸别着头,像是要找个地方躲。 “哥,怎么回事啊?”陆欢问向大哥。在弟弟心里面,姐姐伤到,最先出手的肯定是大哥了。 冷冷的眸光朝傻蛋似的弟弟一个瞪眼。 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弟弟脑袋里这条筋是傻的。 蔓蔓在肚子里乐着,眉眼间不禁暴露出些笑意,结果,也接到冷眸的一个冷扫。 看出点端倪的陆夫人,急忙把要接着小儿子问的话收进肚子里,同时扯下小儿子让其闭嘴。 陆欢意会过来,倒真的是傻了:自己哥伤的? 怎么伤的,这? 实在太令人好奇了。 若只是不小心伤了妹妹,君爷倒不会如此不吝于启齿,问题是这个意外牵涉到了他打篮球的自尊。因此,对家人,都是不能启齿的。 事情原委陆司令倒是早有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这不,急着回家一方面看看女儿这伤,一方面调侃下大儿子,呵呵道:“你姐观看比赛时太过入迷,被球砸到了。所以,砸你姐那人的球技是一流的,我们也就别计较了。” 老爸即是腹黑。蔓蔓都要在肚子里竖起大拇指了。 君爷的脸是不一般的黑。眼见被自己的爸调侃了这样一句话,半句声都吭不出来,总不能直接认了那人是他自己吧。 在家里人窃窃的一串子笑声之中,冷唇切齿,疾走两步,因而看见了站在客厅里的外人,冷眸眯起角边。 被这双冷冰的眼睛只要一看上,林佳静都能周身冰冻,无法置信这人会是蔓蔓姐她哥。 跟随大儿子的目光,陆司令也看见了,问:“来客人了?” “爸。”蔓蔓牵拉林佳静的手,拉到自己父亲面前,慎重介绍,“这是我妹子,林佳静,现在北京高中就读,明年考大学。” 蔓蔓的小心思小心意林佳静陆司令都收到了,现在林佳静给陆司令留个好印象的话,对林佳静好处多多。比如林佳静到时候报考北京的大学,如果分数达标学校择录档案时看能不能走点后门。 “嗯——”陆司令意味深长地拉长一声,打量下林佳静点点头,“行,坐吧,今晚一块在这吃饭。” 看父亲对林佳静并不排斥,蔓蔓挺高兴的。她希望自己的父亲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这样把林佳静介绍过来,立即在陆家及陆家四周引起了不小的议论。首当其冲,当属姚子宝所在的姚家了。 姚夫人,应说是从来未有的,对小儿子板起了脸生起了气:“行啊,宝儿,刚要上大学了,就学会撒谎了,学会偷着背着家里人做事了,以后你爸妈都管不着你了。” “妈,你这说什么?我哪里撒谎了?”姚子宝听着母亲这话也生气。他是正正当当向家里人请假出外游玩,回来怎么就变成他是背着家里人偷人去了。 “那我问你,你怎么是坐着你蔓蔓姐的车回来的?” 这下,姚子宝说话底气不足了,犹豫了好一阵:“路上遇到。” 姚夫人当即那个气,搜找家里的戒尺,准备打手。 “妈。”拉住母亲好声劝住,姚爷这个当哥哥的说,“我来和他说。” 姚子业现在等于是家里的顶梁柱了,姚夫人眉头一皱,答应了下来。 对姚子宝来说,他情愿被妈打一顿,都不愿意去面对哥的审问。 姚爷惩罚起人来,比他妈可厉害多了。 “过来,宝儿。”姚爷这会儿比君爷更冰的眼神,打在蔫蔫的弟弟。 【136】爷你真能装 更新时间:2013-3-15 10:16:00 本章字数:11226 两兄弟进了书房。爱残颚疈 姚子宝耍了小聪明,在哥开口之前先抢了话:“哥,我是不好和妈说,我是跟她去看蔓蔓姐的杂货铺。” 哪知姚爷根本不买他的账,一本书打在桌上:“你不要岔开话题。” 眼见哥真是发了脾气,而他这个哥性情温和不像君爷,是极少发脾气的,姚子宝顿没了声音。 狭长眉睐在弟弟那个打算以默默来应付的头上瞅了下,道:“我不管你和她怎样,我和妈只想你不会对我们撒谎,但是,你让我和妈失望,你知道不知道?” “我只是想——”被哥吊起了辩论的胃口,姚子宝开了口。 “想什么?想我和妈会反对?你就认定我和妈和爸,都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姚子宝,你是看电视剧看太多了吧。” 他这个哥,什么话都说尽了,他能说什么,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指的就是眼下的他。 “哥,那你说要我怎么办?”记得这时候就得学孙悟空讨饶。 “妈,爸,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有什么问题,你要老实地和家里人说,不要再编任何借口。就像上回你蔓蔓姐说你的,你喜欢她的样子就是喜欢她的样子,没法欺骗人更没法欺骗你自己。” “哥?”姚子宝抬头,微讶,是想,原来他哥上回竟然偷听了他和蔓蔓的对话。 姚爷也知道偷听不齿,咳咳嗓子掩饰道:“你哥当年一样迷恋过美女,确实说过你蔓蔓姐是丑女。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很正常。” “哥,你真说过蔓蔓姐是丑女?”现在听到自己哥都亲口承认这事,姚子宝更讶了。 “是。”正因为这,姚爷才觉得有资本和自己弟弟谈论这个问题,“宝儿,你哥是过来人,等你看多了,就明白娶妻不是娶美,是娶贤。” 蔓蔓不美,可是和蔓蔓在一起会很舒服。 林佳静长得美,和林佳静在一起,他觉得兴奋。 “哥,我问你,如果像白露姐这样的美女喜欢你,你会想要吗?” 姚爷不假思索:“没兴趣。” 白露是很美,但他始终觉得缺了什么。后来遇到蔓蔓才知道,白露缺了蔓蔓的那种大气。 女人都爱小心眼,可蔓蔓不会。 “哥,你觉得她哪里不妥?”姚子宝问起了林佳静,实际上他一直对这事感到义愤,不说林佳静是温家人的身份,究竟林佳静哪里惹得家里人和陆欢反感了,“我是说,如果她不是温家人。” 既然都要与弟弟开诚布公了,姚爷倒不隐瞒,深长一口气之后,手握在弟弟肩头:“宝儿,我不是说她不好,但是,女人会变的,尤其是美丽的女人。你白露姐,要不是遇到你陆大哥,中间不知道要变多少。你有没有你陆大哥那种魅力,能始终把她给圈住呢?” 君爷那种唯我独尊掌控一切的魅力,不是任何人都能办到的。他姚子宝有这种雄心壮志和强大的野心吗? 事实,美女都只爱英雄。 “我知道你迷恋她,但是,你自己也知道,她并不崇拜你。”姚爷只要一个眼神,都能看出那个女孩对自己弟弟根本不上心,至多,把他弟弟看成一个好人。他弟弟清华才子的名衔,都不能吸引到她,可见这是个多么心高气傲的女孩。 林佳静,终究由于外在条件,在这点上,和蔓蔓是截然不同的。 姚子宝沉默了下来。 姚夫人挺担心他们兄弟俩会不会在书房里吵起来,终是推开门探进脑袋,问:“怎么样了?” “妈,吃饭吧。”姚子业的手从弟弟肩头上放下来。 可姚夫人问:“我刚听宝儿进书房时提到囡囡的杂货铺是怎么回事?” 既然母亲都问起,姚子宝对他们两人认真地说:“蔓蔓姐她养父,打算将老家的房子卖掉,因为他老婆得了癌症。” “什么?!” 许玉娥得癌症的事,同在陆家晚餐的饭桌上被无意中提起。 这要说到蔓蔓跟君爷借有关癌症的书。 “你借这个做什么?”听妹妹说要借癌症的书,君爷当然是被吓的不轻,回头极是认真地盯住她。 “我,我和老公没事想拿来翻翻看。”蔓蔓拖出老公。 蒋衍忙走上来帮老婆说话:“是这样的,有个朋友病了,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帮上点忙。” 对他们夫妻这套说法君爷可不认账,惯来教训的口气:“有病,就应该上医院找医生。你们不是学这个的,借书又看不懂,尽是误导人家。” “那——”蔓蔓想了想,既然书借不到,也看不懂,毕竟自己不是医生,根据温世轩的描述,许玉娥这个症状不大像是装的,便是直接问大哥了,“你说摸到硬块,人又消瘦,是不是癌?” 妹妹的执着让人顿生疑窦,因为妹妹身边的亲朋好友,他数一数二都知道的。一个厉害的眼神,扫向妹婿。 蒋衍见事儿到了这个地步,瞒是瞒不得的,承认:“许玉娥去做免费义诊,结果说是得了乳腺癌。” “去做彩超和CT了吗?做活检了吗?” 专家的话,压得这对小夫妻无话可说。 冷眸微夹,勾起的唇角道:“怎么?她向你要钱了?” “不是。” “不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事?” 蔓蔓恼了,想她这哥怎么问起问题来像三打白骨精穷追猛打:“我听人家说的。” 结果,她哥一个指头避开她额头的伤拨了下她的刘海:我看你掰! 蔓蔓跺脚走,烂摊子扔给老公。 蒋衍“哎”一边要追媳妇,一边被大舅子的冰眼留住。 “究竟是怎么回事?”君爷问妹婿。 “温世轩想卖杂货铺。那地方对蔓蔓来说很重要。我想私底下买下它解决这个事。可是,现在温媛说了要替她父亲决定卖铺子的事。”提到那个半路杀出来的温媛,蒋衍的眼里寒冷九分。应该说他极少去讨厌一个人,温家里头,他知道都很俗气,但论能进到他讨厌的范畴里面,就是这个许玉娥和她的女儿温媛。因为,当初可是这两个人非想着法子强行把他媳妇卖给金若文,比张秋燕更可恶。 做人要有底线,但明摆,许玉娥和温媛是没有底线的人。 最令他和媳妇揪心的是,温世轩偏偏摊上这两个人一辈子。他知道自己媳妇蔓蔓一直有想过,若温世轩那个大女儿没有死该多好,当然,必须是个好女娃,而不是像冒充的金美辰。因为蔓蔓如今不是温家人都没法帮温世轩说上话。 对于此,君爷冷冷的眉宇,似笑非笑的,看起来倒不像很糟糕。温世轩怎样,他不像妹妹妹婿,不会搁在心头。至于温家那个杂货铺,在他看,卖了更好,断了妹妹和温家的感情连线。 只是,温媛插这个手,是什么意思。 据他所知,温媛和杨修,一直有保持联系。 吃完饭,蔓蔓本想带林佳静回去,可陆夫人把女儿叫进了房里,蔓蔓只得嘱咐佳静先在客厅坐会儿或是回对面屋。 在陆家,林佳静是呆不下去的。虽然蔓蔓把她介绍给了陆司令,陆司令为人大方宽容,但终究,对她来说,最介意的是同龄人的想法。陆欢那抹针对讥讽,对她很是刺激。何况,蔓蔓她哥,一副冷面孔,也不知是不是针对她一人。她是个敏感的人,陆家这种气氛让她如坐针毡。在客厅不到一分钟,她转身而出。 陆欢见她连声招呼都没有打,走了,耸耸肩膀,对自己哥说:“没教养。” 林佳静不是没有礼貌,而是那种自小惯来面对陌生人的忌惮与拘束,胆小怕生的性子一上来,只想逃。 一只指头弹在弟弟还想说三道四的额头上,冷眸对林佳静的背影不冷不热的:“你在背后人家说人闲话,怪不得你姐要说你。她没教养,你一样没教养。” 反过来被哥教训了一通,陆欢撇撇嘴。 君爷的话被刚遁出门的林佳静听见了,待门关上,她站在门口冒了身汗。不知道里面的人还会怎么说她,心里惶惶。 住家的楼梯道,只有一盏照明的黄灯,亮在连接两层楼阶梯的中间。 楼道口一阵风打来,在夜里如水丝的凉意,她抬头望过去,一眼,望到了伫立在上面一层楼道的背影。 姚家与陆家只隔一层楼。姚子宝,可能不知道是不是吃完饭一个人出来散心,一个人站在楼梯转折的廊道,凭眺楼外的远景,看起来,也不知道背后下面不远处,有个人正看着他。 在林佳静眼里,姚子宝今下这抹影子,在暗黄的灯泡下,白色的衬衫透着黄光,若是单薄,少年的形廓修立,竟有几分绵绵的诗意感。 林佳静的脸,突然间有点红了起来。因他宽硕的肩膀令她想起了火车上。 想前几天,他非要跟着她回老家的时候,她因为不能拒绝他而心里固然恼着他。一路上,是有其她女性朋友一块与她回去的。见她身边多了个男孩子,自然是要问她是她什么人。她和他都否认不是男女朋友,但人家不信,终是有些理由的。 女同学贴着她耳畔说:我看他对你很好,你没有意思发展发展? 他,确实对她很好。说起以往,有男孩子追她,也不过是嘴头上说说,或是在路上在学校拦着她想与她搭话,实际行动极少。他不同,他从没有说过一句自己要追她,却为了她做了许多实在的事。火车站,人来人往,他为她拎行李,挡人群,中间站点见她对火车站里卖地方小吃的感兴趣,就下去帮她买,不顾顶着大热的天气和人家一块挤。哪怕是回了老家,他担心她难做,怕她尴尬,没有和她去见林文才,自己一人静悄悄地隔她家老远的地方租了间青年旅馆的宿舍。自始至终,她爸还都不知道他这个人。 他只比她大一级,却成熟稳重。 最可贵的是,他是第一个,对她如此贴心的人。连她爸都没能帮她注意到的事,他都能注意到。 话说回来,女同学与她说了这句话后,又叹:可惜,是个麻子脸。佳静,以你这条件,他固然清华北大又怎么样。你找个不是清华北大的,但家境比他更好的,长相比他好一些最少不是麻子脸的,会难吗? 他不是麻子脸。林佳静想都没想,为他争辩了一句。 女同学吃吃笑:他这不叫麻子脸吗?你看他脸上的痘痘坑,一辈子都别想好得了。 林佳静没了声气。你想他哥,他自己说的,是医生,都治不好弟弟这痘痘脸,可见这个后遗症是一辈子的。 这个时期的女孩子,大都林佳静这个样,对男性的幻想只停留于外貌,尤其林佳静还是个漂亮的,怎能找个不登对的,拉出去,都要被人笑话——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被周围其他人笑,林佳静心里这股傲气更放不下了。 但是,她终究与家里那些俗透的姐妹们不同,她知道他人好,而人好,按照蔓蔓姐的说法,是最重要的。 记得那晚上在火车里过夜时,他们为省钱,坐的是硬座。夜晚车内开着空调,睡得不止甚是辛苦,而且寒冷至极。半夜里她迷迷糊糊,冷得周身打颤,忽然觉得到了一阵温暖披在自己身上,温柔地包裹住自己。半睁眼一看,原来他是拿了自己带来的那件仅有的夹克,全给她披上了。 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裂开了条缝,溢出了浓浓的液体。 一个人为了你愿意舍弃自己,你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望着他在夜风中形似单薄几分失意的背影,她站住了,脚跟像扎了根的树根,动不了。 风静静地吹,这大概是第一次她望他的背影,而不是他追着她的身影。 “宝儿,你在哪里?” 姚家里传出姚夫人叫小儿子的声音,打破了楼道的寂静。 姚子宝忽的转过身,没有先看见自己的妈,而是目光往下面自然地掠过时,眼镜片上一抹讶异的闪光,与站在下面她乌亮勾人的眼珠子对上了。 一时间,静,再次停顿在这两人中间。 “宝儿。” 姚夫人推开家门探出脑袋寻找儿子时,姚子宝已经恢复了神貌仰头问母亲:“妈,什么事?” 看儿子不过是站在楼梯道吹风,姚夫人这颗心放下来,道:“没事,你帮我到外面超市去买瓶酱油。刚炒菜时就不够了,想着吃完饭再喊你去买。” 现跑腿的小工作,哥是不做了的,就他这个小儿子做。姚子宝朝母亲点了下头:“我身上有带钱,现在就去买。” 姚夫人见儿子答应,拉上家门。在她看来,让儿子去外面走走散散心也好。 姚子宝往下走,是走到了下面一层楼。林佳静在听见姚夫人叫时,本就该躲进屋子里了。可是,她突然发现对面蔓蔓的屋锁了,又不大情愿回陆家去拿钥匙,这不在中间犹豫着。 他擦过她身边时,回了头,看到她苦恼的半张侧脸,似有所悟,于是伸出去的手在她小臂上一抓。 一惊,她低下头看他,眸子里飞闪的光像是在确定什么。 他无声地努努嘴,向的是陆家的方向,可见早是猜透她的心思。 陪我去买酱油吧。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说。 在这里始终干巴巴站着,引人注目也不好。她脑子里突然一阵发热,只想逃,便跟了他下楼。下楼的时候,他的手还拉着她的手。一直出了楼梯,穿过宽敞的大院空地。 姚夫人,那是始终对儿子担了份心,静悄悄地推开窗户偷窥,结果,见着儿子拉着女孩子,一起走出了住楼。一刹那,她差点没有晕掉。 “妈。”姚子业挺稀奇的,自己的妈姚夫人向来是开明至极的人,开明到什么地步呢,陆夫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她一概能全收,照理来说,不该为林佳静的事反感到这个地步。 姚夫人是开明,但不代表姚夫人不聪明是个什么都收的傻蛋。刚蔓蔓他们回来,她往下瞧时,一眼火眼金睛,就瞧了出来,这个女孩,对她小儿子毫不留恋,反倒是往上看望到她大儿子时,眼睛立马亮了。 她大儿子长得美,自小迷恋的女孩子是一把一把的。 她小儿子长得不帅,但是为人好,绝对不是没有女孩子欣赏暗自喜欢的。 这说明什么了呢。 这女孩子浮浅。 他们姚家不需要美人媳妇,需要的是蔓蔓那种,安安心心在家里持家的。 她是个傻瓜,才会允许一个迷恋她大儿子却勾上她小儿子的女孩进自己家门。这样一个女孩到他们姚家,不是给他们姚家添乱子吗,让她两个儿子心生罅隙吗? 所以,她并不嫌弃林佳静任何东西,她到底绝对是个开明的女性,包括林佳静家境,林佳静是温家人的身份,她通通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她最看重的一个女孩的品德,林佳静没能达标。 然而,这些话,她自然都不能对两个儿子说的,也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有没有看出来。 眼睛悄悄放到大儿子那。 姚子业是把倒好的茶端到她手里,稳稳当当地说:“妈,您不用操心。我和陆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谋划。宝儿这事必须先解决。而事儿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我知道妈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想这女孩子您一定会很喜欢。” “女孩子?”姚夫人惊喜。 不管是什么女孩子,能先把她小儿子从一时因美色迷失了方向的迷宫里面拯救出来最重要。 “在哪里?” 母亲的连声追问,姚爷笑了笑,极是自信:“这人和宝儿一样,都是保送清华的。到时候宝儿进了清华,就能见到了。” 能进清华的女孩,岂不——姚夫人不是很自信地噎了下口水:“长得漂亮不?” 她小儿子近来青春期荷尔蒙旺盛,只留驻于美色。如果不漂亮,岂不是功亏一篑。再说那清华,做研究著称的,进得了清华的女孩子,外貌这方面恐怕有点欠缺吧。 大概是没想到开明至极的姚母亲会注意到这点,姚爷有点笑不拢嘴的:“妈,这个您放心,我和陆君都清楚,最少,我们家不求美色,可不能五官不端正,身材大走形吧。” 有儿子这句话,姚夫人心安在了,又问:“是哪家的孩子?” “是赵夫人的一个亲甥女。” 姚夫人的眼皮子眨了下:怪不得自己儿子近来和赵文生走得近,原以为只是大学同学的缘故,看来不止如此。 赵文生的母亲那已是什么人。赵母保送清华的甥女定是百里挑一的。真能进到他们姚家那绝对是捡到宝了。而且有这层关系,大儿子肯定是与这女孩见过面了,而这女孩都没有对大儿子动心,说明,至关重要的第一关,这女孩过了,完全没有问题。 姚夫人兴奋时,忙道:“是得找一天,你看你赵阿姨在家不,我上门去走访。” “这个没有问题的。”姚爷答应母亲会安排。 在陆家,陆欢只要打开窗户,能见到下面姚子宝拉着林佳静的影子,他对此摇头晃脑,固然上次答应了兄弟不管兄弟这个闲事,但在他看来完全不妥。 陆夫人这会儿,是和女儿一块坐到了客厅里。蔓蔓也知道了林佳静不知怎的没有回屋,而是跟了姚子宝走,眉头不禁一蹙。 些有耳闻这事的陆夫人,是为闺蜜姚夫人忧心忡忡:“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那孩子今年明年不是高三吗?耽误了前程可不好。”说罢,应是怕自己小儿子受到影响踏上歧途,矛头指向了陆欢:“欢儿,我们可不能做这种误人子弟的事情。” “妈,您说什么?我有宝儿这么傻吗?”陆欢对母亲这话极其不齿。 君爷的冷眉往上扬,对弟弟这方面倒是完全不用担心的。因为陆欢的脑子里一条筋,向来就没有姚子宝想的那些复杂事情,这样注定了陆欢走的路子,绝对是不会有偏颇的,弟弟始终是像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而其它无关的,决不能进自己的脑子里。 小儿子居然叫姚子宝为傻,陆夫人想想,也有一些道理。姚子宝想的就是太多了,反而傻B了。什么爱情啊,家庭矛盾啊,本来就不该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去想的事情。肥皂剧看的太多了。 蔓蔓和坐在身边的老公,听着一家人的对话,都挺无语的。说起来,夹在中间的他们小两口,是最尴尬的。 “这事,越是反对只会越引起反弹。”君爷突然开的这句口,意味深长。 “我反正不管他的事了。”陆欢以为这是哥叫他别插手,着急澄清。 蔓蔓倒是听出了一丝其它意味,正琢磨着。 门口一阵喧哗,是来客人了。 陆欢跑去给客人开门,看见门口站的高大帅和莫文洋,一人手里拎着个水果篮和花篮,哈哈大笑:“你们是来慰问我姐的伤吗?” 这小子,君爷的弟弟,小鬼精灵,高大帅朝他扯了下嘴角:“你哥在不?” 一点都不陌生的口气。 那是,高大帅常上他们家。陆欢早把哥交的这个朋友,当成喜剧明星看。因为只要有高大帅在的地方,绝对不会缺乐子。 “在,我姐也在。”说着,陆欢把目光放到了有点陌生的莫文洋。 高大帅介绍:“这是你姐夫的战友。” “不错,不错,都在一块了。”陆欢道。 莫文洋被陆欢这老大爷的口气讶到了,心思:这爷的弟弟就是不一般,口气端的能比爷还大。 高大帅则一掌轻拍到陆欢的脑袋,这个动作差点把莫文洋给吓死:“堵在门口做什么?小心你哥收拾你。” 说罢,带着莫文洋大摇大摆地进了陆家。 看到高大帅,陆夫人也甚是熟悉,笑颜展开,起身道:“坐吧。” “阿姨,您还是这么客气。每次来阿姨您都这样,这让我这个尊老爱幼的面孔往哪里搁。”高大帅到哪里都能侃的本事立马显现出来。 陆夫人红了脸。 君爷咳一声。 高大帅马上像条哈巴狗,也不顾忌是在人家家里,搬了张小板凳直接坐到爷身边,伸手去拿茶几上冲好的热茶,自己先喝一口。 可怜了这莫文洋,本是一块进来的,结果被高大帅一脚给踢开了。 “妈,这是莫少校,阿衍的朋友。” 蔓蔓的声音响起。莫文洋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看向蔓蔓。 陆欢搬了张椅子过来给他坐。他刚把屁股沾上椅子,就听高大帅吹大炮的功夫又吹到他头上了。 “嫂子,您这回可得谢我,要不是我陪他,他恐怕就把你的丰功伟绩给毁了。”高大帅说。 “是怎么回事?”蔓蔓听着挺稀奇,月儿眉扬了扬。 耳听高大帅先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莫文洋不服气地抢了话,道:“嫂子,你别听他乱说,他只不过是凑巧和我一块去手机店。他什么事都没有干,就在旁边泡妞。” “我泡妞?我如果泡妞都能提醒你先把内存卡拿出来,你是不是傻了的。”高大帅边说,边得意地向小陆欢寻求正解,“欢儿,你说是不是?” 陆欢其实听得一知半解,毕竟,他只知道姐姐被球砸,不知道姐姐是全程拿手机拍照。 所以,惊喜得跳起来的是蔓蔓:“没有坏?我拍的东西都还在?” “内存卡好像没有坏,具体里面我们还没有看,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莫文洋说。 蔓蔓伸手就去要莫文洋的手机内存卡。 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直接拽了莫文洋到另一头,冷声带足了恫吓:“把内存卡先给我。” 莫文洋战战兢兢地,把手伸进裤兜里将手机内存卡取出来递到爷的掌心。 蔓蔓见到,惊叫:“那是我的东西!” 她哥拿她这东西做什么?!又没有用处! 冷冰冰地转身,爷代表至高无上的声音开口宣布了:“广电总局对任何对外播放的影片都要进行审核,你的一样。” 也即是说,爷是怕自己的孬样被妹妹拍了下来,然后传了出去,当然需要最谨慎不过的先进行过目了。 而同时,经由爷的提醒,其他人不由想:自己在蔓蔓的摄影剧本里又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包括她老公,全部当时在场表演的人,都围在了爷的四周形成一圈铜墙铁壁,蔓蔓都近身不得,只得在外面踮着脚着急。 珍贵的内存卡,被爷优雅的指尖搁进了自己的手机里面。不会儿,调出了摄影画面。应说,他这个妹妹,警惕性还挺强,有军人的意识,记得随时保存,竟然把拍下来的片段都保存得完好无缺。因而,拍的是什么样,就真的是什么样,一点都无遗漏地暴露在他们面前。 流畅的画面优美地行进着。 本来,蔓蔓拍的时候很用心,即使在黑夜里拍,都采足了灯光,再加上是高端手机高像素摄像头,画面很清晰,色彩很丰富,蔓蔓又是经常定点拍,画面很流畅。本应是一部不错的短片。 但是,那一个个看的人,随着画面持续地播放下去,没有一个不把脸往下沉,往下黑的。 这拍的是什么啊? 赵文生,赵文生,还是赵文生—— 画面的主轴全是赵文生,整部短片都围绕赵文生转。 如果只是把赵文生当做画面主角拍,让赵文生占据整个画面亮POSE也就算了,可蔓蔓还懂得衬托艺术。 很好,很强大,伟大的艺术家蔓蔓,为了将赵文生的光辉形象衬托得无比辉煌,于是其他人,包括赵文生的队友,全部给赵文生当了背景,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把他们全当做垫脚的。 莫文洋忍不住第一个嚷了出来:“嫂子,你拍他也就算了,可我怎么在你的摄像镜头里面,连个球都没有摸到过。” 蔓蔓一愣,仔细回想:莫文洋在场上有摸到过球吗? 赵文生自己队友都拍成这样,更别提和赵文生对战的敌手了。 高大帅,大概是人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悲催的事情,他都没眼看了,因为在蔓蔓的摄像镜头里面,他被赵文生耍弄糟蹋的次数,不下百次。于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蔓蔓哭诉:“嫂子,我有这么不堪吗?是不是你已经预计到我会把球砸到你头上?所以先做好了这手准备。” 蔓蔓大囧:她又不是神,这是从哪儿来的话儿。 你们不能把你们球技不如人怨到我头上来啊。蔓蔓在心里大叫。 蒋衍轻呼口气:他算是最好的了,占着媳妇的老公的身份,有一两个尚可的镜头。 可别人全都不买账了。 君爷的脸黑咕隆咚的,眼看妹妹真是不遗余力地把他最后一刻的孬样都拍下来时,果断地切齿:“删!” 其他人立马响应,高举拳头响应爷的号召:“删!删!” 蔓蔓大惊失色,跑上去抢手机:“不行,不能删!你们忘了你们砸到了我的头吗?” 砸头是一回事,孬样外传是另一回事。 蔓蔓跳着脚,两只手哪抢得过几双手,于是狠狠地瞪向老公,要老公叛变。 眼见客厅里为这事一团乱时,门铃叮咚,响了。 客厅里刹那安静了下来,见着陆欢跑去开门后,门口一前一后进来的是姚爷和赵文生。这会儿主角突然杀到,俨然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冷眸一眯,在手机要落到妹妹手里之前时,果断地按下删除键。 蔓蔓拿到手机,急忙翻看,一看,都删掉了百分之九十九,只余下几段赵文生自己一人的剪影,气得跺脚。 进门来的姚爷和赵文生,对客厅里现在的一副场面,都表现出颇感稀奇和兴趣:“怎么回事?你们是知道我们要来吗?竟然都站起来迎接我们?” 高大帅忙咳一下嗓子:“是,我们是打算列队欢迎呢。” 话没完,被君爷在后头踢了下小腿。 “都坐吧。”君爷若无其事地走回沙发,反正该删都删了,他的一世英名保住了。 蔓蔓怒气汹汹地瞪着他们几个的背影,一气之下,冲进了书房。 姚爷大致能猜到什么,摇头笑笑。 蒙在鼓里的赵文生,颇有些担心地看向蔓蔓冲进去的书房:“怎么了这是——?” “小女孩耍脾气。”倚靠在沙发上的君爷,轻描淡写飘出一句。 这句,让其他知情的都喷水:爷,你真能装。等着你妹妹事后收拾你吧。 蔓蔓坐在书房里,是气得要死,但是,不管如何,最少,是失而复得了,本以为都失去了的东西能找回来一部分,算她运气不错。 有一段算是一段,赶紧先发给蒋梅让蒋梅兴奋下吧。 把内存卡换到自己的山寨机,发了出去。 蒋梅家 蒋梅进了浴室冲凉。 小东子一个人趴在书桌边做功课,妈妈的手机,与以往一样搁在他书桌上,方便他帮妈妈接听来电。 嘀嘀—— 短信飞来。 小脑袋瓜出奇是谁呢,伸头一看,是舅妈发来的,小指头立马一按。 紧接,小脸蛋诡异地笑开了。 【137】蒋大少爆了 更新时间:2013-3-16 10:36:56 本章字数:11316 原来舅妈和自己一样,都觉得这个男人对他妈妈来说不一样。爱残颚疈 小指头抹向眉宇,灵机一动,按到回复短信上。小家伙对一些简单的拼音和字句都会用手机打了,拼了回去一句:他的号码多少? 接到短信的蔓蔓,没有想到会是小孩子打的,猜的是:哎呀,蒋梅反应挺快的,心里挺急的。 可赵文生的手机号码她不知道,找谁问好呢。自己的老公恐怕也不知道,要知道早给二姐说了。让老公去问,现在可能不合适。自己的哥和姚爷肯定是知道的,但也不好问。想来想去,找上了弟弟。 陆欢本在客厅里与哥们爷们听热闹,听得正高兴,被陆夫人叫回厨房帮手切西瓜。 蔓蔓寻到厨房时,看到他们在切西瓜,对陆夫人说:“妈,怎么不叫我帮忙呢?” “姐,你现在一个人带两个人,别瞎闹了。”陆欢推着她道。 刚好,她把弟弟就近拉到最近的房间,小声说:“你帮我去办件事。” 姐姐神神秘秘,搞间谍动作,陆欢燃了起来,问:“姐,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我办不到的,赖死赖活都要叫哥帮你办。” 蔓蔓对弟弟这话囧,忙道:“不用找他。我有事需要赖死赖活叫他吗?” 眉一扬,陆欢说:“行吧,姐,你先说什么事。” “帮我——”蔓蔓指了下客厅里赵文生的背影,“去要他的手机号码。” 陆欢怔疑的目光,从赵文生转到自己姐姐的脸,今晚他都觉得奇怪了,姐姐专门拍赵文生,而对这事儿姐夫居然没有吃醋? 蔓蔓被弟弟的眼光看得有些尴尬,推推他:“快去啊。” “我以什么借口去?”陆欢想自己这样走过去向赵文生要号码,岂不是被众哥们爷们用卫生眼瞪,而且,他完全可以私底下问自己哥哥要,于是和蔓蔓商量,“姐,不如晚一些,我和哥要吧。” “不行,这事不能通过你哥。”蔓蔓严肃地交代加命令。 哪知道她哥会不会之后拿这事来要挟她做什么。她哥就这德行。 陆欢擦把冷汗,肩头的任务艰巨。 刚好陆夫人西瓜切好了一半,他先端了个一盘子送到客厅。见在这炎热的夏季里有冰冻西瓜吃,哥们爷们都停下谈话,一人拿了块西瓜,啃着西瓜,自然就顾不上其它了。趁这个良机,陆欢壮着胆子靠近赵文生那头,低声叫道:“赵大哥。” “嗯?”刚拿到西瓜没来得及享用的赵文生,回过头,低着眼镜,望他,满是疑惑。 赵文生近旁坐的是姚爷,距离太近了,陆欢只好把背部朝向姚爷,尽可能掩饰自己的声音和动作,拿指头在自己掌心里划。 见对方如此鬼鬼祟祟,赵文生愣着认真地看他在掌心写了什么,看了会儿,认出是说电话号码。一扶眼镜,更是不解:“你要我的手机号码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欢儿。” 赵文生这话一出来,不止姚爷,其他就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高大帅把瓜籽吐在掌心上,开口的嗓门忒大:“欢儿,你要你赵大哥的手机号码干嘛呢?你哥不是有吗?” 躲在远处观察的蔓蔓一拍额头:弟弟出师不利。躲吧。 穿帮了的陆欢反而勇气十足,临场发挥,瞎掰起来有模有样有这回事似地说:“我这是先不想让我哥知道嘛。” “不想让你哥知道什么?” 君爷望着弟弟的眸光犀利地一闪。 面对自己的哥撒谎,压力就是大,陆欢硬着头皮为了姐拼了:“就是,我想去美国看看。或许将来也想像赵大哥一样跑美国留学,先问问赵大哥那边的情况。所以找赵大哥要手机号码,可以方便私底下谈话。” 众人听他这番雄心壮志的话,一时都找不到逻辑错误,都有丝愣。但是,明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几个人的视线果断往那个书房的门瞧,却也瞧不到蔓蔓的身影。 赵文生倒是没有想到蔓蔓那里,因为他都不知道蔓蔓拍他的事儿,听陆欢说了这缘由后,果断地抽出口袋的一支笔在陆欢的掌心上写了手机号码,还对陆欢温厚地笑笑:“拿着,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谢了,赵大哥。”拿到号码,直奔自己房间。 蔓蔓躲在弟弟房间里。第一次进弟弟房间,挺稀奇的。陆欢的房间明显不像君爷的房间。蔓蔓记得自己住君爷的房间时,里面的一切东西都过于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反而好像没有人烟似的,有点空,有点冷,有点漠,完全符合主人的个性。弟弟陆欢的房间,那叫做一个天一个地,兄弟俩在这方面的反差太大了。漫画书杂志随地乱扔,刚学完的教科书,凌乱地堆砌在一个纸箱子里,可能到时候用胶纸一贴直接卖废品了。对这个已经保送北航的十八岁才子来说,什么玩意儿,都是日新月异,看完就扔,用完就扔,不停地追求最尖端的东西。不需最潮流,但要最尖端。 站在这个凌乱,却是富有魄力的北航才子房间里,蔓蔓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一个哥厉害,一个弟弟也厉害。她,连一本都没有能考上。 如果时间回转,她本不是在温家而是在陆家,是不是结果会不一样。事实是,她已经是个幸运儿了。想想那个死掉的温家大女儿,温家能把她养大供她上大学,对她已是仁至义尽。最悲哀的,当属她养父了。 “姐。”兴冲冲进来的陆欢,看见姐姐站在自己房里像是愣神儿,扬眉,似是迷惑。 “哎。”蔓蔓转过了身。 “给,号码。”陆欢伸出自己被写了号码的掌心。 蔓蔓忙把这个号码输入自己手机,然后发回给了蒋梅。 蒋梅家里的小脑袋瓜歪着脖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舅妈发来的电话号码,于是拿笔记下来。接着,小脑袋瓜是左看右看,见妈妈还没冲完凉,赶紧发了一条短信给赵文生。 坐在客厅里吃西瓜的赵文生,被高大帅拉住问长问短,是要学美国情报局将他家底全查了。 “赵大夫,你在美国多少年?” “三年吧。” “可想家不?” “当然想。”赵文生是谦和,一句一句挺有耐心地答,也不管高大帅这是不是故意找茬儿。 高大帅拇指头一翘,指向另一边啃西瓜的蒋大少,道:“我听说你治好了我们蒋大少的侄子的眼睛,你是在美国学什么的?” “儿科。”其实这答案高大帅等人猜都能猜到,赵文生微微眯的斯文眼睛在眼镜底下似笑非笑,等着高大帅下一招。 高大帅“哎呀”拍大腿:“好啊,以后我们有孩子,哪个生病了都可以找你。” “这个没有问题。”赵文生扶眼镜的动作既斯文又潇洒,极像他打篮球时俊雅英气的风采。 高大帅接住他眼镜底下的光时,却是浑身一打冷,其实想想都知道,君爷在大学同学交的至交,能不和君爷一个品行吗。 话到此,高大帅自动自觉地不敢再问。可他心里还犯疑惑呢,你瞧蔓蔓拍赵文生是什么意思,因而扯了下旁边的莫文洋要他代劳。 莫文洋的袖子都快被对方扯断了,无奈之下弱弱地问了赵文生一句:“赵大夫,你在美国没找老婆吗?” 客厅里全场愣了下。 包括在房间里竖起耳朵窃听的蔓蔓:赵文生究竟对蒋梅什么意思,全在这句话里头了。据她得知的情况,赵文生应该是单身。 但赵文生没来得及答,口袋里的手机啲一声,来了条短信。手指划开,居然是条挺有意思的短信,几个跳动的动画字眼,是:猜猜我是谁? “谁这么好玩?”近旁的姚爷瞧见,狭长的美睐都眯足了像条美丽危险的美洲豹。 莫文洋也就近,伸出老长的脖子探看后,惊道:“赵大夫,你美国的红颜知己给你发来的?” 听到后面这句,赵文生直接乐了,笑得牙齿白灿灿的,竟是点头:“是。我在美国有很多‘红颜知己’,只是一个个都是小萝卜头。”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是各有精彩的表情。 蔓蔓听着都很迷糊:难道不是蒋梅发的?按理说,她号码发给蒋梅,蒋梅立马发给赵文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 “你不回复吗,赵大夫?”高大帅已是迫不及待的,指着手机问他。 “要的。”赵文生慢条斯理、胸有成竹,把手机稍稍倾斜,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灵巧的指头打了几个拼音字母立马发了回去。众人看不到他打的是什么,只见他发完短信,手机搁回口袋里,继续斯文优雅地啃着他的西瓜,一副沉定的表情看不出底细。也为此,谁都不敢小看他。 蒋梅家里啲一声回来了短信,小脑袋瓜屏声静气,不见妈妈从浴室里出来,很好,赶紧点开短信,上面三个字:小东子。 乌黑的小眼珠一个瞪圆:太神乎了吧。这个男人!连舅妈都猜不出来,就他猜出来了。 可见这男人不好忽悠,怎么办呢。 小手指在小脑勺后抓扒了几下,一咬牙,来个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赤诚相见,打了几个字:你喜欢我妈妈吗? 啲—— 客厅里,每个人已在等着幕后真相。当赵文生闻声取出手机时,几个脑袋都凑过去。可惜赵文生不当场打开短信,而是走去了卫生间。 极少被人吊胃口的高大帅等人当即一个切齿。 蔓蔓的视线跟踪赵文生去到卫生间,等了老半天,卫生间里面没有动静,只有水声哗哗,连说话声都没有。她犯疑惑了。蒋梅这是怎回事,究竟和对方说了什么。 蒋梅家里的小脑袋瓜,两只黑亮的小眼珠瞪着手机瞪了许久,都不见有短信回来。 蒋梅这时从冲凉房里面出来了,见小儿子趴在书桌上看手机,就知道儿子又与同班同学玩手机了,斥一句:“作业做完了没有?” 小脑袋瓜马上缩了回去,不敢吱声。 蒋梅一点都没有猜疑,到自己书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等手机啲,小手要伸过去抓手机,被妈妈一个瞪眼,无奈地缩了回去。 取起手机的蒋梅,想看看儿子又与同学玩些什么,见是个陌生号码,大概是新认识的同学吧,一打开,写着:你妈妈在你身边吗? 什么秘密?还要瞒着父母? 蒋梅眉头一皱,二话不说,“啲”以大人教育小孩的话发回去:东子在写作业,你爸妈没有让你写暑假作业吗? 本想这一喝,对面的小孩子应该吓得哇哇大哭了。 哪知道不到一秒钟,又来了一条。蒋梅气哼哼地打开,心思这些小孩愈来愈没有规矩,打开一看,写的是:我已经三十几了,应该是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蒋梅再笨,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连忙回头翻查儿子与对方互发时收到的对方短信记录,这一查,先看到了蔓蔓发来的短信。于是,一张脸,从红到白,从白到青,从青到黑红交加,羞愤的两目扫向罪魁祸首。 小家伙溜的挺快,一瞬间,爬下椅子,跑到门口,离开前不忘给妈妈拉上房门,让妈妈咆哮的声音关在房间里震荡,自己爬上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机,摇头晃脑:都是大人了害羞什么,小屁孩都不害羞的事情。 在房间里的蒋梅一顿发泄后,突然觉得这手机烫手,将它扔了出去。儿子不在,她干脆趴在桌上拿手捂脸:丢人啊!怎么每次遇到他都做丢人的事情! 陆家,高大帅敲起了卫生间的门,吊儿郎当地问:“赵大夫,你淹厕所里了吗?” 于是,晚上,蔓蔓和老公回自己屋里的时候,都深感这其中有戏。 “你让欢儿向赵大哥要的号码?”知媳妇者当属他蒋大少。 蔓蔓当然不瞒老公:“是,给了二姐了。都不知道二姐和赵大哥都通了些什么话。” 这个蒋衍也猜不出来。你看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赵文生,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谁都别想猜着。 话说回来,他们小两口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其它的,要看当事人了。 林佳静从外面回来时,已是九点整了。或许是知道自己有些出格了,她进门时无消无息。 蒋衍不好说什么,但是,对她今晚的行为是有意见,因而给媳妇一个眼神。老公都开声了,蔓蔓想再维护这个妹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纵容了。 等林佳静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蔓蔓敲门走了进去。 “蔓蔓姐。”林佳静急忙从床边站起来。 “佳静。”蔓蔓把她拉下来一块坐在床边,膝对膝,道,“你今晚和宝儿出去了?” “他去买酱油,我吃完饭有点饱跟着出去散步。”林佳静说的有些断断续续,明显是边想边说。 “一个酱油买一个钟头?” 林佳静没吭气,都知道自己在这事上绝对站不住理。本以为,接下来,蔓蔓要教训她现在是高三了,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蔓蔓却是问:“你喜欢他吗?” 林佳静一愣。 “你不嫌弃他的脸一个疙瘩一个疙瘩吗?”蔓蔓故意地捏长了语气强调姚子宝的丑。 对蔓蔓这话,林佳静像皮球一样快速反弹:“蔓蔓姐,你说什么,人长相不是最重要的,他人好。” 蔓蔓只是一只手搭在她像是为姚子宝争辩的肩头上,摇了摇头:“佳静,人好不好,和你喜欢不喜欢他是两码事。” 此话像针,一下刺破了林佳静虚张声势的气球。林佳静的心理全露了出来,在蔓蔓面前无处可躲。她脸色有点白,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蔓蔓一样看出来了。 “佳静,你不喜欢他,就别再和他在一起。因为一方面,你这是自私自利的行为,你在利用他对你好。另一方面,到最后吃苦头的不是他,反而是你!” 林佳静吃惊——蔓蔓后面那句话。 女孩子,特别是骄傲的女孩子,就是这点没有想到过,蔓蔓叹口长气,与她说:“你想想,要是哪一天,有另一个女孩子进了他心里,因为他始终得不到你的回报,他理所当然不再追求你而是对另一个女孩好,比对你更好,你能承受得住吗?” 林佳静感觉心里内心深处藏着的那点最龌龊的心理被蔓蔓毫不客气地挑了出来。何时起,她已经是把他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的私有物,无法容忍有一天,或许他会变成对其她女孩好,而且,她还不会接受他,是准备拿绳子捆他利用他一辈子。 “我,我不知道。”林佳静的脸已是青的了。 蔓蔓没有再说话,而是把她留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想。其实这个事,症结不在姚子宝,而是林佳静。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林佳静想不通,最后受伤的肯定是自己这个妹子,到时候,她这个妹子说不定就完了。 姚家若真能把姚子宝给拉回去,对她妹子是好。 回到自己卧室,老公躺在床头,举着本杂志,像是挺无聊地翻着。 天气热,家里不敢开空调,蔓蔓脱掉外面那件外衣,只剩一件吊带衫。回头时,看见老公已是换了个姿势,手撑在下巴颌上,色迷迷的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浏览。 蔓蔓三两步过去,拿起个枕头盖老公的眼。 “哎,哎——”用手挡着老婆的攻击,蒋衍苦叫。 老婆怀孕期间他禁欲,看看还不成吗。 可小媳妇太了解老公这德行了,通常看着看着,就变成上下其手了。 “蔓蔓。”闭上眼悔过的蒋衍,伸手拉过老婆,不能看,不能摸,那就闻吧,老婆的头发挺香的,应该是刚洗过香波波。 蔓蔓被老公拽着,是半躺到老公身上了,头靠在老公只穿一件背心的胸膛上,皮肤贴着皮肤,一下就红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说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想去看看她。” “谁?” “她。” 第二个她字,令蒋衍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不可能!” 什么事他都能容忍,什么人他都能容忍,就是这许玉娥和温媛,这两个人,他蒋衍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 老公生起气来,就是庙里的四大金刚,谁说都不成,威武不屈,骇人。 蔓蔓被老公生气的指头指到了自己的鼻尖,顿觉委屈,说:“那你说怎么办?她这么拖不去医院检查不是法子。照她这样拖下去,若真是癌症晚期倒还好,要不是呢?不是岂不是把我爸给拖死!” 媳妇的话是极有道理的,黑着的脸往下再一沉,忽的起身,披上外衣往外走。 “阿衍?”急匆匆要跟上去。 “你不要跟来,这事我今晚就给你个交代!”猛然回身的那双英眸,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和笑全不见了,镀染的是不容分说的狠、绝! 蔓蔓一怔之间,老公凶悍的身影已是出去。外头的屋门,嘭,一声极大的响亮,震得她心头一阵阵的余韵,很久都没有平息。 林佳静听闻都伸出个脑袋,惊魂未定,望着蔓蔓:“蔓蔓姐——” 这样的姐夫她前所未见。因为蒋大少,一直在人面前表现的都是笑颜常开。而刚冲出屋门的蒋大少,周身的戾气,让人全身一凛。 不会儿,对面屋子里也有了动静。 蔓蔓只听自己哥那把冰冷的声音在楼道里响着:“带几个人,用什么法子都好,把她弄上车。” 一行人在这深更半夜下楼,车子在楼下哗响,应是奔着许玉娥的地方去了。 蔓蔓想到什么,要跟出去时,发现,屋门竟是被老公反锁了,钥匙也不在。她慌忙打电话给老公,但老公始终不接。看来她这次的话是把老公的火药全点燃了。 她弟弟陆欢,大概是受到她老公的吩咐,来到她屋门前说:“姐,家钥匙在我这,姐夫交代了,在他没有回来之前,不准给你开门。” 蔓蔓无语了。 陆欢接着说:“姐,你真厉害,我第一次看到姐夫气成那个样,你和姐夫说什么了?” 蔓蔓更无语了:她刚是和老公说啥了,不就是——她也想不明白了自己怎么点了老公的导火线。她去看许玉娥又不是去给许玉娥送钱送药,不过是想和许玉娥摊牌。 陆欢听她没吭声,啧啧啧了老半天,回自己屋了,反正姐姐出不了屋门。 …… 许玉娥近些天,在家里躺着,连饭都可以彻底借口不用做了,伸手跟前夫要钱更是理所当然。她甚至想:原来得癌症也是个好东西。 大家不再责备她了,而是可怜起她了。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拖。只要拖一天不去医院做检查,是不是癌症她不知道,或许真不是癌症,但可以用癌症这个借口继续诓人。 说白了,除了一开始得知消息的冲击以后,她真不以为自己能得癌症。你看她吃得好,睡得好,像是能得癌症的人吗。 蒋衍和君爷带了一串人来到的时候,她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小女儿来了电话说:今晚要在父亲家里过夜。 女儿和离婚了的前夫贴近一点对她来说没有坏处,反正,她知道小女儿是离不开她的。 门铃,叮咚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物业来收管理费的,极不耐烦:“我都说了这房子不是我的,你们要收费等屋主来了再说。” 走到门边,从门板的洞眼望出去,却见不是收管理费的大妈,而是她期许已久的女婿!两眼一亮,她立马打开了门。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女婿居然上门了,莫非是听说了她得癌症的事情,心有愧疚终于知道要补偿她了。 木门防盗门都拉开,眼见,站在门口的女婿蒋大少,对她还真是端了一张笑脸,刹那,她神情激动万分:“请,请进。” 蒋衍进了屋。他知道这房子,是他媳妇省吃俭用买给她爸孝敬她爸的,结果,却被这女人霸占了。什么人最赖皮最无耻,指的即是许玉娥这种。 看着地板上,满地的瓜子壳、花生壳,桌上搁的是西瓜皮,这娘们小日子过得津津有味,而他怀着孕的媳妇却需要为这些事提心吊胆。 若不是有接下来的计划要进行,他是势必把这女人一脚先踢进垃圾桶扔到门外再说。 “坐下吧。喝杯茶?对了,冰箱里有哈密瓜。是蔓蔓的二婶今天下午送过来的,说是纯正的国外进口。”许玉娥为招待女婿可高兴了,尤其是发现到蔓蔓没有跟来。 蔓蔓怎么没有跟来?她想,莫非女婿和蔓蔓为这事闹分歧了。所以人情味重的女婿来看她,蔓蔓却是没有。 这可是绝好的机会。蔓蔓怎能比得起女婿有钱呢。 哼着歌儿要进厨房切哈密瓜,忽听见楼下几声像是汽车的喇叭。 “你的车?”许玉娥疑问。 “是。”蒋衍忍着濒临的火气,“丈母娘,我们下去吧。我朋友说请我们一块去喝茶。” 许玉娥的脑子,在这时候通常是犯晕的,都没有想到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了,也没有想到女婿为什么会突然请自己去喝茶。只想到女婿肯定是要请自己去五星级大酒店里享受一顿。于是,张口就答应:“好。” 入屋拿根梳子梳了下头发后,急急忙忙出来,生怕女婿等不及跑了。 下楼跟着女婿钻进了女婿的甲壳虫,看见后面还有一辆车,天黑瞧不见后面车上坐的是谁,问:“你朋友?” “是。”蒋衍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后面那辆车上坐的,全是如果骗不了她准备强行动手的一批人。 不过没想到许玉娥是蠢到了这一点,怪不得什么人都能把她怂恿到。 车子往前开。一路,许玉娥算是第一次坐人家的而且是女婿的小轿车,都乐得晕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车子是往哪个方向开。等到,司机说一句:“到了。”要她下车。 她下了车,头往上一仰,看是医院几个大字,一阵晕:“女婿,这,这是——” “丈母娘不是身体不好吗?我听蔓蔓说很是担心。刚好我有朋友在这里,可以给你做个免费检查。” 面对女婿此刻类似温善的笑颜,许玉娥两条腿却是一阵发软。以她不灵光的脑袋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情况,最倒霉的是最能帮她出谋划策的小女儿不在。几个穿白衣服的医务人员从医院里出来,把她弄进了一只轮椅里面,直接送去彩超室里了。 同时间,接到通知的其他温家人纷纷赶了过来。 在温世轩那里,温媛本是躲着父亲,在半夜里和杨修通私信。 “是,杂货铺已经到手,就等着卖掉了。” 杨修道:先别卖。 他要留下这个筹码,再和陆家谈判。毕竟上回陆老头子虽然表现出了一番类似的善意,但是,他是做生意的,知道在正式交易的时候,肯定不能全信。 温媛也想:先留着,等到时候变成和他交易的筹码。她要念艺术院校,要烧钱的,这源源不断的钱需要杨修支援,杂货铺是最后底线。至于说给母亲治病那些钱,自己如果不能发达,能给母亲凑钱吗?以这个理念出发,当然是自己最重要了。 接着,温媛是想到了近期从温浩雪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向杨修求证:听说你要资助我大姑做生意? 不是我资助,我朋友资助。杨修并不隐瞒,因为这事儿她早晚肯定知道。 你朋友?温媛对于他背后还有什么朋友,十分惊奇。 因为她知道,好像杨家在部队里的人被抓了。 那不算什么。杨修对曾德容等人落网轻描淡写。 因为曾德容等人的落网并不能触动到杨家的根基,固然这事有些可惜。 温媛沉思了许久,有个问题她一直盘旋在心,杨乐儿毕竟已经死了,杨家继续捏着陆家不放是为什么。 但这个问题问了,杨修肯定也不会答她的。 她不知道,自从陆老头到杨家表了一次态后,杨修和杨老太就起分歧了。杨老太始终要把陆家往死里打压。杨修,则打起了拉陆家离开姚家并拉入自己阵营的主意。杨修说的,杨家那些背后的朋友们,似乎也起了分歧。最大的分歧在于陆老头的诚意有多少。 这些事,都需要去试探陆家的反应。而且,现在曾德容等人落网,他们总得安静一段时间,看政府有没有继续下一部动作。 刚断了与杨修的私信,客厅里一阵悉悉索索。温世轩的房间今晚让给她睡,温世轩是睡在客厅里打地铺。温媛是一点动静都睡不着的,立马起身出来问:“爸,怎么了?” “你妈现在被送到医院里做检查确定是不是癌症。” 温媛这一震,远比许玉娥要大得多。若许玉娥患的不是癌症——她不敢想象。额门满是汗珠子,她冲得比自己父亲都快。 温世轩当她是担心她妈,没有生疑,匆忙跟着出去。 父女两人到了医院,见到其他温家人在场,不由都一惊。 张秋燕直接指着他们父女问:“大伯,不是你送大嫂过来的吗?” 他们接到的电话都是医院通知,所以都不知道是谁送了许玉娥过来,都以为许玉娥是半夜犯病了被送到医院急诊。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俨然不是。 轮到温媛的腿软了,以她的想象,她能想到是谁。之前,她以为她那番话说的那么明白,蔓蔓不是温家人可以置身事外了,未想,仍是被插了这一手。 她的算计,始终逃不过蔓蔓的算计吗? 唇一阵青一阵白地抖着。 没过多久,一个穿大褂的医生,拿了许玉娥的彩超和CT检查结果出来。 众人立马围上去,唯独温媛独自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敢动。 “怎么样,是不是晚期了?我大嫂还有几个月?”张秋燕冲得最快,问得最快。应说她心里也是复杂的,一方面想许玉娥不要生大病,一方面又有点期许许玉娥生大病后蔓蔓的反应。 因为他们都猜到了,今晚定是蔓蔓他们送许玉娥过来确诊的。 听到张秋燕这个问题,医生是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癌?她到了我们这里后,连硬块都摸不到了。要不是为了安全起见,连这些仪器检查都不用做的。根本就没事,很健康。” 别说癌,是什么病都没有!众人一阵懵。 “可,上回那个医生摸到的硬块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误诊了。她只是到了更年期,月经开始紊乱造成的一系列症状。” 闹剧,忒大的闹剧和笑话。 温世轩怒得跺脚:“哪个医生看的?” 所有人看向汪芸芸。 汪芸芸也气得要死,当时她就劝许玉娥做仪器检查,许玉娥偏不,这事怎能赖她呢。 于是一群人,不等许玉娥出来,哄一声,全散了。 这种人,典型的是叫“狼来了”的放羊的小孩。上一次当,别想再上了。 许玉娥得知检查结果时,就知道自己完了。但没想到女婿还等着自己。到了这时候,她可不会傻到以为女婿今晚突然出现是对她好的,面对蒋大少畏缩起来。 蒋衍其实懒得和她这种人说话,因为她这种人是屡教不悔的,但是,有样东西他今晚是必须要回来的,因此对她伸出一只手:“钥匙。” 许玉娥知道他要的是现在住的那屋的钥匙,说什么都不敢给,死命地抓紧。 蒋衍懒得和她再废话,扼住她抓钥匙的手腕。 【138】孩子被人带走 更新时间:2013-3-17 10:09:56 本章字数:11710 听到屋门咔一声时,蔓蔓立马把头转回桌上的账本。爱残颚疈 今晚老公吃了炸药,她要小心一些,别再烧到导火索了。 脚步声,一步步走进屋里。和以往不一样,老公没有和她开玩笑,没有站在她身后偷窥她做什么。而是突然当啷,一串钥匙落在她手边的桌面。 斜抬起眼角,和老公刚对上眼,缩了回去,装作没看见。 “不想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 哪里的钥匙,她一看就知道,钥匙扣上吊着的铁钢吊牌,是她当初把房门钥匙交给养父前千挑万选买下的。 “嗯——”老公意味深长的一声,“你知道就好,我也不用多做说明了。明天,我会让人去打扫屋子,不是你的东西,全部都清出去。” “然后呢?”有点焦急地舔嘴唇。 “如果你这房子你不打算拿来投资,我会找人把它卖了,钱归到你账户,反正你开饭馆需要资金。” 未想老公居然今晚学了她哥这一招:先斩后奏,不需她同意。 “我说,阿衍。”小媳妇乖乖转过身,脸蛋一表严肃与老公商议问题,“这房子我是要送我爸的。他想怎样处置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了。” 主要是想到,许玉娥被清出房子后,肯定会去找她爸麻烦。 眉宇,是用力地拧了下,俨然暴怒未消,沸腾的眸光令媳妇又缩了缩脖子:“我只知道,我老婆辛辛苦苦赚的钱,买的房子,让那女人霸占了,连一句好话都没有。她凭什么住我媳妇的房子!” “阿衍——”她皱着眉,老公说的话她都明白,可实际操作起来不是容易的事,她必须考虑到养父的处境。 “你每个月不是给你爸赡养费了吗?” 媳妇给养父的钱是每个月直接从银行账户划过去,他不会不知道。媳妇的钱,他本来也不想管。但今晚去到那里,看到许玉娥作威作福的样子,让他火药桶全炸了。 “阿衍,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好不好。”第一次,感觉夫妻两个之间像是要吵架,蔓蔓挺紧张的,手指头捉在衣摆纠结着,月儿眉蹙得紧紧的。 事实上,蒋大少怒火盎烧的嗓子,已经传到对面屋。 陆夫人很担心女儿吃亏。陆司令从床上坐起来穿上拖鞋,想走到对面看看怎么回事,虽然他知道今晚上自己儿子和女婿不知谈了什么,两个人一块出去了。到了客厅,大儿子应该是回来都没有换衣服,对他说:“爸,我去看看,你不用过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司令虽不管儿子女婿的事,但现在闹到娇贵的女儿身上了,总得问问。 “今晚我们抓了许玉娥去医院做检查,结果不是癌,什么病都没有。”对这个结果,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君爷说起来连点表情都没有。 陆司令倒没有想到许玉娥是连病都没有,惊愕:这女人,的确是很极品,已经超出人类的想象。 “那现在他们夫妻俩在闹什么?”陆司令问。 为了一个许玉娥这样一个极品,夫妻俩吵架不值得吧? 为了许玉娥,不可能!只是许玉娥牵涉到了温世轩。 “还能是为了谁?”君爷深长地吸口气。他知道,迟早自己妹婿一样没法容忍了。 提到女儿这个养父,陆司令闭住声音,果断回屋。这事他真不能出面,一出面,弄不好和女儿对上了。 君爷走了过去,至少得提醒妹婿:他妹妹是有身子的人。 去到对面房间里,林佳静给他开的门,那对小夫妻,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着叉着腰,不说话,但中间空气弥漫着火药味。 见到他出现,蒋衍背过身,冷酷的背影没有说话的余地。 不管媳妇再说什么,温世轩只有一个选择,彻底舍弃许玉娥,不然,别想他,会回去继续孝敬温世轩。因为今晚的许玉娥让他看到,这样的人是无药可救了,死了都不足惜! 可在蔓蔓心里,不管养父做什么,只要养父做的不是丧尽天良的坏事,都是她养父。要让温世轩改掉那个老实人吃亏的性子,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温世轩现在都多少岁的人了。况且温世轩这样的性子放到社会上,绝不会是什么坏人。 只是,可能像老公说的,会拖累她。 她不想为这事让老公生气,但这事一直以来本来和老公站一立场的,不知为什么今晚老公改变了主意。 现在自己的哥都过来了,蔓蔓别过脸,不想被两人夹击。 扫一眼她不愿意正面对视的样子,似乎一眼能洞穿她心思,眉梢往上扬起一个弧度,接着是手搭到妹婿的肩头,把妹婿拖到了客厅。 看他们两个走出了房间,小心地往外伸了下头,竖起耳朵,却听不清什么。自己那个哥,鬼心计最多,有些让人不安。 过了约十分钟,她老公折回了房间,取走那屋钥匙。 “阿衍——”她见状,站了起来。 “放心,这屋暂且不卖,交给大舅子保管。”蒋衍边说,边是把钥匙直接扔进了门口大舅子的手心里。 眼看钥匙进了更难办的人手里,蔓蔓急得一咬唇,然后往床上一躺,抓起被子躺到里面去。 过会儿,房间里的灯关了,脱掉衣服裤子的老公爬上床,双手从被子底下摸过来将她身子一搂,抱得结结实实。她先是挣了下,就放弃了。 见她是在听,他道:“这事都交给你哥处理吧。我们不要再为这种事吵架了。以后你爸和那个许玉娥的事,我不管了。” 听到老公说不管了,她心里甚是凉了一截。转回身,黑夜里,他一双黑亮的眸子,清晰地浮现出一抹忧伤。她顿然失了声音。 “今晚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吧。居然是为了那个人。我不喜欢。”沙哑的声色,伴随热吻,烙在她额头,抵着,很是难受,“我很爱你,我受不了你受半点委屈你明白吗?我只要想到你以前在那个人手里所受的苦,我这心里就难受。” 他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倾诉绝对不是她要的结果。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她觉得,现在他只要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的。 “这事你觉得我哥能办好吗?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吗?你知道他们两人都离了婚的。” 这事儿,刚大舅子对他提出了个筹划已久的计划,他听了是赞成,不过先不能说给媳妇知道。 “我们先观察,好不好。” 只是先观察,她点了点头。 终于,隔在两人中间的东西消散了。他抚摩着她,伸进衣服里,抚摸着,直到温度在他们两人之间渐升。他停下来,吁出口气。低头见她小小的头是枕在他胸前,已是睡了的模样,他一双眸子在脉脉的浓情之余,是想到那个人时——锋芒毕露。 …… 既然答应了老公,暂时连温世轩的事都不管了,蔓蔓慎守诺言。 隔天,就听说无家可归的许玉娥,因为不能去住林文才给女儿租的房子,赖在了张秋燕的住处。张秋燕的屋子如今更热闹了,一房一厅,居然住了七个人。幸好温媛没有搬来。汪芸芸住进了医院给的员工宿舍,不然得更热闹。 温世轩不给前妻安排住处,总得给女儿安排。于是在自己住处附近,给女儿温媛重新租了套房子。 林佳静得知这事后,在蔓蔓这边决定住长些日子。但是,她住在蔓蔓这里,并不显得能有多清心。自从被蔓蔓说了那番话后,每收到姚子宝的短信,她的心头更纠结了。 姚子宝,也明显地感觉到了她态度的转变。不是变得更漠,而是一反她往常骄傲的样子,畏畏缩缩,像在惧怕什么。他想,莫非她是被人说了什么以至于这样。 在这里什么人能说她影响到她?只有蔓蔓。 可蔓蔓不是说任由他们俩个发展吗? 姚子宝迷惑时,有同学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去麦当劳打暑期工。 姚夫人发话了:“宝儿,你不像欢儿需要守着他姐,去打点零工积累社会经验对你没有坏处。想当年,你哥在上学时,骑单车挨家挨户送过牛奶和报纸呢。” 姚子宝不会当母亲这是有意在支使他离开家,因为他每天上完班回来,只要林佳静在这,都能遇上。但他绝不会想到,就在这打工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另一个女孩子。 女孩姓彭,叫彭芳。他刚到麦当劳打工时,是由她带他。 彭芳长得没有林佳静漂亮,个子一般,五官一般。一张苹果脸,远不及林佳静的瓜子脸美,笑起来也没有林佳静的瓜子脸清灵动人。但是,不到一小时功夫,她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在收银台边的彭芳,在机器未打出总价之前,能比机器更快的速度计算出商品价格。每次,店长与财务核实收支情况,都会把彭芳叫过去帮忙。 彭芳的心算很厉害,厉害到什么程度,比机器厉害,比打算盘厉害,据说,小学时候已经拿到过珠算比赛的冠军。在他知道的身边的同龄人里面,只有他的兄弟陆欢,能做到和彭芳一样可怕的心算能力。 说来他和兄弟陆欢,能一同走来无话不谈,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即是他们两人是同等智力,在学业方面是实力相当的对手。林佳静在学习方面,或许能称得上是好手,但只能是局限于本地,与他们这些天才型的有不小的差距。他每次和林佳静讲这些学习上的事情,林佳静对他只有崇拜的份,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 彭芳,不一样。 那天,要换班时,一个女同事在擦过彭芳身边时问:“彭芳,听说你搬家了?” “是,我姨妈知道我提早到北京打工了,不让我一个女孩子单个人住,要我搬去和她一块住。”彭芳说。 这时候,他才知道她是江苏一带的人,不是北京人,因考上大学才来到北京的。 江苏,也算是个出美女的地方了。尤其是扬州美女,被称为最有韵味的女人。 彭芳长得一般,可嗓音,他如今仔细听,能听出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话的声音仿佛含着水蜜桃似的,水淋淋的,又是甜蜜蜜的。怪不得那些惠顾的客人里面,老人和小孩最喜欢她的声音。因为她遇事从来不急,语速不紧不慢,对待任何人都忒有耐心 在彭芳身上,散发的不是舞台上璀璨的聚光灯,而是在默默中能令人忽然回眸的一盏温暖的小灯,让人顿悟她的存在。 “你行李搬过去了吗?” “搬了。” “你姨妈住哪?” “XXX大院。” 一听是部队大院,很多人围了过来。 “你部队大院的?你家里是军人?” “不是,只是我姨妈是,我表哥是。”彭芳见这么多人对部队大院感兴趣,倒是有点后悔说了出来,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炫耀。 “你刚说你是住哪个部队大院?”姚子宝来不及闪开,被拉自己过来打工的同学拽了过来,明显是要拿他说话。 彭芳的眼抬了起来,看着他们俩,一丝迷惑,重复了一次自己姨妈的地址。 这回面对面听得一清二楚,姚子宝愣。 拉他的那个同学,对此可就得意了,指着他对她说:“哈,真巧,你知道吗?他也住你那大院。” 所有人对这个巧合全惊呼了起来。 处在问题中心的两个人,同时一个低头,一个别脸,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慌和惶然。 怎么这般的巧? 其他人,却没有顾及当事人已有的尴尬,表现出对趣闻的纠缠不休,一个指头指着他,另一个指头指着她,说:“你哥是军人,她表哥是军人,该不会你哥和她表哥也认识吧?” 一个女的当即拉住彭芳,盘问:“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彭芳心里慌得已是乱了方向,但是,遇事从容的她,硬是咬住了口:“这是私人问题,无可奉告!” 听见她宁死不从,姚子宝望着她的眼镜片上闪过一抹亮光。可惜,不需他回答,他那个同学,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他哥叫姚子业,你认得吗?”矛头再次指向她。 彭芳摇摇头,很是老实的:“不认得。” 其实,她刚到北京不久,她那个表哥,她都是在许多年前最后见的一次面,后来这表哥进了部队又是出国进修,根本碰不上。 不过,这些障碍都不足以停止周围人对捉弄他们俩人的恶趣味。 “彭芳,你行李是什么时候搬过去的?” “昨天,我姨妈让人开了她的车,帮我弄了过去。” “那你今天是一个人去你姨妈家吗?” “应该是的。我姨妈和我表哥都在单位工作,挺忙的。我也不想麻烦他们。” 一看她自己先来北京打工赚学费,都知道是个自主自立的姑娘家。 “你们俩一块下班,让他顺道和你一块回去吧。反正,你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那个地方你又是第二次去而已,肯定不熟悉。” 如此这般,即使他不会答应给她带路,两人一块下班,回去肯定是一条路子会遇到。 两人一同走出了麦当劳。 “你知道坐几路车回去吗?”指尖顶了下鸭舌帽,姚子宝在这夏日里面,忽然感到口干舌燥,站在她身边,不知道心里这股燥意和忐忑是怎么回事。 “我姨妈给我发过短信告诉我哪几路车可以到达她那里的。昨天,我又上网查了公交路线图,都记在了手机里。”真是奇了,之前她带他当新同事看待时,都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过,说话自如。现在,她都不敢和他面对面说话了。都是被刚才那群人害的,搞得她和他好像有什么似的。 “你知道怎么走,那我先走了。”感觉,背后有一双双眼睛,仍在盯着他和她的一举一动,若猫捉老鼠,这令他心生恼恨。提脚就走。 她,同样觉得自己是被锁定了目标的猎物,不喜欢,于是在原地留了一阵,再走向公交车站。 可公交车岂是好等的。好不容易等来了一辆车。两人都没有理由为了躲避这点无中生有的尴尬事儿,错过一趟车。 上了同辆车,意味到达的时间又是一样。特别是在中间站点要转乘公交车时,她差点搭错了车,他上前拉住她。 被他拽住手臂的一刹那,她圆圆的杏眼变成了一圈儿大小,讶,惊。 但是,有一点,他从她眼睛里绝对浏览不到:那就是平常女孩子哪怕是林佳静,都会对他脸上的痘印那种特别的注目与躲避。 在她眼里,他和其他同龄的男孩子,在相貌上是平等的。 或许,她根本不会去注意男孩子的相貌。 为什么? 当她双眼无畏地看着他的脸时,他心里浮起一个深深的疑问。 “你不觉得我的脸难看吗?”或是被她清澈的双目盯得自己都难堪了,他松开她的手时,吐了出来。 对他来说,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不是第一次。各种各样的答案都有。大都是闪烁其词,模棱两可。但——眼前的她笑了。 忽然的俯腰大笑,令他一惊:“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问的居然是你自己的脸难看不难看,你没有觉得我长得也不好看吗?”她说着这话时,向他眨了眨眼睛,没有一点儿羞愧或是自卑,反之,很是坦然。 他——愧了:因为他之前确实挑三拣四的,觉得她难看。 林佳静这两天,习惯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走到窗边往下眺望。因为她知道他去麦当劳打零工了,上的是从早上到下午的班,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其实,他回来后,她也不能和他说些什么,最多是发发短信。因为近在咫尺,反而有许多人盯着。再有上次他们两人一块出外买了一个小时的酱油,被大人们抓住了小辫子。 蔓蔓的话,她牢记在心里。大概也就是蔓蔓的话,让她变得如此焦虑。 到了今天,当她从窗口偷偷地往下望,望到他竟然是和一个女孩子一块进了院门。那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和他们年纪都差不多的。她的脸,顿然一丝白皑。 那个女孩是谁? 为什么和他一块进来? 匆匆的脚步到了门口,望而生却:她凭什么去问他这些问题? 她要是问了,是不是代表她和他的关系,即要再进一步了。 抓在把手上的手顿然收了回来,一步步退,退回到房间里。 有那一瞬间的感觉,姚子宝觉得上面的窗口像是有人在看,抬头,尤其是在蔓蔓家那扇窗户上留驻,等了片刻,什么都没有。他甚至误以为她是离开蔓蔓家回去住了。 见他杵在了原地,彭芳回头:“怎么了?” “我到家了。” “喔。我自己找吧,都在院子里了,有门牌号容易找。”她说,潇洒地迈开两条腿。 后头,院门拉开铁闸,一辆甲壳虫开了进来,擦过他们两人身边,稍微阻挡住了她的步子。 甲壳虫停下后,从驾驶座里钻出的少年帅气地拨弄被日光晒得金灿灿的刘海,向他们喊:“宝儿,她是谁?” 彭芳诧异地刹住了步子:这人是谁? 姚子宝毫无办法,只好给已照面的他们两个人彼此介绍:“这是我一块长大的兄弟陆欢,这是我在麦当劳的同事彭芳。” 听到了对方名字的陆欢,却是先急着给车里的姐姐报信儿:“姐,她叫彭芳。” 蔓蔓从车里出来,对弟弟一瞪眼:她即使好奇,也绝不会说出来。 “蔓蔓姐。”这时候才发现蔓蔓在,不知道为何,姚子宝紧张了起来。 后面这时候,再急匆匆进来一辆小车,刹车在了他们几个人身边。 众人皆是一讶,心思是怎么回事。 车门一开,出来的戴眼镜的男子,朝向彭芳喊:“阿芳!” “赵大哥!”陆欢等人,对于中间突然冲出来的赵文生惊讶。 赵文生此时已是走到了彭芳身边,先是把她狠狠地刮了一顿:“不是让你在店里等吗?你对这地方才来过一次又不熟悉,迷路了怎么办?” 面对生气的赵文生,个性独立的彭芳,都不敢乱吱声,指向姚子宝:“刚好有个同事顺路,把我带过来了。” 姚子宝当场心头一个咯噔:明天去到店里八成又得被人取笑了。因为赵文生他认得,是他大哥的大学同学。这可好,真是如其他人说的,她表哥和他哥是认得的。 “赵大哥。”陆欢这时早已好奇到要流口水了,插进来问,“她是谁?宝儿说她是他打零工的同事,可和赵大哥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表妹。”赵文生说。 可怕的事实被亲口承认了。姚子宝无助地扶着鸭舌帽的帽檐,低头。 见到兄弟别扭的样子,陆欢哈哈哈三声大笑。 姚子宝忽的抬起头,顿恼:“你笑什么?” 伸手搭住兄弟的肩膀,陆欢挤眉弄眼:“宝儿,你近来艳遇不浅耶。你看你打个工,都能遇到赵大哥的表妹。” 抬起的眼,与她圆瞠的双目对上,闪开之后,拨开兄弟的手:“你不要乱开玩笑,赵大哥听见要打我的。” 望着他火燎火急冲向楼梯的背影,陆欢摇摇头。 彭芳对眼下发生的这些情况是一头雾水,不经意地抬起头时,与蔓蔓那双大眼镜对上。这女人,长得不美,却是令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彭芳面对蔓蔓,不知觉地低下头,稍显局促。 赵文生这时既是遇上了他们,定是要打声招呼,问陆欢:“是带你姐去做产检了?” “不是,我姐去买画笔和颜料,因为要上白家,需要准备礼物。”陆欢说着摊开两手,谁让姐姐是个大画家呢,送人礼物人家对方非挑着要姐姐的画。再有姐姐现在怀孕,极少动笔,之前的画又被烧了,在市场运营之下,如今他姐姐一幅画是价值千金了。 赵文生便是笑着对疑问的表妹解释:“你蔓蔓姐是个大画家。市面上现在她一幅画都能卖到上万的价格了。” 蔓蔓听他们两个这样说,倒是显得很不好意思,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是什么大画家,只是个刚出茅庐的青年画家。” 但对彭芳来说,蔓蔓已然在她眼里是比普通女人高大了不止一层。一幅画能卖到上万块的年轻女画家,放到国内,都是屈指可数的。况且彭芳学业虽好,但上的是那种普通的公立重点高中,身边学画的艺术生寥寥无几,对于艺术家这个神秘的名词,乍听之下已是十分光辉,令人崇仰。 “蔓蔓姐。”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敬仰,彭芳唤。 蔓蔓瞪了眼把自己夸大了的弟弟,忙对彭芳说:“别客气。我哥和赵大哥是朋友,说起来大家都是朋友,彼此之间不需要生疏。”为了避免接下来的继续尴尬,她问向赵文生:“赵大哥,听说你们要办中学同学聚会?” “是。”赵文生答。 “你去参加吗?”蔓蔓心头跳,想,蒋梅这次可以大方地在同学会上与赵文生说上话了。 “不去。我现在恐怕没法去了。因为我现在暂是下调到医院急诊要轮上几个月的24小时值班,多了解国内的医疗情况。”赵文生也挺是无奈地说。回国来,重担马上压了下来,不容他松口气。 蔓蔓未料是这样的情况,一怔。一下无话可说,只好带了弟弟上楼。两姐弟走到楼梯口,爬了几步,又都匆匆下楼阶,躲在暗处侦查赵文生和彭芳的背影。看起来真是表兄妹,而且关系不错,有说有笑。 姐弟俩同时松上口气,再往回转身,仰起头,兀然发现大哥站在楼梯口俯视他们两人。 “哥,你怎么不出声?”陆欢被自家大哥吓了一大跳,直摸胸口。 君爷冷冷的笑里面夹带了一丝哭笑不得:他也是没有想到,居然能在楼梯抓住弟弟和妹妹一块儿搞小间谍动作。可见近期,弟弟被妹妹带坏了不少。以前,他光明磊落的弟弟从不屑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现在,却是和妹妹凑在了一块乐此不彼了。 “我们上楼吧。”蔓蔓拽下弟弟,一点都不畏这个哥。偷偷摸摸怎么了,他们不是做坏事。再说她哥德行能好到哪里去,居然敢删了她辛苦拍摄的录像。这笔账她有得和他算。 妹妹的咬牙切齿他尽收眼底,近来自知得罪妹妹不少,得有点收敛,手伸向弟弟:“病历呢?” “什么病历?”陆欢问。 “你们不是去复查吗?”他问他妈可是这样说的。 “我们是去买颜料。复查在早上,病历在姐屋里。”陆欢道。 回头,见妹妹昂着头,似在等着他自己踩进去陷阱,果断回身,拍住弟弟肩膀:“把你姐姐病历拿过来。” 夹在中间的陆欢直搔脑瓜。 终究,蔓蔓让弟弟拿走了病历,谁让方敏虽是给她看,但方敏自己都说了,什么事都要由她哥做主,哪怕是她给她开一点药做一个检查,都要经过君爷的一声首肯。她哥在这事上是把她管得死死了。但是,也说明她哥在这方面有能力。 过了会儿,她走到对面在书房里找到她哥。 “怎么了?”刚把她检查的心电图看到一半,冷眉不悦她此刻进来打扰。 “哥,初夏的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她扶着腰坐下,斟酌提起。 初夏在方敏那里做完检查了,确定是尿路感染,以及有一点蛋白超标。方敏都说这问题不能马虎对待,尤其是感染,像是挺严重的。初夏一听,和杜宇都害怕了。 “她自己卫生没有做好,恐怕她老公,对她也不检点吧。”想想自己的妹妹妹婿,要不是他这个管家婆整天盯着,八成同样下场,于是背靠椅子上,冷冷鼻孔里一哼,早知如此。 蔓蔓汗:她倒是和初夏都没有想到这方面去。 “谢了,哥。”平生第一次感谢大哥冷嘲热讽的话。 见她急匆匆跑回屋是去和闺蜜通电话了,冷眸里掠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妹妹是妹妹,这小女儿姿态一点都不假。 蔓蔓是和初夏通了电话。初夏在电话里听她说了半截,就开始边拿拳头砸她师哥杜宇了,女拼命三郎的咆哮在电话里震荡:都怪你,都怪你—— 她师哥杜宇怯怯如小兔子的声音响应道:是,都怪我。 蔓蔓一时有点怕自己的话影响了他们夫妻关系,忙挂了闺蜜的电话打电话告诉谭母。谭母现在都在一边忙活给他们饭馆找地方的事,听到蔓蔓这么说,急忙回家,但也不忘告诉蔓蔓一个好消息,说是,刚看到一家很不错的,蔓蔓应该会很满意的一块地方。 为此,两人约好找个时间去瞄地点。 第二天,她没有叫弟弟陆欢开车送自己,自己截了辆出租车,直达与谭母见面的地方。因这事,她尚不想惊动一直对此事持了反对态度的大哥。 与谭母见上面,谭母拉着她瞧了会儿,笑:“不错,有些长胖了。” 那是她近期肚子大了以后,胃口渐大,不像之前很是疲倦的样子。 “阿姨,你说的地方呢?”蔓蔓往四周望了下。 谭母挑的这地方在三环,一个闹区,车水马龙,沿街的建筑物,高低不齐。 “这里。”谭母带她,是拐进了一条巷子,道,“初夏不方便来,杜宇倒是来看过一次了,说你会喜欢。” 师哥与她合作已久,确实知道她脾气。 一看,是个两层的单独建筑,刷的喜气洋洋的红色外墙,弥漫中国风味。 “这里以前是做老北京炸酱面馆。现在,店主打算搬到更好的地方去,就打算把这铺转手。我一听,既然能做到业务扩大,想必这地方饮食业人气不错。来到这里瞧这四周,的确是个好地方。只是这租金,恐怕要贵一些。”谭母道。 “租金贵不怕。”蔓蔓现在学做生意,知道前期投资决不能畏手畏脚的,不然到时亏的可不止。 谭母听她如此有大将风格的话,很是赞赏,带着她到了二楼,现在她们是私下先来看,并不打算与店主见面。 到了二楼,居然能从侧面窗口一眼望到大街,蔓蔓更是满意了,说会是个雅致幽静,并且不失热闹的好地方。 谭母一边听她说,一边手指又指了个地方给她看:“其实街对面,有一家,当时我也觉得不错。可你师哥说你恐怕不会喜欢。那地方正好在大街中心最显眼的地方,办起来必定是红红火火。你师哥却说你这人骨子里喜欢低调幽静,不会喜欢太张扬的地儿。现在那地方,倒是被人先租下了,在装修,要改名叫做天下第一饭庄。听这霸气的名字,幕后应该是个有钱的大老板。我心想,幸好没有和对方争,不然我们要亏大了而且八成拿不下来。” 天下第一饭庄,岂不是要和她们家同期开业。 谭母倒是不以为然:“这地方做饮食业的不下于百家,不见得这人一来,就能把这里的市场全吞了,不怕。毕竟,人总是会吃腻一个口味换一个口味的,主要是看你怎么营业了。” 听谭母这话有理,蔓蔓点头。 谭母又问她:“你打算给新店取个什么名?” “画饼充饥。”蔓蔓认认真真地说。 谭母先是一怔,再见她一脸认真样儿不是在说笑话,噗嗤笑了出来:“蔓蔓,你这名儿取得巧,我想肯定会吸引人。但是,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名儿呢?” “师哥了解我。”蔓蔓旋身,眺望二楼宽敞的地儿,林立的中国风梁柱与栏杆,还有古色古香的屏风,“中国饮食本来就讲究文化底蕴,如果不能利用这一点,不是浪费了中国饮食的优势吗?” 中国饮食,哪怕一个名,都很有讲究。 谭母听到这里,终于知道蔓蔓势在必得的信心从哪里来了。 回去的时候,蔓蔓也是一个人坐计程车。 中间因为塞车,计程车拐了个弯儿,刚好经过小东子的幼儿园。因为蒋梅要上班,没空在暑假照顾小孩,于是把小孩送到原有的幼儿园进了暑期夏令营学习双语。上回和孩子通过电话,小家伙已经能准确地念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蒋梅教育孩子很有一套,东子比同龄小孩学的要多,聪明得多。 现在是下午三点,太阳有些晒。当蔓蔓看到幼儿园门口走出来的小影子时,一刹那不敢相信。东子是被个妇人牵着小手,但是,蔓蔓没有见过这个陌生的妇人。 【139】抢孩子 更新时间:2013-3-18 10:02:07 本章字数:11310 没见过,但不代表是人贩子。爱残颚疈 毕竟,幼儿园老师是允许了这个人带小东子走。 难道,是自己人? 出租车靠在路边,蔓蔓的头伸出车窗,想再看仔细一些。太阳底下,那妇人脸上是长了些皱纹,看来有些年纪的,衣服朴素,脚上穿的是老人家常穿的那种老布鞋,手臂拎了个布包,乍一看像个保姆。莫非是蒋梅刚找来的保姆? 蔓蔓一时不敢肯定究竟这人是谁,不能随便去打电话求问,人家会以为她发神经。因为幼儿园老师让她把小东子带走,肯定是认识她的。 头再伸长一些,见小家伙的小手一直被那妇人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小家伙低着头,好像在盯着自己的影子,表情望不清楚。 但一个小孩子不兴奋,不叽叽喳喳,说明心情肯定不是很高兴。 眉头轻微一皱,在那妇人把东子带上一辆出租车时,蔓蔓让出租车司机跟上那部车。 车子经过闹市区,一路往前开,蔓蔓一路紧盯前面的车,一面看计程车的计费表,见红色的数字越跳越高,上百后仍在翻倍。 “师傅,你知道他们这是开到哪里吗?”蔓蔓渐渐地感到不安,因为这车不仅没有开回蒋梅的家,看起来也不像是开到蒋梅的单位。 “我看这方向,应该是开往市区外,可能要到五环外了。” “五环外?!”蔓蔓一边吩咐司机继续紧跟,一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给蒋梅。 打了一个,两个,三个电话,蒋梅不知怎么回事都没有接,并且把她本来电量不足的山寨机打没电了。刚想和司机借手机,前面的出租车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急忙付了车费,跟着下车。 前面,小东子被那妇人拉着手,那妇人往前走步子迈得急,小东子一直低着脑袋瓜。蔓蔓跟在她们后面距离有五十米左右。应说她们在的这地方挺偏僻的,大路是新建好的大道,左右都没有民居之类的建筑物,远一点的地方能看见些工厂的影子,几条电线杆孤零零地立在路边。 蔓蔓一开始猜不到那妇人带孩子到这地方做什么,直到见着前面一个立了块像标志牌一样的地方,聚集了一群拉行李的人,但那块立着的铁牌绝不是公交车站牌。她才忽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市外一个非法的汽车乘客临时上下站点。一般客运方或是乘客选择在这样的地方接客上车,都是为了节省部分中间客运站收取的费用。 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一辆大巴擦过她身边,在那地方停下后,一群乘客蜂拥而上。接下来,不仅大巴,还有小巴,都在这里接客。而且,看这些大巴的车牌号码,浙、粤等等是外地的车牌号码,都是开往省外的。 蔓蔓低头加快了步子,她相信蒋梅是绝对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她不能让那妇人私自带小东子离开北京。因而,那妇人的身份,她是隐约猜到了些——极有可能是小东子的奶奶。 长途汽车在这个非法站点都不敢久留,乘客们挤着上车。有一辆中巴开过来时,拉着小东子的程母抱起孩子,跟在车后面,因为年纪大孩子重,跑了一段即跑不动了,只好放下东子,拉着孩子快步走。 在这个时候,小东子本来一直低着的小脑袋瓜往回转,望到了舅妈,乌亮的小眼珠子立马瞪大。 “东子!”蔓蔓看这情况程母是要把小孩带上车了,边跑边喊。 是舅妈! 小手猛地挣开***手,小身子从上车的乘客里头冲了出来。 程母被小手一挣,方是发现孩子跑了出去,急得也从上车的人潮里脱身出来,追孩子:“东子——” 小东子拼命地甩动两条腿,一直跑到舅妈那里,两只小手抱住舅妈的膝盖头。蔓蔓低下腰把小孩子一搂,实实在在地是抱住了孩子,才敢松口气,满头大汗。 追过来的程母,一样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诧异地看着宝贝孙子主动躲在一个陌生女人怀里,拍打大腿叫宝贝孙子:“东子,还不回奶奶这里来?” “不!”小东子把头埋在舅妈的怀里,小嘴巴撅起来高高的,坚定地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 程母满脸通红,不知是怒是羞,冲上来一把拽蔓蔓的胳膊,质问:“你是谁?!” “我是东子的舅妈。”一只手护着孩子的蔓蔓,冷冷静静对程母说。 “舅妈?”程母一愣,望着她依旧很是陌生。 “是的,我是蒋衍的媳妇,蒋梅的弟媳。”蔓蔓向她表明确切的身份。 小东子这时转过小脑袋瓜替舅妈说话了:“她是我舅舅的媳妇,叫蔓蔓。” 蔓蔓。程母记了起来,这名字,是从儿子口里听说过。这么说来,这女人真是东子妈妈那边的人了。 这下可糟糕了,竟然被蒋梅的家人发现。 程母着急地拍打掌心。 “阿姨。”蔓蔓担心她再起什么心思要把孩子弄走,将丑话先说到了前头,“我知道你带东子出城,肯定是没有经过我二姐的同意。现在我把东子带回去,我可以不和二姐提起,这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想你弄错了。”程母抬起头,僵硬地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我这是很久没有见孩子,从老家过来想带孩子去玩几天。” 既然对方打算耍赖,蔓蔓也不和她客气:“阿姨。你是知道孩子的监护权已是被法院判给了我二姐。如果你想见孩子想带孩子去玩,都是必须先经过监护人的同意。可你并没有先征求东子妈妈的同意,你这是犯法的行为,法律追究起来,你是要负起相应法律责任的。如果你不懂,可以去问你儿子。” 程母当然是听儿子说过这些的,不然不会打算私自偷偷带着孩子走。但是,再怎么说,她是孩子的奶奶。他们程家,就东子一个是长在京城的,和她其他宝贝孙子孙女不一样,是最聪明伶俐,最受她喜爱的。只是媳妇一直把孩子护得紧紧的不让她碰,现在,儿子和儿媳离婚,彻底断了她和孙子的联系,她这不心里急。 “你不懂!这孩子当初从他妈肚子里出来后,都是我带大的。我和他感情有多深。他妈现在,非要把他从我们程家夺走。我能让她蛮不讲理欺负我们程家的孩子吗!”程母捶着大腿愤怒地喊道。 最怨,要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瞒着她离婚了不说,还把孩子拱手让给了对方。 儿子不争,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程家的子孙落入他人手里。 奶奶咆哮的声音,奶奶涨红的双眼,都让东子的小脸蛋皱巴起来,他的一双小手拉着舅妈的衣服,一向乌亮的小眼珠子露出了一丝无助。 奶奶爱他,他知道。可他只有一个人,能怎么办。 蔓蔓深深地吸口气后,向程母道:“阿姨,你太自私了,你只想到你自己和东子的感情,你有没有想到孩子愿意不愿意?你更没有去顾及东子他妈妈的感情。不管怎么说,就你私自把孩子带走这一行为,不仅本身不道德,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可能会使他妈妈精神崩溃。你明知道东子对他妈妈有多么重要!” 蒋梅离了婚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儿子了。 这点蔓蔓十分清楚。东子是唯一支持蒋梅生活奋斗下去的支柱。 世上的妈妈是最伟大的。 “你自己也做妈的,如果你儿子一样不经你的同意私自被人带走,你自己会觉得怎么样?” 程母唇发白地抖动着,面对蔓蔓最后这句话——无言以对。 她之前那些愤慨,那些理直气壮的话,一霎那都蔫了下去。 小东子趴在舅妈膝盖上,抽抽小鼻子,舅妈的话他都听进了心里,让他想起妈妈了:“妈妈。” 小家伙觉得自己也有错,不该轻信奶奶跟奶奶走。 “东子——”听到孩子喊妈妈,程母擦一下脸,想挽留孩子的手伸出去。在没有碰到孩子身上时,即被孩子躲了去。孩子选择的人是谁,一目了然。 程母的脸当即一黯。本来她以为是法院和儿媳自作主张不顾孩子意愿,但现在看来孩子根本就离不开妈妈。 开往程母老家的中巴响了下喇叭,乘务员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大声喊:“还有人上车吗?” 东子是紧紧靠在舅妈身上,说什么都不离开了。 程母逐渐露出了疲态,直起身,转过身,拎着自己的布袋,步履蹒跚地往车站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慌慌张张走了回来。 蔓蔓和小东子,立马警惕地看着她。 可程母只是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块布包的物体,唠唠叨叨地说:“其实我也有想过,如果东子不愿意跟我来,我就把这东西给孩子留下让孩子带上,保孩子平安用的。” 既然程母都这么说了,做人也不能太绝情,蔓蔓先代替蒋梅收下这份奶奶给孙子的礼物。 “奶奶。”小东子从舅妈怀里露出小脸蛋,挣扎地向程母挤出个笑,“奶奶喜欢东子的话,等东子长大了,自己能坐车了,会去看***。” 再没有什么比孩子这话更有用了。程母猛地是鼻子眼眶都一酸,高兴地哽咽地说:“好,好,奶奶等东子长大。” 眼看那中巴要开走,说不定是今天最后一趟车了,程母只能一步三回头,最后上了长途汽车。 汽车一走,扬起一地的风沙烟尘。 蔓蔓拿袖子掩住孩子的小脸蛋,吐出口长气。 “舅妈,你怎么找上我的?”奶奶走了,小东子又变活泼了,仰起小脸蛋瓜,朝舅妈既狡黠又讨喜地笑。 “这个说来话长了。”蔓蔓说,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和孩子聊天,而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才能找到公交车站或是出租车。 “来。”把孩子的掌心牢牢握紧在掌心里,马上出发,“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你妈妈找不到你,肯定会担心的。” “舅妈,你可以先打电话给我妈妈告诉她。”小家伙提醒像是脑子傻了的舅妈。 事实是他舅妈不傻,就是过于省钱,买了个经常电量不足的山寨手机惹了祸。 蔓蔓尴尬地不好启齿,磕磕巴巴道:“刚好手机电池没有电了。” “喔。”小家伙倒是想了起来,“舅舅说过,舅妈的手机是伪劣假冒产品,害他经常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 老公居然在背地里这样恶评她的手机。蔓蔓一个汗。 一大一小,在这像是漫无人烟的公路上,迈着快步。夜幕,逐渐降临,好在,路灯亮着。但是,左右乌黑一片,还是挺吓人的。 “舅妈,你说舅舅知道了你来找我找不到你了,会不会生气?” “不会。”说着不会的蔓蔓,却是想或许老公在家说不定担心了,看这天色,都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舅妈,你累不累?” 小家伙多可爱,居然自己不说累,还安慰地问她累不累。 蔓蔓揉揉小脑瓜:“不累。” “可舅妈带了三个孩子呢。” 被小家伙提醒,蔓蔓记起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而且两个孩子和小家伙一样,都唱起了空肠计。 看来找到车之前之后,得先赶紧找个地方填饱肚子。但是,走了快一个钟头了,没有找到车站,也不见出租车路过。 蔓蔓心里焦急,可别一大一小都饿晕在路上,那明天肯定要上头条新闻了。 身后,忽然一束车灯打过来。 甚是一惊,抱着小家伙,赶紧跳到路边。 比小汽车大出一截的吉普,缓缓地开到蔓蔓他们身边,停下来时,蔓蔓借着一圈车灯的光能认出吉普是军绿色的,一愣莫非是军车。 吉普车的驾驶座,传出一个洪亮低沉的男子嗓音:“是东子吗?” 这个声音? 顿让本在舅妈怀里的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喊:“罗叔叔。” 孩子认得对方?蔓蔓很是惊奇地扳过孩子的小脸,问:“怎么回事?” 吉普车门一开,跳下车的穿着迷彩野战军装的男人,高大威武,看见孩子和蔓蔓时浓眉往上扬,显出一丝疑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公路上走,足以引起人的疑问了。而且,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孩子的妈。 “她是我舅妈。”小东子捉紧蔓蔓的手,答。 听说是孩子的舅妈,罗大伟记忆了起来,于是对蔓蔓本来质疑的眼神立马变得柔和起来,道:“我是蒋玥的前夫,叫罗大伟,与东子他妈,之前因为打离婚官司的事见过次面,所以东子认得我。” 对方表明的身份,顿时让蔓蔓另眼相看。 蒋玥离婚了。 那是,听说不仅被解除军籍,而且被判刑了。 并且,罗大伟这身气概,说明绝不是个好欺辱的男人,蒋玥都闹得颜面扫地,婚,是肯定要离的。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罗大伟不需要再细问,都猜到蔓蔓和孩子定是出了什么事受困在这里。 “谢谢罗叔叔。”关键时刻,小家伙表现出无比的聪明,抢先答应下来。 听到小家伙这话,罗大伟是哈哈洪亮的笑声飞出,接着走上两步,在蔓蔓吃惊的注目下,一下把孩子扛到自己肩膀上,点着孩子的鼻尖说:“你妈妈把你教育的很好,你爸爸是个傻瓜。” 没想东子被对方这一夸,小脸蛋顿红,低低的小脑瓜有些害羞。 蔓蔓是被罗大伟直率的话震懵了。 罗大伟是率直到说话绝不会拐弯抹角的铁血汉子。在把蔓蔓和孩子接上车后,马上聊开了:“我这是刚好经过,若你们没有碰上我,打算怎么办?” “没有办法,手机刚好没有电了。”小家伙代替不能说自己手机是假冒伪劣产品的舅妈解释。 罗大伟似乎很喜欢小家伙一说话,小家伙只要一开口,他就笑,咧开一口的白牙,笑起来风声飒飒,很是威武。 蔓蔓看着这男人,挺是感慨:这样的人居然以前会是蒋玥的老公。 从车前镜里望到蔓蔓的罗大伟,尤其是蔓蔓那双大眼镜,眼底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属于军人指挥官的深思,浓眉一皱:像在哪里见过。 …… 在陆家,则是炸开了锅。 首先发现蔓蔓不见了踪影的是当哥的陆君。 从单位里回来,看见弟弟一个人在摆碗筷,问:“没有叫你姐过来吃吗?” “姐夫回来时会去叫姐过来的。”陆欢捏着鼻子说,主要是不想和林佳静单独说话。但过去那边,总是会遇到来开门的林佳静。 妹婿还没有到家。陆君走过去敲门,顺便想和妹妹单独谈几句。林佳静给开的门,开门时她以为是蔓蔓回来,叫:“蔓蔓姐,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门一开,门口站的不是蔓蔓,是陆家的老大。 林佳静整个人变成根木棍,对着君爷。 “她一个人出去了?”君爷的声音很冷,此刻跌到了零点,因为他一再交代过她出去必须有人陪着。 林佳静从来没有被这样喝过,木头似地点点头。 “出去多久了?” “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 “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是——” “会说是,你知道不对劲,怎么不通知她家里人?” 林佳静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这一串责问,毕竟蔓蔓是大人不是三岁小孩了。蔓蔓想出去想做什么,都有自由。但明显眼前的男人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事情正朝她未料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 知道妹妹一个人出去后,陆君当机立断拨打了妹妹的手机,结果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受到君爷一个狠狠的刮目,林佳静仓促退两步。 蒋衍这时候回到家,看他们两人站在门口,惊异:“出什么事了吗,大哥?” “你老婆中午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手机无法接通。”边说,冷冷的眸仍像刀子在林佳静脸上剐。 老婆的山寨手机……蒋衍恼怒地挠下头:“我叫她换手机她偏不换,她手机经常没有电。” “她有可能去哪吗?”陆君问妹婿。 “我打电话问问初夏。”虽这么说,但蒋衍知道,老婆不会至于不回来吃饭都没有向家里打声招呼,而现在已是到点吃饭时间了,英眉蓦地蹙紧了几分,甚至眼底浮现了些忧虑。初夏的电话没打到,蒋父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爸,什么事?”背过大舅子,蒋衍火急地问,他现在急着找失踪的老婆呢。 “你二姐现在回来,说是东子不见了。”蒋父在电话对面一样如火上身。 “什么?”惊异,疑惑,抹过眉宇时,忽想到自己一样失踪的老婆,冷静下来的声音质问,“爸,你先说清楚事情经过。” “东子现在不是去上暑期双语夏令营吗?你二姐一般都是下班,才去接孩子。今天你二姐加班,也没有告诉我一声让我先去接东子。结果五六点钟去到幼儿园,幼儿园的老师说东子三点钟左右,已被孩子家长接走了。” “孩子家长?谁?是咱妈吗?” “不是,据幼儿园老师描述,东子自己都承认的,孩子的奶奶。”蒋父扶着额眉长长叹丝气,耳听女儿在家是急怒攻心,在与程思全沟通时几乎是气晕了过去。 “程思全,你凭自己的良心说话,是不是你让你妈这么做的!” “不是。阿梅,我真不知道我妈会做出这个事。再说,我都不知道我妈来北京了,她都没有告诉过我她要来。”程思全一听自己的妈把儿子悄悄带走了,也是茫然不知惊慌失措。 “你不知道她来北京?她是你妈你都不知道她来?程思全,你撒谎不要撒到当全世界的人是傻子。是,我蒋梅之前是傻子,傻到老公出轨了都不知道。可是,程思全,现在事情都明明白白了,我蒋梅不再是傻子!是你对不起我们母子俩,是你情愿要那女人都不要我们母子!这些话你都没有和你妈说清楚吗?” 本想推卸责任的程思全,听到前妻这番话,无话。确实,他是告诉家中老母自己离婚孩子被判给老婆了,但是离婚的责任是谁,他说不出口是自己的出墙。而且因为这,已经让他在部队里的职业生涯到头了。他没脸面对老母。 “程思全,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我绝对和你和你妈都没完!”蒋梅摔了电话。 二姐红着眼哑着嗓子的声音,都通过手机传到了蒋衍这里。 “爸,你和二姐先过来。蔓蔓也不见了。我想,我们要商量一下。”蒋衍决定。 “蔓蔓不见了?”蒋父一霎诧异之后,惶惶起来,蔓蔓身上还有他两个宝贝孙子孙女呢。 “是,中午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我怕是和东子有关。” 听到这个,蒋父急忙带上女儿奔来。 蒋衍挂了家里的电话后,转过身来面对老婆的大哥,沉声道:“东子被他奶奶带走了。有可能往火车站或是汽车站,我和我二姐可能要去车站找人。我想蔓蔓可能和东子在一块。” 确实是像妹妹做事的风格。如果妹妹真是没有在初夏那里的话,这个可能性很大。或许半路遇上东子和东子的奶奶,跟踪去了。 “若是正规的火车站汽车站,还好,就怕不是,你看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电话回家。”五指握紧手里的话机,冷眉骤怒,是因为夜里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遭遇什么事都有可能。不管怎么说,这程母太过分。 一帮人,着急是往各路车站寻找。 楼下的动静惊动了楼上的姚家。 姚子业接到电话,脸色一变,披了件衣服马上出门。 “子业,什么事?”本是家里要开饭了的姚夫人,看大儿子晚饭没有吃就走,追着问。 “蔓蔓和东子都不见了。我和陆君去趟公安局,找监控录像,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姚子业话都没有说完,因为事情很急,身影已冲出了门口。 姚夫人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同样哪顾得上吃饭,匆忙下楼去陆家看能不能帮上忙。 大哥与母亲的话全听见了,姚子宝从书房出来,打皱眉,跟随母亲下楼。走到陆家门口,直觉地回个头,见对面屋敞开着门,屋里亮着灯,却有一丝诡异,隐隐约约传来的是什么声音。他走了过去,拽开半开的防盗门,整个身体探进去一半,见客厅里,林佳静蜷缩在沙发上像只小猫抱着膝盖。 “佳静?” 她像是没有听见。 姚子宝走了进去,走到她面前,伏低头:“佳静?” 从膝盖里头抬起的一双红肿的眼睛,像是桃子。 “你哭了?为什么?担心蔓蔓姐吗?”姚子宝一串惊叹号,声音里夹带出了一丝关心。 这时候,也只有他能想到她顾到她。林佳静这一刻,终于明白什么叫爱你的人才是你最需要的。 “对不起——”她呜咽道,眼泪若掉了线的珍珠往下落。 “你别哭啊。”姚子宝从没有面对过对自己哭的女孩,急得看到纸巾盒一盒子都送了过去。 拽了条纸巾揪在手心里,林佳静任泪流了满面,说:“我很自私,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什么资格?”姚子宝听到这会儿,好像听出了点什么,蹲下身,扶着眼镜望着她。 灯光打在他的脸,能依然看到脸上一些痘痕,一些坑洼,但是,他的一双眼睛,若山里升起来的北斗,璀璨,明亮,照在她心头上即是一震。 “我——” 屋门,这会儿被人一推,伴随姚夫人的声音:“宝儿?” 两个年轻人咋跳。 姚夫人看见儿子,也就看见了满脸泪流的林佳静,眉头狠狠地一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男人面前哭? “妈,佳静是担心蔓蔓姐。”姚子宝找回了自己声音,立马先为她解释。 姚夫人可不管她是真哭假哭,反正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和她耗,直接对儿子说:“欢儿被他哥指去出租车公司,你赶紧和他一块去,我怕他冲动的时候犯错儿。” “行。”姚子宝一口答应,走了出去。在到门口时,脚不禁顿了下。但母亲在这里,他不好回头再安慰她两句,只好硬着头皮拔腿走了。 儿子一走,姚夫人自然不会留,拉上门。 嘭,门的一声轻响,却是极大地震动在林佳静心里。 她不用看都感觉得出来:他妈一点都不喜欢她。 …… 坐在罗大伟的车里,罗大伟开车如人,开的快,吉普像脱缰的野马,在公路上奔驰。蔓蔓借了罗大伟的手机,因为不知道老公新手机的号码,只好先打了电话给初夏,让死党转告她老公她和东子都平安。蒋梅的电话则不知为什么一直打不通。通完电话,感觉风从窗口如张开的风鼓吹进来,一阵阵的发凉,道是她这个大人,都感到冷而缩起脖子。因而是想到了自己和孩子走了这么久,出汗再加上刮风,不知道会不会着凉。手,伸过去,摸到小脸蛋,果然是烫。原以为红脸蛋只是孩子害羞,但其实不是。 心里当是一惊,紧张起来,忙把孩子搂怀里。 “舅妈。”小鼻子抽抽,打了个喷嚏。 响亮的喷嚏声,是让前面开车的罗大伟,脚一错,差点踩错了油门。 “什么事?”罗大伟一边开车,一边着急地问。 “发烧了。”蔓蔓摸着孩子发烫的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毕竟是个准妈妈,不是个有过孩子的妈妈,不知道怎么应付孩子这些突发状况,唯一能想到的是——送医院。 结过婚,但一样没有孩子的罗大伟,与她一样想法。 吉普车,这时其实已经快开到家了,两人却没有往家里奔,先把孩子送到了就近的部队医院。 罗大伟停下车后,从蔓蔓手里抱过孩子送进急诊科。京城的大医院急诊,都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若不找到个熟人,不知道要等多久的号。罗大伟随手拉住一个护士,表明自己军官的身份,说:“同志,麻烦你给找个儿科医生。” “孩子感冒发烧吗?先量个体温吧。”护士一看东子的脸红红的又是流鼻涕,却是不慌不急的,指向那候诊的一排长凳子。上面,坐了十几个人,都是父母带着抱着发烧的小孩。 罗大伟当时那个急啊,心想要是在自己部队的卫生队或是医院,他一喝,马上出来个医生拍他屁股。可现在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把东子交给蔓蔓先抱着,他急急忙忙去挂号处挂个号,然后打算溜进去找后门。 “舅妈——”小家伙这时头已经烧得晕晕的,靠在舅妈软绵绵的怀里舒服地想睡觉。 “东子,别睡啊。”蔓蔓害怕地拍着小家伙的脸蛋瓜,急得不得了。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闪过去,抱起孩子走到护士的咨询台,问:“请问赵文生医生在这里上班吗?” 刚听赵文生自己说要在急诊值班,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蔓蔓纯粹当瞎蒙了。 “赵文生医生,在啊。你是他什么人?”护士挺是惊奇地问她。 蔓蔓在心里立马喊谢天谢地,对着那个走来走去还在寻找后门的罗大伟喊:“罗大哥,这边,我找到熟人了。” 于是两人抱着孩子直奔赵文生看诊的地方。 眼见一个刚看完病的孩子被家长抱出来,蔓蔓壮着胆子推开门进去,叫:“赵大哥!” 赵文生不是一个人,身边带了好几个助手,一听她声音,几个人齐头往回看,看到蔓蔓,有人马上意会地问:“赵老师,是你女朋友?” 赵文生嘭跳起来,瞪住几个学生:“不是,你们别乱说,她有老公的!” 蔓蔓也没有想到,只是叫一声赵大哥都会被人误会,囧。她不知道,那是由于赵文生刚到这里后,因为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结果人家都不信他现在仍是单身。 “什么事,蔓蔓?”赵文生一边唬住几个学生不要乱嚼舌根,一边主动走到门口,这一看,他看到了在罗大伟手里脸红红的东子,斯文的眼睛顿时肃穆。 “在车上吹了风,我们一看,发烧了,就送这里来了。”蔓蔓道。 赵文生什么都没说,两只手伸过去,先把孩子抱过来。小东子一靠到他身上,闻到他衣服上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小脸一皱,张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是妈妈喜欢的男人,两只乌亮的小眼珠子猛地缩圆了。 这可怎么办? 烧得糊里糊涂的小脑瓜,没有忘记: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要亮出自己男子汉的一面,给妈妈争取好处,别以为他妈妈是好欺负的,妈妈有他这个儿子保护。 “怎么了?”可这个男人好像看出了他所有的小心思,一手抱着他,一手扶着眼镜,笑眯眯的,好像只狐狸。 小脸蛋咳:“我只是发烧。” “知道自己烧到多少度了吗?”边说,边是趁孩子不注意,接过助手递来的耳温计在孩子耳朵边上一啲,炫耀似地说,“快三十九度了,你妈妈知道肯定要哭鼻子了。你说怎么办?” 原来自己快烧到三十九度了。小脸蛋火燎火急的:“你说怎么办?”小家伙可不想让妈妈为自己担心。 赵文生身边的助手都笑了。应说赵文生哄孩子那叫做顶呱呱,一流的孩子骗子,没有哪个孩子能在他手上不栽的。 【140】温馨一章 更新时间:2013-3-19 10:35:35 本章字数:11201 终于接到从初夏那里打来的电话,说老婆和东子平安。爱残颚疈在车站找人的蒋衍等蒋家人终于松口气,鸣金收兵,赶着回家与蔓蔓以及孩子见面。 路上,蒋父说女儿的脾气了:“你别和他吵。他终究是孩子的爸,你们这样吵对孩子影响不好。孩子不一定理解,说不定到时怨回你头上。” 蒋梅吸着鼻子,少有地对父亲表现出强硬的一面:“这事没有的商量,我反正这事和他们母子没完!” 开车的蒋衍,握着方向盘,俊容肃穆,遂长的眸光里,透出了自信与严酷,在姐姐说完这话后,终于开口:“爸,这事不管怎么说,程家是有错的。我们不可能忍让。但是,二姐,你在电话里和他吵是没有用的。总之,我们现在必须先和孩子见上面再说。” “阿衍说的对。”赞成小儿子的话,蒋父同时是感到,小儿子有些变了,可能是儿子要做爸了,对孩子这事也特别敏感。 甲壳虫刚开进部队大院,见大舅子的车停在中间,似乎是刚回来又要出去,察觉到异样,蒋衍降下车窗,面向对方。 陆君的车停了下来,坐在后座的陆欢朝他喊:“姐夫,去医院。赵大哥刚让人打电话过来,说孩子在他那。” 听到说孩子在医院,坐在车里的三个蒋家人全部吓了一跳。蒋梅的脸忽的白了,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道:“东子他怎么了?!” “阿梅!”蒋父慌慌张张拽住要往外冲的女儿,“你别冲动,东子怎样,要到医院再说。” 打个方向盘,甲壳虫尾随大舅子的车,直奔出院门。 寻到医院急诊的时候,蒋梅两条腿一直在抖。她宝贝儿子向来被她照顾的很好,上医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这刚到,后面杀来部出租车,程思全从上面跳下来。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第一时间同样奔到这里来了。 “东子呢?”追上在门口的前妻,程思全忧愁的脸在医院白灯的照射下是蜡白的。 哆着身子的蒋梅,猛地顿脚之后,一转身,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 周围一片被惊到后的肃静。 五指红印,清楚地印在男人的脸上,可见打人的人用足了全身的气力。 程思全低下头,感觉有一口血液从喉咙里流到了嘴角,可他不敢吭一声,四周好几双冷冰冰的目光都是伺机待发,只要他再敢狡辩一句,迎接他的,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蒋父终究是不想在公共场所闹大了,拽了下女儿,安抚道:“先去看东子再说。” 旋身,蒋梅直冲进里面。 一行人奔到检查室门口,先是看见了坐在外面长板凳上的蔓蔓和罗大伟。 “姐,你把我们吓死了!”陆欢第一个对准姐姐暴跳。 相比自己哥那张一如往常的酷脸,蔓蔓眼下更怕的是老公的虎视眈眈。 “手机呢?” 老公的手直接伸到她面前要那个“罪魁祸首”的山寨机。蔓蔓的月儿眉蹙着想为国产山寨机争辩几句:“它只是刚好没电了,之前都好好的,我去店里换块电池,还能用。” “我数一二三,马上给我!” 老公厉吼,发的是军令。 军令如山。 她再省钱都不行了~ 老公要爆了。 蔓蔓慢吞吞地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看媳妇磨磨蹭蹭的模样儿,蒋衍又气又怒又是哭笑不得,但是,要板着脸:这事儿不能再玩! 手机交给老公后,蔓蔓急忙加上两句:“如果你不让我买手机,你买低端机可以了。太高端的,苹果什么的,我怕丢,丢了会心疼的。你不想我心疼吧?” 因为怕丢情愿不买好手机,不愧是省钱专家蔓蔓的理财之道。 哥们爷们弟们,都没眼看了。 老公英眸熠熠,直接对她宣告:“我就给你买最好的,让你戒掉这个毛病!” 蔓蔓恼得咬唇。 处理完山寨机问题后,蒋衍开始盘问老婆是怎么一回事了。 蔓蔓断断续续地讲到整个事情的经过,程母与她抢孩子那段她有意省略了,只是说程母本意想带孩子回老家玩几天后来改变了主意。 可是,不需她细讲,没有人相信程母会是如此简单的心思。就是后来救了他们的罗大伟,在得知原来有这么个缘故时,都剑眉一扬,很是不悦,望向了默默不说话的程思全:“你就是东子的爸?” 程思全不知他是谁,回头对他似是有些挑衅的语气皱起眉头,问:“你是谁?” 翘起一条腿的罗大伟,对他的问话,扯扯嘴角,仿佛他的问题是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你说我是谁?你和我老婆上床你问我是谁?” 他的话犹如颗炸弹,除了之前知情的蒋梅和蔓蔓,炸得在场的人都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最骇的要属程思全了,面对罗大伟,一张道貌盎然的脸像是被撕了层皮,露出底下的张皇失措。 “说真的,我早就想找你了。因为我老婆不愿意和我离婚,而你对这种红杏出墙的女人却情有独钟。我巴不得你赶紧把那女人接回你自己家里。当然,前提是你老婆先把你这种人给甩了。” 罗大伟翘着二郎腿,口里向程思全喷出的一句句话,可谓是毒辣俱全,说得程思全的脸当众扫地了不说,一阵青一阵白活像唱戏的,够精彩的。 “你,你——”程思全有被众人周围的人取笑的感觉,怒,“你们不懂,我和我老婆之间的矛盾,你和你老婆之间的矛盾,你都不懂!” 知道前夫接下来要指责她作为一个事业女性不懂女人风情的话了,蒋梅的手摸到胸前的衣物一揪,望着检查室紧闭的门,只是想着儿子。 目光,不经意落到了她的侧颜,在捉到她底下暗藏的一丝忧伤时,罗大伟抓紧拳头喊靠,这样的老婆都不要,这程思全不是脑袋傻B,是***装B!他今天非得撕了这家伙的嘴脸,嘴角一扯,如鹰一般的黑眸射向程思全。 程思全甚至可以在他眼里找寻到愤怒的杀机,心头不由一凛:这男人怎么回事? 罗大伟,哒,一只鞋狠狠跺在地上,指向他鼻子:“你以为你和她是什么?演苦情戏吗?以为你们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茱莉亚,我和你老婆则是阻碍你们结合的恶人?笑话!你们想在一起就在一起,像你这种男人和她那种女人,就你们自己敢要,你问问周围,其他人还谁敢要!” 红杏出墙的男女? 说真话,谁敢要这种对婚姻不守信用的男人女人! 周围一阵窃笑,程思全恼羞成怒,说委屈,他始终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那个,道:“你和她怎样我不清楚!但我和她,我们之间的问题,绝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能理解的。你自己可以问她,她算得上是个好老婆吗?做饭不会做,老公回家只会对老公发牢骚,哪有一点做老婆的样子。” 罗大伟是与蒋梅才见过一次面,说对他们夫妻了解到什么程度,当然无以为证,即使他罗大伟信能照顾好小孩的女人绝对会是个好老婆。 终是说到这一点上,蒋梅闭上眼,五指攥紧成个拳头,捏死。蒋父拍打大腿,摇晃头。蒋衍站了起来,他姐或许在之前的婚姻里面没有做好的事情,但是不可能让程思全当面这样抹黑蒋梅的全部。 这时候,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在认为自己正义凛然的程思全面前响起。 “在你指责她是不是好老婆之前,你有没有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有尽到一个好老公的责任?事实上,连你儿子都了解她,你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 儒雅的声线,是从检查室里传出来的? 程思全一怔。 蒋梅打开眼皮,眼睫毛唰地抖动,不敢闭一下,只担心遗漏每一点。滑动门啪是一开,立在门口的白衣男子,一如她多少年前的记忆,温谦的俊颜,一双黑眸若是能一眼洞穿他人心思的犀利,含蓄的是一种在篮球场上能压倒对手取得胜利,不,是在哪里都能压倒一切的强大魅力。 “阿梅。”他望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的浅笑。 她太熟悉了,这是他每一次上篮球场之前回眸对她的那一笑,然后他会对她说:不会有事,有我在,一定会胜利的。 膝盖忽然发软,不是疲乏无力,是全身骤然的放松。 他伸来的手用力一握,牢牢地撑住她半滑下去的身体。她抬起头,望进他眼睛里。 程思全看着他们,忽然间,是被一种强烈的震动抓住了心头。他前妻望着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好像当初他们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 “你是什么人?”没有多想,一句质问脱口而出。 “不管怎样,你和她现在是离婚了,轮不到你来问这句话。” 赵文生噙着微勾嘴角,简简单单抛出来的这句话,比刚才罗大伟那些话还要毒辣上三分。 程思全脸上的表情不止是精彩,是坠入了悬崖的惊恐,濒死的前景。 你死定了! 明星篮球队长上场打仗时,从来带的都是战要全胜的骄傲与自信。 程思全退了半步,想到什么方是站稳,抬头:“我是孩子的爸爸,现在孩子怎样了?” “孩子的爸爸不等于是孩子的监护人。我现在只和孩子的监护人谈。” 简单,扼要,扼住对方的咽喉绝不放手。 程思全瞪着他。 然赵文生是潇潇洒洒地把他前妻一拉,拽进了门里,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滑动门。 门咔锁上的一声微响,程思全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罗大伟虽然不知道赵文生是什么人,但真心感觉到这医生给人出了口恶气,拍手大叫好。 程思全转头瞪向罗大伟,后者爽快地双腿跳起来,朝向他嘲讽地大笑:“别以为你老婆没人要。你老婆多的是有人要!是你自己是瞎子!” 整个身体没能站稳,一个巨大的摇动差点猝倒,程思全愣是没想明白:自己不要的女人哪点好了,居然被这么多男人看上。相比之下,蒋玥还在监狱里头。 一个人,如果他发现丢掉的不是垃圾,而是被人捧做是宝,可想而知心头这种可怕的震撼是什么模样。 现在,程思全,已经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要颠覆了。 检查室门里 蒋梅浑身发热,这热,是从他握着她的手臂传达到了她的心脏,血液流速加快,沸腾的血液涌到了脸,让她低下头,不敢看人。 然而,她现在不是心怦乱跳的少女了,她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勉强地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东子他——” “嘘——”他一只指头先贴到她唇边,“他在睡,刚服了药,不要吵醒他。” 唇上一丁点他指头的温热,都足以令她血液里面的火山喷发,她的头往后缩,佯作恼:“既然都不要吵醒他,你把我带进来做什么?” 听到她这话,他只是笑着,像个好好脾气的教书先生,笑望着她,一双漂亮的黑眸,笑起来,不知道击碎多少女人的芳心。 “你,你笑什么?”感觉他这笑,好像是笑自己没有长大一样,她的脸赧红一层。 “你——我的篮球队经理人,从来没有变的老毛病。”点教的指头,挥点在她像是执拗地想争辩的鼻子上,让她一再往回缩。 她的头,是无处可躲了,轻微的嘭,后脑勺抵在了门板上,透过眼镜的一双眼睛,瞪大着看着他。羞涩,害怕,尽显在眼底:“什么老毛病?” 修长美好的指尖,落在她飞眨着闪躲的眼睫毛,微勾的嘴角拉出一丝感慨的长叹,吐出四个字:“心、口、不、一。” 蒋梅从这个成语,可以联想菲菲,一瞬间,脸皮上飞升的温度,到达了火山喷发,熔浆四溅。 躺在洁白床单上的小家伙,这会儿轻微翻了个身,嘴里咕哝:“妈妈——” 也不知道这个小鬼精灵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他点在她脸前的手指,立马收了回去。 她局促地扯下衣摆,咳咳两声,走到儿子躺的床头。 伸手探到儿子的额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热,长长是呼出口气。背后,一把椅子落到了她背后。 他温柔沉稳的声音说:“坐吧。” “谢谢。”怎么想,怎么做,在他面前都是丢人的样子。蒋梅红着脸,坐下来时脑子里都在绕着这个。 是想起了多年前她自告奋勇跑到篮球队,主动请缨当经理人的时候。大致上,全校最厚脸皮的女生当属是她了。好多女生都想借口用各种法子接近篮球队,但是,也都知道篮球队训练严格,尤其是篮球队长赵文生,不许让女生靠近影响队伍练习。就她不怕死,三番两次缠着他,拍起胸脯发死誓:如果我会喜欢上篮球队里面谁,我蒋梅被天打雷劈…… 后面四个字“不得好死”,被他一只手果断地捂住了。 不然,之后,她喜欢上他而不得好死,也是她自找的。 好像看出她是在想什么,他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现在,她不会傻到去反问他笑什么,反正她是孙悟空被他这个如来佛握在掌心里头,困窘地扭了下,道:“你可不可以笑小声一些,我儿子在这。” “是啊,我都快忘了,你有个儿子。”他若有若无地拉长语气,道,眼睛,是同望向床上的小家伙。然后,以他照顾过不下于上千上万个孩子的锐利,从小家伙眼睫毛上的轻轻一刷,就知道小鬼精灵是在装蒜了。 笑意,不禁又是在他嘴角上浅浅地展开:“你坐吧。我还有其他病人要看。” 听到他要走,心头蓦地一股强大的失落,让她几乎是猝不及防地站了起来。 然他的大掌,似乎是早有预料地,先拍在了她肩头上:“别担心,我就在隔壁。东子有什么事,你叫一声,我都能听见。” 明显,她这就是又在他面前丢人了。眼瞧,有一两双好奇的眼睛,透过被风撩起能翻开一角的隔开的帘布,看着他们,露出惊奇。 她慌忙重新坐下来背过身,听他脚步声离去,是穿过了那道隔开的白帘,有人询问的声音穿过了单薄的帘布。 “赵老师,这个是你女朋友了吧?” “你们有完没完!”他喝,夹杂威信与笑骂。 语气与她当年在篮球队时,被他的队友们笑话说她是不是倒追他们队长时,他听见后走过来的喝声一模一样。 回忆与现实,时不时重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脑子里糊里糊涂,犯着晕,然而,有一点肯定的是,许久以来,被程思全给伤害彻底了的心如死灰,现在正被一种暖暖的东西包裹着。 不说他,她都没想到,连那个罗大伟都会为她挺身而出说话。 就如蔓蔓之前说的,她不是一个人,绝不是一个人。 摸着儿子的小手,眼眶里忽的一热,低下头,吻着儿子的手指:妈妈爱你。 躺在床上装睡的小家伙,别提装的有多累了。要装着没有看见妈妈和喜欢的男人独处,要装着没听见妈妈对他的深情告白,小眼眶里其实一样满满溢着对妈妈的疼惜。但是,男子汉,就得装!装得无比坚强! 接下来,只听妈妈轻轻的呼吸声,头耷拉下来,压住他一只小手。 小眉头到了这会儿不得不一皱:妈妈居然睡了! 妈妈,这下,又得在那个男人面前丢脸了。 小脸蛋都为在那个男人面前会变成没有半点防范的妈妈汗颜。 说曹操曹操就到。 掀开白帘走过来的男人,手臂上挂了件军衣外套,蹑手蹑脚到了她身后,轻轻把军衣披到她只穿短袖露出大半胳膊会着凉的肩膀。 小家伙猛地睁开眼睛,与他对上眼。 小脸蛋鼓起两个鸡蛋大的鼓包,赵文生看到微微眯着。 切!乌黑的小眼睛朝着他发出强烈的示意:对我妈妈没有意思的话,不要随便对我妈妈好。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愈来愈,比大人更精灵了,成精了。 伸出的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小脸蛋的鼓包上一捏:大人的事不要多管。 被扯歪的小嘴角瞪着他:为什么不能管? 眼前的男人噙的笑意始终像只狐狸,是接下来,把他被压住的小手,轻轻地从压的手臂下抽了出来,再搁进了被单里。 小脸蛋依旧鼓鼓的:不要想着贿赂我! 男人的指尖,只是镇定自若地在他小额头上一弹:想保护你妈妈,先把身体养好吧。 这男人,是只狐狸,可怕的狐狸,能把他和他妈妈都抓在掌心里操纵。小脸瞪着,但是必须先闭上眼睛,赶紧把身体养好,才能全力以赴对付这只狐狸。 看到他们母子俩,都合上眼,修长儒雅的身影,是静静地立在原地,仿佛时间再也不会转动似的。直到那边有人叫一声“赵老师”,方是带了丝凝重地转了身,但一抹精神,始终是停留在了这里。 检查室门外 既然母亲都被医生叫进去谈话了,而且从医生的表情上来看,明显孩子没有什么事。各人,便是都想着是不是该收兵了。主要是怕坏了里面人的好事。 蒋父对这个突发状况,是既点头又摇头地笑:赵文生,他自然是认得的。那个中学时候,已经给他们家留下深刻印象的男孩,现在如他所料,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程思全这种人能比得上的。 罗大伟,是目送程思全走了,方是站起来,准备告别。 听媳妇说了是这人在路上救了他老婆和侄子,蒋衍自是感激万分:“谢谢,罗中校。” “感谢的话,不用多说了。”罗大伟直来直去地挥着手,“我也不过是尽人本分。”刚抬脚要走,是忽然发现了躲在暗影里的两个爷。 两爷因为是蒋家人自己的事,躲在一边,只是默做观察,没有插手。 罗大伟径直朝两爷走过去,道:“陆上校,姚上校。” 听到,好像是认识他们俩。两爷都浮起了丝困惑。没错,他们知道他是蒋玥的前夫,但是,照理说,他们都没有接触过他。 罗大伟也看出他们眼里的疑问,当机立断,是将胸前的衣服扣子一扯,露出了胸前一道疤痕,说:“多年前,抗洪的时候了,若不是陆上校你救了我一命,我罗大伟,现在也没有在这世上了。多年前就想感谢了。可是陆上校那次后被调离了队伍,而且,陆上校都不爱这些上门的感谢词。现在遇上,刚好能表达下我被救的心情。” 姚子业听他这么一说,狭长的美睐一眯,似也是记起,对君爷说:“我那时候送医疗器械到你在的卫生队,你同事说刚好要人帮忙把我拽了进去。那次你做的紧急开胸手术只有这一例吧。” 君爷救人太多,基本是自己都记不清有些谁了,因为都是职责所在。但是,这一回,姚爷这样一提,他却是十分清晰地记忆了起来。而且,揉进各种复杂的眸光,是放到了妹妹那里。 因着君爷的视线,罗大伟回头一望,望到蔓蔓,脑子里忽是灵光一顿,骤然明白之前对蔓蔓那双眼镜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因而指头指向了蔓蔓顿顿挫挫地说:“是,是见过,我发烧时,你给我擦过汗,你说你紧张时眼睛看不清,只好把眼镜戴上。” 被罗大伟指住,还说以前给人家擦过汗,蔓蔓挺汗的:自己对这事,没能记起半分。 会不会是罗大伟认错了。 感觉到媳妇的紧张,蒋衍搂住媳妇的肩头,向罗大伟示意地摇了摇头。 接到这个信号,罗大伟果断地闭上了口。 然,这事儿,对蔓蔓来说,不免是一个强烈的冲击。 晚上,与老公回到家,蔓蔓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开始闪过一些奇怪的幻觉。 今晚夫妻两人都挺累的,决定冲个凉后,都准备早点睡。蒋衍刚是要走进冲凉房,突然间是猛地冲回房间和老婆说:“你妹子不在家?” 他们回来时,已是晚上九点过后了,是自己用钥匙开的门,以为林佳静是把自己关在房内自己睡了。现在想起来完全不对。林佳静很敏感,一点动静都很惊醒,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回来。 蔓蔓忙和老公跑到隔壁客房查看。客房里空空的,被褥叠放整齐,林佳静的行李也不在,只有桌上留了张纸条说:蔓蔓姐,知道你平安我很高兴,现在,我该回去努力学习了。 虽然从林佳静这张客气的纸条看不出什么,但蔓蔓一下还是能感觉到不对劲,回头问老公:“我回来之前,出什么事了吗?” 蒋衍也觉得,不管怎么说,林佳静这个不告而别,本身肯定出什么问题了。 “我回来的时候,刚好见她和大舅子在门口说话,得知你和东子都失踪了,当然顾不上其他人了。”蒋衍说。 她哥把她妹子气走了? 蔓蔓愣,急忙找到对面,找到一样刚回来没来得及换衣服的大哥:“哥,你和佳静说了什么吗?” 听到妹妹这话,冷眸极是危险地一冷:“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蔓蔓可不傻,忙说:“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和她说些什么坏话。” “既然知道你哥的为人,还需要来问我吗?”君爷毫不客气。 如果温家人敢在他们兄妹之间挑拨是非,他第一个就将那个人的舌头割了。 她哥眼底的杀气,蔓蔓全部收到了,于是主动选择了退兵。 当务之急,先打电话过去问林佳静到家了没有。林佳静没有接她打的电话,蔓蔓只好选择打了养父的电话。 温世轩接听了,听到她问,也挺是讶异地说:“我都好奇她怎么是晚上从你那里回来呢?当然,她自己说了,说是你们夫妻忙,她不想再打扰你和阿衍,而且想静心学习,明早要去上课,所以选择今晚回来。” “爸,麻烦你这几天多留意佳静,有时间,我会过去再看看她。”蔓蔓说。 这事儿,问当事人,怕也是问不出来。眼瞧林佳静是对她都决定三缄其口了。眼下最主要的是观察林佳静接下来有没有异样。 看老婆打这个电话打那个电话忙乎了老半天,蒋衍对林佳静的意见突然大了,琢磨着说:“我看,得和她学校的辅导员说一说,她这心里有点问题。” “你胡说什么?她不过是不爱说话,和我以前一样。”蔓蔓对老公这意见可不赞成。 “你以前,最少有你师哥和初夏吧。我看你对他们两个,无话不谈。她不是,她现在身边好像没有固定的朋友。” 别说,当老师的老公,真说到了点子上。林佳静来到这京城以后,以前的朋友,当然是全没了。现在,要马上交到合适的朋友,因是外地来的学生,总有些难。让学校里的辅导员开导下林佳静,倒也不失是个主意。 林佳静是挺寂寞的,在好不容易从姚子宝的主动关心里面感受到一股同龄人的温暖之后,却被姚夫人讨厌了。她甚至讨厌起了自己。就今晚自己的表现,她都觉得挺差劲的。自怜自艾,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个德行了。蔓蔓说的对,她不能再和姚子宝在一块了。她会失去自我的。她从蔓蔓那里逃,倒不如说是从姚子宝那里逃。 蔓蔓只希望这个妹子能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林佳静,比她当年,不知道好多少倍,有优秀的潜质,不该这样毁了。 听着媳妇长短叹气,蒋衍把老婆腰间一抱,说:“一块洗澡吧。” 蔓蔓的脸顿然一红,瞪向老公:“你想干嘛?” “时间晚了啊。两个人轮流洗多不方便,一块洗节省时间。” 老公很能说会道,什么瞎话都能掰出来。蔓蔓哼哼:“行,你这个建议,先去和我哥说吧。他同意,就行。” 蒋衍本是势在必得的脸,唰的一白,僵成了化石:他这话敢去和大舅子面前说,是要让大舅子一拳先砸到他鼻梁上吗? 蔓蔓潇洒的指头,敲打在老公皱巴着的额纹上:少花言巧语了,骗不了我的。 蒋大少无比郁闷地往床上一躺,装死算了。 夜晚,熄了灯,蒋衍同志心里痒痒的,时不时偷偷瞧枕在自己身边的老婆。媳妇知道有大哥扛着,老公不敢搞偷袭,枕在老公身边,睡得香甜。 哎~ 叹息着,侧个身,背对老婆,想自己先安抚下蠢蠢欲动的小腹。背后,老婆的脑袋瓜,忽然贴了过来,是紧贴在了他背上。他浑身便是一僵,苦涩地一扯嘴角:蔓蔓? 蔓蔓小媳妇没有吱声,或是说,有吱声,但不是在和他说话。 于是,军人的警惕性,让他立马一翻,回过来面对老婆。 媳妇像是在说梦话,嘴唇一张一合的,甚至发着抖。他英眉一蹙,掌心在黑暗里摸上媳妇的额头,结果黏上的全是冷汗。 “蔓蔓?蔓蔓?”摇一摇,要把她唤醒。 蔓蔓没醒,蔓蔓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片黑暗里。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两只手用力地拨着阻挡在面前黑云。最终,看到了一圈亮光,她走过去,眯着眼,看到了她哥,站在那里,侧对着她,却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 她张开口,欲喊:哥—— 这时,乌云变成了一只黑手,向她哥的背影伸了过去。 心脏,猛然是被什么抓住了,一滞。 “蔓蔓?!” 陆家 陆夫人半夜起来上洗手间,见是书房里的灯亮着。知道里面是谁,她走进厨房,冲了杯牛奶,亲自端进了书房。 听到门咿呀一声,抬头看是母亲,君爷举手揉了下眉间,有些歉意:“打扰到你们休息了吗?” “没有。我是刚上厕所。”陆夫人将热腾腾的牛奶,送到儿子的桌上,一片慈母心肠说,“陆君,这几天我天天见你熬夜,你即使是忙于工作,也不应该这样累了自己,不好。” “就这几天而已。”君爷接过母亲递来的杯子,慎重地握在手心里,对母亲的问题,自然是很尽心地回答,“文生从美国那边带回来的资料,因为是要还回去的,所以,就这几天的功夫比较忙。” “可这些工作,你可以在单位找人帮忙。”陆夫人尝试提议儿子减轻点负担。 对母亲这话,君爷只是摇头笑笑。有些事,别人帮不上忙,而且,这是私事,不是公事,只能在家里做。 陆夫人在儿子的摇头之中似乎意识到什么,再看儿子桌上摆放的,都不是什么政府机关的文件。倒是在其中,好像能看见她女儿名字和律师所的字眼。 眼见着母亲像是要瞧出点什么了,迅速地把掌心往文件上一盖,道:“妈,你先回屋休息吧。我收拾收拾也得睡了。” “喔。”陆夫人被儿子这么说,只好站了起来。 看着母亲走出去后,是把最重要的文件迅速放进抽屉里锁起来,接着拾掇一下,望表是快深夜两点钟了。忽然,搁在桌头的手机嗡嗡嗡地振动。 见是妹婿的来电,冷眉一皱,什么都没想,直接起身,若阵风飙出了书房。 【141】画兰 更新时间:2013-3-20 10:32:48 本章字数:11262 “怎么回事?” 在进到卧室的时候,蔓蔓已在床上坐了起来,一脸青白,满头冷汗。爱残颚疈 蒋衍倒了杯开水,端到老婆面前,让老婆喝口水压压惊。 就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听老公和她哥说话。 “刚是做了噩梦,叫不醒,后来掐了她手上的穴位才醒了。” “做什么噩梦?”她哥问。 这也是她老公在她醒来后一直问她的。 两双眼睛盯着她看,看得她又流冷汗了。 她哥坐到了床边,一只手放到她额头上一摸:“没发烧。”然眼睛没有就此离开,低下来的冰寒的眸子,是在她眉间眼里,若尖锐的探头,仔细地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痕迹,嗓子里的那丝犀利,是在她微蹙眉尖的瞬间捉住:“怎么,梦到我了?” 汗! 她哥怎么一猜就猜中了。 他猜中自然是有缘故,罗大伟今晚不是刚对她说了一番话吗,难免她梦境里会有反映。 她垂下眼,眼睫毛齐刷,努力是想避免被他发现。 冷冷地鼻子里一哼,掌心在她额头上拍了下:“做梦的东西你都信,你是不是傻瓜?” 嘴角抽搐,她避开他再拍八成想把她的脑袋拍成猪头的手,道:“你想的美,我怎么可能梦到你?要梦,也是梦我老公。” 蒋大少听到老婆这句变相的深情告白,可谓受宠若惊,双手搂住媳妇,疼疼地叫:“你确定你是梦到我,不是梦到大舅子?” 如果说她哥是严刑拷打型,她老公,是典型的坑蒙拐骗型。蔓蔓没有上老公这个当,小抿嘴唇,闭得死死的。 两双眼睛看着她,再次默了下来,深潭的眸子犹如缄默底下实际积蓄了暴风雨的海洋。 “这样吧,让她睡,如果再有事,再叫我。”君爷说完这话,望腕表,是深夜两点了。 “嗯,哥,你去睡,小心一点。”蔓蔓低着头说。 去睡觉,还需小心一点? 感情她是怕他晚上睡一半从床上摔下来? 伸出的掌心,在她额头上再一拍,极是用力,震得她在心里喊疼,却不敢抬起来对上他一双凶巴巴的眸子。 “你哥是什么人?用得着你操心安全吗!叫你不要胡思乱想,说你傻,你总是嘴硬。看来,哪一天我要把你的脑袋和嘴巴都好好修理一番。” 这就是她哥,对弟弟妹妹凶起来一个样。她可怜的弟弟,比她悲催,都在这个哥的威淫下,被控制了十八年岁月了。 月儿眉蹙着,嘴巴微翘着,倔强的陆家人性格,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眸光,复杂地在她微勾的眉梢上停驻片刻,终是起身,对妹婿交代:“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若她再做噩梦,叫我,我来骂醒她。” 于是,她在他若无其事走出去的背影狠狠地一个刮目。 “蔓蔓。”送了大舅子离开,蒋衍走了回来,认真对着老婆,“你做什么噩梦了?” 若只是噩梦,她会如此这般紧张吗?她觉得不是噩梦,是找到了为什么她记不起来的原因,原因就是她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事与她哥有关。 手指头,捉在衣摆,心绪不宁。 在老婆头上安抚地摸了几下,说:“蔓蔓,大哥没有说错,大哥不是一般的人。再说,在江湖里混的哪有不挨刀的。大哥心里都明白。” 听老公这话,她哥真不是一般的人了。 低头,小心地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开水,只是这心里,一直安定不下来。 …… 第二天早上,夫妻两人到陆家一块吃早餐。 “囡囡,昨晚做噩梦了?”陆夫人望着女儿的目光充满爱怜,可见出动静的时候,她未躺下休息。 “妈,没事。”蔓蔓简略地带过,低头捏了片馒头塞进自己嘴巴。 陆欢早上冲完凉走过来,脖子绕了条毛巾,露出结实的赤膊,可能刚经过大哥的房间不见人,哇道:“哥这几天很拼耶,早出晚归。” “你哥有正事。”陆夫人对小儿子于兄长没大没小的口气不是很满意。 “我知道,哥辛苦。”搬张椅子坐到姐姐姐夫旁边,陆欢嬉皮笑脸地蹭道,“我这不是每天给姐当柴可夫斯基,给大哥和姐夫减轻负担。” 蒋大少倒也爽快,知道小舅子是来向自己讨功劳,大方让出条件:“说吧,想知道些什么?” “姐夫是国防科大毕业的吧。”陆欢舔舔嘴唇。 老公是解放军的大学毕业,这个蔓蔓知道,国防科大,记得是提前批的一流学校。老公进了部队以后,听说曾下连队当过连长锻炼,后来,又很快升到了参谋部,与老公所学专业必定有些关系。 “你学计算机的。北航的计算机全国排名前三。虽然国防科大的计算机也不错。”蒋衍同志在小舅子面前,不敢炫耀夸大自己,十分谦虚地说。 老公是学计算机的?她怎么没感觉? 第一,老公在家几乎不用电脑,虽然家里有一台笔记本夫妻共用。 第二,老公在家里放的书,百分之八十以上都与计算机无关。 第三,从没有听过老公对电脑有特别的痴迷和嗜好。 第四,老公连游戏都不打。 不过,她弟弟陆欢,要学计算机的,好像也不打游戏。 “姐,你OUT了,现在打游戏哪需要上电脑,都可以上 疯了。要玩最好的游戏,要看显卡,一般笔记本玩不了好游戏。若你真是想玩,我和姐夫包准你,你想要什么装备,我和姐夫给你打什么装备。” 弟弟这口气,在游戏界是一手遮天,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可蔓蔓疑问的是:“你们不打游戏玩什么?怎么对游戏这么熟悉?” “姐,说你OUT真的是OUT。游戏里面的真大神,哪个只是玩游戏的高手?大都是程序师编程师。我曾经潜进过人家的游戏里面,操纵一只NPC,与上百个玩家对打,那才叫做酷、帅、过瘾。” 在弟弟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蔓蔓很不好意思地打断弟弟的话:“NPC是什么?” 蔓蔓在游戏里面不止是菜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白痴。所以突然被告知自己老公和弟弟都是大神时,自己都很汗。 听到姐姐说连NPC是什么都不知道,陆欢摆出一个“你无可救药了”的POSE,对姐夫同情地拍拍肩头:“就这样,姐夫,你和我姐能有共同语言?” 按理说是挺怪的,你说她擅长做饭,她老公能把糖和盐都放错。她老公是计算机才子,她却连NPC是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小舅子的质疑,蒋大少捏着嗓子气壮山河:“谁说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和你姐在床上很有共同语言,不然怎么这么快给你添小外甥了?” 毫不客气在桌底下给老公一脚:贫嘴! “阿衍。”在旁听着他们几个年轻人说笑的陆夫人,一直是边摇着头微笑,突然想起了什么插进来说,“你和囡囡都结婚这么久了,婚纱照都没有一张。再这样下去,囡囡肚子大起来了,要有孩子了,你们可就拍成全家福不是结婚照了。” 岳母大人提点的是。一口吞下包子,蒋衍对媳妇说:“我去问问人家哪个照相馆好,周末我们找个时间去照相。” 蔓蔓本来对这事不怎么在意的,现在听妈妈提弟弟提,也想:总不能等孩子出世了,长大了,问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你们的结婚照呢?没有结婚照?接着像她弟弟来一句——爸爸妈妈你们太OUT了。 想想都挺汗~ “就照几张普通的双人合影好了。”蔓蔓交代老公,别把钱乱花,要省着给两个孩子用的。 “嗯。”陆夫人提点女婿,“拍外景就不要了。蔓蔓她怀着孕。出外要是感冒了,麻烦。” 老婆说不要把钱乱花的话自动省略,岳母大人的提醒谨记在心。出门前,惯例在老婆额头上嘴唇上都亲亲一番。小舅子陆欢追他追出门口:“哎,姐夫,你还没有答应我教我高级计算机编程呢!” 陆夫人说教懊恼归来的小儿子:“你缠你姐夫做什么?要缠,得缠着你姐。你姐说什么,你姐夫能不答应?” 蔓蔓没想到自己的妈都这么说,汗一个。 “姐——”弟弟像只小狗跑过来甩她胳膊要糖吃。 蔓蔓头疼~ 当然,要给弟弟一点好处,因为,接下来弟弟要陪她上白家。 本来,是要她老公或是她大哥,陪她一块去白家的。但是,云姐没有约她在周末,因为周末白家夫妇更忙,抽不出时间。刚好这两天白家夫妇休息在家,云姐约了她过来喝茶。 要送过去的画,蔓蔓已经准备好。但是来不及自己或是请人装裱,而云姐也要求不要装裱要看原滋原味的,她将画轴卷起,用绳子捆绑后装好。 陆欢从陆夫人手里拎过两盒上好茶叶以及甜点,都是要送去给白队和云姐的。 白家与陆家的关系是挺复杂的,白家女儿要做陆家儿媳,陆家儿子是白队的下属。蔓蔓此次拜访白家,感觉身担了不少重任。 要出发时,她接到了她哥的电话。 “昨晚没有再做噩梦了吧?”冷冷的音色里,掩盖的是深藏的温柔。 “没有做噩梦了。”低声说。 她哥是个日理万机的,这边和她只说了一句话,那边已经在叫“陆科”。于是他只能长话短说:“去白家,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和你白露姐都不介意这些的。” 说起来,近来她哥和白露姐姐,终于是增进了不少。 月儿眼眯眯:“我都知道。” 电话那边,听到她这句话,却是一阵沉默。 收了线,来到甲壳虫边,陆欢对她说:还要等个人。 不久,姚子宝,拎着大袋小袋,从楼上跑了下来,是奉了姚夫人的命令与他们一起上白家。 “本是我哥去的,但我哥没空。”姚子宝说,明显对这个任务,也是不情不愿的。 蔓蔓问他们两个:“你们去过白家吗?” “没有去过。”两个年轻人异口同声。 稀奇了,没去过都反感。 蔓蔓哪知道,两个小伙子一样是因着要去哥的上司家拜访感到压力大。况且,这白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早已耳闻过的。 几个人上了车。蔓蔓坐后面。姚子宝坐在了副驾座,与陆欢讨论起了开车的问题。 “你终于想考驾照了?”陆欢看兄弟如此兴趣,八成是动了这个念头。 姚子宝提拉眼镜,像是很有研究地说:“开车不难,能不能买菜养车,才是问题。” 陆欢一直觉得兄弟的思维是跳跃式的,恋爱也一样,调侃:“林妹妹走了,你有没有再想想你和她的未来?想爱上不难,能不能把爱情像汽车一样养好,才是问题。” 坐后面的蔓蔓,在听见弟弟这番妙语连珠时吃笑。 姚子宝各瞪他们姐弟俩一个卫生眼,接着犹豫地问蔓蔓:“蔓蔓姐,你和她说了什么吗?” 蔓蔓对他的问话挺吃惊的:“宝儿,上回你没有说要正式追我妹子。” “我没有说追她,只是觉得她挺伤心的。”回忆她躲在沙发里像只猫儿偷偷哭泣的那一幕,他心窝里怜惜。 “她伤心什么?”蔓蔓从没有想过林佳静会为什么事伤心。林佳静重要的爸爸林文才健康平安。 姚子宝没吱声。他能怎么说呢,说直觉里她是为他伤心。 蔓蔓想到妹子,开始要求起他:“上回我和你说过了,你们要谈,等她上了大学再说吧。她家经济和我在温家的时候一样。说白了,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她爸培养她这么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温家人的经济,越老实的人越穷。林文才单独扯拉大这么一个女儿可是容易,年纪都近五十的人了,天天还得熬夜班。要不是林佳静孝顺,知道父亲赚钱辛苦,在京城里省吃俭用,争取奖学金,林文才,可能在老家自己三餐都得吃白粥咸菜来支援女儿在京城里念书。 蔓蔓爱的也就是林佳静这点,换做她妹子温媛,巴不得从父母口袋里多掏点钱,美其名曰这些都是投资,投资越多,将来回报越大,也不想想她养父赚一分钱都不容易。 而这样的生活经历,在姚子宝、陆欢他们眼里,可能就像是电视里面播放的采访,可以同情却没法体会。 这两个年轻人,与小时候下乡吃过苦头的两个爷还不同,打一出生,都是生活在优越的家庭条件下,哪知道真正被生活所逼到的苦是什么滋味。 “等你们哪一天,忽然发现手头里连点肉都买不起了,你们坐在街头看着一只狗啃骨头都流口水,你们就知道那滋味了。”蔓蔓叹息。 小时候她就试过这滋味,没有肉,一点骨头放在小嘴里嚼,津津有味可以嚼完一顿饭,这样,即算是丰富的一餐了。 不过,忆苦思甜的东西,如果与现在的年轻人讲多了,年轻人并不理解。她弟弟陆欢算头一个,风流潇洒地拨起头发,说:“这有什么?没有钱,可以赚啊!” 至于能不能赚到,只能说明你自己有没有能力。这是陆家人激进的观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所以和弟弟说这些话等于白说,但是,她不是说给她弟弟听,是说给姚子宝听。 姚子宝不像陆欢,在蔓蔓说完这些话后,脸,是整个埋进了阴影里面。 他一厢情愿的做法,没有顾及她和她的家人,是自私了吗? 路上,接到了意外的电话。是东子从医院里面拿妈妈的手机打来的。 昨晚小家伙需要观察病情,在医院里过了一夜。对此,蔓蔓和老公都挺放心的,因为有赵文生在。 “舅妈,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小家伙向舅妈报信,为的是能尽快见到舅妈,说,“舅妈你在家吗?” “东子,你退烧了吗?”蔓蔓没有急着回答小家伙的问题,问的是孩子自己的情况。 “退了。”小脑袋瓜点点,并且呈现出男子汉的气概,“不过是一点小烧,其实没有必要住院。” 蔓蔓听到孩子后半句话乐了,道:“你拿了你妈妈的手机,你妈妈呢?” “我妈妈去结账,还有以我的借口去找那个男人了。”小家伙气哼一声,有点不甘心,在于发现自己一病,居然变成了妈妈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催化剂。 “什么那个男人,你要叫赵叔叔。”蔓蔓教育小家伙不能没有礼貌。 小嘴巴扯一扯:“可这个赵叔叔是只狐狸。” “你不喜欢他?”蔓蔓小心翼翼征求孩子的意见。 小脸蛋皱巴起来认真思考,却是很实际:“他还不错,没有给我打针,只让我吃药。” 蔓蔓捧着肚子快乐死了。小孩子的脑瓜怎么样的逻辑她都想不明白,或许,赵文生能明白。因为赵文生都能把孩子哄得乖乖的吃药。 “舅妈,我回家后去找你。”有了昨晚的经历后,小家伙对舅妈更依恋了。 “我现在出门在外,可能要中午回来。你不用过来找我,你是病号,等会儿舅妈回来,去你家找你。还有,你现在在医院里不要乱跑,不要让你妈妈找不到你。”蔓蔓一连串地吩咐小孩子,到最后都忘了小孩子能不能记忆这么多。 果然,小家伙只记得她最后一句,小嘴巴反驳:“那不可能。我妈妈和他,就坐在隔壁。他们更怕我丢了。” 接着,小脸蛋在听见舅妈被自己逗得开开心心地收了线,嘴角诡异地一扯。小家伙没有爬下床,因为太大的动静会惊动到那个男人,只是把脖子往前伸了伸,时而紧张地抽下小鼻子。 蒋梅拿着军衣,想起今早上自己醒来时,不仅是躺在床上了,而且身上披着件被子和一件军衣,那种感觉——彻底地丢尽了脸。她居然没有照顾孩子,在旁边呼噜大睡,这一切,竟然都进了他的眼。 “赵大夫在吗?”诊室里,只有一个护士在做操作台的清洁整理工作,蒋梅问的时候,心跳一怦一怦的,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先走了,虽然明知不可能。 护士礼貌地回答她:“赵大夫他去参加早上的工作汇报了。等会儿就回来,你坐下等等吧。” 坐不到一分钟,蒋梅坐不住了,见铺着白布的办公桌上,放的是他的一些东西,有听诊器,钢笔。那支英雄牌钢笔引起了她的兴趣。捡起来,小心转笔盖,从笔盖抽出笔头,金色的笔头,金属片上能看见一道明显的细微的划痕,固然并不影响出水写字。她的双目却是一怔,瞠圆了。 “赵大夫——”后面传来一声。 她慌慌张张把笔套上笔盖放回去。 可她这个动作已经看进他眼里。 拉开她身边的椅子,他坐下来,白皙美好的手指捡起她刚放下的那支钢笔,说:“这东西不好写了,我正想物归原主。” 她想都没想,窘着脸脱口而出:“送的东西,恕不退货。” 啪!眉一扬,钢笔搁到她面前,指着那道划痕说:“你还好意思说,你送了支次品给我。” 什么次品?那是她当年故意划的痕,整整用了一夜想出来的主意。所以说中学时代的荷尔蒙真是疯。换做是现在,哪怕是自己女儿做这种事,她都无法想象,大概会气得语无伦次吧。足以佐证,自己当年真像是个疯子。 手把钢笔推回去:“次品,你不是也用得好好的?” 当年,一支英雄牌钢笔,作为国内知名品牌,也不便宜。她自己都舍不得用。而每次想到他能用上她自己都用不上的东西,她心里就很高兴。 面对她的死皮赖脸,他乌墨的眸子里笑意愈浓,他是想:当年他之所以破例把她收进了篮球队,就是因为她这死皮赖脸,把他逗到每天夜里想到她都会想笑。如果在苛刻的训练环境下有个开心果,对队里的训练是个极好的调节作用。事实证明他没有错,在她进队后,他率领的本校球队取得了前所未有至今都无人能打破的历史成绩——五连冠。他底下的队友,没有放弃篮球的,现在都还有进职业联赛的,或是转去当教练。 除去这点他预料之中的辉煌成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离开了中学,到了大学,进了部队,每次摸到篮球,她不漂亮却是很死皮赖脸的特征,和篮球一块深深地一辈子印在了他人生的轨迹里面。 她结婚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去耽误她的青春。他甚至在远走他乡时,都在期盼,那个男人能代替他珍惜她。 但是,结果就是,他听说的,并且昨晚已经亲眼所见的…… 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她心里逐渐浮现起了忐忑:不会真是自己送的这支钢笔把他惹恼了吧。 “你当年为什么会嫁给他?” 抬起的乌眸,是那么的亮,像刀光。 她不明白他这突然的问话,心慌意乱:“就是那样,大学毕业,觉得他挺合适,是我爸底下的人,像我爸。每个女人,都得结婚生孩子的不是吗?” 那个时候,大学,参加工作,都让她体会到了现实世界的残酷。中学时代的浪漫情怀,被生活,未来,磨灭了。很多人都没有的选择,她只是个凡夫俗子,一样没有的选择。她不可能不切实际地去等一个,连一个诺言都没有能给她的男人,因为很有可能只是她一辈子的单相思。 至于说到前夫程思全,刚开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很有感觉,都感觉能携手一辈子。但毕竟是介绍结婚,婚前相处时间不长,婚后一两年内,尤其有了孩子之后,摩擦增大,彼此对各自的个性了解不彻底,造成了婚姻的裂痕。可能是她一厢情愿了,她认为婚姻就该坚贞。所以,她结婚后,都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以前的单相思。她相信她丈夫和她一样,哪怕婚姻再艰难,都应该坚守下去。事实证明她错的离谱。她老公早已出轨了。 说她傻,她真的挺傻。认定的事情就去做。全心全意为一个人好。程思全指责她没有好好做饭。只有她儿子知道,每次老公回来前,她都要花上一天以上的时间泡在厨房里面,以她糟糕的厨艺,她只能以勤补缺。然而,程思全从来对她的辛苦没有半句好话,你说她能不发牢骚吗?到最后心灰意冷干脆不做了。 这些委屈,到了现在,面对眼前的人,她都不吝于启口的。 她蒋梅,是傻,但是,既然都知道自己傻了,就要更懂得维护自己的那份自尊。 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说她前夫的坏话,她蒋梅做人,还未差到这一步。 然她不说,她眼里泛起的一条条无法自止的红丝,她微微抖动的肩膀,都足以令他的乌眸深深地往下沉。 “阿梅,你是个好女人。”他说。 她愣着看回他。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他不理解你。他不知道你为了做一个饭盒,要花半天以上的时间。” “你怎么知道?” “当初你在篮球队为大家做米饭团。虽然只是简单的紫菜包白饭,个个都知道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在那个时候,当大家都饿了的时候,你那个米饭团,就是大伙儿通向胜利的最重要的关键。” 她是被他这番突如其来的好像正儿八经的话,说得脸都辣红起来,像颜色鲜艳的辣椒:“我有这么伟大吗?我只记得,你们个个都说难吃,而且,非要站在我周围对着我耳朵叫着难吃。” 他“呵呵”笑了起来,带点狡猾,戏弄:“如果真是难吃,没有人有必要专门对着你喊难吃吧。” 那是,她前夫即使埋怨她做的难吃,也绝不会像她弟弟一样对她吭一声。可见,她前夫的心,早不在她这了。 躲在后面听的小家伙,在听到那男人的笑声时,小鼻子抽——打了个喷嚏。 蒋梅一惊,心里汗:都忘了儿子近在咫尺。急急忙忙挺直了腰背,做出个妈妈的样子:“东子,他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可以。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细菌多。没有什么大病,回家休养更好。”边和她说这话,边是和躲在后面探出颗小脑袋瓜的小家伙对上眼。 切!小脸蛋朝他做把鬼脸:都叫了你别贿赂我,别以为放我回家我能给你任何与我妈妈私通的好处。 他乐着,乐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孩子和她一样,死皮赖脸。 蒋梅不是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小动作,看他,好像对东子也挺喜欢,但是——终究他还是个黄金单身汉,她却是个带拖油瓶的离婚妇女。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一个漂亮的没有结过婚的女孩子吧,而不是她这种黄脸婆。 心,一瞬间,在认识到现实的片刻,若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渺茫。 他潇潇洒洒地抽出她送给他的那支次品钢笔,在纸上挥画:“我给东子开点药。你等我会儿,我和你一块去药房拿药,再送你们回去。” 听到他说要送他们回去,她却是猛地起了身,甚至差点踢翻了一只椅子。 仰起头,他扶着的眼镜片上,闪过一丝惊异与疑问。 这时,一个护士冲进来说:“赵大夫,车祸,有孩子要抢救,那个值班医生不是外科的,是内科的,说请你去帮忙。” 听是这样,他立马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忽然记起,回头与她说:“等我!”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等他…… …… 蔓蔓来到白家。云姐给亲自开的门。看到她和两个小伙子,很是高兴:“哎呀,都快进来,不用换鞋了,家里我还没有拖地板。” 云姐不像白队,是个开朗的很会说话招呼人的女人。 两个小伙子见她如此热忱亲切,都悄然放松口气。进到屋里,却见白队就站在客厅,像在等他们仨。 “都来了。”白队说。 陆欢感觉白队的声音与自己哥的声音有的一拼,身板从此挺成了直线。姚子宝一样拘束着。 蔓蔓进来后,向白队半鞠个躬:“白大哥你好。” 云姐看他们三个这副模样,瞪向老公:“在家里,何必这样严肃。” 可白队表示出一副无奈的:我有严肃吗? 白队严肃不严肃,都那个样。 “今天让你们来,是因为我孩子刚好送他姥姥家里了。家里清净没有人吵。”既然老公是改不了那副面具脸,云姐只好拉着他们三人劝他们别拘谨。 蔓蔓他们三个,和主人一块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不爱说话的白队负责冲茶,陆欢忙把自己家长让带的茶叶取出来,说:“我妈让我带过来的,说白大哥会喜欢。” 云姐接过茶叶,看都没有看是什么,只是笑:“你妈真有心。” 对白家夫妇来说,送什么礼物都不重要,因为他们算是应有尽有了,没有什么能拿不到的。但是,对蔓蔓要送的画,夫妻两人,却是表现出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匆忙画的,画的不是很好。”蔓蔓拿出自己的作品时,都有丝紧张。 云姐接过画卷,没有急着当众展开,而是对向房里喊:“赵大姐。” 蔓蔓他们才知道,这家里还有个客人。 走出来的中年女性,身着笔挺的绿色军装,肩坎上的肩章,金光闪闪,让两个小伙子都低呦一声。蔓蔓听弟弟说,才知道那是中将军衔。 “赵大姐我想你们不陌生。她儿子就是赵大夫,与你们的大哥都是大学同学。”云姐介绍。 赵夫人本姓刘,结婚后跟随夫姓姓赵。虽然蔓蔓早在家里听别人谈起过,说赵夫人很是厉害,但如今亲眼所见这个中将军衔,仍是不免地心中一个大惊。 女性要在都是男人的军营里混出名堂,可是容易,何况这个中将军衔。 有这样一个厉害的母亲,赵文生即使早年失去了父亲,也是个家境算得上十分显赫的黄金单身汉了。如此一想,赵文生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 心头,不禁为蒋梅担上了一份心。 不知道是不是成绩做高了的技术军官,骨子里都有一股科学的严肃,赵夫人与白队看起来一样,都是不大爱说话的。 云姐充当中间人,是把赵夫人拉在自己身边坐下,说:“这就是囡囡画的画。” 蔓蔓未想云姐是把赵夫人专门邀请过来看她的画,捏了把汗,搓着掌心上的汗珠子说:“画的很一般。” 赵夫人苛刻的眼,往她身上打量了一下。 云姐是哈哈笑了起来,对她说:“囡囡,别紧张,我和赵大姐,都不是行家。” 蔓蔓囧:她们这些谦虚的话鬼才相信。 事实是,云姐和赵夫人,都是学过书法的,因此,对中国的国画,也颇有研究。 画轴,在云姐手里展开,连白队,都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看。 两个小伙子,事前也都不知道蔓蔓画了什么,都伸长了脖子,一看:哎呀,这画的竟然是兰叶。 画兰,堪称中国画中的一绝,有一株兰花千幅画之说。虽说画兰在画校里自成一个科目,是学国画的一个基础项目。但是,真正能把四君子之中的兰画好的,绝对是成名家了。 可以说,蔓蔓敢把送给白家夫妇的画,用兰来做题材,说明这个底蕴,相当深厚。 【142】他的誓言 “你觉得怎样?”云姐把画拿给赵夫人看,笑盈盈的眼里已是有了七八分的主意。 赵夫人苛刻的眼珠,在掠过画幅时闪过一抹惊异,眼里的深思是细细打磨:“画兰有画兰诀四言,道写兰之妙,气韵为先。韵这东西,非心有触感者,无能触及,可定位是否为大师之作的标杆。” 赵夫人这段话,在行外的陆欢和姚子宝听来,都能听出一身汗:高深晦涩,不是一般人能听得懂的。 云姐笑望向老公。 不喜言语的白队,点头:“不及三十,笔下之兰能有如此气韵,说是灵气不过为。” 意思即,连白队都首肯他姐的画了?陆欢心里一阵激动,只苦于不是自己家不能声张。 “嗯。”云姐眼睛拂回手中的画幅,道,“囡囡这画,若囡囡自己说的,偏为仓促,笔法章法都稍显草率,但是,无论国画名家,都是胜在气韵,枝叶如凤翩翩,似燕飞迁,或许下笔时用时不多,然其兰的姿态,恐是早已在囡囡心中贮存许久。” 陆欢、姚子宝都听得出云姐这话是在先抑后扬,反正,三个长辈都表态了,都喜欢蔓蔓的画。陆欢可高兴死了,兴奋地与兄弟交流眼神。 唯有当事人蔓蔓,背上粘附了一层道道地地的湿汗:因为眼前这三个人,都是行内的专家。 珍重地把画卷收起,云姐与赵夫人又聊开了:“听说以前囡囡在她家乡、学校都不出名的,是到了那晚,在小孩子的满月宴上,一画成名。” “你说的那幅画,我有在主人家里看过,用指纹画,道是取巧,但是,她这个年纪,能在临危之际临场发挥,有如此表现,的确令人刮目相看。”赵夫人首肯地说。 蔓蔓听到这,心头再捏了把汗:原来,都是调查过了,再请她来画。 “所以,我们都说,她这是归来之后时来运转,年不到三十,大器晚成还说不上。”云姐朗笑。 话题一转,自是转到了她回陆家的事了。 对云姐、白队、赵夫人他们来说,她画画的天赋,再加上陆家女儿的身份,是如虎添翼。 “画廊被烧了?”果然,赵夫人挺惋惜地说。 “她爷爷说要送她一个新的,她不要。”云姐嘻嘻哈哈谈道。恐怕陆老头对孙女发的牢骚,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她蔓蔓如今是“臭名远扬”。 “为什么不要?”端起茶杯的赵夫人,声色内荏,“爷爷疼孙女,送孙女,天经地义的东西。” 蔓蔓无言,说实话,赵夫人不像赵文生,赵文生斯斯文文很好讲话,赵夫人则是压得人死死的。聪明点的小辈,就不该和这样的长辈直接顶嘴。 云姐意味深长地说:“她说想开饭馆。” “饭馆?”赵夫人眉一扬,挺是诧异,“好好的画家不当,开什么饭馆。” “说是赚钱多,还和她爷爷打了个赌约。要靠这个比做画家赚钱多。” 张口闭口赚钱,在这些清高的科学工作者面前,定是世俗了。蔓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陆家,尤其是她哥,特别反感她开饭馆。因为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 蔓蔓现在怕的是,这些人,不会是陆老头派来想围攻她的吧。 看起来,倒不像。云姐说到这里,赵夫人即便对她开饭馆的事表示出意见,但都适可而止。可见这是陆家自己的家事,他们不会随便去插手。到底,他们只是对蔓蔓的画感兴趣。 “你在京城画协里有朋友?”云姐问赵夫人。 赵夫人一刹意会云姐的意思,说道:“有,囡囡想参加没有问题,可以帮她办个画展。” 蔓蔓见机插入了话:“这个办画展的事,我一个朋友的舅舅在帮我安排了,是一名北大的教授。” 云姐和赵夫人互看了眼,云姐笑:“看来,慧眼识珠的人不少,囡囡的画自有人赏识。” 白队却不赞同,说:“该帮着办的事,不能说因为别人做了自己落后一步撒手不干。” 听白队这般说法,蔓蔓画展这事儿白家是要插手定了。 云姐与赵夫人既是吃惊又是惊喜。白队若不是真很喜欢蔓蔓的话,绝不会开这句口,以白队不喜闲事的性格而言。蔓蔓到此不好再说推辞的话,会被人说不知好歹的。 白队吩咐完此事,起身,是进了书房。 云姐为此向所有人解释:“我老伴老白是这个脾气,今天若不是要看囡囡的画,若像平常里,只是打声招呼都走人的。” 赵夫人加上句,挺是赞同:“你家老白,是那个性子,连我的面子都不卖的。” “他哪敢不卖你面子,你儿子现在从美国回来可出息了。”云姐忙推卸。 “说到去美国进修,又不止我儿子,陆君出去过,姚家那小子不也一样出去过。”赵夫人的口气听来不以为奇,对儿子的功绩挺是谦虚,说到这是话题一转,英姿飒爽的眉毛扬扬是想到了件趣事,“我一个朋友,老公的姓氏比较稀奇,姓花,她女儿,取名叫花花,当年可把我们一群人都乐死了,但是,别提,这姑娘,今年有二十四五了吧。这回从英国回来,她是读完高中直接去英国上的大学,长得真是如花似玉,不愧于花花这个名。” “你说这个花花,不是想帮她找门亲事吧?”云姐自然地联想到问,“若是这姑娘真好,你儿子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蔓蔓心里为蒋梅一个紧张:赵夫人是有心意的儿媳人选了? “我儿子,不提了。”赵夫人眉一撇,似有些无奈似有点闷气。 “怎么说?”云姐可不放过她,应是之前已听说过什么,正想向当事人求证,“赵大姐,不瞒你说,近来我这里,听说你儿子回来,自荐茅庐想为你儿子找对象的人,多着呢。你和你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想,百里挑一都没有问题的。” 听到云姐这个消息,赵夫人可就更无奈了:“说起来这事,有我一半过错。当初我丈夫牺牲后,过于严格要求他。他在我丈夫墓前发过誓言,男人三十而立,三十之前他绝不考虑娶妻。现在,都三十几了,之前却都躲在美国。好不容易盼到了他回国,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安排相亲他不要,单位里的好女孩多的是,他领导来说亲,我一个都没有意见。他却说刚回国任务重工作忙。我都怕这样下去,对不起他爸的列祖列宗了。” 蔓蔓对赵夫人这些话是仔细地听,是想:蒋梅知不知道他在他爸坟前立的这番誓言呢。 “这么稀奇?”云姐挑挑眉,不信,“你没有通过他朋友打探消息吗?” “他现在不就是和陆家姚家两个同学混得最好吗?都是你老白的手下。我只好来找你帮忙了。”赵夫人叹了一声云息说。 云姐想也是这个道理,因而一转头,是对向了蔓蔓和两个小伙子:“你们有听说你们赵大哥私底下交女朋友的事吗?” 蔓蔓、陆欢、姚子宝,都很警惕,齐摇头。 问不出来,云姐只好说回那个“花花”:“赵大姐,你不然,先把那个‘花花’引荐给你儿子试试?” “你看,我刚要说这事,结果被你扯远了。”赵夫人是嗔怨地说云姐,“人家刚回国不久,与一个年轻军人一见倾心,哪还能轮得上我儿子。” “这么有意思的事?”云姐追问。 “是挺有意思的。听说是在机场。那个军官是负责后勤部货运的吧,到机场取物品。女的遇到小偷丢了包,男的帮着抓贼,这么给碰上的,一见钟情。”赵夫人把这个故事说得栩栩如生。 云姐听来觉得的确有意思,又问:“是哪里的军官?你知道名字吗?说来听听我看认不认得。” “小伙子姓莫,上回我有幸在我朋友家亲眼见过,长得还不错,叫莫文洋。” 听到这儿,蔓蔓闭紧嘴巴,才没有使得嘴里的茶喷出来。可坐在她身边的弟弟陆欢,就没有她忍耐的功夫了,一口呛了出来,咳嗽半天。 姐弟俩同是惊异万分:莫文洋?不是同名同姓? 叮咚。门铃响了。 云姐搁下茶杯,笑道:“八成是你甥女回来了。”因而她去到门口,打开门,引着彭芳走进来。 彭芳走到客厅,看到蔓蔓他们三个,不由地与他们仨大眼瞪小眼。 云姐一看这情况,惊讶地问他们彼此:“都认识?” “认识。赵大哥介绍过,是他表妹。”陆欢爽快地说。 云姐听是这样,倒不疑惑了。让彭芳过去挨他们坐下,既然都认识。 彭芳走到沙发那里,一看,只剩姚子宝旁边的位子是空着的,于是打算去拿张椅子单独坐。 “阿芳,不是有位子吗?”云姐一见,吃惊地问。 陆欢撇撇嘴巴,插言:“你不知道,她是他在麦当劳的领班。” 他? 姚子宝暗地里狠瞪兄弟一眼。 云姐望到默默喝茶对此不做声的赵夫人,笑:“看来这些年轻人之间真有缘分。” 蔓蔓的眉小蹙,似乎是能听出点什么。 姚子宝则是受不了这调侃,坐不住了,匆匆站起来说:“我们该回去了。” “中午都在这里吃吧。我在对面酒楼里订了位子。”云姐急忙挽留。 蔓蔓想到小东子,同样站起来,道:“云姐,不好意思,我老公的侄子病了,我答应中午去看他的。” “是吗?”云姐显然对这个情况始料未及,提出了质疑。 “他昨晚在赵大哥那里看的病。”蔓蔓为了佐证自己的话,把赵文生搬了出来。 既然都是在赵文生那里看过病了,定是不假的。云姐无奈,很是惋惜:“行吧,只好下次了。” 蔓蔓他们三个就此告辞,走到门口,能见到彭芳把位子挪到赵夫人身边,与赵夫人说话,神情极是轻松愉悦,与赵夫人的感情可见一斑。云姐都说:这彭芳怎么怎么好,遭长辈疼,是少有的女才子,已保送往清华的计算机专业。 姚子宝一惊:虽然以他知道她的能力,保送往清华没有问题。 陆欢在兄弟背上一拍,学着云姐那语气:真是有缘分啊。 姚子宝二话不说,拔起腿,溜得飞快。 蔓蔓一副沉甸甸的心事离开白家。因为今天在白家收到的消息,真是不少。 …… 蒋梅在医院里收拾完东西,给小儿子整理了下衣服,说:“回家吧,东子。” 小眉头揪了揪,迟疑地问妈妈:“他不是让我们等他吗?” 未想儿子会主动提起他,蒋梅是一愣,继而哑着嗓子说:“赵叔叔他忙,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我们等不了他。” 妈妈都这么说了,小家伙无话。 带着儿子离开医院,蒋梅连回个头都不敢。 中学时候,她在他面前什么都敢做,是不怕死的勇士,现在,她却只能在他面前当了逃兵。没办法,时过境迁。现在的她,与中学时候的她,差距太大了,已不是她和他能承受的范围。 被妈妈拽着小手的小家伙皱着小眉头,眼见,妈妈昨晚上的笑颜,到了现在,忽然变成了一片木然,哪里有幸福的味道。 在操作台洗掉手上沾染的血污,赵文生一看表,一个抢救过去了一个多钟头。他急匆匆脱掉手术外衣,换上了件白大褂往回赶往检查室。回到那里,已不见了人影。孩子,她,都不在。 眉宇,显得凝重,以他知道她的脾气,若真是等,绝不会在乎这么一两个钟头,多久都会等下去。 果然护士走过来和他说,在他走后不久,她就带着儿子走了。 她真只是带着儿子走就算了,可是,连他给她儿子开的药方都没有拿。拉开椅子,坐下,重拾起那支次品钢笔,放在指尖上转着,似是又回到了当年:不管怎么说,无论过去现在,她一句对他说喜欢的话都没有。只是因为矜持吗?还是,她心里早已对他有了顾虑,胜过了喜欢。甚至或许对他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对偶像的迷恋? 眉间的凝重若铅一般的重,压在他心头。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后,在名片夹中找了几遍,手指划到了蔓蔓的电话号码。 蔓蔓当时已离开白家,对于赵文生打来的电话很是吃惊,因为赵文生没有跟她要过电话号码。 “你大哥给我的。”赵文生好像知道她所想,第一句先做了解说。 她哥真能管,居然管到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人? 虽然赵文生不是什么陌生的人,但也不至于吧。 蔓蔓在心里面腹诽她那个高深莫测的哥。 “有事吗,赵大哥?”一事归一事,她哥的事她找她哥算账,和赵文生没关系。 “东子离开我这里时,他妈忘了帮他拿药。这样,我让个学生到药房拿完药送到你哥那,让你哥带给你,你再带去给东子吧。”赵文生绕了一圈,即是他不想自己上蒋梅家,要她去送药。 蔓蔓心想可不能坏了机会,忙说:“赵大哥你不知道我二姐家的住址,我可以发短信给你。” “不了。”赵文生在这时候倒挺坚决的,“我这里忙,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就这样。” 听到对面挂线的蔓蔓,脑子已经被转晕了:昨晚上,蒋梅不是和他挺好的吗?怎么突然改了风向似的? 赵文生并没有像在电话里说的,让个学生去拿,而是自己亲自去捡了药,再亲自送到了陆君那里。 君爷的办公室里,君爷和姚爷正在商议聘请律师的事。 “我爷爷那是一时气话。而许玉娥,既然都敢做出这种装病撞骗的事,下一步很难不被人利用,会做出些更离谱的事来,比如上回找记者。”君爷提到温家人,冷冷的眸中如刀剑一闪,“如果她真是做出些什么,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姚爷在他预备的资料里面翻看着,在见到里面有自己那份论文时,狭长的睐紧眯,半天没有说话。 门砰砰两声后,赵文生风风火火走了进来。 两爷仰起头,都挺惊异地望着他。 “这个是东子的药,我和蔓蔓在电话里说了,让你带回去给她让她送过去。”赵文生说着,将一装了药的塑料袋搁在了办公桌上。 姚爷看他放了药就走,唤道:“文生——” 赵文生回过头,白皙斯文的脸,平平静静看不出什么。 姚爷更讶了,指着那药:“东子走的时候,没有取药吗?” “他妈忘了。”唇间,像是极为平常的抛出这一句答案,只有咬字过于用力吐出的字眼,似乎能透出一点信息。 趁着两爷一霎没有回过神来,赵文生拉上了门。 姚子业怎么想都不对,回身与君爷说:“你说他这是怎么了?我看他昨晚,还挺积极的。药他可以自己送上门的。” “你说的轻巧。文生本人要考虑的很多。”君爷似什么都琢磨透了似的,一只指头撑在额眉,说。 “这有什么考虑的?她现在离异了,他想追,完全可以追。”姚子业不以为赵文生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 “咱们先不提他们两家家长的事,光是小孩子这一项,文生就得考虑,孩子能不能接受他,若孩子的爸杀回来,他的胜算有多少。别看他们现在夫妻两人离异了,但始终有个孩子。谁当继父都比不上亲父。这些还是小事,最主要的事是,文生并不能界定她究竟是不是喜欢他。” “哎?”姚爷眉尖上挑,昨晚上蒋梅那副表现还不算喜欢? “你觉得是喜欢吗?我觉得对方是迷恋文生比较多。”君爷说话挺是残酷的,“像白露,要不是我故意和她闹,她到现在,都分不清是迷恋我还是喜欢我。” 迷恋不好吗? 被许多人迷恋的姚爷,对此倒是深有体会。迷恋,等于不是喜欢本人,不过是把自己美好的幻想加于对方身上。喜欢,是绝对的包容,对方优点缺点一揽全收。 “那怎么办?”心地善良的姚爷,为赵文生挺是焦急的。 赵文生,明摆是等了她很多年了。 “这个不需要我们操心,文生他自己有自己的算盘。” 那是,赵文生是什么人?一个自小,连母亲都不需为其操心的男人。 君爷该操心的是自己的妹妹,他妹妹太喜欢东子了,难保和东子一块,又做出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望着桌上搁的那药袋,病人是中午就得吃上药了的,君爷对姚爷说:“我中午回不去。你这样,帮我带给囡囡吧。” 姚子业点了下头,正好他中午要回去问下关于赵夫人在白家的动静。 蔓蔓在家里等着赵文生的学生送药过来,未料是姚爷亲自送过来,道:“姚大哥,麻烦你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姚爷搓着手进屋,见她一个人在家,不免颇有些担心,“如果没什么事,尽可能都到你娘家里或是我家里坐坐,由你妈或是我妈陪着你,比较好。” “姚大哥,我又不是残废。”蔓蔓对姚爷这话,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嗯。”狭长的睐望着她,微微地勾起丝笑,“近来吃胖了些,更需要注意运动。” 蔓蔓从这话能联想到的是:是不是近来自己向猪迈进了不少? 她困窘着:“坐吧,姚大哥,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回家。”交代完事情,姚爷是走向门口。 蔓蔓这时记起了什么,问道:“姚大哥,我上次在医院里头,看见你开什么讲座,蛮有兴趣的,不知道能不能把你的讲演稿给我看一下?”这事儿她本想拜托姚子宝,哪知道姚子宝近来被她妹妹迷得神魂颠倒的,哪能顾得上她。算了,自己出马没有什么,至多脸皮厚一些。 岂知姚爷听到她这话,俊容一沉,客气的语气里兼了几分厉色:“那些东西,不是给你们这些人看的,给你看你也看不懂。” 蔓蔓微张口,看着姚爷像是气呼呼地走了:是不是自己没有把爷的马屁拍好?反倒出了问题。 爷都气成这样,她当然不敢再提这事儿。 接下来,拎了药袋,是到蒋梅家去探望小家伙。 小家伙给她开的门,像个小老头说:“舅妈,你总算可来了。” “怎么了?”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蔓蔓往屋子里望,好像不见其他人,“你妈呢?” “我妈刚出去买酱油了,让我一个人在家。” 蒋梅去打酱油,蔓蔓带小家伙回小家伙的房间。说起来,她这是第一次进蒋梅的家,左看右看,发现,除了蒋梅自己厨艺不好以外,其它家务活干起来都是井井有条,家里干干净净,尤其儿子的房间,布置得十分用心,应有尽有。只能说,程思全是鸡蛋里挑骨头。 “还发烧不?”蔓蔓摸下小家伙的额头,见是没有了,吁。 小家伙看她进门后手里一直拎的药袋,小眉头一扬:“他让你送来的?” “什么他,叫赵叔叔。”蔓蔓捏捏不情不愿的小脸蛋,“你不是说不讨厌赵叔叔吗?” “我讨厌他了。”小脸蛋鼓起个包,“你看,他都没有追来。如果他喜欢我妈妈,不是该紧张地追过来吗?” 对这事儿,蔓蔓正好奇呢:“他没有送你和你妈妈回家吗?你和你妈妈回家前,他没有和你们说什么吗?” 小脑袋瓜耷拉下来,知道这事儿有妈妈的一半以上的错儿:“他有让我妈妈等,但我妈妈没有等。” 原来羊毛出在蒋梅身上。 蔓蔓叹气。 一大一小正干瞪眼,发现蒋梅去买个酱油,都买了近二十分钟了。不久,是门房的卫兵,将蒋梅扶了上楼。 “二姐?”蔓蔓赶紧让开位子,让人把蒋梅扶进门。 蒋梅面对弟媳那叫做一个尴尬,道:“不小心在超市门口摔了一跤,脚踝崴了。” 小家伙对此摇摇头:想都知道妈妈是怎么回事会崴脚?八成又是想那男人想出神了。 说不等,其实心里一直在等。 蔓蔓灵光一闪,开始打赵文生的电话,可惜赵文生不知怎么回事没有接,而蒋梅,在发现后急着阻止她打电话。 “蔓蔓,不要麻烦他了。” “二姐——” “只是崴脚,又不是什么大事,用药酒揉一揉就好了。” 两人正说着,小家伙已经从抽屉里拿出药酒,过来帮妈妈揉脚,小手很是用力很是尽心,看得两个大人反而汗颜。 “东子,你病没有好呢。”蔓蔓不让小家伙干活,拿过药酒,赶小家伙去旁边坐着。 小家伙却朝她瞪起了小眼珠子:“我是男子汉了,爸爸不在,只有我保护妈妈了。” 因为儿子老爸的事,儿子现在长得飞快,身体虽小,言行举止,却全像个小大人了。蒋梅看着其实挺心酸的。可以的话,她只想让儿子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只需要会玩。 “东子。”蒋梅将儿子抱进怀里,很是愧疚,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或许,是该脚踏实地,给儿子重新找个爸爸了? …… 蔓蔓晚上在老公回家后,和老公说起了一连串的事件。 天气热,现在学校里搞训练,蒋衍回来一身臭汗,不敢沾老婆身边,先是想进冲凉房。但老婆跟在他后面,像只小狗,摇着尾巴有太多话要说的模样。 媳妇依赖自己,蒋大少可高兴了,回头,也不管臭不臭了,去搂老婆。 “去洗澡!”蔓蔓捏着鼻子,叫。 蒋衍只好两脚跳进冲凉房,没有把门锁紧,而是半开着,方便与老婆说话:“媳妇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小人尽管听着。” 明知浴室里有遮盖的帘布,蔓蔓还是怕看到老公那个一级棒的身材流鼻血,背过身,说:“你知道莫少校有女朋友了吗?” “你说谁有女朋友?” “莫文洋少校。” 刚脱下衣服全身抹上肥皂的蒋衍,立马将身子从门里探出一半:“莫文洋?!” 蔓蔓飞快地先去把屋门反锁了,不然不小心进来的客人会误以为她老公是暴露狂,回来,是半闭着眼睛将老公的头推回门里,说:“你好好冲你的凉,不然我不和你说了。” 可蒋衍已经被这个消息给震晕了,十分兴奋:“这小子居然有女朋友了都不说一声。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想当初咱们两个交往结婚的时候,有瞒过他吗?” “人家可能有什么自己的打算,所以不和我们说吧。”蔓蔓想。 虽然压根找不出莫文洋不告诉他们的原因,莫文洋与自己老公,那算是很铁的兄弟战友关系了。 “别急!”蒋衍叫媳妇别急的时候,自己其实火燎火急的,“我等会儿,就打电话到他家里问问。” 边冲澡,边是拿起电话找莫文洋兴师问罪了。奇怪的是,当他打电话到莫文洋家里,问到莫文洋父母有关这回事时,莫文洋父母却都支支吾吾的声称自己不知情。 俨然,莫家,真是在有意隐瞒他们夫妻俩这个事。 蒋衍琢磨着蹊跷,澡冲完,便与媳妇合计了。 “我觉得,有可能因为你以前那群妹妹的关系。” 蔓蔓一听,挺直了背:“和我哪个妹妹关系?” 蒋衍知道的情况是,温浩雪一直拿着莫文洋那件军衣不放,莫文洋为此还被迫向上级做了书面检讨。你说温浩雪干嘛抓着莫文洋的军衣不放呢?要是说心里对此没有一点遐念是不可能的。 事情,还真是被蒋衍猜中了。 温浩雪虽说是和一群姐妹们一块闹,追风逐影,但是,她俗归俗,却很有自知之明。比如,她知道以自己这身材,去追姚爷那种,完全不切实际。她把自己寻找对象的定位,一直定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水平或是高出一点点的人家。在她看来,第一次来她家相亲的莫文洋,就很好,完全符合她和她父母的标准。 不然,她干嘛非要到北京来谋研究生,她母亲陪着她来,打好奉西敏的这层关系,无不都是冲着这门亲事来的。只是这事儿,她和她妈也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慢慢去疏通。因而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倒追莫文洋让莫文洋跑掉,而是通过她妈与姨妈张晴的关系,希望张晴在这件事上出点力。 张晴对她们母女俩,固然在蔓蔓的事上有意见,但是,因是亲戚,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倒是没有忘记上门去与莫家沟通过。 莫文洋的父母,对于在单位工作的温世荣,感觉为人不错,做亲家没的说。对于温家这边有意的攀亲,并不拒绝。但是不管怎么说,首先得孩子自己喜欢。因此也不敢答应温世荣。直到,莫文洋自己把一个女孩子带回了家。这个女孩,英国留学生,家里父母都是京城里单位的,温家根本无法与其相提并论。莫文洋的父母,也是没有想到儿子居然这么大本事能交到这样一个女朋友,傻眼之余,对那边穷追猛打的温世荣一家,只好三缄其口。 因中间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只想,等莫文洋与那小姐结了婚,温浩雪一家自己只得死心。 为此,莫文洋连蒋大少这般铁友都不敢吱声,就怕温家不小心从蔓蔓那里得到秘密。要不是蔓蔓这次去白家无意从赵夫人口里听说,莫文洋是打算瞒他们夫妻俩瞒到底了。 但蔓蔓和老公纵使不知道,这事,迟早纸盖不住火,东窗事发。 这要说到蔓蔓被球砸,失手掉落的那个三星手机,其实并不是莫文洋的,而是温浩雪借口说拿来当那件军衣的抵押,硬是通过她姨妈塞给莫文洋的。 莫文洋后来因三星手机摔坏了,上舅舅家向张晴道歉,张晴才说起其实不是自己送的而是温浩雪送的真相。莫文洋可压根不敢再因这事与温浩雪有什么牵扯,急急忙忙跑到手机城,买了个一模一样的三星手机,约了温浩雪出来,正式归还,其中,半句不提她原来送的那部已被蔓蔓摔坏了的事。 想着鱼目混珠。 刚开始,拿到手机的温浩雪,气归气,完全没有猜到这回事。 莫文洋约她出来,也没有和她多说,手机搁桌上后,转身就走。 而因为他一通电话,本以为有转机的温浩雪,打扮得漂漂亮亮来赴约,结果面对的是这般冷遇,心情可想而知。 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温浩雪那天发了神经,在他离开后,没过半分钟时间,打起了跟踪他的主意。 出租车跟在他的小车后面绕了半圈内城,人多车多,莫文洋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因为温浩雪从没有跟踪过他。 莫文洋开车开到女朋友居住的小区门口,接女朋友共度烛光晚餐。 看到一个美丽、年轻、光鲜的女人,从看起来很是富贵的住宅区出来,腼腆地牵住莫文洋的手,温浩雪当场活生生地晕了过去。 她和家人的一切费尽心机,却被人捷足先登。在温浩雪眼里,这女孩就是小三。有了小三,知情不报的人,第一个属蔓蔓了。 蔓蔓和老公,两人正为这事感到一丝不安时,张秋燕的电话来轰炸了。 温家人的电话,蔓蔓是一概不接的,但是这回张秋燕冲到她养父家,夺了温世轩的手机打给她,一张口就骂蔓蔓没良心,这样的事都不事先告诉一声,是将温浩雪往火坑里推。 蔓蔓是懒得和一头疯狗在风头上互相叫骂。 但她老公可忍不住,一把夺过手机,朝张秋燕吼:“我媳妇早就和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们叫什么叫!” 【143】去拍婚纱照 张秋燕的吼声哪能比得上蒋大少的,耳朵一阵嗡嗡嗡响。 蔓蔓都在老公身边捂耳朵。 吼了一顿后,神清气爽,蒋衍手指一划,在挂断电话之前,知道张秋燕耳朵恢复听力了,冷冷地哼两声:“我记得我媳妇大哥早已和你们说断绝关系了,若再被我们发现你们打电话找我媳妇,公安局见吧。” 张秋燕半句声都不敢吭气。 蒋衍对她们本来还不错,虽然不理不睬,但最少不像君爷,对她们那叫做赶尽杀绝。若是现在,闹到蒋衍都联合起来对付她们,前景可想而知。 张秋燕想:不能像以前那样闹了,要闹,也得找别人替她们母女出气。 温世轩伸手向她要回自己的手机时,说教:“你们不要整天把事儿都推到蔓蔓头上,蔓蔓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不顾及妹妹呢。” 可是,不怨蔓蔓,她们能怨谁?怨自己吗? 想想都来气。如果蔓蔓愿意在中间出点忙,以蔓蔓如今的身份,说句话,比张晴有用上百倍。莫家看在蔓蔓份上,都得选择她们家浩雪,而不是那个英国回来的妞。 “大伯,你自己刚才都听见了,蔓蔓如今是大佛,是温家供不起的大佛了,见利思迁,能顾得上我们吗?”张秋燕把手机塞回温世轩手里时,狠抽鼻子。 温世轩是看不得女人掉眼泪的,再说,张秋燕的女儿失恋,这种事他当大伯的,能了解,于是不再说话。 张秋燕就是要把温世轩先说得无话可说,再下攻势:“我说大伯,你看,你能不能为浩雪,在蔓蔓面前说几句,看这事有没有迂回的地方?” 在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林佳静,听到这儿皱紧了眉头。断了和姚子宝的联系,可不意味影响了她和蔓蔓的亲密。林佳静始终在温家是为蔓蔓在心里盘算着。 “大舅,我看要做晚饭了。”林佳静站起来。 借着这个台阶,温世轩接上话:“对,我厨房里做着条鱼呢。”装作没有听见张秋燕的话,径直进了厨房。 把课本搁回膝盖上的林佳静,若是专注用功。 张秋燕狠瞪了她几眼,都不见效果,悻悻地走到门口,想起,回头:“大舅,你在这里做饭,媛媛怎么办?” “我等会儿用保温瓶送去给她吃。”温世轩在厨房里面答。 知道自己小女儿与林佳静不和,温世轩现在只能两头跑。 找到话头的张秋燕,朝林佳静勾上嘴角:“佳静,都是姐妹,你不和媛媛好,能对得起照顾你的大舅吗?” “我和蔓蔓姐好,就行了。”林佳静若无其事地说。 张秋燕是要被她这句话哽死:是,她们巴不上蔓蔓,只有林佳静巴得上。 回到家,温浩雪在房里等着她回来呢。 “妈,怎么样?蔓蔓姐怎么说?”温浩雪其实不是想让母亲和蔓蔓算账,是要给蔓蔓施压,因为眼瞧这边张晴是帮不上忙了。 女儿红彤彤的两只眼眶望着自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秋燕尝试着劝女儿:“浩雪,不然,我们再找,你年纪还不大,容易找。他看不上我们,我们还看不上他呢。” 可温浩雪猛地一转身,扑回床上,拿被子盖头。 在她之前无数的想象里面,他已是她的人了。现在叫她放弃,这颗心怎么收回来。她想都没法想。 那天夜里,她抓着他给她披上的那件军衣,在被窝里嘤嘤凄凄了一夜。 …… 蔓蔓晚上坐在床上,给老公掉了扣子的那件衣服缝一颗差不多大的纽扣,抬眼见老公端了盆水过来,是搬张小板凳坐在她面前洗起了白袜子。 这幅场景,是让她想起了天仙配的唱词了。 老公的衣服拿到鼻子前闻一闻,哪怕是用洗衣粉洗了在阳台上晒了,一股类似草屑的清新薄荷味没有变。一时有点出神。忽觉,他炙热的视线交集在自己身上。她掉头,看到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笑吟吟的墨眸子里像面镜子装着她的小影子。 “你看什么?”她不觉地嗔怨。 “我看我漂亮的老婆,不行吗?” “你少贫嘴。”这几乎是她每天必备的口头禅了。 这时,她弟弟陆欢来串门了,带了陆夫人切的哈密瓜,端了一盘子过来,看到他们两夫妻一个缝衣服一个洗袜子,赞叹:“真有田园情调,那首歌怎么唱来着,你耕田来我织布。姐姐你和姐夫是,你缝扣来我洗袜。” 这不正是自己刚所想的吗?蔓蔓赧红时,一个白眼打断弟弟的戏谑:“你胡扯什么?” 可她那天才弟弟哪是好惹的,轻而易举地拆穿她的西洋镜,摇摇指头得意地说:“姐,当你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这一句。” 做老公的蒋衍此刻不厚道了,居然配合小舅子调笑自己老婆,哈哈哈一串笑。 蔓蔓霍的起来,一人给一个更大的白眼,手上衣服直接扔到仍在哈哈笑的老公俊颜上:“自己缝!”然后,接过弟弟手里的盘子,又朝弟弟一吼:“没事在我这里瞎晃做什么?” 陆欢挺无奈地与姐夫对了会儿眼,两个又是哈哈笑了两声。 蔓蔓只得躲进了卫生间,找水洗脸,狠狠地搓毛巾:让他们笑去~ 出来时,弟弟陆欢与她老公,已是坐到了笔记本电脑前,在研究什么。蔓蔓坐在他们旁边,重拾起刚扔老公头上的那件衣服,放膝盖上继续缝,一边听他们说话。 实际上,他们两人之间说的那些专业名称,对于她这个计算机白痴来说,什么都听不懂。 可是,就这样侧面看着,第一次看老公谈论自己的专业领域。 “高级软件教程,一般是到硕士研究生的阶段进行研究学习。你现在接触,过早。当然,想提前看书不是不可以,但无论将来你走到哪个成绩,首先你这个地基都要打好,比如C语言。”与学生说到兴头上,十指在键盘上,蜂蝶飞舞,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弟弟整个头,都快一头栽到闪烁的屏幕上去,生怕漏掉一丁点的信息。 她老公,坐在交椅上,如最著名的钢琴键盘手,敲起每个按键,铮铮有声,错落有致,犹如一首美妙的交响曲,曲率优美,曲声震撼。 英长的眉宇,如翩飞的杨柳,一剑上指,峰陡影绝,墨眸隽秀勇毅,英气逼人,透着与生俱来的桀骜与自信。 每个人最强大的魅力,在于当他专注于自己最有兴趣的事时。 蔓蔓想:老公真的很喜欢自己专业。 “姐夫,你真强大!”陆欢竖起大拇指,然后顺手窃走他们家的笔记本,拿回自己家研究几天今晚的课程。 能给自己小舅子一点甜头,蒋衍也高兴。送离小舅子后,回来,看媳妇是把缝好扣子的衬衫,用个衣架撑好,挂回衣柜里面。 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两只手悄悄伸过去,慢慢地环住她腰间,温热的掌心,触到她稍稍隆起的腹部时,嘴里轻轻一个嘘,贴近她发烫羞涩的躯体。 低下来的下巴颌,靠到她发顶上,嗅着她的发香,叹:“人生最美好不过于此,有的吃,有的睡,有老婆。” 只有老公这张嘴,怎样都能把她给逗乐。 抓起他的手,张开牙,佯作在上面咬一口,在他手臂上印上两个浅浅的牙印。 他大呼小叫:“你真咬啊!”接着,却是十分欣赏地,把她咬下来的两个牙印,放到自己面前观赏半天:不错,不错,有艺术,他的艺术家老婆,咬个牙印都有艺术。 蔓蔓拿拳头捶打他的背:羞死了。 转身是把她一拉,在她低呼一声时搂进怀里,两人顺着跌倒在床上。勇士这时就该冲锋上阵,一个吻压上去,在她柔软香嫩的唇间汲取甜蜜,流连忘返。 “周末,我们去拍结婚照吧。” 周末,其实离他们不远,仅两天时间。 到了那日,她择了件洁白色裙子,他挑了件西装打了领带,皮鞋擦得亮堂。两人来到之前打听好的照相馆。化妆师给他们两人脸上都打了点粉底,画点眉毛,不然,灯光一照,拍下来不好看。衣服蔓蔓坚持不换,不想沦为和照相馆里面挂的其他人一样千篇一律,缺少他们夫妇独有的特色。 夫妻俩,最终坐在两张古香古色的椅子里头,并排坐着,肩挨肩,似有些亲密,对着镜头,露出茄子。 即刻出来的相片,摄影师让他们自己看,一看,规规矩矩的先生太太,颇像民国时代。 蒋衍哈哈大笑:老婆弄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有中国的艺术感。 蔓蔓小媳妇瘪起嘴巴。 时间还有,两人便是开始商量,再选择些其它风景来照。 照相馆的人,提议到附近的公园。这周近,倒确是有一个免费的公园,很多新婚夫妇都到那里踩点照相。 摄影师扛了个三脚架,脖子挂相机,助手拎了线灯和化妆箱,陪着新婚夫妇一起到公园。 正值夏日当季,太阳些晒,老人的晨运已经结束了,大多选择在湖边的凉亭中乘凉。公园里的这个湖,为人工湖,不止大,而且曲折,通过一些小桥人家,有点味道。蔓蔓揽着老公的胳膊,光是这样亲密地绕着湖畔走上一圈,都觉忒别浪漫,携子之手,尽在此刻。 可苦了那个摄影师和助手,跟在他们两个后头,半天了,都没能选出个点来。蔓蔓是觉得,自然风景美是美,然是流动的美,拍下来,固定了,不好看。 一行人一直走,走到了假山后头的一块草坪,那里是鲜花的聚集地,蔓蔓站在高一点的地方望下去,来这块地儿取景的新婚夫妇,五指指头一数,刚好五对,加上照相器材,是几乎把整个草坪都霸占了。蔓蔓不可能和老公去瞎凑这个热闹。 但是,她和老公接下来是朝着其中一对拍照的情侣走了过去,她老公叫:“莫文洋!” 穿着一身白色礼服的莫文洋,头发油亮,喜上眉梢,本就不逊色的外貌,被灯光一照,风流俊逸,一副富家公子爷的气派。莫文洋家里内外的亲戚,论富殷的比比皆是。这个蔓蔓听老公说过,而且,因为这个,莫文洋在部队里没少挨过事儿,只能比一般人付出更大的努力来取得他人的认可。 以这样的家境条件,莫文洋选择了参军,本身已是值得钦佩的事。所以别看莫文洋平日里说话举止似是有点小家子气,骨子里的男子汉热血,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个军人。 看到他们两个突然出现,突然杀到,莫文洋转过来的身板一僵。蒋衍的拳头紧接而至,结实地打在他臂膀上。莫文洋猛退半步,把他身边的小新娘吓得惊呼。 “你们是谁?”问这话的女孩子,着一袭淡黄色婚纱,摆裙拖地,漂亮得不可思议,犹如一朵花蕊一般的甜美小脸,身量不足一米六,娇小可人,仅站在草绿中,笑起来两个羞涩深窘的小酒窝,都能让人联想起了一株向日葵。 就这相貌,温浩雪与其一比,一个天,一个地。 蔓蔓后来有听说了这小新娘的家境,也不得不叹,温世荣一家,能和人家怎么比? “花花,这是我铁哥们和他媳妇,我应该和你提过。蒋衍和蔓蔓。”莫文洋向未婚妻热忱介绍。 “蔓蔓——大艺术家!”花花看着蔓蔓惊赞,一双漂亮的眼睛闪闪发光,不因蔓蔓美不美,仅蔓蔓这个艺术家的称号。 蔓蔓那个囧:什么时候自己被吹成了大艺术家了。忙是摇头摆手:“我只是个年轻画家,画幅画,挣口饭吃。” “你画的兰,指纹画,我们都看了。”花花一手搂着莫文洋,笑得很甜,“我爸妈都夸你。我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你介绍到英国的艺术馆,到海外办画展,都没有问题。” 国内画展都遥遥无期,要跑到英国办画展?蔓蔓感觉这进度超前了,不可想象。 她老公,蒋衍同志,却是摸着下巴颌琢磨起来:“去英国度蜜月不错啊。” 蔓蔓的小拳头,就是往老公肩上一锤:这是说哪儿呢? 花花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与未婚夫谈笑说:“他们感情真好,你说他们刚新婚不久,可我感觉他们像老夫老妻似的,一点隔阂都没有。” “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莫文洋牵住她的手,浓情脉脉。 花花可不像蔓蔓小媳妇会害羞,听到未婚夫的深情告白,一口热吻,立马亲到未婚夫脸上。 蔓蔓眼睛躲到了老公背后:非礼勿视。 蒋衍是把莫文洋拉到了一边,问:“你和她要结婚了吗?” 这结婚照都在拍了,婚期,当然差不多了。 “你别告诉我,你摆酒那天,连邀请帖都不发给我和蔓蔓。”蒋衍搂住他肩膀,英眉下的眸子斜眯带足了三分威慑,“我告诉你,我媳妇因为你这事,都被人找上门骂了一顿。” 莫文洋不吱声,深知自己在这事上理亏。 拍拍兄弟的肩膀,蒋衍不说了,让兄弟自己想。 花花在那边,拉住了蔓蔓,聊了起来,而且非要聊到英国办海外画展的事。蔓蔓一个劲地推拒,实际不想欠这个人情。 现在所有的事儿都凑在了一块。是个聪明人,都不想踏进这个浑水塘里,何况,她已被张秋燕不明不白地骂了一顿。 不耽误这对未婚夫妻拍摄婚纱照,蔓蔓和老公在和他们打完了招呼后,相携继续游逛公园。然,公园里的景色再好,因莫文洋的事,夫妻俩感觉眼前的景象,都变了个样。 甲壳虫开回去的时候,近是上午十一点了。 门卫守门的,给他们拉开铁闸门时,说:“有个人,一直在外头等你们。” 这话刚说完,蔓蔓从车前镜,看到了温浩雪。 这时的温浩雪,已不复当年的那股傲气,一夜之间的失意憔悴,让她完全变成了个人。邋遢的波浪长发毫无梳理,随意搭落在肩头,看起来像是个疯子,身上穿的衣服,甚至不是外出的衣服,是套睡裙,裸着肩膀和胳膊,大腿都能看见一半,脚上当然没有穿上她引以为傲的高跟鞋,两只脚套两只不一样的拖鞋。 眼圈,没有平日里那般的画眼线眼影,却是顶着浓重的两圈黑,一夜没睡的迹象。鼻子通红,像哭,又不像哭过。总归之,一副神态,是比哭还难看。 蔓蔓大吃一惊:在于温浩雪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 蒋衍严峻的双眸眯着,就怕温家的疯子扑上来对他媳妇使坏。 事实却是没有,温浩雪站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始终没有走上来,两手抓的那件军衣,在风里面飘荡,如红旗很是惹眼。 “她在这里站多久了?”蔓蔓问站岗的兵哥。 “两个小时应该有了。” 蔓蔓在心里叹息:看这个情况,温浩雪要在这里站上几天几夜变成化石,都没有问题。问题是为什么温浩雪来找她,而不是去找莫文洋或是她姨妈张晴? 当务之急,通知张秋燕赶紧先把人带走吧。 温浩雪这样在太阳底下站下去,八成得出事。 刚是这么想,应景似的,温浩雪突然间,往后一仰,倒的正是时候。 蒋衍看媳妇推开车门走出去时,骂:靠! 紧接跟在媳妇后面下车。 夫妻两人,和站岗的兵哥,走到温浩雪倒地的地方查看情况。 温浩雪脸色一片青白,嘴唇发黄,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倒不像是装的。 兵哥问:“打120吗?” 打了120,不止温浩雪出名,他们夫妻俩也得出名了。 蔓蔓甚是无奈地向老公眨眨眼。 蒋衍死活是不愿意抱温家人的,只好拜托了站岗的同志,帮着把温浩雪背到了他们家。 让温浩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蔓蔓让老公去端盆热水和拿毛巾,她自己是先拿了条纸巾,帮温浩雪先擦擦额头的汗,喊:“浩雪,起来先喝口水。” 温浩雪一动不动,手里紧抓那件绿色军衣,指尖一道道抽搐,看来蛮是可怕的。蔓蔓怕她是中暑后抽风,急得喊老公过来看。 蒋衍端着盆水飞快地冲到媳妇身边,他不是医生,一下也判断不了温浩雪这是怎么了,装的?不是装的?羊癫疯? 打120吧?但120到了这里,会不会太迟了。救人事不宜迟。蔓蔓可不愿意温浩雪死在她家,那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让老公先在一边盯着,蔓蔓走去对面,找她哥。 幸好,君爷今日周末没有出门,是在书房里和姚爷、赵文生在梳理资料,准备送回美国。 “姐,你和姐夫去拍婚纱照回来了?照片什么时候能拿?”看到她风风火火进门,陆欢先拦着她问照片的事。 人命关天。蔓蔓没时间和弟弟抬杠,抓住弟弟问:“你哥呢?” “在书房。”陆欢一手指向书房。在看到姐姐径直往那里奔去时,记起,提醒:“姐,哥说什么人都不能去敲门。” 如果说陆家里有谁敢违抗君爷的命令,还真是只有她一个。 所以,在听见房门上一串着急的敲打音时,冷眉带尽了无可奈何,对姚爷吩咐:“去开门吧。” 姚爷想也知道只可能是谁,摇头微微笑着,走过去拉开门上的小门闩。 蔓蔓一头栽进来,差点栽到姚爷的身上,但是,在看见有三个医生在场,她心里安了一半:至少,温浩雪不用死在她家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欢儿不是告诉你不能敲门吗?”君爷说,口气微夹训斥,他最讨厌有人不听命令。对这妹妹,他已经是最纵容了。 蔓蔓则是在脑子里开始盘算:怎么游说?怎么骗人过去? “我找的不是你,是找赵大哥。”想想,赵文生最不明情况,最好骗。 惊讶地扶了下眼镜的赵文生,回过头看她:“你找我?” 可惜,这骗不了她哥。 “你别听她胡说,她明明不知道你在这。” 君爷的冷声插进来,蔓蔓切齿时,是想她这哥莫非是顺风耳,或许家里都布了监听器,隔着块门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说吧,什么事?没什么事就出去,不见我们这里正忙着吗?”这话对妹妹一样是毫不容情的。 蔓蔓哪敢就此被爷吓唬了出去,温浩雪在她家随时死翘翘,一霎之间不知从哪里来了的勇气,说:“哥,我找赵大哥是因为我一个朋友,在我家晕倒了,需要医生。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过去的,这不只能找赵大哥了。” 赵文生听得冷汗一颗一颗的,眼见两爷的脸色听完她的话都不大对头。 “囡囡。”姚爷用手指指向顺道被蔓蔓自动省略当成了透明人的自己。 蔓蔓是傻的吗?姚爷向来和她哥对待温家人是一个脾气。咳咳嗓子:“我怕姚大哥不大方便。” “我没有不方便。”狭长的美睐一眯,笑意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透,“不是你朋友吗?就是我和你哥的朋友。有什么不方便的?” 蔓蔓背后一凛,眼见她哥都主动站了起来,走过来,一把拽起她胳膊:“走吧,去看你朋友,别被你朋友说你哥不近人情。” 蔓蔓开始有些后悔了,到时候别温浩雪本来没死,被她哥给折腾死了。 看到姐姐本来进去找人,结果被自己哥押着回对面屋,陆欢也好奇,跟在一行人后头瞧热闹。 走到对面,进去不到半步,看到客厅沙发上躺的那只温家人,君爷的冷眸眯起来,冷冷地打量在自己手中握着的妹妹身上,一甩手:“你朋友?” “哥,你给看看,我总不能让她死在这吧?”蔓蔓跺脚。 君爷切着的牙齿先放到妹婿身上。 “她在门口晕倒了,本想喂点水就好,就没有打120。”蒋衍同志一样挺后悔的。 这温家人,真是粘到谁,就沾上谁了。 君爷听完这话,直接甩出:“不想她在你家里死,直接把她甩出门口。” 果然是她哥的风格。 “哥!你能不能讲讲理,我怎么可能把她甩出门口?” 本已要往门外走的步子一顿,回眸冷丁:“你搬不动是不是?我让欢儿帮你扔。” 陆欢听这么一说,抱起脑袋:“别!哥你饶了我,她那种人,我不敢碰!会传染的!” 君爷放眼过去,一圈人,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拿手指沾一下沙发上那只温家人。 姚爷不忘提醒刚到此地不久不明情况的赵文生:“温家人,本姓温,但是,比瘟疫更可怕,沾到谁,赖到谁,如果你不信,可以先看看莫文洋少校的经典案例。” 莫文洋的那件军衣,在温浩雪手里抓着,都快抓出几个窟窿来,怪是吓人。赵文生都缩起了脖子。 蔓蔓彻底无语了,只好向赵文生求助:“赵大哥,这样,你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我先给她处理下。” 不过看温浩雪这情况,真有点像中暑抽风,真是出了问题,在这里谁都逃不了责任。赵文生叹口气:“蔓蔓,给她压一下人中穴,再拿点清凉油,给她闻一闻。如果她牙齿咬的厉害,先拿毛巾塞她嘴巴,赶紧打120。” 蔓蔓走过去,看到老公也是连碰都不愿意碰的,无奈至极,亲自动手,在温浩雪鼻子底下那个地方,拿大拇指使劲地按了会儿。没反应。接过老公递来的清凉油,倒出几滴,抹在温浩雪的鼻孔下。 温浩雪哼哼哼,也不知是不是起了不良反应,要抽搐。蔓蔓吓一跳,马上按照赵文生的说法拿毛巾塞她嘴巴。这一塞,倒是把温浩雪吓了一大跳,温浩雪从沙发上嘭的坐起来。 围观的众人,对她这种状况,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精神病。 “直接打精神病院电话吧。”赵文生说,只看这一幕,他已十分首肯姚爷等人的意见。 温家人装疯卖傻,堪称一绝了。 君爷瞪妹妹:“我早叫你扔你不扔!” “我想扔也搬不动,你们不是一个个不愿意动手吗?”蔓蔓更觉委屈。 坐起来的温浩雪,有一瞬间是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因为说实话,她刚在门口晕倒真不是装,她来找蔓蔓真的是心里悲痛欲绝,不然不会疯疯傻傻似的,一早瞒着母亲自己出了门,奔蔓蔓这里来了。但是,在有人把她背到了蔓蔓家,在感觉到蔓蔓帮她擦汗的时候,她开始想装了。她也想像林佳静,被蔓蔓疼。 蔓蔓疼妹子是真的疼,她想起那年头,温媛还小,在家里病的时候,都是蔓蔓拿着毛巾脸盆,帮父母守在妹妹床边。她小时候,甚至羡慕温媛有这样的姐姐。但这种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变的? 温浩雪愈想愈是从悲痛中来:“蔓蔓姐!” 在对方要想往她媳妇上扑时,蒋衍眼疾手快,把媳妇先拉到自己身后。小心为妙,她媳妇身上带球呢。 没能扑到蔓蔓,但不能阻止温浩雪决堤而下的大哭:“我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只有你能拯救我,蔓蔓姐。” 蔓蔓听到这话,一身汗:她又不是神,能拯救谁? “浩雪,你听我说,我先打电话让你妈来接你。”蔓蔓催促老公打电话。 蒋衍其实已经在温浩雪晕倒的时候,就通知媳妇的养父温世轩了,让温世轩通知张秋燕来接人。但过了这么久,还不见有张秋燕的一通询问电话过来。 温家人一个个都是极品,但是,说回来,莫家在这件事上处理有些欠缺,既然都不喜欢人家,不会坦白告诉人家让人家早点死了这条心吗,隐隐瞒瞒,把他媳妇都给拖进去了。 现在搞到温浩雪在他和媳妇家里要死要活的。 “蔓蔓姐,你是不知道,家里姐妹,只有你一个最自卑,就是佳静,都很傲气。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看怎么能变成自卑一些,不需去想他。或许这样哪一天,也能找上个像姐夫这样的。”温浩雪抽抽搭搭地说,虽是语无伦次,但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是听明白了。 蔓蔓对温家人这些绕着弯子说她的话,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不足为奇。但她老公,她弟弟,她哥,全都义愤填膺了。 “出去!”蒋衍怒到头顶喷火,他媳妇救了人,还得被这人骂,这人哪止是神经,是根本不是人。 温浩雪看蒋大少怒气冲冲来抓自己的手,吓得尖叫,跳下沙发,在屋里客厅跑了起来。 众人没眼看,眼见温浩雪穿着条吊带睡裙,赤着脚在屋里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出命案了。 蒋衍想来想去,想到了从初夏那里学来的绝招,拿扫帚和盐,驱赶瘟神。 可是温浩雪一跳,跳到他们的客房里,反锁上了门。 君爷冷眉斜飞,朝妹妹洋洋得意的:“你瞧瞧,这就是让你扔你不扔的后果。” 瞪她哥一眼,蔓蔓着急地去拦准备拿锤子砸门的老公:“阿衍,我来和她说,你砸坏门要修,为这种人亏本不划算。”说罢,先冲到门口,对里面的温浩雪说:“浩雪,你出来,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那蔓蔓姐你说我怎么办!”温浩雪坐在地板上哭,“你知道不知道,我都在网上和其他朋友说了,说我有未婚夫,我今年就可以嫁出去了。” “这个容易解决。”蔓蔓舔下嘴唇,极其淡定,“离年底还有时间,到哪里找一个,还不容易。” “可是,我喜欢他。”温浩雪此刻抽搭的话音,不是装的,“我昨晚想了一夜,还是喜欢他。” 蔓蔓和其他人,其实觉得这事挺奇怪的,莫文洋向来和温浩雪没有什么交流,怎么就能让温浩雪对莫文洋如此迷恋。 “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他脱了他自己的衣服给我披上。” 蔓蔓心头一酸,她不是同情温浩雪,只是温浩雪这话,她能体会。遇到她老公之前,从没有男人对她好过。每个男人,在看到她家里的条件时,在看到她不出色的相貌和事业时,都只会摇头,对她好?别想。她是发霉的温家蔓蔓。 “浩雪,蔓蔓姐只能和你说,你总能遇上一个始终对你好的。” “要是遇不上呢?” “遇不上,你真想结婚,糊里糊涂过日子,可以找一个凑合。因为天下夫妻,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过日子,而不是谈恋爱。” 蔓蔓的话很实际,实际到近乎残酷。 “你大概不知道,浩雪,我老公的二姐都离婚了。她比你还要惨,可她都没有怨过一声。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比许多女人,其实都要幸福得多,最少,你不是没有的选择。” 蔓蔓的话,果然像冷水一盆紧接一盆,浇到温浩雪身上。温浩雪实际,对婚姻抱了极大的幻想,心理上,和一个小孩子没有两样。所以,她没法想象蔓蔓这些话,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蔓蔓能处事不惊了。 “蔓蔓姐,我学不来你。” 蔓蔓深深吸口气,长长吐口气:“没人要你学谁。浩雪,蔓蔓姐只是告诉你,你自己的路自己要走,没人帮得到你。你既然喜欢他,你可以直接去和他说清楚,不管他是拒绝或是接受,总比你现在这样把自己困住好,是不是?反正你已经都知道他会拒绝你了。你的厚脸皮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一次又有什么所谓。” 她的厚脸皮,早已臭名远扬了。温浩雪拉开了门,站在蔓蔓面前,波浪长发一甩:“我是厚脸皮,不差这一次。” 温家人是打不死的小强,再一次得到论证。 总算把温浩雪这头瘟神送走了,她老公已经马不停蹄在家里做消毒防疫工作。蔓蔓走到门口,看见赵文生站在楼道,像是对她有话说,看着她的眼镜上有些迟疑的光。 蔓蔓灵机一动:“赵大哥,我二姐她脚崴了,这几天正休息在家呢。” ------题外话------ 守着承诺,乔馨在二十岁生日这天终于等来了他盛大订婚宴,却原来,他身旁的位置从来不是为自己准备。 一段放逐的旅行,一个美丽的雨夜,当她绯红小脸将自己像是献祭一般献出,命运的转盘转动,人生也开始重新洗牌……。 推荐朋友林禾木的宠文《黑手党先生,离婚吧》: 尚亦泽,明泽国际集团的董事长,董事会主席,货真价实的云城太子爷,非洲血钻级别的单身汉!在暗,他身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更为强大的力量,俗称,黑手党!千不该万不该,乔馨撞到了他的“枪”口。 所以,当这位黑手党先生笑意吟吟的晃着手中的小红本本出现时。 乔馨才知道,那一夜,自己酒后除了乱性,还……乱婚了! 只是离婚,谈何容易? 【144】求婚 罗大伟知道蒋梅崴脚,纯属巧合。 那天他开车路过蒋梅的大院门口,看到她脚一瘸一瘸地走过人行道,手里拎了袋葡萄。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要绕一点远路,经过他们母子门口。仔细考究,可能是想知道小家伙的病好了没有。 因为母亲崴脚了,东子现在由爷爷带。蒋父定住在蒋梅家里方便照顾小外孙和女儿。 吉普车停在蒋梅的身边时,蒋梅毫无所觉,直到罗大伟跳下车,伸出手去帮她拎手里沉重的袋子。 “罗中校?”蒋梅被吓一跳,瘸着的脚跳到一边上。 看见她闪闪躲躲的样子,好像躲着什么毒蛇猛兽,罗大伟的脸降下三条黑线,戏侃:“我说,我们是认识的吧,我还救了你儿子,你不会装作不认得我吧?” 他是救了东子,这是事实,蒋梅奇怪的是,这人专门下车帮她拎袋子,是想怎样?蒋梅扶下眼镜,镜片上闪过困惑与迷茫:“罗中校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路过,想来看看东子。人是我救的,没见孩子没事不安心。”罗大伟说。 人家看起来这般好心,蒋梅不能拒人上门,于是由着他扶自己上楼。一边走,一边他问:“怎么崴的脚?没有去看医生吗?” “看了,找了个老中医,推拿了一番,已经好很多,过两天可以上班了。”对自己的脚伤,蒋梅是轻描淡写。 罗大伟看她袋子里除了买水果,其它都是孩子的物品,想来这水果也是买给儿子的。再看,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至极的,恐是平日里上班穿的都是工作服。 “一个人照顾孩子累吗?” 他憨厚阳刚的声音,对一个向来大声说话惯了的铁血汉子来说,能以这样低而温柔的音量来问这个话,有点为难。 蒋梅讶异时,仰头看他,这次发现他很高,比程思全要高上半个头,像是座大炮,黑压压的,给人一种可怕的魄力,固然有棱有角的脸不失俊朗。 眼下,他一双峰眉下犹如黑海的眸子,浏览着她的脸。 感觉,像是被山峰压着,蒋梅不觉地低下了头:“照顾孩子,都是累的。但是,一边累一边高兴,这就是做父母的。” “所以说你原先跟的那个男人是个混蛋。”罗大伟冷冷地说,“不过,因这事,他职业生涯也完了。” 如果不是东窗事发,先和她离了婚,程思全不见得能完蛋,可能还能继续逍遥法外。而即使离开了部队的程思全,在其它地方发展,想再找个漂亮老婆,不见得有多难。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对蒋梅来说,再不再结婚,已是无所谓的事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儿子。东子需要不需要爸爸。近来她翻了好多单亲孩子的书,说是单亲家庭对孩子不好,会养成孩子孤僻的阴暗性格。但是,要再找到一个合适的,能把东子当成亲生儿子的男人,容易吗。而且,能不能和他们母子和谐相处,都是一个大问题。 来到家,蒋梅自己插进钥匙开门。 蒋父在房间里辅导孩子做作业,听到有人进来。东子仰起脑袋瓜:“肯定是妈妈回来了。” “乖乖做作业。”蒋父拍拍小外孙脑袋,走出去,看能不能帮女儿忙,来到客厅,却是发现女儿是和一个男人一块进来的。 “蒋部长,你好。”罗大伟向蒋父主动脱帽致敬,态度极是谦虚。 蒋父认出了他是外孙的救命恩人,搓搓掌心,热情地招呼:“坐,坐。我现在退休了,不是部长了。” “伯父。”罗大伟其实更愿意亲切些称呼蒋父,是和蒋父一块坐下来,说,“您什么时候退下来的,我都没有听说。” “我小儿子阿衍给办的手续。那晚上和你见过面的,就是我儿子阿衍。” 提到蒋衍,罗大伟一拍大腿,很是兴致:“你说蒋中校是吧?他人缘很好,我早在部队里有听说。听说他现在要转去地方院校搞科研了。” 蒋梅拎着水果进了厨房,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和她爸,在客厅里聊开了,而且聊得那么尽兴那么开心。 蒋父听说罗大伟是一线指挥军官,更是来了兴趣,谈起当年自己下连队的时候带兵,一腔热血:“可惜,我两个儿子,现在都和我一样搞后勤了。不过,我不能说他们,因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选择。” 蒋梅把切好的水果端出来,看他们两人忽然都沉浸在了静默里面,问:“东子呢?” 罗大伟想起,道:“我正想瞧瞧孩子。” “东子——”蒋父喊,“出来见罗叔叔。” 小东子早已等着姥爷这一句叫唤,从椅子上溜下来,直奔客厅。 罗大伟伸出两只手,把小家伙抱了个满怀,粗糙的大掌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瓜,说:“怎样,病好了吗?” “好了,都不发烧了。”小脑袋瓜仰起来,望着高大的叔叔,在孩子眼里,这个叔叔,比起其他叔叔,要率直多了,让他感觉很真诚。 “嗯,他前几天看的病,今天已经全好了。说明找的医生不错。” 听到罗大伟说的这句话,蒋梅的眼皮顿是跳了跳。 东子那晚看完病,后来蔓蔓送来药,东子光是服那些药,见效极快,一个药物的疗程快结束了,也是要找个时间再让东子去复查。但是,是不是送孩子回去给他看,她没有主意。 尤其是上回他让她等他,但她逃了,更不知怎么回去面对他。 “那个医生叔叔不好。”小家伙撅着小嘴巴说。 “怎么不好了?”罗大伟浓眉蹙了半截,声音低了半截。 小眼珠子偷看妈妈的表情,说:“就是不好。我不让他看病了。” 别说罗大伟听了奇怪,蒋父听着都觉得小外孙有点异于平常,小外孙向来被蒋梅教育的很好,极少任性闹脾气,更别说是口口声声说讨厌一个人,向小外孙招招手:“过来,东子。” 小家伙走到姥爷面前,眼角看着妈妈偷偷摸摸躲进了厨房。 “医生叔叔不好,怎么可能治好你的病呢?”蒋父以为小孩子是不愿意打针吃药,教育起。 小家伙来一句:“姥爷,你觉得好,让妈妈带我去他那里看病,反正我药快吃好了。” 热手山芋直接扔给妈妈。 看女儿躲到了里面装作什么都听不见,蒋父什么都明白了,倒是为难他这小外孙了,叹口气:“你妈妈不带你去,姥爷带你去。” 罗大伟摸向下巴的胡茬,站起来,向厨房走过去。 站在洗手台边的蒋梅,直到他走近,才发现,诧异:“罗中校?” “把你手机号码给我吧。你和东子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木然地点下头,之后马上意识到不对,连忙摇头:“不用麻烦了。我家里有人帮忙。” 可罗大伟不管她说,伸手去拿她口袋装着的手机:“不要婆婆妈妈的,我这人讨厌婆婆妈妈的。你和东子明明不方便。” 蒋梅没有来得及盖住口袋,给他抢了去,心里一慌,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对你好一点,你就得寸进尺了。” 看她耍起那股与他头次见面就使出京姐儿特有的泼辣劲儿,罗大伟眼里一亮,一面与她互相交换号码,一面笑,列出排白牙:“你不骂人,真不像你了。” 恼火,瞪他一眼,收回手机,警告:“不准打电话给我。” 为了他去换号码不值得,最多拉进黑名单。 罗大伟压根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记下号码后,转身,扬大手:“我走了。”说完,真的是提脚告辞。 蒋父忙和小外孙一块亲自送到门口。小东子朝他摆摆手:“罗叔叔,再见。” “再见,东子。”大掌心在小脑瓜上又揉上几番,铁汉子的眼中都是疼惜,“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罗叔叔,你妈妈那里有罗叔叔的电话。” 小眼珠子如电灯泡一亮,用力地点头:“我会麻烦罗叔叔的。” 蒋梅听到这话,火速从厨房里奔出来,向儿子的小脑袋瓜上一按:“你没有妈妈和姥爷吗?麻烦别人做什么。” 小脑袋不屈不挠,从妈妈的手里面挣出来,与姥爷相觑了会儿,鼻子一抽,回自己房间。 “你说孩子做什么呢?以为孩子没有爸爸会很高兴吗?”蒋父舍不得小外孙不高兴,说了女儿两句。 被父亲说,蒋梅甚觉恼,一记目戳在罗大伟身上,回头,拉门,连客气话都不说了。 大概就是她这个脾气,惹得她前夫很不高兴。但在他看来,却是很有味道。吟吟笑着走下楼梯,往手机上发短信。 刚要走去儿子房间安抚老人家和儿子,嗡一声,来了条短信,蒋梅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没有疑心展开来,看写的是: 我是个老粗,不是你前夫那种文化人,只会说直来直去的话。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希望能正式追求你,以结婚为前提,成为东子的爸爸。 眼镜后的眼珠瞠成个大圆,嘴里头不知是羞是怒:“有你这样的人吗?” 她刚离婚,要是有这个心思专门再找爱情,不会如此苦恼了。 …… 听说罗大伟上过蒋梅的门,是在孩子每天晚上的通风报信之中。 蔓蔓听到挺稀奇的,上回她已看得出来,罗大伟对他们母子,不是普通的关心。莫非这里头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姥爷说明天周一带我去医院看那只狐狸。”小脸蛋皱一皱后说。 “赵叔叔不是狐狸。”蔓蔓再度纠正。 但是小家伙,叫谁都好,包括罗大伟,都是很乖很规矩,仅除了这个赵文生,死不改口:“他是狐狸!” 不和小孩子较劲了,蔓蔓道:“这样,舅妈明天也要去医院,我陪你去吧,姥爷不用去了。”然后,想起什么,又改口:“对了,我看你赵叔叔明天有没有空,让他上你那儿看吧。”顺道让赵文生给蒋梅看看脚。 小家伙对此可不抱希望,说:“那只狐狸不会来的,除非明天下雨。” 蔓蔓无话和小孩子,赶紧先打电话给赵文生。结果,赵文生又没有接她的电话。 她老公,蒋衍,在旁边看着她围着孩子几句话团团转,忙得像国务院总理,摇头叹气:“蔓蔓,我们将来两个孩子怎么办?” “两个孩子就两个孩子。到时候,像东子说的,拿绳子拴着,不会丢一个的。”蔓蔓已经忘了拿绳子拴孩子本是自己的主意,挺是振振有词的。 起来,给辛苦的媳妇两个肩膀揉啊揉,问:“你皱着眉干嘛?” “你说赵大哥是什么意思?昨天,他站在楼梯那里像有话问我,我也和他说了二姐崴脚的事,但接下来他又没有动静了。”蔓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你不要急。”蒋衍对赵文生不熟悉,不好探口风,倒是怕媳妇这幅生急的模样先把赵文生吓到了。 他二姐又不是没人要,刚就他窃听的情况,不是还有个罗大伟吗? 或许赵文生前景比罗大伟好,但是,他蒋衍只要个真心对他二姐好的,当初程思全家境多么不堪他们蒋家不是照样接受了吗。 “你懂什么?”蔓蔓说教起老公了,“这个自己喜欢,和别人喜欢,是两码事。二姐由始至终喜欢的那个人,你都看得明白是谁。” 能和自己的初恋情人在一块,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梦想。 媳妇这话怎么听起来在他心里有股酸劲,蒋衍不高兴了,低下头,瞅着媳妇的黑框大眼镜:“你初恋情人是谁?” “他名字里有个豆字吧。”蔓蔓小媳妇回忆着说。 老公醋劲大发了,扳住她肩头:“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你怎么和他认识的?”严刑逼问。 “幼儿园时,他在我们班里很受小女孩的欢迎,因为他会玩陀螺。” 发现媳妇眼镜后的月牙儿眼弯弯地笑,蒋衍很悲催地察觉到自己竟然被媳妇耍了,恨恨的:“我也有初恋情人,幼儿园时上大班的女孩子,扎着两条小麻花辫,说多可爱有多可爱。” “真可惜,你没有和她告白吗?她叫什么名字?不会是叫做小辫子吧?” 头一次发觉媳妇的伶牙俐齿有多可怕。干脆拿唇用堵的。 躲着老公的嘴唇攻击,蔓蔓拿起手机跳到一边,摆出正经的表情:“我事儿没有办完呢。” 门口,叮咚叮咚,来了人。 夫妻俩对个眼:这会儿都是周末最后一晚上了,谁来呢。 骤然来访的是莫文洋,连声招呼都没有事先打。 蒋衍把兄弟一把拽进门里,眯足一副眼睛:“我媳妇昨天又被人骚扰,你准备怎么说?” “我这不是来登门道歉的吗?”莫文洋拉长的苦瓜脸,似乎比他们要惨上百倍。 蔓蔓也在琢磨着:温浩雪,有没有去找他把事情都解决清楚了? 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温浩雪还是张秋燕,都没有再来找她。按理说,应该这事儿已经解决得很顺利才对。 进门的莫文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插着头发,有种要歇斯底里的潜力。 蒋衍和媳妇看他这样,都觉惊惶。蒋衍先不埋怨兄弟了,坐到他身边,说:“你都是要结婚的新郎了,愁眉苦脸可不行。昨天看你拍照,你不是挺高兴的吗?你的决心不是挺坚定的吗?不见得你会被温家人打倒。” “她是没有打倒我。但是,被我那新娘子打倒了。”莫文洋说。 蒋衍和老婆,刹那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温浩雪打你未婚妻了?” “不,被我未婚妻打了。”回想今天的那一幕,莫文洋感觉在做梦。他那娇小可爱的未婚妻,抓住温浩雪的长发使劲儿揪,使劲儿揍。 温浩雪其实今天去找莫文洋的时候,已经挺光明磊落了。她也不想把自己沦为小三什么的,很是谨慎。选择的是莫文洋送未婚妻花花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当着花花在场,像蔓蔓教的,没有进行表白,只是为了却一件心事,将莫文洋的军衣还给莫文洋,斩断情愫。未想,温浩雪刚说出一句莫大哥,军衣递过去,莫文洋没来得及接过军衣呢,他未婚妻花花忽然冲了上来,对着温浩雪一巴掌扫过去。 于是,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变复杂了。 被打的温浩雪,可能是被打蒙了,一时没有反击,花花几巴掌扫过去后,摔倒在人行道上耳朵鼻子都直流血。 莫文洋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以他在部队练的手脚来看,他看起来娇滴滴的未婚妻,打起人的功夫不逊于解放军同志。 听完这个场面,蔓蔓和老公一样目瞪口呆:昨天他们夫妻俩看到的花花,也不像会是如此凶猛的人。 “然后呢?”蒋衍先回了神,问兄弟,不会因这事儿女方主动告吹了婚事吧。要真是这样,他和老婆罪大了。早知道花花是这样冲动的人,他和老婆也不会建议温浩雪去了解心事。 “我把婚期延后了。”莫文洋耷拉下头。 “女方要求的?” “不是。” 是被兄弟支支吾吾如小女人的话绕晕了,蒋衍干脆一拍兄弟的脑袋:“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说话断断续续的,又跑来我家,我都不知道你是来兴师问罪还是负荆请罪,要我和媳妇死,也不能让我们小两口死得不明不白是不是?” 莫文洋听到如此重话,吓得摆手:“不,我是来感谢嫂子的,没有其它意思。” “你感谢我做什么?”蔓蔓听了浑身毛毛的,按照莫文洋刚刚描述的场景,怎么想都不会是好事情。 “我忽然觉得她很陌生,不是我想的那种人。”莫文洋认真地仔细地向他们夫妻俩解释,甚至拿手比划,“你们不知道,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她包被人偷了,看起来很娇弱需要被人保护。但现在,她不分青白,先一巴掌打人,真把我弄懵了。” 俨然,莫文洋寻找的梦中对象,是那种脆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千金小姐。花花给他的第一印象,符合他的标准。结果温浩雪这一误打误撞,把花花的另一面残忍地揭开出来,给予莫文洋沉重的打击。 蔓蔓听这话觉得不对了,说:“她一时激动很正常,你想她未婚夫看起来像是要被人抢走。”说到这,蔓蔓都感觉到自己是不是有点矛盾。花花照理说,有知识有文化,理应是冷静沉着地处理温浩雪这件事,不该如此过度反应。还是说,花花本来即是这样的性子? “我事后和她解释过了,她也知道,我和温浩雪什么都没有。”莫文洋对蔓蔓这句话是感到很委屈的,“她看起来对我猜忌很大。” 蒋衍听兄弟说了这么多,只挖掘出一点:“你不是压根没有喜欢过她吧?” 应说莫文洋发现自己喜欢的花花是个假象。 蔓蔓给老公拼命地使眼色:你不能这样引导他啊。这样一来,温浩雪是不找他们俩了,但花家说不定把他们小两口嫉恨上了。 得到媳妇的暗示,蒋衍委婉地为花花说:“是不是,她早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温浩雪的事情,而温浩雪的事情被其他人的口夸大了,以至于她对温浩雪嫉恨很大。” “这不可能!这事,我一直瞒着花家,瞒得很紧。而且,温浩雪从来和我都没有什么交流,无从说起猜忌这样的事。”莫文洋说。 “然后呢?”蒋衍挑挑眉,再次挖掘兄弟未出口的重点。 此次打人事件,其实最惊惶的要属莫文洋的父母了。老两口,从没指望过儿子当凤凰男攀上金枝玉叶,就想娶个安稳的孝顺的媳妇。如今传出未来媳妇能打人打到头破血流的骇人新闻,还得了。因而马上找人去探寻花家女儿在海外的经历。因为之前儿子将花花描述的太好,老两口都没有想过去调查女方的背景。这一挖,给挖出,花花在国外有男朋友,一个月换一个。 花家对女儿有过数任男朋友这事,一点都不稀奇,仍认为莫文洋是高攀了他们家的女儿,莫家对他们女儿这种过往,应该一点都不计较。 莫家两口子,崩了,这种高攀的儿媳,他们本来就是怀了胆战心惊的,既然有此借口,干脆不要。 蒋衍和蔓蔓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不好再劝着莫文洋和花花和好了,因为这已不是两个年轻人的问题,而是整合两个家庭的巨大问题。花家那种态度,说实话,挺欺辱人的。 一边听,一边想,蔓蔓是忽然联想起了那天在白家听赵夫人说这事的口气。今回想起来,这赵夫人,对花家,花花这种经历,不可能是不知道的,所以,压根不存在说花花回来被莫文洋先抢走而不介绍给自己儿子的可能。赵夫人确实是拿花花的事当趣闻说。 这一想,蔓蔓对赵夫人心里很是后怕,这个赵夫人的厉害,已不是她能想象的。 夫妻俩送走莫文洋。关上门时,蒋衍突然咕哝了句:“这么说,受益的是温浩雪了。” 蔓蔓为老公这话汗颜,不愿意看到温浩雪又借口感激她什么的上门来。然他们对这样的事绝对是多虑了,温家人向来有好事是不会和他们分享的,只有坏事的时候记起她蔓蔓。 第二天,蔓蔓按照约定,带了小东子去赵文生那里复查,主要是因方敏刚好也约了她在同一家医院里碰面。 在同一个检查室里,方敏和赵文生头碰头在议论。蔓蔓想起来,他们两人都是她哥的同学,也即是说,都是一伙的同学帮子。 护士搬了张比较高的椅子,专门给孩子坐。蔓蔓站在孩子后面。 方敏抬头看他们两个,尤其是小东子那张皱巴巴的小脸蛋,笑问:“怎么是你带他来的?他妈呢?” “他妈妈的脚崴了,还没好,这个赵大哥知道的。”蔓蔓强调最后一句。 赵文生若是没有听见,而是在办公桌上翻找小家伙上次的检查报告和放在他这里的病历,抽出了病历,翻开内页,仔细地看了会儿,一副正正经经工作的派头。 小牙齿狠狠地咬了咬,说:“我没有发烧,其实全好了,可以不用来了。” “如果我想要你来,你能阻止我吗?”抽出的钢笔在纸上划了两划,只有蒋梅知道,他用的还是她送的那支次品钢笔。 “你别以为你可以拿我生病来要挟我或是我妈妈。”小男子汉严正地发出警告。 方敏在旁听,哈哈大笑:“上回我见他,我就觉得他很有趣了。陆君说打屁屁,他一边怕,一边瞪眼珠子。” 被人取笑到头上,小脸蛋红了一半,极是恼怒:“谁说我怕了?!” 可别说,小家伙这种别扭逞强的样子,是很讨人喜欢的。 赵文生觉得没有看见他妈妈,只要看见小家伙,都浑身的毛孔要透出乐来。母子俩是如出一辙。眼镜后的斯文眼睛是小眯起来,掩住笑意,道:“没人说你怕,个个都知道你很勇敢。” 这会儿小脸蛋全红了,根本不习惯被人称赞:“你的话不可以相信。” “为什么?” “你是只狐狸,最会说花言巧语的话迷惑人。” 看到严肃的小脸蛋说出如此好玩的话来,方敏笑弯了腰,伏在赵文生背上,大笑不已。 “你收声一些,人家会误以为我和你搞同志。”赵文生回头瞪瞪方敏。 方敏是女的,但长得极其像男的,所以闹起绯闻来,基本没有人想到是红颜知己,而是蓝颜知己。 “我又不止你一个同志。”方敏潇洒地将大衣一整一拉,摆个帅气的POSE,“我记得,和姚爷被人误会的机会最多,不过不怨我,怨他,谁让他穿起女装的话比女的都漂亮。” 蔓蔓听他们前头不搭后语的说,都有点绕晕的感觉。可小家伙却出乎意料,像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严严肃肃再次发出声明:“我妈妈同样不接受有蓝颜知己的男人。” 这回方敏是要笑破肠子了,跑到一边去,和蔓蔓说:“等我笑完了,我再给你看。”接着又叹:“要是我儿子,有他这么好玩就好了,我天天不上班,就陪我儿子玩。” 这是什么歪理? 小眼珠子瞪过去:你这是变着法子在骂我吗? “把手伸出来吧。”话归原状,赵文生对小病人说。 小手不情不愿搁到那个小枕头上,小屁股在椅面上一扭一扭的:“我告诉你,狐狸,你这次看完,下次不能来找我了。” “不找你,找你妈妈可以吗?”一边摸脉,一边抽出的那支钢笔,在病历上如流地书画。 小屁股差点摔下椅子,再看到他若是很镇定的俊颜时,小鼻子哼哼:“不要以为我妈妈只有你。有人要追我妈妈了。” 蔓蔓都未想,孩子会突然出这么一口话,心里一惊,没能捂住孩子的嘴巴。 眼前,赵文生的钢笔,在纸上刹然而止,金色的笔尖流出的墨水渗透到了纸面的背后。 小脸蛋很是得意:“我还偷看我妈妈的短信,知道他向我妈妈求婚了,说要做我爸爸。” 在旁的蔓蔓,都能听到小家伙心里在高兴地叫:狐狸,你完了,我看你这会儿怎么装? 然而,在小家伙嚣张地发完话后,发现,眼前这张斯文俊秀的男人的脸,极是危险地朝自己转了过来:“你妈妈如果知道你专门来这里和我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你说你妈妈会怎么样?” 小脚,恼怒地向他踢了过去:“你敢说,你坏蛋!” “东子!”蔓蔓想都没想,小家伙会这样失控。 看来,能惹到小家伙脾气大爆发的,只有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了。 被小脚踢了几下,不痛不痒地扶了下眼镜片:“好好治好你的病,养好你自己的身体,别让你妈妈担心,这才是你要做的事。管你妈妈有没有人追,只会让你妈妈大发雷霆。” “你怎么知道?”小脸蛋恼火的很。 “就凭我,和你妈妈处了六年以上,你,和你妈妈不过是处了五年不到六年。”充满自信的钢笔指到小鼻尖,“而我相信,就是你爸爸,和你妈妈一共度过的时光都没有我多。” 小眼珠子瞪着他,激烈的愤怒与委屈:这男人,前所未有的强大。 钢笔收回来,若无其事地再划上两划:“你要是我儿子,我不会只让你吃药,会给你打针了。” 明摆着,这话就是故意刺激惹火小家伙的。 蔓蔓都很吃惊地看着赵文生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波动的脸。 小家伙果然“切”:“谁要当你儿子了!” “是,证明你怕打针不是吗?” 小家伙喉咙里被哽了块骨头似的,怒屈到眼眶里都要滚起眼泪来了:狐狸!狐狸说什么话,他都是败的。 赵文生回头,是与蔓蔓交代:“你和他妈妈说,他需要三天一复查,烧虽然没有烧,但炎症没有消,引发成小儿肺炎就麻烦了。” 蔓蔓急忙点头:“我会和他妈妈说清楚的。” 看完病,赵文生伸出的一只手,往小肩膀上一打,好像好哥们兄弟似的:“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把大人的事还给大人去做,有这么难吗?” 回过来的小眼睛里,划过惊疑不定。 “你如果逞强,只是在逼你妈妈去接受你妈妈不愿意的感情,你认为你妈妈能幸福吗?” 这个男人,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没有把他当成小孩,是把他当成了男子汉,堂堂正正地与他说话。 “为什么?”小脸蛋打个问号。 “因为我喜欢你这种小孩,我也相信你日后能保护好你妈妈。” 小脸蛋,逐渐地漫上了一层赧红,但是,看着这个男人,却觉得这个男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恶了。 “方医生,你的电话,我帮你转过来。”这时,一个护士向办公室里这边喊。 方敏走到了办公桌边,听到电话机嘟嘟两声,随意地按下了接听按键,并没有先拿起话筒。因而,电话机里传出的声音,是诊室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方医生,我是美辰的婆婆。”蒋母的嗓子从扩音喇叭里出来。 蔓蔓和小东子毛发竖立,随时警惕。 “有什么事吗,伯母?”听是蒋母的声音,方敏更没有急着把话筒拿起来接。 “我儿媳自从跟我儿子随军到了部队营地里头,但是那里的医生我觉得方医生你好,尽是劝我媳妇打胎的。我想,让我儿媳出来再在方医生你这里看。”蒋母在电话里一边讲述来由,一边像是在张头四望,“方医生,我听你原先的同事说你转到这边医院来了。我现在在护士站,护士说你在哪个诊室来着?” 蔓蔓想把孩子抱下椅子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但瞬间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蒋母已是走到了诊室门口,望到了小儿媳和小外孙,大吃一惊:“你们怎么在这?!” ------题外话------ (*^__^*)推荐朋友的也是宠文的文:盛宠——老婆别嚣张 【宠文,重生文】不是小三文,男人是干净的没老婆的。 他不可一世的说道,“你只能是我的情妇,其他别痴心妄想了。” 和不可一世的金主相处了大半年的时间,到底是谁俘虏了谁? 他霸道的把她拥住,声音低沉宣布,“你不是我的情妇,而是我的爱人,你这辈子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对于重生第一天的场景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对他现在的话语,她柳眉微微一挑,语气似是调侃,“我记得你说过我只是你的情妇,其他的不能痴心妄想。” 听到她调侃的话语,他狠狠的把她的娇唇吻住。 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145】不期而遇 “姥姥。”小东子是极不情愿,才叫了这一声。 蒋母走进来,对蔓蔓很仔细地打量了眼,眼神里颇有些疑惑,问小外孙:“你妈妈呢?” “我妈妈崴脚了,舅妈带我来看病。”说着,小手不知觉地展开挡在舅妈面前。 蔓蔓双手轻柔地搂孩子的肩膀,嘴唇抿紧,对蒋母一如既往无话可说。 蒋母转回头,对这变了身份的小儿媳,依然是没法有好情感。到底她是认为蔓蔓的观点有问题,蔓蔓认为婆媳关系是平等的,但老人家不这么认为,认为儿媳就该是在婆婆底下的。 这边,蒋母带来的紧张,弥漫到了诊室里面另两个人身上。蒋母在看见方敏的同时,望到了赵文生,一刹那,赵文生的五官,让她非常熟目。 “你是——”蒋母的迟疑声,随赵文生轻轻摘下鼻梁上的眼镜。 赵文生的近视为浅度,不戴眼镜也不是很大问题,眼睛没有变形,因而,岁月只是让他曾经青涩的少年俊容变得更富有男人的魅力,五官并未有太大的改变。 “很久没见了,阿姨。”赵文生这句低沉的类似平常的招呼,却是在富有磁性的嗓子里蕴含了不容忽视的魄力。 蒋母的身子顿然一抖,闪烁的眼瞳俨然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当初,她对赵文生的回答恼火,私底下,自然是极不愿意看到赵文生有成就的,因为这个大男孩居然敢那样当面拒绝她。而她也有理由认为赵文生成不了大器,因为赵文生不是没有父亲了吗,仅凭一个母亲,能有多少助力。赵夫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和男人一样伸手遮天为儿子护航。 现在呢。蒋母犀利的视线定在赵文生胸前的卡片上,仔细看了会儿,只看见个急诊科医生的字样,感觉,混得不怎样,于是心情松了不少,咳:“嗯,是很久不见了。你现在是刚升调到这里工作?” 在一边插着口袋的方敏,听蒋母这口气,都觉好笑,想吹口哨,不过赵文生递来的眼神,令她识相地闭住了口。 “是。刚调到这里来。”赵文生说。 蒋母作势,往回转,对向蔓蔓和东子:“你怎么做人家舅妈的?东子病了,你就带他来看这种医生?” 一早已经知道蒋母必是要找借口了,伸手捂住东子嘟起的小嘴巴:不要和姥姥吵,和老人家吵都是做晚辈的吃亏。 然蒋母见她不说话,更有话往下说了:“你哥现在不是大科长吗?你真心疼东子,就该让你哥给东子找个好的医生。你看看你,光是会说,实际上什么实事都没有做到。你大嫂都怀了几个孩子了,你呢,肚子一点都没有消息,你不为你自己着想,好歹为你老公着想。” 方敏之前,对蒋母的印象还没有差到哪里去,只觉得她对子孙问题比较敏感,而这样的老人并不少见因而并不放在心上。现在,亲眼看着蒋母这一幕,她眼色蓦地下沉,拳头稍稍在口袋里捏紧,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两个同学劝她不要和蒋母多来往。 面对蒋母这一系列抨击,蔓蔓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是一吵,晚辈肯定吃亏。二是,公众在旁边听,一听,也都知道无理的人是谁,不需要她去争,越争自己越亏。 蔓蔓的这种默,是属于智慧的沉静的默。 蒋母说了一通意图刺激她,反倒没有半点效果,心头堵得要死:素知道这小儿媳喜欢学小白菜装可怜! 头顶冒乌烟,向小外孙伸出手:“来,东子,姥姥带你去看更好的医生,给你找个教授。你妈真是的,瞎了眼把你拜托给这个女人。” “不要!”小手躲开姥姥的手,紧抓舅妈的衣服,“这个医生很好,我喜欢。” 小家伙这话,是令其他人除了蒋母之外,肚子里都乐了。 蒋母恨恨的,回头从高到低俯视赵文生:“他是我外孙,你好好给他看。有什么问题你解决不了的,提前告诉我们,我们才能给他找更好的医生。” 指尖捏着眼镜架的赵文生,对她这话既是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微微地噙着嘴角那抹风云似的笑。 这些人摆不定,反正蒋母此次目的来不是找他们的,走了几步到方敏面前,又改了一副面孔,说:“方医生,我在电话里和你沟通过了,您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带我儿媳过来。” “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方敏拒绝。 蒋母是抱了粮食弹药过来的,对方敏这一口拒绝并不放在心上,继续笑:“方医生,当初我儿媳转到那家部队医院时,可就和那家医院的人都说好了,因为那家医院并不是专门的妇产科医院,那里的产科医生没有几个出色的,所以,如果那边处理不了的疑难问题,是要送回你这里的。” 这是掐到方敏的软肋了。身为一个医生,尤其还是军医,是没有权利去拒绝一个患者,哪怕这个患者是个犯人,患者和患者的孩子的生命本身都没有罪。 见方敏说不了话,蒋母打开臂上挂的手提袋,从里头找出了一本病历本,交给方敏:“这是我儿媳的病历,我送过来给你先看看。” 接过后,方敏照常翻了几页,只看了几行,脸色刹那凝重了许多。那时候,金美辰在她这里刚被检查出怀了三胞胎时,她已经察觉不是个好迹象,因为金美辰的尿蛋白超标,不是普通的超标。正值金美辰很快转院,她交予那边的医生时曾提过要经常检测,并嘱咐孕妇千万要注意饮食。然而,现在看来,后者并没有很好地遵守她定下的医则。 “那边医生是建议让她打胎吗?”方敏问。 “是的。”蒋母提到这个脸上的每条皱纹都紧张起来,“方医生,你务必想个法子。能保住三个最好,不然,只保一个,我们也很高兴了。因为你看我这小儿媳的肚子无消无息,都只能靠这三个孩子了。” “看这病历上的数据。”方敏严肃地说,这时候她真只是作为一个医生为患者的生命负责,“我认为她应该打掉胎。不然,这样发展下去,她产前发生子痫的机率太大。可以终止这次妊娠,重新受孕,不要多胎妊娠。因为她看起来,平日健康状况也不是很好,可能已有高血压的征兆。” 这些话不是蒋母想听的话,因为之前金美辰已经久久怀不上了,这一次好不容易中招,再流产的话,定是很难再怀上的。 “不瞒您说,方医生,我儿媳早前有不孕症的。”蒋母咬了口牙,“请让她怀孕下去吧。这也是她本人所希望的。” 现在金美辰的情况,的确不到完全放弃的时候。方敏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是一个完全不想负起相关危险的医生,可能是游说家属不成的话,让家属找其她医生。比如已经把金美辰推到她这里来的原先的那个方医生。而且,方敏现在想撇下这个包袱的话,蒋母和金美辰恐怕都死活不会答应。 正如方敏所想,蒋母早四处打听过了,知道方敏是数一数二的专家,方敏都没法搞定的孕妇,找其她人更没有希望了。她说什么,都得赖上方敏了。 最终协商达成,方敏去找时间去金美辰现所在的医院给金美辰看,免得孕妇跑来跑去加重病情。蒋母心满意足,千恩万谢地走了。 蔓蔓第一次觉得,当医生挺辛苦也挺无奈的,很多时候没有的选择,名声越高,似乎给医生带来的不止有好处也有更重的负担。像方敏就是。 “我看你认识她?”走到赵文生旁边,方敏比较好奇的是赵文生与蒋母的关系。 赵文生对蒋母,怎么说呢,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喔。”赵文生擦着眼镜,当着蔓蔓和小东子的面,像是不打算做隐瞒,道,“说实话,她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最好一辈子不要再碰面的人。” 仅这句话,都能知道赵文生对蒋母的意见有多大。 “她对你做过些什么?”搬张椅子坐下的方敏,兴趣勃勃的。 蔓蔓和小东子,一样全神贯注地听,因为这一定涉及到了蒋梅。 赵文生斯文地笑笑,卖个关子。怎么说都好,他知道那人是她妈,而且是亲妈。 在蒋梅心里,蒋母除了有些作风做法让人看不过眼外,还不至于十恶不赦,在她心里不容置辩仍是个妈。 接下来,方敏借了赵文生的诊室给蔓蔓做了产检。 小东子把手巴结在诊台边,兴致地听。 “体重看来有些增加了,这是好事。”方敏第一句,就赞了蔓蔓。 这话刚被姚爷赞过不久,作为准妈妈的蔓蔓也很满意。 “你本来就瘦,多吃没有关系,要注意的是营养均衡,不过有你哥在掌厨,我想不会有事。”方敏深感,有个像君爷的哥真是省了她这个当医生的太多麻烦了,很是高兴。 蔓蔓却不这么认为,被她哥掌控着过日子,不是他人可以想象的。她哥对她如今是吃穿住行,几乎样样都管,比她老公更像管家婆。 似是捉到她的想法,方敏眼里闪过一抹敏捷的笑:“你哥这几天要出国。” 她哥要出国? 未曾听说,蔓蔓疑问的眼神扫过她哥的两个同学兼同事。 赵文生被她的眼神追到,只好透露:“是去参加伦敦的国际学术交流吧,那种大会短则半个月,长则要一个月。” “一个月耶。”方敏像是叹息似的,“不过陆科要走,科里的人,你我,都可以清闲一段时间了。陆君这家伙太变态,总是让我们做些费时费力的东西。” 对方敏这话,蔓蔓深有感触,她哥是太变态。她哥出国,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因而,只要她哥出国一个月,她都可以在这个月里面完成自己太多有她哥在会被管制的事情。比如,她的画饼充饥,可以趁机先开业营业了。 她这种雀雀欲试的表情,方敏和赵文生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都犯了疑惑:平常她哥该有多“虐待”她? “蔓蔓。”方敏唤了两声,最后拍下她手背。 蔓蔓方是从一时游离的地方拉回了神,看向方敏:“方医生?” “去那边的床躺一下,我和赵医生要给你做个体检。” 蔓蔓对医院的消毒水味其实挺排斥的,尤其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帘布什么的,一片白,看起来都很冰冷。哪怕她现在和方敏算是很熟了,但只要是躺下来,浑身不自在。 衣服扣子被解开后,皮肤上被擦了些丝凉的液体应该是酒精之类,然后是仪器的线连接到她身体上面。方敏给她做的这个检查她上回做过,是做心脏检测的项目。好像从一开始她怀孕,方敏就特别注意她的血液和心脏。 仪器拉出来的曲线红白纸条,这回是由赵文生抓着。这回做的检查时间,比上次还要长一些。 做完后,照样是医生先走出去。护士帮她坐起来弄好衣服。她下床穿上鞋子,做病人的心里是对医生哪怕一点古怪的行为都会惶惶的,急着出去想听到医生说什么话。 结果听到赵文生好像拨电话给她哥: “嗯,陆科,她的心电图我今天看了。嗯,我想,最好问一下她以前,小时候就诊的那些病历。我会先问问她自己知不知道她小时候的事。” 她掀开帘布走出来时,赵文生挂了话筒。 方敏坐在赵文生对面的办公桌,在给她书写病历加开药,不时还问一下赵文生意见:“要不要给她吃?” “暂时不要。这个周末我和她哥、子业都商量过了,暂时不用药。”赵文生交叉起十指,只要讨论起工作,神情都会变得严肃,一双眼睛的笑意顿无。 “我也觉得不要用,现在她血压都不高,还有点贫血。”方敏琢磨着他这话时,揉揉额头,看来有些棘手有些令她头疼。 蔓蔓坐在他们身边,小东子挨过来靠在她大腿上,好像都能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小脑袋瓜仰高。 “方医生,是不是我的孩子怎么了?”这是每个怀孕妈妈遇到事情时第一个会关心的问题。 方敏朝她笑了下,像是要抚慰她的情绪,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揪紧的眉头没有放开,眼睛挪到了赵文生那边。 刚好,赵文生诚如和她哥沟通的,有话要问她:“我听你哥说,你小时候常生病,都记得自己去上过哪些医院看过哪些医生吗?” 蔓蔓自小的记忆里,是常有消毒水味,尤其是很小的时候,在她七八岁之前。这也造成她对这段记忆忒别的排斥。没有一个小孩子喜欢上医院打针吃药的,她不例外。好在,后来,好像去医院没有用,温世轩抱着她,是找到了中医。具体来说,还不是个正式挂牌的中医,就是类似抓草药的那种药婆,吃起了草药。清清淡淡的草药香,比起医院那些消毒水味,不知道好过多少倍。她的病,在中草药香的熏陶下,奇迹似地好了起来。 “去看了医院,没有用,最后改为去吃草药?”赵文生听到她所讲的话,眼神刹那变得很是认真,想来不是很相信。 蔓蔓对他的质疑反而不理解,反问他:“不然是什么原因?” “不会是医药费——”赵文生支吾着,有些不敢往下坦白的讲。 这种贫困家庭因为给孩子病人在医院里看不起病,干脆跑去找民间偏方的事,在他们行业内,看到的案例太多了。 “我爸不是这样的人!”蔓蔓果然怒了,“是医院里的人不作为,没有用。” 或许很小的时候她记忆不是很清晰,但是,她大一点时的记忆,都是很清楚的。她清楚地记得她爸为了给她多支付点药费,每天晚上,还要带一些手工回家里做,有时候做通宵。早上,要背着她上医院抽血做检查,因为医院里做检查的人多,得一大清早去排队。因为父亲这般辛苦,使得幼小的她,被针扎了满臂时,都不敢说一句疼。 被骂医院里的人不作为的两个医生,很是无语的,虽然他们知道蔓蔓不是骂他们。 当然,如果蔓蔓知道她哥现在就站在门口听的话。 赵文生手指间摇曳着钢笔,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方敏在对面苦笑。蔓蔓的脸绷得青青的。他们再问下去,有点怕再度引燃了导火线。 “我觉得——”赵文生是身负了两爷交代的任务来的,硬着头皮,“你小时候那个病,或许不是医院里治不好。” “你觉得我小时候是什么病?”提眉,蕴着怒气。 感觉她整个情绪偏执地往哪个方向走了,赵文生连喊冤枉:“蔓蔓,我们心平气和地交谈好不好。赵大哥现在只是作为一名医生,问你一些以往的病情,没有其它意思。” “既然如此,为什么问我医药费的事?” 赵文生认认真真地解释:“赵大哥问你医药费,因为你小时候肯定记不大清,是想推测你当时在医院里有没有做最好的检查和治疗,你家人有没有尽力带你去最好的医院就诊。比如说,当时你爸知道在当地求医无助后,有没有考虑过带你到北京来求医呢?” 到北京?以温家那个一穷二白的家境,当年是穷得都快揭不开锅,怎么可能? “为什么非要到北京?在当地不行,到北京就行吗?” “蔓蔓,不是赵大哥夸大,北京是全国医学技术最精湛最集中的地方。我们别提到出国求医,按普通老百姓的标准也不可能。但是,你可以看到,现在农村里的小孩被父母抱到北京医院问诊的,也不少。” 可在蔓蔓听来,赵文生这话,即是变着法子要把她养父一棍子打死似的。想一想,都知道这些针对她养父的话,会是谁在赵文生背后出的馊主意。 “赵大哥。”蔓蔓噙定嘴角,“没有到京城求医,不一定不能治好我的病。事实上我吃了草药后,现在都好了,好了这么多年了。” 这话说到症结了。方敏再度在嘴角拉开苦笑。 赵文生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去挖掘一些真相:“我问你,你高考的时候,你自己说是因为发烧落考,那体育成绩多少分?” 蔓蔓在一愣之后,霍的站起来,嘭拍下桌子:“你们调查我?!” 面对她骤然的大发雷霆,赵文生和方敏都被惊到了,仰着头看她。 “谁调查的,是我哥吗?!” 方敏急忙拽下她袖子,说:“蔓蔓你别误会,你哥也是担心你。” “他担心我什么?他能担心我什么?他做这些事,不就是想方设法想抓住我爸的把柄吗?” 对这个哥的一些心思,她洞察得太清楚了。 她养父对陆家把她收回去的事,自始至终都没有发一句牢骚,更没有讨回半分赡养费,连提句让她常回来看自己的要求都不敢。但她哥在做什么,一直处心积虑想把她养父致于死地,你说她怎能不气? 胸头的怒,胸口的堵,让她嘴唇都青白起来。 “蔓蔓,你坐下。”方敏使劲儿按她坐下,帮她拍着背顺气,见她气成这样,在这当口上,真不敢再为她哥辩解一句。 赵文生见状,也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喝。 可她已经气到,一伸手把那杯子打翻了。 啷当,杯子四分五裂的声音,传到门口,令站在门前的人,脸更是一变,似乎是与门里的人较劲似地比谁更气更黑。 典型的陆家人脾气。 赵文生和方敏总算第一次领教到,平常温温吞吞的蔓蔓,执拗起来,比她哥还要厉害上三分,于是,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逐渐的,蔓蔓的气平息了下来。 而站在门口的人,是怒到了顶点,转身,像阵暴风飙离,跟在他后面的人,追着跑都冒出一身热汗,跑到他面前为他拉开车门。 嘭! 一拳砸到车顶上。 在车里等候的刘秘书,见他这样,连忙从另一边车门里出来,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抬起的墨眸,寒冷如极地,幽深如波涛暗涌的深海。 总觉得,只要那个男人和他妹妹再扯上一天,终有一天是要发生些什么事来。 而只要闭上眼,他都能在眼前浮现出小时候他追着那个男人时的情景,发自肺腑内脏的那种不甘和钻骨的痛。 什么时候,他才能把那个男人从他们的世界里面拉出来,让其彻底的消失。 “舅妈。”应方敏的要求,小东子摸摸舅妈的手,安抚舅妈的怒气。 有孩子在,蔓蔓的脾气必是收敛了不少,低头,是对孩子笑一笑:“舅妈没事。”说罢,拉起孩子,道:“我们该走了。” 方敏和赵文生都无话。等护士把药从药房里取来后,让他们带上药,方敏亲自送他们走到门口。回来时,方敏整个人像塌陷的气球蔫了一半,叹:“我怎么觉得她比陆科更难侍候了。” 赵文生提起眼镜,同是苦笑。 护士走进来,提了一袋膏药,急道:“方医生,赵医生,怎么办?少让病人带走一盒膏药。” “什么膏药?”方敏自己没有给蔓蔓开膏药,照理讲,小东子是感冒也不需要膏药。 赵文生,默默地从护士手里接过药袋。 方敏宛如发现新大陆:“你开的膏药!给谁用的?” 用问吗?当然是给孩子崴脚的妈用的。本想偷偷塞进药袋里让蔓蔓带回去给蒋梅。不过方敏对这些事都是不知道的。 赵文生意图躲开对方紧逼的追问,不耐烦道:“不要这么八卦,都像老太婆了。” 有意思。 方敏咧嘴笑:“要不,我帮你现在去追人。他们在等出租车,不一定走了。” 听到这个有人愿意代为跑腿的建议,赵文生倒是很果断的,把药袋直接扔到了她怀里:“有劳了。” 方敏挑眉看他装得淡淡摸摸的样子一眼,真是帮他跑出去追人,刚好是追到了坐上出租车的蔓蔓。 “我们少拿了药?”蔓蔓接过她递来的药袋,挺是诧异,因为在打开袋子口后,发觉是一盒伤科用药。 方敏作为医生,交代:“不是你和东子用的。给谁用的,我想你们心里有数。” 蔓蔓和身边坐着的小家伙面面相觑。 小眉头一撇,嘴角一勾:“看吧,我就知道那只狐狸是装的。” “是给谁用的?”方敏好奇。 “我妈!” 蔓蔓急忙叫出租车司机开车。这事儿,八字还差一撇呢。不能操之过急,传的到处都是的话,反而不好。 这时候,蒋母照例为大儿媳办完事,去找王凤。 王凤热情地接她进门,说:“刚好,我们在说一些有趣的事呢。” “什么有趣的事?”蒋母走进几个太太围成的茶客圈。 那些太太一个个都知道蒋母的趣味。有个太太笑道:“可惜你家没有女儿了,不然可以凑这个热闹。” 另一个太太忙接上话:“谁说蒋夫人没有女儿了。她家那个不是现在变回单身了吗?” 说的是她二女儿蒋梅离婚的事。 儿女闹离婚,放到现今的中国社会,尤其是有点清高的家庭,都是倍受人诟病的。蒋母的脸色顿然变得不大好看。 王凤拉她坐下,解释说:“她们这不是说笑你家蒋梅,是真心为你家蒋梅盘算。刚才我们都还在议论,记得,当年,你家蒋梅不是和他是一个中学的吗?” “哪个他?”蒋母刚见过赵文生,眼皮跳。 “赵家的儿子啊。刚从美国回来,可出息了!你不知道?”王凤看她脸色又变了变,不得不提醒她,“也是,你为了照顾你怀孕的儿媳,都多久没有到这边来座谈了,不知道很正常。” 赵文生出息了?赵文生怎么可能出息?她今天刚遇到过,很普通的一个急诊科医生,怎么就出息了?蒋母愣是没有想明白。 “他现在是副教授级别,上校军衔了吧。听说直接入的那单位,是陆科的单位,直属后勤总部的。”一个太太替蒋母揭了谜底。 蒋母像弹簧从座椅上蹦起,在众太太的瞩目下,红着脸重新坐了下来。 “看来蒋夫人对这事一无所知。”几个太太对她此举评价。 “我是不知道。”蒋母咳咳,再三掩饰。 “我说你家蒋梅和人家现在有没有重新来往啊?”王凤追着她问,“我记得你当年好像还问过他他对你家蒋梅有没有意思?他怎么说的?” 别提这个了,丢脸。蒋母咳一声,侧过脸。 几个太太顾自说着:“打听过了,在美国都没有女朋友,一直单身,现在回来,是黄金单身汉,但是单位里的领导给他介绍对象,他都不要。想给他安排相亲,都难。不知道花落谁家了?所以,我们才想到了会不会是你家蒋梅?照理说,那个时候,你家蒋梅和他走得最近了。” 对这点,蒋母绝不赞同:“怎么可能?真是对我家蒋梅有意思?在她要结婚的时候,怎么不出现?” 听蒋母这话,对赵文生不满意? 王凤挺是稀奇地瞧着蒋母:“别说他爸早逝,他妈可是厉害着,中将军衔了。这样的家境数一数二,没的话说,多少女儿家攀着都攀不上。” “不好意思。”蒋母挺是淡定的,“我家蒋梅那是离过婚的,孩子都有一个,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很有自知之明的。” 对蒋母这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蒋母现在是聪明了,摊上个家境好的好儿媳或是好女婿又能怎样,还不是让她自己受苦。蔓蔓是例子,金美辰也是。最重要的是,这回若真要重新给她女儿找一个,非得找到个绝对听她这个丈母娘话的女婿,免得召回来让自己生气。而与赵文生的梁子是多少年前已结下的,她傻的才可能让赵文生娶了她女儿回头来气她。 不过现在有王凤等人的提醒,蒋母离开王凤这里后,匆匆跑到了女儿家里,向女儿面提。 “你知道他回来吗?” 蒋母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蒋梅很是警惕,敷衍地说:“喔,知道,前几天听人家说。他是蔓蔓她哥的同学。”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少和蔓蔓来往,也少和她哥那些人来往。他们不是我们攀得上的。你现在都离了婚,或许他们早在私底下嘲笑你和东子没丈夫没爸爸了。”蒋母在女儿面前说话一直是毫无忌惮,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 蒋梅对母亲这点从小到大早吃透了,如今听来突然很刺耳,母亲对她的指手画脚,若真是只是针对她还好,却一直有意针对她喜欢的人。 “妈——”她刚想开口。 “你不要再说。听好了,千万不要和他再见面。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多少年前都不可能,现在你都这样子结过婚离过婚了怎么可能?不是妈刁难你们,妈以前也帮过你的,但他不领情。再说他妈那眼光傲着呢,我今天去都听人家说,什么介绍相亲通通不要,不知道私底下已招到个什么样满意的儿媳。你不要傻傻的再被男人骗了!”蒋母这一番话下来,却是极像是处处为她着想的话。 蒋梅把抹布半拧干,擦洗灶台,声音有些低:“妈,你放心,我和东子两个人过都没有问题的。” 听到她这话,蒋母很是满意,道:“有好对象,合适的,妈会帮你和东子留意的。东子最好还是有个爸爸。”说完,温柔地拍拍女儿的手,转身离开。 蒋梅跳着脚,爬上一张椅子擦拭顶上的一台排风扇,她边擦,很是用力地擦,额头出了一颗颗大汗,似乎这样,才能宣泄掉心中的烦恼。 不久,蔓蔓带着东子回来了,小家伙进门,先拎着那盒药膏向妈妈炫耀:“给,那只狐狸给你的。” 接住药膏,蒋梅却只是将它搁在桌上,走去给儿子倒水。 看着妈妈罔若无睹的样子,小眉头揪一揪。 人生,即是这么的奇怪,偶尔,你不愿意,不想去碰,但是,偏偏,就和你作对似的,你不想见什么人偏偏给你到哪里都撞上。 她的脚总算好得七七八八了,可以重新上班,现在孩子都是蒋父去接。开着车,从单位里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书店,想着儿子念双语,需要增添一些听说课程。把车开进书店前面的停车位,下了车,走进店里。 这家店她经常来的,因为离她住的那地方,是最近的最大的一家,书的种类挺齐全,而且挺新颖,国外引进的教材也多。 一路径直找到了音像区。一般这样的地方,都会放一些乐曲,一般播放的,也是近来流行歌坛的热门歌曲。不知怎的,今天的店员是怀旧了起来,竟然放起了后街男孩的歌。 后街男孩这支乐队,在她中学时代红极一时。那时候,MP3MP4MP5苹果什么的,通通都还不见影子,最贵的是CD机。一台CD机,至少要几百人民币。当年的人民币价值与现状的人民币不能同日而论。就如当年的房价与现在的房价是一天一地。几百,她家花费不起给三个孩子都买,因为当时三个孩子都还不会赚钱只会要钱,蒋家得勒紧裤带。但在她的学校里,能花得起的学生不少,谁让都是京城里的人。 她家最终买的那台CD机,被她最爱炫耀的大哥独占了。她和弟弟想借都借不到。 在学生年代,如果你不会听流行乐不会唱几句流行歌,你就是典型的落伍,要被排外。她当时那个急,天天跑到这家店里买那种CD碟转成录音带的磁带。而用磁带听,显得有些落魄。学生时候都挺爱攀比的。她只能偷偷地买。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每次,都是离收银台一定距离的地方蹲点,等着,等着没人的时候,四周都不见同学在的时候,才敢走上去付钱。 然后,有一次,她竟然忘了带钱包,面对摸着裤袋和书包老半天没有摸到钱付款的情况十分困窘。这时,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她后面说:十块钱是吧?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他离开后,为什么再来这家书店都极少想起这些,而到今天偏偏都想了起来,因为注定是要再遇上。 刹住的脚跟,若在地上扎了根。 前面,仅十米远,她甚至能闻到从他身上飘来的味道,以前是完全清爽的少年飘洒着柠檬香气,现在,稍微夹带了些消毒水味,一样不失清新和干净。他很爱干净,爱到什么程度,流了汗,你都只能觉得他每滴汗都像水珠一样晶莹剔透,亮得如清晨的露珠。望到他侧颜时,她猛地身体一僵,高度警惕:今天的他不知为什么没有戴眼镜。 “小姐,你让一让。”后面某个要过路的人说。 听到这声音,距离近,他本是低下来在货架上钻研的头抬了起来,转了过来的瞬间,只觉得一个人影晃过,再想抓,不见了痕迹。最终,是在中间的大方台子边上,隐约地见到一小片衣袂。 蓦地,笑,在他眸底里面如泉水一般清涌。 猫腰在台子后面躲着的蒋梅,突然感到儿子对他的形容词太对了:狐狸! 【146】结婚吧 额头流了好几条汗,察觉他好像转回身去了,在店员和顾客疑问地关注到她之前,直起腰,快速闪到了下一条货架后面。 捂着胸口喘息,感觉眼镜都花了,赶紧拉开肩包拿条纸巾擦擦。不像他,她这个近视要深得多,都是在工作后多年搞财务每天对数目给搞花的,两只眼睛都有四百多度,摘下镜片,基本是模糊一片。 精心地擦完眼镜片,戴上的时候,头从货架一侧小心探出去,发现他已经没有站在那里了,一颗心突然有些失落,苦涩悄然拉开嘴角。 就此,两人没有再交集更好。她想。 可脚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是走到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低腰,拣起他刚在看的那张碟片,是后街男孩的精选纪念金碟。原来,店里是在搞这个推销,才放起了后街男孩的歌。 不知他买了没有? 脑子里盘旋这个问题,碟片不小心抓在手里没有搁回货架。再往前走,这回走到了少儿音像。 负责此块专区营销的店员,听她诉求后,给她推销的教材种类五花八门,建议她是既买录音带,又买光碟。 她当科长,工资是不低,可她得为儿子未来的学费和将来娶媳妇要用到的钱做准备,思来想去,省着点买。但省钱不是件容易的事,逛了一圈,连陪她挑选的营业员,都有些不耐烦了,觉得她不是认真的想买,到后头积极性大减,把她甩到了一边。 最后,她来到收银台。 店员问她:“就这一块光碟?” “嗯。”她扶下镜片,都有点不好意思,挑到最后想着到网上查点资料再给儿子买,结果没有给儿子买到,反而是给自己买了一块怀旧光碟。 “248元。” 她拿出钱包,翻了翻,只有一百五十几的零钱,于是取出信用卡。 “对不起。”店员十分抱歉地指向旁边竖立的指示牌,“今天的刷卡机出了问题,只能用现金付款。” 有没有毛病?都多少年没有遇到的窘事,能再一次出现在她身上。而且是偏偏遇到他的今天。天公不作美。 “那我不买了。”没有现金她没有办法,只好把碟片推了回去给店员。 可是店员不收,说:“小姐,你这个包装都拆了怎么可以不买?” 她拆了包装吗?经店员的指尖点指的地方,看见了碟片背后的包装纸,可能是她抓的时候不注意,已经裂开了一条长口子。 而因为她这个争执,背后一排等候着付款的顾客都不满意了。忽然让她打电话回家让谁赶来帮她付款,是小事化大。咬下唇,道:“我有个朋友他在这,我请他过来。” “行。”店员一边答应,一边示意守门的保安不要让她离开店内。 揉着额眉,她揪着手提包的肩带,在书店里四处寻找他的身影,寄望他在书店里没有走。 走到了专业书的区域,看到了他,这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只想借钱,直线走到了他面前。愈走愈近,近到咫尺,直到清清楚楚地望见他的秀眉扬了起来。她的心慌乱地漏跳了一拍,低唤:“赵先生。” 他手中的书啪合上:“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比上回冷了很多,想来是恼怒了她上次的不告而别,她的牙齿在唇瓣上浅浅地勾画着:“我刚好现金带不够,可那块碟非买不可,想和你先借点钱。” “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仰起的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他没戴眼镜后的秀目,如她中学时候的记忆里一样清朗隽秀,然而,在这一刻对着她竟是有丝冷:“你和我什么关系要和我借钱?” 什么关系? 她承认之前她是躲起了他,但是,这不意味:“我们不是老同学吗?” “老同学。是啊。老同学。”他转回了头,眸中的光遂长深远,若是穿越了长远的时光河流,“可你不是连老同学都不想见面不想认了吗?” 自知理亏,但他现在突然揪起这个做什么,他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她有点犯晕有点焦急:“你借不借?”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重新看回她:“你买了什么?” “一块光碟。” “什么光碟?” 忽然,她刚想脱口而出的话意识到了不妥,闭住了嘴唇。 在她神色万变的脸轻轻掠过,似有所悟,嘴角轻提出一弧度:“我和你去收银台吧。” “不用了。”她伸手想拦他,低着头,“钱不多,你借我一百块够了。” 他对此,只是举起手中的书:“我只是刚好想去付款了。” 未等她惊愕的脸想出应对的策略,他提起的大步迈向了收银台。刚走到收银台边,后面传来她急追过来的脚步声。但是,店员已经把她要买的光碟放到了台面上,道:“加上书,一共是306。” 搞了半天,她居然是在店里买了一块后街男孩的纪念光碟,而且是他刚看过的。忍不住溢出的笑意,印在他唇角浅显的小酒窝里。取出现金付款的时候,还能看到站在背后的她,那头低得像只鸵鸟,完全是找地洞钻。 店员倒是细心,给他们两人分开装了袋子。 她的手越过他旁边,迅速拿走自己那块光碟,可以的话,她简直是想把它直接找地方埋了起来掩盖这一刻的丢脸。然后,她是夺门而出。 冲出到书店门口,不料,天是出乎意料下起了凉凉细雨。迎面刮来一阵凉飕飕的风,挡住了她的步子。因着这,从后面走上来的他,站到了她身旁。 “你的车呢?”他问。 “我自己能找。”她低着脸,没有看他。因为脸都丢尽了。 他笑,实际上,他之前是下定了主意再面对她是要摆起一张冷脸,谁让她敢放他鸽子,从来没有人敢放过他鸽子无论男女,她是第一个,但是,他承认失败了,因为每次看到她,都会不知不觉地被她感化了想笑。 “你认为我为什么问你的车在哪里?” 本想一头钻进雨里面逃逸的她,因为他这句出乎意料的话,回了头:“这——” “我今天调休,下午刚好把车开去附近的4S店清洗和维修了。现在又是下雨,看在我借你钱的份上,顺道载我一程吧。” 这种正儿八经的求助,她怎可能拒绝。这时的她,表现回来的是一腔热血的率性,没有仔细想,直接答应了。 两个人向书店借了把伞,一块撑着走到了停车处。几步路而已,她刚拿出车钥匙啲一声打开车锁。他已越过她,拉开副驾座的车门,替她撑着伞:“进去吧。” 她脑子一瞬间又短路了,坐了进去,本以为他是要她从副驾座挪到驾座。事实是当她钻进车后,他迅速绕过了车头,收起伞,打开车门自己坐进了司机位。 嘭,关上车门,转过头,看到她一双眼镜惊异地望着自己。 “钥匙。”他向她伸出手。 她想了老半天,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向她要车钥匙,这不是她的车吗。 看她这幅茫然的脸,他是既想笑又觉心疼,转过来的半个身,一条长臂搁在了座椅上面,姿态轻闲,似是与她长聊的模样:“不要什么都想着你一个人能干得了。” 可这与跟她要车钥匙有什么关系? “让男人偶尔疼一下你不好吗?我是个男人,不可能让女士开车。”隽秀的明睐一眯一紧,风流俊逸,勾人魂魄。 她的心尖哆嗦地一颤。 让男人疼。 从未想过。 纵使与前夫程思全热恋结婚那时,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总以为,男人疼她,是个离自己很远很远的梦。因为如今的婚姻殿堂里,太多讲究实际的男女。男女平等,对于一个外形不出色没有背景的女人来说,别指望一个男人会对你,像是捧在掌心里的宝贝一样的疼。或许有这样的特例,但对她蒋梅来说,向来没有这个运气。 “阿梅。”看她仿佛想着什么入了神,眉间是抹淡淡的忧伤,令他眉宇拉紧。 像是怕被他看出了什么,她急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车钥匙给了他:“你开吧。” 接过车钥匙,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云隐,露出些深思的沉默。 车,在雨中踏上了旅程。雨刷,在车窗上时如时钟一样摆动。车里,始终沉寂。空气的剑拔弩张,让她不停地推着眼镜片。身边,他一声不吭,像是在专心开车。但她很怕他这个样子。 她记得,以前他每次上篮球场,愈是沉默,愈是象征着蓄势待发,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紧张,传达到了舌尖,她发誓必须找点话来缓和气氛。 “蔓蔓说你说东子的炎症没有消,是不是该注意一点饮食。” 尖利的眸角,在她欲做平静的脸扫过,似是捉到了些什么痕迹。 他的视线过来,对她来说若是毛刺在身,她绷直了身线,两眼直视前方,在看到自己大院门口的影子时,急道:“我家到了。” 车轮,在雨丝飘洒的公路上拖下一条刹车的痕。 她刚是意外,他怎么不把车开进大院里。转过头,眼前的脸忽然放大,她瑟缩了下时,感觉到一股充满惑力的味道迎面扑来,不会儿,擭住了她柔软的唇。 他在吻她? 指尖,垂落在座椅底下,紧接是抓紧,快抓破了皮。她颤抖,她哆嗦,但更多的是忍耐。闭紧的眼皮拼命地忍耐着,忍耐之前那多少年的一个期许,连梦都不敢梦的期许。 她的发抖,她的惊惧,都传达到了他身上。他捧起她脸颊,摘下她眼镜,指尖轻抚她眼角:“看着我。” 望着他,没有眼镜,近得呼吸一呼一吸的气息都拂在脸上。而近视并不代表近在眼前的东西会看不见。她缩圆的瞳孔,清晰地看着他怎么低下来,怎么啃咬她的唇。 吻。 她是已婚妇女,本是很熟悉了。但是,自几年前新婚怀上东子后,她的丈夫再没有吻过他,直至离异。而且,他的吻和她的前夫不同。 不是像完成夫妻两人必须完成的任务的一样,他是如此细心细致地在引诱她。她从未被这样吻过。她慌了,想闭上眼。可他已经撬开她的城池,长驱而入,轻轻一勾,即引发出她喉咙里一声带足了渴望的呻吟。 她这一声,让他身体如弹弓一样绷起,拉满的弦毫不犹豫地发了出去。 车灯熄了。 街对面一把伞,被风一吹,如没有气力的一样东西颓丧地落到了地上,露出了程思全那张惊恐愤怒的脸。 他望着,对面车内的男人把他老婆压着。不,不是他老婆了。但是,潜意识里她还是他的。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认为她是别的男人的。所以罗大伟说的对。就因为他这种骄傲,以为他老婆是个垃圾,别的男人看不上,一辈子只能有他一个男人垂帘,变得肆无忌惮,连自己的心自己的眼睛都被蒙蔽上了,反而去尝试禁果带来的刺激。 现在,他是自食其果了。 他昂怒地抓紧着拳头,因为车内他前妻背对着他看不见他,但那个男人正对着他,一开始都是看得清楚的。那个男人的眼神里装着什么,雨水阻挡,看不清,却能感受得到——你完了。 车内,女人再稍微的抵抗之后,就失去了挣扎。男人压着女人,雄健有力。驰骋的一驰千里的节律,让对面看着的他都全身发热犹如在火炉中煎熬。 雨水打在他狰狞扭曲的脸,活像在地狱里挣扎。 他后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悔痛,像钻心一样。因为他不要的垃圾其实是个宝。 车内的蒋梅,在他有意清清楚楚地让她看着他捅入的刹那,就知道事情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她的理智,与全身每个饥渴的细胞都在拉扯着。而光凭一个念想的理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身上一波波抗议的潮流。在一瞬间,她抵御的防线原来是如此不堪一击,全线崩溃了。 她节节败退,她后退,她躲避。他一驰千里,攻占城池,对她是穷追猛打。体内的热,像烤炉一样烤着全身,她惊惧着一直都没有试过的高峰,现在被他带领着往上高登,犹如走在了云端。 牙齿,在她脖颈间咬住。她低呼一声,一刻,伸出去的指尖仿佛碰到了云彩。 丝拉,扣子的线全断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纯粹的女人。 车外的雨,由小到大,犹如暴风雨来袭,哗啦啦的雨声,轰轰的雷鸣。让脱了缰的野马愈发疯狂。压抑了十几年的东西如火山喷发,熔岩四溅。纵驰,腾空,矫健地冲向远方,是没有止境的终点。 低吟,尖叫,咆哮,雷鸣,轰响,交集着。 细碎的一句句“不,不,不”,骤然一声高昂“文生”。 “你叫什么?”他额头的热汗,一颗颗,是要掉到她眼睛里,笑,印在他若醉熏了的深炯的酒窝。 她喘息着,因为不能停止下来的喘息,他的笑近在眼前,她伸手可摸,甚至到他全身每个地方,她没有做梦,不是在做梦,她身体所承受的每一个刺痛都在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他真够狠,像以前一样,要人输,就要那人看着自己明明白白自己怎么输。而她,早知道自己会输,但是他依然要扯掉她的眼镜,撕破她所有的外相,只余她自己袒露在他面前,然后看她自己怎么输得一败涂地。 泪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愫,从她眼角沾到他拂上来的指尖上。 他缓缓地松开了她。 她翻个身,望着车内狼藉的痕迹,狼狈不已。 耳听车外的雨声还在哗哗地响,他散发着余热的气息,弥漫在充满暧昧的车厢:“我们结婚吧。” 她猛地从座上坐直了起来,两只几乎对不准焦距的眼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要摆出这样的表情,蒋、梅。”他清冷的目光盯着她欲张口抵抗的话,“是你诱惑我的,这是你自己必须负起的责任。” 瞬间,她张大的口能吞下一头牛。 “我诱惑你?!” “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你儿子,看是不是你诱惑我?”说完,他是把自己身上完好的外衣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她有毛病?才会拿这个问题去问儿子。一边埋怨,一边是赶紧把他的衣服拉拢好,遮盖自己身上,眼见他是把车开往了检查的门哨处。 车停了下来。她要下车时,他的手忽的又伸了过来。她一惊,却只见他白皙美好的指尖,只是轻轻地将她领子给翻好:“你是个妈妈了,即使喜欢我,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太明显也不好。孩子小,不懂得大人这些事。” 切牙,羞恼,打开他的手:“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那可不行。我和我妈说好了,今晚上就让你和东子去给她过目。”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决定下来的。”说着,他正大光明地在她面前举起手机,划到自己的母亲电话号码,“妈,今晚有两个客人给你见一见。” 在他挂掉电话时,她已经完全头晕脑胀了,忍无可忍了:“你都没有听我的意见!” “我为什么要征求你的意见,对于一个诱惑我的女人来说。” “我哪里诱惑你了?” 对于她的咆哮,他柔软的指尖撑着眉角,似有些头疼:“从十几年前,你第一次跑到我面前说要进篮球队,说喜欢上谁就不得好死。我帮你捂的口,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是该舍身回报我吗?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做好这个舍身的准备了,从你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好像要扑上来一样。让我一直认定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对手是你,蒋梅。” 她,是从他这些点滴里面的言辞,意会到了什么,脸蓦地涨红,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 “阿梅,花言巧语我不会说,但有一件事我确实要好好地和你道一声。” 他突如其来变得严肃的语气,让她回过头,认真地望着他。 “对不起。以前因为我在我爸坟前发过誓言,不能给你幸福。现在,我终于能给你了。一切,都还不迟。” 多少年压抑的秘密骤然被揭开,她双手猛地捂上脸。 …… 晚上,一如往常,蔓蔓和老公到娘家里吃饭。 一家人围着张圆桌。 一块吃了有这么久,这么多餐,蔓蔓现在在陆家吃饭,已经习以为常了。通常,陆家的饭桌上,都是由她老爸,或是她弟弟,或是她老公,来引导桌上的气氛走向活跃。陆夫人只是静静地听,高兴地笑。然后,她和她哥,两个人,基本是连笑都不会的,既然连笑都不会的木头人,当然是连主动开口说句话,都是不会的。 今晚,她破天荒地开了句口,主要是因为想试探方敏透露的消息是不是真,眼睛避着她哥那张脸,说道:“哥,听说你要到英国开会?” 冷眸抬起来,望了她一下,低下,很淡很淡地道:“嗯。” 一句“嗯”之后,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蔓蔓一愣。愣的是,她本想这个她哥要出国参加国际会议的喜讯说出来,大伙儿都得乐啊。这样能帮着她往下探问。但是,饭桌上陆家人的反应太奇怪了,一个个处事不惊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清楚她刚说了什么。 她不得不提点下向来聪明这会儿好像变得糊涂了的弟弟:“欢儿,你不让你哥给你买手信吗?” “喔。”她弟弟也是淡淡的一声,对于大哥究竟出国给不给他买手信,好像没有眼前伸出去的筷子抢捞条鱼重要。 蔓蔓算是聪明的,脑袋一转,想明白了理由,问:“你们都知道他要出国的事了?” 她弟弟这刻脑子也转了回来,姐该不会是埋怨他们知情不报吧,急忙澄清:“姐,我们不知道吖。哥他都没有和我们说过。不信你可以问爸和妈。” 陆司令和老婆,都是聪明人,眼见小儿子撇清了责任,一样澄明自身青白:“陆君不会和我们说这些的。” “为什么不和你们说?”蔓蔓觉得她哥果然是个怪脾气,难道是担心家里人跟他要手信,还威胁过家里人不准问? 可家里人的回答,让她更吃一惊。 “这有什么好说的。”她弟弟率先挠了挠脑瓜,“哥他经常出差啊。只不过是姐你回来后,少了许多。以前,一个月出两次国都有。” 俨然,她是误会他了。 揪不住漏洞的蔓蔓有些惋惜,却又想,原来他经常出国的,这对她不是更好吗。应该鼓励他多出国,有利于她在国内行动。她便是笑着说:“欢儿,大哥这般有成就,你不羡慕不仰慕就算了,怎么能这样说大哥出国没有什么呢?” 全桌的人,大吃一惊,为她这话,包括她老公,都跌了眼球。 “她不是发烧了吧?”陆夫人紧张道。 蒋衍的手,急急忙忙摸到媳妇的额头上。 媳妇打下他多管闲事的手,嗔娇:“你做什么?” “没有。”蒋衍支支吾吾。不敢和其他人一样说,她是不是脑子突然短路了还是神经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大赞起她哥来。 感情,她和她哥几乎水火不容的事,所有人都看得相当分明。 不过,既然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没有一个不乐于见他们兄妹俩放下刀剑重结友好。 陆欢开始在父母的示意下,先展开作为弟弟撒泼卖萌的攻势:“姐,你是第一次听说大哥出国,很想要大哥出国带回来的手信吧?你想要什么,说出来,让哥帮你买。” 大家的意思很明白:让他给她带件礼物,或许因这礼物,他们兄妹俩的感情能再上一层楼。 但对蔓蔓来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人家要礼物,因为她老公出差她都不会索要。在她看来,买礼物就是浪费钱。然现在她骑虎难下了,这话题是她先提出来的,她不能直白地说她其实不想要他送礼物只是想要他出国,而且最糟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英国有什么值得让人带回来的本土特产。 “姐。”陆欢看她面色为难,以为她不好开口,继续怂恿,“你放心,大哥他不在意这点小钱的。你尽管开声。” “对。”陆司令在桌上帮腔起来。他大儿子要是不愿意出钱给女儿买,他拿鞭子教育。 眼见一个两个对他如此不信任,冷眉不悦地扬了起来,发了毒誓:“只要哥买得起的礼物哥都给你买。” 蔓蔓被围攻了,所有人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都在等着她能震天动地的礼物。月儿眉一小蹙,在桌底下踢下凑热闹的老公的小腿:你给出个主意,光是看你老婆受困是什么意思。 因而,蒋衍同志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真以为她媳妇是想敲诈君爷的出国手信,毕竟,他是知道她老婆连对他送的礼物都从不稀罕的老公。但是,一时,他对英国也不了解,没法帮媳妇解围。 蔓蔓最终只好来个缓兵之计:“我要回去再查一查,既然大哥都说不稀罕他的钱包,我当然要好好地宰一顿了。” 这话,说得陆司令乐了,全家人继而都乐了。这才是陆家的女孩子嘛。 冷眸,在全家人的笑声里,却是带了点探究在她脸上瞅了两下。 蔓蔓吃得一头汗回到自己屋,烦着还得上网查个礼物来迷惑她哥的视线。 “你不想大哥买礼物,你直接和他说声恭喜他出国,不是更好吗?”蒋衍到这时,也未察觉到她心里真正的小秘密,以为她媳妇是羡慕她大哥能出国。 “那不行。”蔓蔓口上坚决,“他都说了要破费,我不让他破费,不是对不起他吗?” 听这口气,就知道媳妇又和大舅子较劲上脾气了。蒋衍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这时候,东子打来了电话,向她求教:“舅妈,你说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出什么事了吗?”蔓蔓要小家伙先慢点说,心里也咯噔,不会是蒋梅家又出什么事了吧。 蒋梅还真的是出了大事。 耳听,小家伙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电话对面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舅妈,他说,就是那只狐狸,他说今晚要让我和我妈上他家见他妈。” 团团转的不止小家伙,蒋梅在自己卧室里如疯了一样找衣服,却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因为她作为一名忙碌的事业女性和家庭主妇,已经很久没有注意打扮了。 喜讯,忒大的喜讯! 没想到赵文生看来斯斯文文,一旦进攻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蔓蔓几乎是要尖叫一声,往后仰倒在床上。但是,很快,她意识到了问题。赵夫人!赵夫人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她得提醒蒋梅。 于是,匆匆披了件衣服,上蒋梅家帮着出谋划策。 蒋衍从浴室里冲个凉出来,发现他媳妇居然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为了他二姐果断地把他抛弃了。 别说,蔓蔓的到来,给了蒋梅不少信心。她先让蒋梅打扮好自己,至于小家伙这边,由她来精心装扮。蒋梅对自己的衣物吝啬,对儿子的衣服可绝对不会吝啬。 打开小家伙的衣柜,一排排漂亮的童装,让蔓蔓都大呼可以开服装城了。考虑到赵夫人是严肃的科学家。蔓蔓不敢让小家伙穿得太时髦,只是挑了一件中规中矩的小衬衫,再加条吊带裤,把他打扮成一个不失调皮的小绅士。然后,梳子弄了点发油,帮小家伙的头发弄得整整齐齐油油亮亮的。小皮鞋,也上了层鞋油。 大功告成。 对着镜子的小家伙,也是展开一串小白牙,很有信心,对蔓蔓说:“舅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老巫婆欺负我妈妈的。” “什么老巫婆?去到那里,要叫赵奶奶。” 小家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如果狐狸妈妈敢欺负他妈妈,他直接喊狐狸奶奶。 蒋梅这时从自己房间里也出来了,有点拘束地请问蔓蔓的意见:“你说我这样穿好吗?” 蒋梅没有什么礼服,最好只能挑了一件波点衬衣,再加上条喇叭长裤,显得年轻时髦一些。 蔓蔓说挺好,然后建议她不要穿太高跟的鞋,但也不能穿太普通的鞋。说起来,女人最重要的是鞋子。蒋梅把自己鞋柜里的鞋都搜了出来,最后搜出了一双尘封已久的皮鞋。看到这双皮鞋,蒋梅又是心情复杂了。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工资给自己买的鞋子,因为意义重大,都不大舍得穿,珍藏着。 “蔓蔓,你说,我该不该和他在一起?”有过失败的一次婚姻,蒋梅对任何美好的幻想都几乎磨灭了。她很怕,她最怕的是,结婚后,一切又变了样。 她和儿子,应该都没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伤痛。 “二姐。”蔓蔓安抚她的手,“赵大哥他和程思全不同。” “不同?”惊疑地看回蔓蔓脸上。 “赵大哥,他比程思全要成熟稳重多了。”蔓蔓用力地点点头,“你在赵大哥面前像个孩子,但是在程思全面前不是。” 听到蔓蔓这段形容,蒋梅有些哭笑不得的。早在中学时代,她就在他面前丢尽了脸。 蔓蔓其实有些话还不敢和蒋梅说,或是说,其实她有点同情在赵文生面前的蒋梅,因为一看,就知道赵文生把蒋梅吃得死死的。以前蒋梅和程思全,可能蒋梅是管家婆。但是,和赵文生在一块后,无疑,角色要变了,当家的人变成是赵文生了。 小家伙说赵文生是狐狸把他们母子操纵在掌心里一点都没有错。 到了时间,赵文生亲自上门,来接他们母子。 “狐狸,我先警告你,你不能让你妈欺负我妈。”小家伙站在门口时,仰高小脑袋瓜抢先放话。 赵文生耸个肩膀,看来很是轻松,对孩子眯眯眼:“或许你会喜欢我妈呢。” 小嘴巴:哼。 蔓蔓对赵文生说:“麻烦你了,赵大哥。” 这话引得赵文生回头,朝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别这样说,找哪天,我要先感谢下你。” 蔓蔓是不明他这话意思,目送他们三人下了楼梯,接着开始打道回府向老公汇报情况,一边,是替蒋梅和东子担着心。固然,赵夫人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读了这么多的书,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不会像蒋母。 蒋梅紧张,但她绝没有想到,儿子比她还紧张。而赵文生知道她其实骨子里经常少一条筋,对她去和他妈见面,倒不是很担心。比较需要上心的是个过于聪明的小家伙。 修长的指尖在绷紧的小脸蛋上掐一把,悄声道:“不要把自己先吓晕了,不然我还得抱你上医院。” “才不会呢。”小嘴巴倔强地嘟着,内心里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可厉害了。 按下门铃。赵夫人亲自给他们开的门。 蒋梅受宠若惊,急急地先鞠个躬:“阿姨您好。” “进来坐吧。”赵夫人语气虽淡,但眉眼上的笑意,不像是假的。 蒋梅顿时有丝怔。不是听她妈自己说了,说赵夫人的目光高的很吗。 【147】孩子要谁当爸爸 一行人走进客厅。明亮的小客厅里,摆放了张古色古香的茶几,一套红木沙发,色泽美丽,式样简单,极显现代设计和古代骨感的完美结合。 赵夫人今夜在家穿的不是威武的军装,是一身家常便服,与普通的家里女主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卷起袖口,她亲自给今日的贵客冲茶。淡淡的茶香不会儿四溢,细闻之下是夹了丝兰香,应是品级上等的普洱。未想赵夫人如此费心用上等好茶款待他们母子。蒋梅又觉受宠若惊。 小家伙坐在比自己较高的椅子上,静静地垂下两条小腿,遵照舅妈的吩咐不敢转头乱看,规规矩矩地盯着脚下,偶尔,乌亮的小眼珠偷偷窥到他心里想象的老巫婆脸上,却是能看到对方与她儿子狐狸一样一双精明漂亮的眼睛,小脑袋一惊之时,立马收了回去。 冲完茶的赵夫人搁下茶碗,朝他们母子微笑:“喝茶吧,阿梅,别客气。” “谢谢阿姨。”蒋梅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双手捧起茶杯,拘谨万分。 想当初,她和前夫程思全第一次见婆婆,也是紧张,但不像眼下这种紧张到浑身像绷紧的弦。不是担心自己入不入得了婆婆的眼睛。是赵夫人本身,已在无形中给人一种可怕的压力。 妈妈都紧张成这样,小家伙更是低着头,皱着小眉头。 这个狐狸妈妈太厉害了,好像比狐狸更厉害,这样笑,这样亲切,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东子今年几岁了?”赵夫人和蔼的目光留驻在小家伙头上。 “快六岁了。”蒋梅一边答,一边教导孩子,“回赵奶奶的话。” “再过两个月满六岁。”小家伙重复妈妈的答案,感觉挺无趣的。 “那个——文生。”赵夫人嘱咐坐在对面的儿子,“东子他不是病没有全好吗?你看能给他喝点什么饮料。别顾着你自己喝茶啊。” 听到狐狸妈妈教育起了狐狸,小脑袋立马抬了起来,乌亮的小眼珠充满了兴趣盎然的小亮光。 刚喝了口茶的赵文生,接到赵夫人的话,同时接到了小脑袋瓜投来的眼神,微是一笑:“行,我去给他冲杯牛奶。” 等儿子一走,赵夫人与蒋梅说上了私己话:“你觉得我这儿子怎样?” 蒋梅来之前,想了千万遍婆婆会问的话,比如程思全的母亲,就曾问过她工作工资能不能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之类的琐事,反正肯定不会说到自己儿子头上。婆婆,本就是带着拷问的性质对待第一次拜访的未来儿媳。但是,赵夫人不一样。 “我——”惊疑不定,是摸不清赵夫人此话的意思。 似乎看出她心中的顾虑,赵夫人笑着把话里的意思说全了,道:“个个都说我儿子好。不是我自夸,我觉得我这个儿子当老公还是不错的。他是专攻儿科和新生儿科。家里有孩子,要他照顾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家里有人生病了,他都能照看。” 婆婆在她面前推销自己儿子,她从未听过,蒋梅内心里吃了一惊。以他如今的地位事业,有必要推销自己吗。赵夫人是不是多虑了…… “阿姨。”蒋梅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坦直地说,“他人很好。从我认识他开始,没有一个人会说他不好的。这个你放心,可以一百个放心。” 蒋梅甚至想说:赵夫人你儿子,女人缘也很好,你可以一百个放心,打从我知道的中学时代起,迷恋你儿子的女粉丝远远超过一百个。当然,我是其中一个。 小家伙翘起小眉宇,对她们的谈话流露出十分的兴趣:主要是这个老巫婆,与自己的想象差异太大。 赵夫人对此,微微笑着,似乎并不完全赞同,说回来:“我儿子的脾气我自己清楚,不能说十全十美,尤其是这个死心眼,让人头疼,却也让人感受到真诚。他爸的事他有和你说过吧?” 指的是他说的誓言?蒋梅慎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他认定了的事是不会变的,这脾气像他死去的爸。”赵夫人说到这,手是伸过去,放到了蒋梅的手背。 长辈温暖的掌心传达过来的热量,让蒋梅微微地一惊。 “你离婚,和我丧夫,性质差不多,你的遭遇,文生有和我说过,说实话,这事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在。”赵夫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接纳我儿子吗?给我儿子全心全意的爱吗?” 蒋梅想都没想,道:“能。” 她蒋梅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一样,认定了某样东西,肯定要全心全意做到底。 赵夫人仅从她这句“能”,都听得出来看得出来。之前,她都不大明白为什么儿子对这个女人情有独钟,并且是个离过婚的。但她现在明白了,因为儿子挑的这个女人与儿子是一样的性格——死心眼。 从厨房里旋身出来的赵文生,像是刚刚好的,在母亲与他挑的媳妇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出现。一只指尖在眼镜架上挑一挑,微笑着掠过母亲和她两张看起来都很轻松的脸,然后是把热度刚好的牛奶,用特殊的瓷器装着,不烫手,放在了小家伙面前。 小小的双手捧过奶杯,嘘嘘吹口上面的热气,小眉头有些挑衅地挑了上来:你有妈妈刁难我妈妈,我妈妈有我这个儿子刁难下你。 于是小嘴唇缩圆起来,喝一口。 “慢点喝,别呛着。” 狐狸这么说,他当然不能听,得大喝一口。 狐狸继续说:“你呛到鼻子里的话,我还得拿条吸管放进你鼻孔里面吸。” 喷。小鼻子喷出一点奶液,急急忙忙拿小指头抹掉,结果抹出了两撇小胡子。 严肃的赵夫人一见,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蒋梅赶忙抽出条纸巾,小家伙自己抢了过来,小脸蛋鼓了鼓,一边抹嘴一边恨恨地瞪若无其事的狐狸。 “东子。”赵夫人站了起来,摆手招呼小家伙,“过来,和奶奶到书房里,奶奶有东西给东子看。” 跟这个可能会欺负妈妈的老巫婆走,帮妈妈支开老巫婆,小东子挺乐意的。跳下了沙发椅子,不忘再捧起那没有喝完的牛奶跟在赵夫人后面。谁让这只狐狸虽然有点小小的总是会惹他生气,但是,冲出来的牛奶很好喝,不甜不腻,很合他口味。换句话说,汗颜的讲,比他妈妈冲的都要好喝多了。 跟着老巫婆走进了书房,老巫婆关上书房的门。小脑袋瓜左看右看,不知道老巫婆是想给他看什么。却见老巫婆是蹑手蹑脚的,从书架上抽出了本相册,手招呼他来到一张矮小的桌子边。 “这,是我那儿子小时候的照片,你看看,你和他像不像?”老巫婆这么说,打开了相册,指着相片上面的一个小萝卜头。 小脑袋瓜伸长着一看,眼珠子一溜:这小萝卜头真好玩,尽是摆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是很像吧。”乐着的赵夫人,手在孩子脑袋瓜上爱怜地揉着。 未想,蒋梅带来的这孩子,是一下触动到了她内心最深的地方。想当年,她儿子,就像这孩子一样,年纪虽幼小,却处处想维护她这个妈。 感觉到这老巫婆居然很喜欢自己,小眼珠子一抬,开始摊牌:“你会阻止他们在一块吗?” “不会。”仅是看着这个孩子,她都不会怎么做的。 “为什么不会?”小孩子的逻辑和大人就是不一样,非要刨根到底。 “因为奶奶是个聪明人,不会做这种对自己和自己孩子都没有益处的事。”赵夫人说。 小眼珠子一亮:这老巫婆太有意思了,居然夸赞自己聪明,所以不做蠢事。 找张椅子坐下,再把孩子搂到怀里,赵夫人其实最担心的是:“你喜欢我儿子吗?” 要是这孩子不喜欢她儿子,故意刁难她儿子,这个重组的家庭就困难多多了。 看来,他和狐狸妈妈的利益是一致的。小脸蛋肃起来,有模有样地说:“只要他对我妈妈好,我当然喜欢他。” 看来这孩子哪一点都像极了她儿子。赵夫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叫我声奶奶吧。” 意思是要他和狐狸妈妈结成同盟了?小脑袋瓜仔细地想了想,尤其是想到了舅妈在他出发时千叮万嘱的话,要取得狐狸妈妈的好感,点一点:“奶奶。” 高兴时,把孩子再一搂,严肃的线条化开来,笑容满面:“好,很好。”继而是,指尖点向小鼻子,露出狐狸似的笑脸:“你说,你今晚这么乖,是不是有人教你的?” 小喉咙口一紧:“没有,不是我妈妈。” 岂知狐狸妈妈笑得更灿烂了,说:“我知道不是你妈妈。我还知道,你和一个人比你妈妈更亲近。” 小脸蛋猛地一板:“你想怎么样?” “奶奶只是觉得你舅妈很有眼光,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很疼你。” 听狐狸妈妈这么说后,小嘴巴呼出口长气,又看向狐狸妈妈,小眼珠子很疑惑:“你认识我舅妈吗?” “认得。”赵夫人此刻的笑,显得意味深长,只是小家伙,却怎么都看不透而已。 客厅里 蒋梅看着儿子被未来婆婆带进了书房,一丝坐立不安。 赵文生代替母亲的位置,重新把茶砌了一遍,边是看着她焦虑的脸,说:“我妈应该是很喜欢东子的。” “你确定?”蒋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本来就是,未来婆婆是个高级知识分子,而她是个离过婚带拖油瓶的女人,固然有赵夫人之前的一番话,她都不知觉地感到在赵夫人眼里有些自卑。 “你追我那么用力,还会怕我妈?”他嘴角浅印的酒窝似是好笑地故意提起。 “这,这不一样。”她蓦地慌乱,拿手抚了抚刘海。 他的目光从她流露出来的女性妩媚往下走,看到了她衣领子里露出来的痕印。 是今天下午他咬的。 道:“走的时候,拿瓶药膏擦一擦,不然到明天会肿起来。” 被他提醒,她流一身汗,不知道未来婆婆刚是看到了没有。会不会说她婚前就不三不四的。 见她这紧张的模样儿,他笑了起来:“没事,我妈很通情达理的,不会介意。” “你妈不介意,可我介意。”她有点恼地说。总之,下午的车震,是以前的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想不明白的是,他一向也是很拘谨的,怎么会想到搞车震。 “谁让你逼我?”这是他的答案。 “我怎么逼你了?”她白眼。 “你追求我,却迟迟不说你喜欢我。我怎么知道你是梦幻的追星一族,还是真想和我发生关系?”说到这,有个疑问一直存在他心里,眉宇带了丝凝重,“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若是因为他打篮球而已,不是追星一族眉宇区别吗。 对这个问题,她支支吾吾,很不好启口:“我第一次看见你,看见你长得很帅,当然,学校里最帅的男生不止你一个。但是你很特别。” “特别?”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特别了,挑起眉。 “对,你拿着本书,看得太入迷了吧,居然一头撞到电线杆上。” 他直了眼:她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丑事喜欢上他吧? “你不懂。如果一个人只是帅,只是学习好,只是打球好,和花瓶没有两样,很没有意思的。但是,他能撞电线杆,说明他这个人很正常,和我一样是正常人,一下距离拉近了很多。” 好吧。他无奈且悲催地抚摩下眉宇,安慰自己:至少,她不是当他是偶像在迷恋。 “你怎么喜欢上我的?”蒋梅回过头来问他。 “真正发现,是在离开你以后。”他望着她,没有笑意,只有悠长的惆怅和坚毅的执着,“所以,这一回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了。” 他墨眸里只有她的亮光,让她浑身发烫起来,擦着掌心:“可我不漂亮。” “像你说的,漂亮只能当花瓶。我要的是一个能在家里陪我说话的女人,而不是花瓶。” 蔓蔓的话顿然浮现在她心里。他是个成熟可靠的,稳重的,绝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贸然而行的。若是叫程思全对她诠释这样的话,是绝不可能的。 她便是羞涩的,安心地在脸上展开了微笑。 他看着她这个样子,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的胜券在握了,由是凑过去,在她掌心里塞进了样东西。 感觉到那东西的形状时,她心一惊。 “虽然这只是形式的东西,但是我希望你从现在起能戴上它。” …… 蔓蔓回到家前,走上楼梯时,看到一个人影,在她家下面的楼梯口走来走去。走近仔细一瞧:“彭芳?” 徘徊着的彭芳像是被她的声音吓到,一小跳,抬起头,在楼道口发黄的灯泡下看到了蔓蔓的脸:“蔓蔓姐?” “你怎么在这?”蔓蔓停下步子,走下楼梯。 想起蔓蔓是怀孕的孕妇,彭芳连迈两步,上前要去扶她。 蔓蔓摆摆手,说:“别紧张,我现在肚子都不是很大。”继而继续问:“你来这里找谁?” “没有找谁。”彭芳有些支吾地拨着脸边垂下来的头发,说,“我在这里散步。” 蔓蔓记了起来:“你是在你姨妈家里住吧?” “是。” 所以,彭芳在蒋梅要上门拜访未来婆婆时,主动先找了个借口出来,避免影响表哥的好事。 蔓蔓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理,顿觉这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邀请:“如果你不介意,上我家坐会儿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散步会散步到这里来。” 蔓蔓最后一句话让彭芳几乎无地可遁。她其实出门的时候,借口说要上姚家找人说话,赵夫人才答应她出来的。毕竟她刚来不久,认识的比较熟悉的人,只有在麦当劳一块打工的姚子宝。可是,她知道姚子宝不知道为什么躲着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去上姚家找姚子宝,这不,在楼道底下磨蹭起来,想法子怎么糊弄。可以说蔓蔓现在邀请她,确是给她找了个中途变卦的好借口。 “麻烦你了,蔓蔓姐。”她一口答应。 “客气什么?”蔓蔓笑,与她一起爬上了楼梯。 两人进了屋,蔓蔓说:“家里只有我老公在,你不用客气。” 因而蒋衍听到响动走出来喊老婆时,突然发现多了个客人,问:“蔓蔓,这是——”他不认得彭芳。 “她是赵大哥的表妹,叫彭芳。”蔓蔓忙给老公介绍。 “你好,蒋大哥。”彭芳慌慌张张地行礼。 蒋衍急忙伸手佯作扶她起来,对她的如此客气有些无所适从,也显得一丝的慌张起来,说:“蔓蔓,你好好招呼她。” 老公其实不善于和女人打交道。蔓蔓笑着摆摆手让老公回自己房间,这边拉着彭芳到客厅里坐,然后去厨房给彭芳弄杯柠檬蜂蜜水。 彭芳在蔓蔓家里坐着,因为上次和表哥去过一趟陆家,发觉蔓蔓的屋子比陆家还漂亮,突然是记起了姨妈和白家的云姐谈论的话: 陆家是觉得亏欠了这个孩子很多,是巴不得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这孩子用。现在哪里都知道,就是陆老头,都把这孩子当掌心里的宝贝看。 也亏了这孩子,离开亲生父母这么多年,受过那么多苦,却一点都不任性刁钻,一点都不贪图,又有才华,几乎是人见人爱。 彭芳知道,自己的姨妈赵夫人,在别人家里第一次看到蔓蔓的画时,都发出了惊赞之色,回头到家与她和赵文生时时谈起:学艺术的,说实话,没有门路固有才华,百分之八九十是要被埋没的。这孩子,之前明显是被人故意埋没了,要是在陆家有人庇护,不说其它,只要不是被人故意欺负,恐早已不止是这个成就了。 后来赵文生说起了蔓蔓曾经被人故意泼脏水两次。赵夫人更是叹:天妒英才,有点企图心的人看到她怎么可能不眼红? 然而蔓蔓性子犟,犟到了非要自力更生,为此还与陆老头打赌。这些事,在外人看来,都是蔓蔓才能做得出来的事儿。蔓蔓是个传奇人物了。 所以,她知道,今晚在姨妈家进行的这门亲事的谈判,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为赵夫人喜欢蔓蔓,而蔓蔓和蒋梅以及东子的感情众所周知,蒋梅又是蔓蔓的老公的二姐。赵夫人只要盯住蔓蔓和蔓蔓的哥,都绝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她表哥为此算是颇费心机了,回国来,哪里都不挑,直奔蔓蔓的哥工作的单位。当然,这里面可能有赵文生自己本人对事业前途的一番考量,毕竟君爷所在的单位是个好单位,但是,无疑,赵文生若不是冲着离婚的蒋梅来,有可能不会选择君爷的单位。 “喝水吧,彭芳。”蔓蔓走出了厨房,在咖啡杯里放了根调羹。 彭芳接过后一瞧,小瓷杯弄得有模有样,水里飘浮着两片漂亮的柠檬,心里叹:有人说最好的女人,出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蔓蔓可以衬得上这种了。 喝了一口,味道比卖相还要好上几倍。彭芳很是激动:“蔓蔓姐,听说你要开饭馆?” “是。”蔓蔓对这事儿不敢多做宣传,不然被她哥逮住,绝对会一个栗子给她。 两人默了会儿。 蔓蔓找了个话题:“我听说你和宝儿在一起工作。” “嗯。” “麦当劳?” “是。” “他在你手下工作?” “现在他可以独立了,之前我是他领班。” “那你们算是熟识的朋友了?” 听到这话,彭芳却是摇头:“不算吧。”嘴角挂上一点点苦涩。她也不知怎的,自己一直以来人缘都不错,自己又没有做错事,只有姚子宝很明显地总是排斥她。她是个聪明人,既然对方都摆了这个态度,最多她不去凑他这个冷屁股得了。 电话这时来了。彭芳接听下来,竟是姚夫人打来的电话,想来她出门时赵夫人怕出意外,先和姚夫人打过了招呼。 “阿芳,你在哪里?我听你姨妈说你很早出门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到,是不是门牌号码记错了找不到地方。这样,我让宝儿去接你。” 姚夫人在电话里焦急的关切的声音,令彭芳顿然羞愧不已,说:“阿姨,我其实找到了,快到了。” 挂上电话后,她这回不得不去姚家走一趟了。这令她捂起了胸口,砰砰跳。 蔓蔓稀奇地瞅着她这幅紧张的模样,问:“阿芳?” “我第一次去。”彭芳艰涩地吐舌头。 蔓蔓一直觉得姚夫人倒是很好相处的,思摸道:“不然,我陪你上去。” 彭芳马上捣蒜似地点头:“蔓蔓姐,你帮了我大忙了。” 和老公说了声后,两人随之上楼到姚家。 姚夫人早先私底下看过彭芳好几次,这次是正式和彭芳第一次见面,一开门,对着彭芳眉笑颜开的,再看到是蔓蔓陪彭芳过来,心里更高兴了,请她们两个进门,边喊:“宝儿,煮开水,冲茶。” 姚子宝提了个水壶,不情不愿地搁在茶几上的小电热炉上烧,直到看见进来的人不止有彭芳还有蔓蔓,心里方是松了些。 两个客人坐下来后,姚夫人匆匆走进房间里找些巧克力什么的甜点,喝茶的时候可以吃。 蔓蔓看客厅里只有姚子宝,知道姚书记肯定是和她老爸一样忙着顾不上回家,问:“你哥呢?” “我哥在卧室。”姚子宝指道。 因此可以听见一件卧房里面传出碰碰咚咚的响声。 姚子宝继而解释:“我哥要和陆大哥一块出国,提前收拾东西。” 两个爷都出国,蔓蔓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因为她哥不在,但难保姚爷在这期间察觉到什么给她哥打小报告。 “蔓蔓姐,你很高兴?”姚子宝左右看,看她竟然在听见他哥要出国时脸蛋都兴奋得红了一半。 “你哥出国有成就,我怎么不高兴?”蔓蔓尽可能保持住镇定。 “我哥是经常出国。”姚子宝本觉得这事不稀奇,忽然记起兄弟陆欢说的话,笑了,“我明白了,蔓蔓姐是想我哥一定会带手信回来吧。” 蔓蔓囧了:怎么又扯到手信的事? 结果她来不及阻止姚子宝,姚子宝已经去把姚爷喊了出来。 风流倜傥的姚爷走出来时,彭芳都眼睛一亮。彭芳不是第一次见姚爷了,但是姚爷是无时无刻,哪怕如现在在家里随意卷着一件衬衣的袖子,都美好得像神仙,让她心里喟叹:妖孽。 不过她自小有个帅哥赵文生表哥看着,对姚爷的免疫力比其她女孩子好太多了。相较下,蔓蔓对姚爷的免疫力,那真是无从说起理由,好像天生的。 姚爷出来后,当即对在座的女士笑了笑,美美的笑容能令月儿羞涩。彭芳低下头。 蔓蔓对着姚爷,风平浪静:“姚大哥。” 姚爷在她们对面坐下来,一双眼睛先打量了下彭芳,道:“阿芳是第一次来做客吧。” “是。”彭芳答,说着,眼角往坐到角落里的姚子宝溜过去,想,他们兄弟俩真不像,不说这个外形的问题,主要是姚爷,一说话一举一动都像她姨妈她表哥,浑身魄力。姚子宝可就平易近人多了。 “你表哥和我是大学同学。你可以经常上我们家来玩。”姚爷诚挚地邀请。 彭芳如小兔子点点头。 蔓蔓听他们两人说话,心眼里似乎隐约看透了些什么。 姚爷回来和蔓蔓说话,那笑就不叫笑了,叫做轻松:“你让你哥给你带什么手信?让我参考参考。” “姚大哥你不用破费了。”蔓蔓连忙推拒,几乎一身流汗。 她并不爱手信。 可这话在姚家兄弟听来不是这回事。 姚子宝合上书,插话:“蔓蔓姐,你不用和我哥客气的。他工资高着呢,给你带一个手信有什么难。” 无奈下,蔓蔓道:“给张伦敦的明信片好了。” “就明信片?”姚爷对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摇晃着头,“你可是说要到网上查,说是要宰你哥一顿。” 说得好像她不疼惜她自己哥的钱包一样。 蔓蔓恼的咬嘴唇:“这是他自找的。他自己说买得起的都给我买,我总不能不卖他面子吧。” 捧着巧克力盒走出卧室的姚夫人听见,哈哈哈地笑乐了:“你和你哥,每天不闹点事不吵架,就是奇迹了。” “我没有和他吵。”蔓蔓直喊冤枉。每次都是她哥先挑起事端。 “囡囡,我不是这意思。”姚夫人把整盒进口巧克力都塞到了彭芳怀里,接着说,“我是说,这家里有女孩子就是不一样。你看我两个儿子,你没有回来前你哥和你弟,有像你和你哥这样三天两头玩闹的吗?你向你哥撒娇,你哥拿你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撒娇?她这是向她哥撒娇吗? 瘪瘪嘴。 姚爷坐在她对面,把她生动的表情收进眼里,眸底溢出浓郁的笑意,道:“这样吧,你慢慢想,想好了要什么手信,只要出发前告诉我都行。” 蔓蔓还想说不用,姚夫人旁边加上:“你姚大哥把你当亲妹妹看的,不要和你姚大哥客气,知道吗?” 最后,又接了宗手信的任务回家。蔓蔓踏进门,恼着推搡在床上拿杂志盖着脸装可怜的老公:“你快点帮我想想,要什么礼物好?” 天下也只有他这个媳妇,光是想让人家带什么礼物都能郁闷。蒋衍挺身坐起来:“这不容易,你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可以了,大舅子都说了不在意钱。” 蔓蔓烦的是,她又不可能直接去宰两个哥哥的钱包,所以,必须找件价格适中的,买回来,不会变成废品的东西。 蒋衍起来,给老婆揉肩膀,松松肩骨:“别乱想了。不管你想买什么,你哥给你买,都是很高兴的。” 叹口气的蔓蔓,决定先把这事搁浅,回头说起蒋梅的事:“你觉得这事能成吗?你说我们今晚该不该追电话问二姐?” “我觉得这事能成。”蒋衍是凭借对赵文生的了解这么说的。只要赵文生有意,什么事都阻碍不了。 蔓蔓一听,眉儿展开,锤了下老公大腿:“我说,你好像对这个未来的姐夫挺满意的。”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只要我姐喜欢,他对我姐好,这就行了。”蒋衍举双手挺冤枉地说,不过说回来,他是存了点小私念,有个儿科医生的姐夫,他以后的孩子若是生病了怎样,都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狡猾地摸一把下巴颌。 蔓蔓不理老公了,心里只是为蒋梅喜滋滋的。只要不出意外,这两人应该很快结婚的。于是,送结婚礼物的事,得开始安排了。 意外来于,东子第二天去夏令营的时候,带了赵夫人新送给他用的小书包。这书包,远比小家伙以前所有的书包,都要漂亮新颖,一看,即是不同凡响。班里的小朋友看到,都围了上来,小嘴巴一个个啧啧的。连老师,都把小家伙叫到一边教育,问他妈妈怎么可以学起了攀比。 小家伙一愣,答:“不是我妈妈买的,是我的新奶奶送给我的,说是见面礼。”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知道了赵夫人儿子赵文生,要娶小家伙的妈妈即刚离婚不久的蒋梅。 蒋母听见王凤的报信时,手机直接掉进了马桶里。她慌慌张张地跑去问女儿是怎么回事,进了女儿的家门,看见赵文生正好衣冠楚楚地坐在客厅里,正式向她丈夫提亲。 蒋父想都没想,直接答应:“没有问题。” 蒋母扶住门框,对着丈夫喊:“你没有和我商量呢!” “这种事还需要商量吗?”蒋父摇摇手,老婆爱摆架子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 蒋母气得一跺脚,面向女儿:“你和他要结婚的事,有没有告诉思全?” 蒋梅一个皱眉:“我告诉他做什么?” 已离婚,一刀两断。她蒋梅不是放不下的人,再说是程思全亏欠了他们母子。 “你不告诉他,孩子认谁当爸?” 小家伙走上来,都觉姥姥是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要拿他这个小孩子生事,最讨厌了,小脸蛋皱得紧巴巴,有些生气地说:“两个都是我爸爸。” “你这孩子,爸爸只有一个,怎么可以变成两个呢?”蒋母斥起了小外孙。 蒋父蓦地变了脸色,你说反对就反对,为什么非要去戳孩子幼小脆弱已有过伤害的心灵。 “爸,你坐着。”赵文生伸手拦住蒋父,走过去,把低着头的小家伙抱起来,面对蒋母,“如果你再敢对我儿子再说出这样的话,我会让他不再认你这个姥姥!” 一个原本斯斯文文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绝对是天地为之变色。 赵文生骤然的一句低喝出口,如雷声轰顶,蒋母踉跄,退了好几步,直退到门口外。 小家伙靠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他浑身的怒气,小脑瓜惊讶地抬起,看着他愠怒的侧脸:狐狸,这是要保护他吗? “走吧,阿梅,还要到民政局办理手续。”赵文生是有点怕吓到怀里的孩子,敛起了情绪,压制住怒火,向蒋梅和孩子柔声说。 蒋梅对这样的妈也没有话说了,拎起包,走在前面,去开车。 看他们一行三个人走下楼梯,说是要去办结婚,蒋母惊慌失措,追下楼:“阿梅,你听妈说——” 蒋父从后面拉住她的手。 她一甩,怒飙:“你拦我做什么!” 哪知蒋父比她更凶:“你拦孩子去办喜事做什么!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我怎么当妈了?”蒋母急,委屈。 “你好意思说。好女婿好儿媳你不要,偏要那些花言巧语只会拍你屁股的,你这个当妈的腐败到这种程度,只差让你儿子女儿大义灭亲!”蒋父吼完话,一甩门,一鼻子灰喷到蒋母脸上,蒋母当场傻了。 车子开到民政局。见有个人影,好像是早早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蒋梅等车开近了仔细一瞧,竟是她的前夫程思全。 ------题外话------ 推荐朋友的宠文,素光的婚色来袭:宠妻无度。 她不就是误打误撞救了他的好兄弟么,为什么却搭上了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 初见就破了他的禁忌,挠了他的胸,扯了他的衣服。 绝色美男摆在她面前她就是视若无睹,因为心里还有别人。等到她寻找等待了三年的青梅竹马摇身一变成了商界大亨,手里挽着她曾用生命保护过的女子出现时,她崩溃了…… 他是权倾京都的冷少,一张手整个京都的天空都要暗一暗的人,却为她撑起了即将倒塌的天。“凌素,你的心里,竟敢住除我以外的人,胆子不小!”说罢,便霸道的吻上她的唇。 一场盛世婚礼昭告天下,这个女人以后是他的了! 【148】摔下楼梯 下了车后,蒋梅走在前面,嘴唇闭成一条线,紧成没有挣开一点缝隙的可能。淡淡的,掠过前夫眼睛周围的一圈黑,走上了民政局大门的台阶。 在她擦过身边时,程思全看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明显,这不是他送她的那一枚,眼睛一直:“阿梅!” 她罔若没有听见。 站在台阶上,转身是等着未婚夫抱着自己的小儿子走上来。 小家伙不是没有看见立在一边的亲生爸爸,但是,小眼珠子转一转,先是看向了抱着他的男人。 程思全紧张了,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小儿子:“东子,爸爸在这。” 小眼珠子,一面看亲爸爸,一面看即将要成为他爸爸的男人,左右顾盼,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来说,显得无所适从。 美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扶了下低下去的小脸蛋:“想去你爸爸那边吗?” “你不介意?”小脑瓜仰起来,对于狐狸的问题,感到讶异。 “我为什么介意?他终究是你的亲生爸爸。” 这个要做他爸爸的男人,温温的笑,有点像舅妈,若是天上的云彩,飘逸,明亮,像束阳光照进人的心窝里,令人看了都觉得心情舒畅。 相比之下,他的亲爸爸,站在那里,憔悴,忧愁,看着他像是抓着条救命草似的。 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却要变成爸爸的救命草? 记得之前妈妈找爸爸,不要爸爸抛弃他们时,妈妈可不像现在的爸爸这样。 小眼珠有点低沉。 “东子!他说的对,你不能不要爸爸。”程思全着急地再走上一步。 “程思全!”站在台阶上的蒋梅终是嘴唇一张,喝了出来,“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能想怎么样? 他都完了,老婆没有了,事业走到尽头了,情人进了监狱,只剩下儿子。 “我想把东子接回去。” “你说什么?”蒋梅走了下来,两只眼,微眯着,冰冷的,愤怒的,望着他,“你以为我们母子是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的东西吗?” “我从没有说过我不要东子!”他甩过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像随时发疯的野兽。 她的胸部剧烈地起伏:那是,他是不要她这个老婆,但不意味不要儿子,不然也不会伙同他妈上回来抢她儿子不是吗? 他从她盛怒的眼睛里读到了这一切,可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他后悔了,他想和她复婚,如果复婚,他发誓再也不会做出背叛婚姻的事情。 “阿梅,不然我们和好吧,东子要的是亲爸爸和亲妈妈。” 因这句话,小家伙感觉到了抱着他的手臂肌肉绷紧,是突然用力地将他搂住,小脑袋瓜急急转过去,发现风轻云淡的俊颜上,因为他亲爸爸的话,瞬间有了乌云密布的趋势,甚至是在俊逸的眉宇之间夹出了一丝担忧。 狐狸?幼小的心灵里说,你别伤心。 小手,抚到了男人微蹙的眉尖。 一惊,赵文生转过脸,与若是一面镜子的小眼珠子对上。 “你做梦!”这时,他妈妈吼了,“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你怎么不想想你做过的肮脏事!你认为我蒋梅会重新接受一个在婚姻里面便和妻子以外的女人上过的男人吗?!我蒋梅未下贱到这个地步!” 程思全的双目瞠圆了,虽然他知道她性子有些骄纵有些倔强,但没有想到她在这事上居然执拗到这个地步,本想只要以孩子的问题一说或许她会屈服—— “阿梅,这事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愿意道歉!” “道歉也不可能!有些事,是原则性的,错了就是错了,是道歉都永远无法可以原谅的问题!”她绷紧的唇吐出来的一字字如弹珠,钢铁一般,绝不妥协半分,“再说,你现在想道歉,想后悔,还不是因为我现在要结婚了。如果是你比我先结婚,你会想要回东子吗?” 程思全往后踉跄。如果自己先结婚,如果他的新婚老婆不想要他以前的孩子,他会想要回东子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小家伙在看见亲爸爸退缩的一刹那,再次深深埋下小脑袋瓜,但是,他没有完全哀伤,因为,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同一瞬间,已经把他揽进了最温暖的怀抱,比妈妈的怀抱更为坚实,能为幼小的他抵挡一切风雨。这是他现在和以后的爸爸。 “东子。”赵文生在小耳朵边轻柔地抚慰。 像赵夫人一样,他是很疼这个小家伙的,因为,小家伙和以前的他很像,程思全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等于令孩子失去了爸爸。 小鼻子抽一抽后,小手抹一抹脸,仰起头:“爸爸和妈妈可以结婚了吗?” 这孩子,居然是叫他爸爸了。 愉悦,情不自禁地在斯文狡黠的俊颜上舒展,赵文生另一只手拉住未婚妻:“走吧。” 儿子的意愿蒋梅也听见了,儿子想要个好爸爸,她这个做妈的肯定要完成儿子的心愿,转身,看都不再看那个连当爸的资格都没有的男人一眼,与未婚夫和孩子一起进了民政局。 程思全在愣了两秒后,对着孩子的背影放声大喊:“东子!” 可小家伙始终没有回头。 他不是不爱亲爸爸了,但亲爸爸今天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 …… 蔓蔓在听说蒋母慌张上蒋梅家去闹的消息后,一度紧张,接着,耳闻是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回来。高兴地跑进房间,准备取出结婚礼物。 蒋梅是二婚,赵夫人有意想给新人摆喜酒,但是,考虑到东子年纪小怕心里有阴影,所以,只简单招待几个长辈。 蔓蔓知道他们不摆喜酒,当是要把这新婚礼物直接先送到新人那里。蒋梅一结婚,是要搬到了赵文生的住处。蒋梅的住所,给蒋父一个人住。赵夫人不愿意打扰新人,另外找了处附近的房子搬出来住。总之,蒋梅有个很通情达理的婆婆。对于赵夫人的这般体贴,蔓蔓都甚感惊讶和为蒋梅欣慰。 赵文生的住处,赵夫人都一切布置好了,包括新房。 蔓蔓拎着礼物来到的时候,看门的彭芳给她开门,说:“蔓蔓姐,你来的真巧,我表哥和新婚的表嫂,和我姨妈一块去订好的酒店招待客人了。” 蔓蔓一点都不在意,笑说:“我知道,我公公也去了。”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彭芳:“这是礼物,请务必转给你表哥表嫂,祝他们百年和好。” 彭芳小心接过,自是有点好奇她送的是什么。 送完礼物,蔓蔓刚要走,在楼梯那里遇到了蒋母。可见,蒋母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赵文生的住址,追来的。 “他们人呢?”蒋母问。 彭芳不认得蒋母,但挺是客气礼貌的,重复刚和蔓蔓说过的话:“我表哥表嫂去吃喜宴了。” 摆喜酒居然连她这个妈都没有请?!蒋母两眼黑幕,一口气哽在胸头里翻覆。她就知道,那个男人,早把这梁子结下了。弄这个女婿进门是要气死她自己。 其实,赵夫人本有意请蒋母的,但是,在知道蒋母今早专门要去阻拦新人登记时,赵夫人果断的,不需要儿子出声,立马把蒋母从宴请的宾客名单中划掉。 “你也要去吃喜宴?”蒋母转头,迅速锁住小儿媳。 “没有。”蔓蔓坦诚地摇摇头。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你带我去!”蒋母性子使了起来,说什么这回都是要到喜宴上闹闹,给那个男人难堪,纯然忘了今天也是她女儿的大喜日子。 有蒋母这句话,蔓蔓即使知道地址,也不可能给蒋母带路去破坏蒋梅的好事。 与这种人话不需多说,蔓蔓扶着楼梯扶手下楼。 “你等等!别走——”在蔓蔓背后,见小儿媳一点都不听话,蒋母急起来,伸手去扯蔓蔓的衣服。 刹那情况变得危急。彭芳没有忘记蔓蔓现在正怀着小孩,如果在楼梯上扯拉起来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想都没有多想,嘭拉了铁门,彭芳几步迈下楼梯。 这时,蔓蔓已被蒋母在后背扯了一把,猝不及防地踉跄,真是差一点要摔下楼梯。幸好彭芳赶到,及时拉住她。蔓蔓靠在墙壁上,惊魂未定,不觉拿手扶住腹部。 彭芳挡在她和蒋母中间,对蒋母喊:“阿姨,你不要这样,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你走开!”蒋母自是不怕彭芳的,不过是小晚辈,竟敢挡她教育儿媳,一手叉腰,一手理直气壮地去推护着蔓蔓的彭芳,“我和我儿媳说话,你遮住我做什么!” 彭芳定是不敢让开的,她本想叫蔓蔓走,但蔓蔓那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只好伸出双手一直挡在蒋母面前,急得都红了眼睛:“阿姨,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你别这样,会出人命的!” 瞧这小姑娘嚷嚷的,说得好像她是个恶婆婆成天欺负她儿媳。一个两个都这样。认为她是恶,蔓蔓是好。蔓蔓明明是装,装得像可怜虫求取别人的同情,来让她这婆婆当坏人。蒋母这么想,之前憋屈着的那团火为此全爆了。她闭紧了嘴巴,和彭芳也不争吵了,免得吵得大声把左右邻居都引来说她。既然蔓蔓想装可怜,好,她看她怎么可怜法! 两只手用起力,没有节制地拽彭芳的头发、衣服、甚至指尖开始抓彭芳的脸。 彭芳是未想到蒋母是这般嚣张和蛮不讲理的人,毕竟这人听说是她表嫂的妈不是吗,愣了几秒的时间里,夏天穿着短袖裸露的手臂硬是被蒋母抓出了几条鲜红的痕。而且,蒋母的力气很大,饶是她这个比蒋母年轻许多的年轻人,都没法挡得住蒋母的攻势。她想反攻,但碍着蒋母是老人,又不敢真的使劲。于是,逐渐的,在她只能采取保守的防守形势下,节节败退,几乎退到了蔓蔓身上。 眼见再往后退,要撞到蔓蔓了,彭芳叫:“蔓蔓姐,你先下楼!” 蔓蔓扶着墙,一边紧密地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下楼去搬救兵。 可纠缠不休的蒋母见到她要逃,一只手越过彭芳挡住的身体,抓住了蔓蔓脑勺后的马尾,猛地扯下来。蔓蔓发辫上的橡皮圈被抓落下来了,头发散开,这一刻惊得她后背都出了汗。 这老太婆还是不是人,知道不知道她抓的是她未来宝贝的孙子孙女! “你够了没有!”蔓蔓刹的转过身,怒意,凛然,从一双清澈的月牙儿眼,俯瞰蒋母。 蒋母当是被她一喝时停顿了三秒,之后,即很快恢复了张龙舞爪:“你还有本事与我吵!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一定要代我儿子好好教训你,不然以后你还当我是长辈?”扑出去的手去抓蔓蔓。 啪! 一巴掌,先是打在了她脸上,印在了她惊愕的眼珠子里。 打了长辈的彭芳,手掌心抖着,她一辈子第一次做打人的事,没想到打的会是她表嫂的妈,只是,她刚刚实在太怒了,以至于愤怒已经冲昏了头脑,觉得这蒋母该打,再不打不清醒。 “阿姨——”但不管怎样,她作为晚辈打了长辈,有违她父母对她的教育,彭芳眉头一皱,准备道歉。 啪! 没等她说出后半句对不起,蒋母当机立断甩回来的这巴掌,可比她狠多了,一瞬间打得她口角流血。 “你这丫头竟敢打我!” 蒋母咆哮着,打完巴掌,用力地把她拽起来预备当沙包一样继续猛打猛拽。蔓蔓情急之下在口袋里抓出家里的钥匙往蒋母脸上扔。蒋母的额头被钥匙掷到“哎呦”一声,但手里没有忘记将彭芳一推。本被她又打又拽已是头晕眼花的彭芳,脚下踩空几步楼梯,嘭,身体往后摔落了下去。 “阿芳!”蔓蔓大叫。 而看着人被自己推下了楼梯的蒋母,终于是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不会儿全身冰冷,眼见彭芳是一动不动地横躺在楼梯中间。 “不,不是我要推她的!”惊慌失措的蒋母摸着楼梯往下跑。 蔓蔓现在哪顾得上蒋母溜不溜,唯有眼前像是重创的彭芳,一时急得都快掉眼泪了,摸出手机刚要打120。 听蒋母一串逃跑的脚步声出了住楼,彭芳猛地睁开本来闭紧的眼,一只手挡住打电话的蔓蔓:“蔓蔓姐,我没有事。” 蔓蔓愣住,惊疑地瞅着她那张有点青白的脸:“你真的没有事?” “我刚装的,不装怎么能吓唬她走呢。”彭芳用手撑着地上坐起来,苦笑。 蒋母这种疯狂的人,若真不吓吓,以她和蔓蔓两个人,恐怕谁都挡不住。 在旁扶她的蔓蔓,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你刚真是摔下来的。真没有撞到头?” 道着没事的彭芳,在快要站起来时,忽然站不稳,重新跌坐在地上,原来一只脚刚站地时痛得她流汗。 脚踝崴了。 蔓蔓坚持要打120。 彭芳坚持不让,苦口婆心:“蔓蔓姐,我求求你,今天是我表哥表嫂的大喜日子,我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去扰了他们的兴致呢。” “哎——”被她苦苦央求的蔓蔓,只好拨了家里的电话,打算找弟弟过来背人,因为以她自己,肯定是扶不了彭芳回去的。 陆欢没有接电话,不敢打扰在家里向来与世无争的陆夫人,蔓蔓三思之下拨了姚子宝的手机。 接到她电话的姚子宝,只听她说在这边出了事,有人受伤了要他过来帮忙,未有多想,套上球鞋后飞也似地出了门。 不到五分钟,她们两人看到了如超音速飞机发射过来的姚子宝。 “怎么回事?”姚子宝刚到,看见蔓蔓披头散发的样子都大吃一惊。 蔓蔓或许不爱打扮,但爱干净,向来很注重头发的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 “出什么事了!”紧接,看到楼道里面,明显有争斗的痕迹,姚子宝青了一半脸,声量增大。 “宝儿!”蔓蔓一时没法把事情解释清楚,彭芳的伤要紧处理,于是对他说,“赶紧背她下楼,她脚伤了,而且摔下楼梯,不知道还摔到哪里没有。” 听是这么一说,二话不说的姚子宝,立马将彭芳抱了起来。 见他要来抱自己的彭芳,本想说“你抱不动”,然他两条干瘦的手臂出乎她意料的有劲,竟是不费吹灰之力把她稍显丰满的身体一下子抱了起来,接而飞奔下楼。 风,呼哧呼哧,刮开她眼前的刘海,她仰起头,触目的是他斯文秀气的脸蛋上嘴唇紧抿,充分显示出一种男子汉的气概,午日金色的阳光雕琢在他其实并不逊色于姚爷半分的眉宇,极是俊美,脸上的痘痕为瑕不掩瑜,像是那希腊少年的神邸,心里某一处,不受控制失落了一拍。 看她一动不动,好像伤得很重,他皱着眉,和她说:“你忍着点,马上送你到医院去。” 声音,极是温柔,似动人的湖水。 她的苹果脸蛋,不知觉中蹿红了一半。 姚子宝是没有去注意她这些异状,因为一路蔓蔓在后面跟,和他稍微提起事情的起因,他便是十分担心起她的伤来。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尽法子排斥她疏远她,然谁听到这样的事后,都会为她动容的。 三个人坐上出租车,奔往医院。因着都基于尽可能不打扰到新人婚事的进行,都没有通知其他人。 赵夫人在酒店为儿子儿媳摆酒席,只款待了两桌,一桌为长辈,一桌为儿子单位的同事和上司,白队、云姐、君爷姚爷两位爷都是上等宾客。前者,是最底线的礼俗不能减,后者,关系到儿子的仕途,更不能减。固然菜式不奢华,两桌宾客加起来不够二十人,但是人少,彼此都有些来往,至少都不陌生,桌宴上喜乐融融。考虑到是临时摆酒,大家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酒席从中午十一点摆到下午两点,准时收摊。 小家伙,在今天的日子里面,算是最累的一个。从今早要面对两个爸爸,到现在面对一大堆客人的调侃。哼。小脸蛋勉为其难,为了妈妈和新爸爸,被不知道多少大人的手捏过。 每个人都夸他聪明伶俐,乖巧无比,像个小绅士。 小嘴巴偷偷打个哈欠,他其实想对所有人说:他只想睡觉。 五岁大的孩子,在午后是很贪睡的。 蒋梅也挺累的,一早忙碌到现在,但是精神一直昂奋着。这次摆酒,比上次与前夫的婚礼,要让她感到舒适的多。因为她当初是下乡到程思全的老家去摆酒,程思全被乡里人灌醉了,可惨了她,人生地不熟,还得照顾醉酒的丈夫,忍受一大堆站在窗口指点他们夫妇的妇女们。 “累吗?妈说接下来的事由她来善后。你和东子肯定累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比起乡里越闹越红火的风俗,赵夫人走在时代前端,清雅多了,提倡酒不过三杯,不准灌酒,新郎官一样不例外。 赵文生不仅没有醉,只是一桌一杯小小杯的敬酒,口里几乎没有酒味。清爽的口香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然后伸手抱起已坐在椅子上垂头打瞌睡的小家伙。 蒋梅脸微微地红,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笼罩在了自己身上。有个体贴的老公,有个无微不至心胸宽广的婆婆,这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梦的事。 小手抹抹睡蒙蒙的小眼睛,趴在新爸爸的肩膀上,能看到跟在后面的妈妈羞涩的脸蛋,小嘴巴咧开。 “睡醒了?”感觉到孩子醒了,赵文生把孩子放下来,要他把披在外面挡风的外套穿好,免得再着凉。小家伙病没有全好呢。 小手自己系着扣子,已经是在考虑下一步去哪里了,对新爸爸说:“我想去看舅妈。” 张口闭口舅妈,这孩子与蔓蔓的关系,感情比妈妈还亲。 说着,小手在不等父母回答前,先急匆匆拿了妈妈的手机打给舅妈蔓蔓。 蔓蔓在医院里,正和姚子宝一块,在CT检查室外面焦急地等待结果。 为了以防万一,医院说是要给彭芳照个头部扫描。 “舅妈,你现在在哪里?” “东子啊。舅妈现在在——”蔓蔓捂着手机。 那边,姚子宝去缴费窗口跑过来,说:“现金不够。” 这里病人先送进CT室排队,就等病人家属缴费通过。 蔓蔓再摸了下身上口袋裤袋,其实刚已是全掏空了,两个人急着送人到医院,身上都没有带卡。 “这样,你回家拿钱。”蔓蔓说。 但姚子宝不敢走开,因为彭芳受伤一回事,蔓蔓还是个孕妇,医院里人多杂乱,蔓蔓不小心被人推倒了怎么办。 “我看我告诉我妈吧。让我妈带钱来。”事到如今,姚子宝只好建议告诉自己的妈姚夫人。 姚夫人,倒是很靠得住的。 蔓蔓点点头,一时的忙乎,完全忘了和小家伙正通着电话。 电话那边的小家伙仔仔细细地听,听完很惊讶,放下手机走过去车边,拉住爸爸的衣摆。 赵文生这时候,正在送单位的领导和同事离开,刚目送完白队和云姐的车驶离酒店门口,和两爷说几句后准备一同打道回府,突然被小手扯了两下衣服,只好弯下腰,耐心地问:“怎么了,东子?” 小手举高手里的手机,一本正经:“舅妈在医院不知道怎么了?” 赵文生唰地一惊,早上出来时都没有听说蔓蔓出什么事,而且,蔓蔓的哥都在这里没有接到半点风声。 而同时,在旁边赶着要上车回单位的两爷,听到小孩子的话都停下了脚步。 “会不会听错了?”姚爷比较冷静,指出五岁孩子的话不是很可信。 为此小家伙很不高兴,皱紧小眉头:“舅妈不要出事就好了,舅妈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呢。” 这话对所有人来说是煽风点火。 赵文生急急忙忙先把手机贴近自己耳边,道:“蔓蔓。” 本要挂上电话的蔓蔓,忽然听到赵文生的声音,一吓:“赵大哥?” “你在医院里吗?” 赵文生怎么知道的?蔓蔓一时摸不到头绪,当然她不知道小外甥有顺风耳,犹豫着,不知怎么答。 老半天对面没有声音,然确确实实能从手机对面的杂音里面听出医院的痕迹,赵文生蓦地沉了脸,对两爷肯定地说:“是在医院,就不知是在哪家。” 火燎起来的君爷,第一时间拨打家里的电话。陆欢跑出房间,先接道:“哥?” “你姐呢?” “我姐——”陆欢突然被问,迷茫,他姐不是在家里呆着吗,跑过去对面屋瞧,发现屋门锁着蔓蔓不在,大惊,“姐出去了,都没有告诉我和妈!” 然陆夫人走出了卫生间,急着为女儿补充说明:“不,囡囡有和我说过的,说是去给二姐送新婚礼物。” 送个礼物送到医院去了? 眉宇狠狠地打了个结,不想母亲担心,于是先挂了电话。 “怎么说?”姚爷这会儿一样紧张了。 “说是到了他家去送礼物。”君爷指向新郎官。 赵文生顿然想起在家守门的表妹:“阿芳?”赶紧打电话回家,许久没有人接。 终是姚爷聪明,提出打给门卫,门卫承认了,说姚子宝背着彭芳,和蔓蔓一块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医院里的蔓蔓,自然在赵文生起疑心的时候,感觉这事八成瞒不住了。等姚子业一通电话劈头盖脸向弟弟训斥时,姚子宝抵挡不住全招了。 听说是自己母亲把老公的表妹推下了楼,而且本意是想推怀孕的蔓蔓,蒋梅双手捂住脸。 外甥女因此受伤,赵夫人怒不可压,在乘车前往医院的途中,一面是吩咐人严守大院大门,绝不准蒋母再踏进他们的大院一步。 消息一传开,蒋母简直连自己家都住不下去了,跑到了蒋梅家里,和蒋父辩解:“人真不是我推的。是她打我,我自卫。” 蒋父从女儿的酒席回来,就听说自己妻子干的好事,一句话其实都不想听妻子解释,说:“有什么问题,你和公安机关交代吧,让法律去定夺。” “公安机关?”蒋母终知这事儿闹大了,踢到的赵夫人是尊大佛。 赵夫人是什么人,蒋母口口声声鄙视人家是寡妇,但是,赵夫人一声令下,蒋母就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赵夫人是很能干的,顾及新进门的儿媳的脸面,没有起诉蒋母,但是,蒋母受到的罪远比到公安机关拘役几天可怕得多。连与蒋母最要好的王凤都打了电话来评说蒋母的不是,要蒋母赶紧搬家,不然一辈子都在这圈子里抬不起头来。 蔓蔓得知蒋母收拾了行李灰溜溜跑去金美辰那里住时,心里何尝不是松口气。当晚,她回家的老公,也得知了这个事。 蒋衍先赶去医院看望了彭芳。彭芳脚踝崴了,头部有轻微脑震荡,伤微,但是因赵夫人的强烈要求,才住院观察几天。 “其实,我也有错,我先打了阿姨,因为阿姨当时像疯了一样,已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彭芳面对蒋大少,并没有一面地指责蒋母,挺诚恳地说,“我看阿姨需要心理医生。” 这个问题提的实在。姚子宝当时未走,在旁听到她这话,都不免多看她两眼。她今日的勇敢,她的聪慧才智与冷静沉着,都在他心里面留下了个强烈的印象。 彭芳圆圆的苹果脸蛋,没有瓜子脸惊美,却很真,水灵灵的真,使得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愈发动人。 在感到心里某处若冒芽似地波动时,他警醒地转过脸,对向白花花的墙壁试图蒙蔽自己。 蒋衍听完彭芳的话,走出来与赵文生到一边。深深的一层阴影,聚拢在他眸底,今天若不是彭芳在,他媳妇孩子都不保了,而后悔药是没有的吃的。 “你姐很伤心,很痛心。”赵文生说得很慢,是在压制怒气。今天本是大喜日子,却被蒋母这般一搅,差点喜事变成白事。正因为是自己的妈干出来的,蒋梅对母亲的感觉整个起了颠覆。 “我会和我爸商量,如果可能,送我妈去做心理治疗。”蒋衍说。 现在主要问题是,他还有对不讲理的大哥大嫂在庇护蒋母的行为。 “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尽管出声。”赵文生在他肩膀拍了两下,语重心长,“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幽幽的目光,望向窗口,若波涛暗涌的海面。 蔓蔓面对回来的老公,一句都没有提蒋母的事。因为她知道心里最难过的应该是自己的老公。蒋衍本也看起来无事,等到晚上熄灯,被窝里抱住媳妇。 软绵绵的耳朵,被丈夫醇厚的气息拂得通红,紧接,却是一道冰冷的嗓子:“别担心,这事我定是要解决的!” …… 因蒋母这件事搞得心情不甚舒畅的赵家,后来打开了蔓蔓送来的礼物,一下子高兴了不少。 蔓蔓送的自制的新人一家三口蜡像,这是她很久以前已经在尝试的手工艺品,自从赵文生对蒋梅有意思后,一直是在偷偷进行着。 蜡像的仿真度远超普通雕塑,三个惟妙惟肖的蜡人小像,几乎可以与真人乱真,让所有观赏的人都惊赞不已。 “我听说她送给她爷爷也是自己捏的面人,神韵很像。”赵夫人是越看越喜欢,简直爱不释手,“说明她做艺术这东西多有灵气。” 小家伙直接把舅妈为自己制作的蜡像放在床头,说做梦可以梦到。 蜡像的事传出去后,没有接到过蔓蔓礼物的人,都挺郁闷的。但都知道,没事让人家送礼物不近情理。 而且蔓蔓送礼物,从不和人事先说,往往给人出其不意。 这日,突然接到蔓蔓的电话出来的初夏,和蔓蔓坐车一块前往雍和宫。 “你想为谁祈福?”初夏问。 若说是为了要出世的孩子,早该在得知怀孕的时候过来烧香拜佛了。 蔓蔓紧着唇缝,一些事装在心头不好说。 初夏陪着她,亦觉她古里古怪,说回她听说的事:“听说你那个婆婆,又闹出事儿来,想把你都推倒?是不是因这个,你来求平安了?” 蔓蔓从不给自己祈愿,因为她认为神是大公无私的,如果祈福的人整天只想着自己,神怎会答应你的请求。 初夏的推断再次被推翻,干脆不问了,只看。 两人在雍和宫,插了炷香。雍和宫由政府管制,里面是不会有算命这类迷信的东西。初夏有点惋惜,本想算算看老公将来的事业怎么样。因此,她祈祷的是老公杜宇的仕途。 对此,蔓蔓给她透露个消息:“我和师哥商量好了,过两天,画饼充饥正式开张。” “哎?!”初夏没有很快让喜讯冲昏了头脑,反抓住她的手问,“你家里人知道不?你哥答应了吗?” “放心,他出国了。我只是在开张前几天帮下忙,等店里走上正轨,退到幕后。”蔓蔓一切都是盘算好了的。 初夏一面说笑她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一面看她在专注挑选男性的礼物时,猜到她是送谁的了,为此是抓到了把柄而乐:“你啊,刀子嘴豆腐心。” 【149】玉佩的来历 蔓蔓白了死党一眼,付了钱,让营业员用布包好物品,再回到大殿。初夏跟在她后面,知道她此行是诚心诚意,不敢再乱开玩笑。 敬完佛,再敬观音,这是规矩。 在观音像前,双手合掌捧着祈愿的物品,虔诚仰望观音立像。 菩萨面相庄严,神态慈威。 蔓蔓跪了许久。 初夏就站在她近旁,却不知道她与菩萨交流了什么。殿内夏日闷热,只见铜像淡淡的反光似乎是落在蔓蔓的额前,上面凝了几颗晶莹的汗珠。蔓蔓鼻梁上那双黑框大眼镜,镜片若是蒙了层雾,被殿中无数的檀香萦绕,更是如云如雾,犹如隔了层屏障不可透视。蔓蔓抿紧的薄唇,或许,只有菩萨能听见她无声的心声。 最终,蔓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后,是一直把物品收到了贴身的衣服内。 出了雍和宫大殿,初夏说话了,一丝感慨:“想不到你对佛还挺诚心?” 蔓蔓是新新人类,没有宗教信仰,但是,道:“以前,我爸求过佛。” 这个爸,自然不是无神主义者陆司令。 “我不知道温叔居然是佛教徒。”初夏宛如发出迟钝的一声惊讶叹词。 “我爸他不是佛教徒,但是,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能尝试去请求神明了。”蔓蔓挺实际的,既然现实她都无能为力的事,寄托于神明把死马当活马医未尝不可。像她爸,当年无可奈何之中,只能抱着生病的她去求佛,去求草药,让她得以活到今天。 初夏自认一样是普通人平凡人,对神明这种东西,既是不搞迷信但会敬畏,与蔓蔓的想法大同小异。可是想到蔓蔓另一家人,说:“求神拜佛这种东西,你温爸信,你陆爸你哥,肯定要批评你的。” 所以,蔓蔓请求神明的这东西,若给温爸尚好,若是给了陆家人,那就决不能说出来路。 初夏为其担心,是因为蔓蔓为其求的正是陆家人。 “你不说,谁知道。”蔓蔓向死党眯眯眼,恫吓加威胁。 “我怎么可能说?”初夏摆出一副你臭美的脸色,“你我是什么人,一条船上的,你的事即是我的事。” 走出雍和宫大门,两人并没有急着拦车,因为杜宇打电话给老婆说担心老婆,而且有话和蔓蔓说,现在开车过来接她们。 雍和宫外的街上,卖香算命的最多。她们已经敬了香,对买香没有兴趣,对算命倒是有一些,何况,初夏一直对算命这种事情有独钟。 被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大叔拉到一边上,这位自命不凡的算命先生,对着初夏的五官玄机开始了评头论足:“你额高,是智慧,富有智慧相,你定是在公司担任领导工作,俗称白领。” 初夏以前在公司工作时是小领导了,若不是跟老公出来干,升职前景问题不大,然听算命先生这一说,她要了蔓蔓的化妆镜摸了下额头:“我额高吗?人家不是都说额高的女人像猴子,很丑吗?” 蔓蔓差点失笑。 算命先生红着脸,装得一本正经继续阐述:“谁说的?历史上武则天女王,额头很高,被称为美女。” 这话,绝对是踢到两个学中国国画美术女人的铁板了。 “武则天是美女,历史称美容止,但女王是方额广颐,不叫额头高。”蔓蔓噙的声,不高不低,持的却是绝对的专业威信,“如果你不懂,可以去龙门石窟看看,那里有一尊佛像据闻是遵照武则天的面容凿刻。” 几句话把算命先生驳得悻悻的,知道自己今天面对的是两个富有知识文化的女人,不好糊弄,就此一分钱都没收灰溜溜的走了。 初夏感觉忒没趣,切声:“我本来还想当一次糊涂人,被人骗骗,或许被骗后心情大好,好运接踵而来。” “本来就是闹着玩的,何必当真。”蔓蔓把她一拉,找了个有树木乘凉的地方坐,顺道等杜宇。 两人坐下来,一边喝水一边聊。 初夏说,真正能算命的高人,都不是自己搞推销,要客人自己上门求访的。 蔓蔓一面摇头,不知她是中了什么魔道,大概是来之前听说了许多人说雍和宫很灵,发生幻想了吧。 坐在她们俩旁边的,有一个老年僧人,剃了个光头,须眉半白,和尚灰袍,脚边放了个斗笠,像模像样。 蔓蔓想抽出条纸巾擦脸时,掉了东西,转身去捡,与那和尚照了个面。 和尚,一眼,即看中她弯腰时内衣里头不小心露出半截的仙桃玉佩,说:“施主,可否把玉佩借我瞧瞧?” 初夏听见,忙把死党拉住,悄声道:“小心被骗。” 蔓蔓倒觉得无所谓,因为这块玉佩不是真的那块,反问那和尚:“大师,你认得这玉佩?” “曾经老僧似有见过。” “你在哪里看过?”初夏插上话,始终担心死党遭骗。 “老僧来自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一些父母,为了祈求儿孙智慧,会到文殊菩萨面前求开光器物。”老和尚笑的时候,线条柔和,尽带慈威,很似佛面。 蔓蔓和初夏,都是略带了吃惊的神色看着他。 “那你到京城来做什么?”初夏问。 “依照佛祖指示,到京城化缘,认知有缘人。”老和尚说。 “化缘不在你道场附近,到京城来,是因为京城的人比较有钱吧。”初夏认为是抓住了对方骗人的把柄,借此大说特说。 蔓蔓这时,拍了下死党的手,对老和尚深感歉意:“我朋友刚被一个算命的骗过,所以很生气,误解了大师,请大师体谅。” “没事。”老和尚极是宽和,“但请两位施主明白,算命这种东西,不属于佛家。” “可是,人都不是上寺庙里向菩萨请愿求签吗?”初夏对和尚的话始终持一种激烈的反驳态度,感觉对方就是在狡辩。 “错。”老和尚没有争吵,态度依然和蔼可亲,“求签不属佛家,求签上写的言语都不是佛家经典,这毋庸置疑。然,请愿此事,要看是请何愿。若是自私自利行为,有违佛家宗旨,定不是佛家育人的范围。佛家弟子求佛,是颂佛,而非求佛为自己办事。” 仅听老和尚这番话,都能深感此人不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之徒,蔓蔓就此将玉佩从脖子上解下,交予对方,道:“大师您看,这块玉佩是不是您见过的东西?” 老和尚并未接过玉佩,仅是在阳光底下,仔细端详一番蔓蔓掌心上的玉,最后说了声哦米拖佛菩萨善哉:“样式很像,但应该不是同一物。” 蔓蔓一听,更深信老和尚应是知道当年那块真仙桃玉佩的事,追问详细:“大师,实不相瞒,我知道有一块和这东西一模一样的玉佩,不知道大师可不可以把大师当年遇到的事告诉我?” 闻此言,老和尚上下打量蔓蔓,轻轻地咦:“有点像。” “什么有点像?”初夏在旁听得可焦急了,眼见死党像是很相信这个“骗子”。 “面容有点像当初来求此物的那位女施主。”老和尚说。 按照从云姐那里听到的话,这东西是姚家姚奶奶送的。 她长得像姚家奶奶? 蔓蔓整个糊涂了,细问:“大师是否记得那位女施主的来历?” “记得,因是个阔绰的施主,在当时,曾捐助道场修建一笔款项,十分丰厚,只可惜不愿留名。”老和尚倍感感慨,又是念经诵佛,道,“好人做好事不留姓名,定能被佛祖召唤,去世后进入极乐世界。” 即是说,这人已经是死了? 杜宇的车开到街对面,因中间有护栏,要调头得开得老远。初夏拽着蔓蔓起来,蔓蔓都来不及和大师说声道谢,被死党急着拉走。 “别傻了,我都被骗过一回,你还信他说的话?小心他这是个套,把你套进去,然后骗你笔大的。”初夏一路教育着蔓蔓。 蔓蔓心里装着事,没有和她争论。到了路对面,上车前,回头一看,却见那老和尚已不在乘凉的树下,四周望,全不见人影。 初夏更得意了:“你看,我就说是个骗子吧。骗不到人,只好赶紧收摊,逃之夭夭。” 蔓蔓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低头上车。 路上,初夏已是迫不及待向老公说起今天两人连遇招摇撞骗的事,说到最尾又提起蔓蔓:“蔓蔓她之前叫我何必认真,自己见那老和尚七魂六魄都被勾走了,明明那和尚的半边眉毛是用白粉画上去的。” 开车的杜宇向来对老婆那些激情慷慨的愤青词句不放在心上,从车前镜望到后座上的蔓蔓稍是不悦,生怕老婆说下去难免和蔓蔓生气,绕开话题说:“蔓蔓,你知道我前天在京城里遇上谁了吗?” “师哥遇到了熟人?”蔓蔓问。 “那是,遇到了你同校师哥王学斌。”杜宇抖出名字。 王学斌这个人,蔓蔓印象挺深的,但不是一直有印象,是上次和初夏说起那年头出外遇大水的事时记起这个人。记忆中,这个师哥擅长白描,画的丹青美女和国花牡丹都曾在学校里办过的画展里作为头品展出,颇得师生们的赏识。这师哥也怪,平日里除了画画,就喜欢养狗养猫。大概喜欢养小动物的人心肠都特别慈悲,王学斌踊跃参加义工组织,自己组织过多次义捐等多种公益活动,在学校里,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活跃分子,让人感到惊奇,因为明明是不爱说话看起来挺默的一个。到后来,王学斌毕业时,要带一群师弟师妹完成离校前最后一项伟大的任务,就此牵上了蔓蔓和初夏。 杜宇在学校已是个交际广泛的人,王学斌此等名气,不得不有一些交往,然基本是泛泛之交。再加上,毕业后的王学斌,不知去向何处,在学校里都是个谜。 “师哥你怎么在京城里遇到他的?”蔓蔓和初夏都挺好奇的。 一个一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能在某地方遇上,还真是个缘分。 杜宇却是对这问题看得很轻松:“京城是什么地方?人龙杰地,什么人都有。在这里遇上朋友一点都不奇怪。不过说回来,能遇到王学斌,有点儿意思。” “什么意思?” “我是在我们要开张的饭馆门前遇到他的。” 王学斌知道他们要开饭馆来找他们?太神了吧? “当然不可能事先知道饭馆是我们开的吧。”杜宇捉摸琢磨着说,“他是和朋友一块在找工作。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说起来,他是海龟派了。之前,毕业后,一直都是在国外混着,因为他觉得他本人出国不是什么光鲜的事,他不是留学深造,是作为海外务工人员派遣出去的。做的是设计工作,而且与我们正要开始的饮食业有莫大的关系。” “他做设计,干的是厨师?”初夏眉毛一挑一挑的,这年头画家改行真是多,她和蔓蔓不算落伍了。 “不是。”杜宇笑“他哪有蔓蔓的厨艺。不过一样是多才多艺,再说艺术这行与其它行业都息息相关,他主要是给饭馆做门面设计,扩展业务起来,与我一样,做起了营销推广,广告策划,活动策划。你们都知道他在学校已是学生会干部,足智多谋,富有领导才干,很快被一老板赏识提拔,学起了餐馆的经营管理。” “既然做得这么好,为什么回国呢?”初夏皱了下眉头,怎么感觉每个人都混得比他们好。 “海外现在发达国家都经济萧条你们不是不知道,而我们国内连续多年形势大好,国家刺激经济。”杜宇说,“他说他是赚了一桶金吧,想趁着年轻,回来找找市场投资。国内投资总比国外投资资本便宜。换句话说,在中国当暴发户比在国外容易多了,没有那么多规章法令限制。” 蔓蔓听到这会儿,微微扬着眉儿:如师哥杜宇说的,现在遇上这王学斌是挺有意思。因为饭馆要上轨道,前期投资不知道还要投入多大,若能再拉个可靠的人入股,岂不很好。就不知道这王学斌这么多年没有见,还可靠不? “我看他西装领带,谈吐比较以前在学校时,更加视野宽阔,性子却没有怎么变,一样不爱说话,让我感觉他骨子里没有变,而且据他自己说,他回国后,又养了条狗。当然,我没有急着和他说融资的事情,得蔓蔓你自己决定。”杜宇人好,就好在做事分明,无论何时何地都知道自己该占的位置,绝不越轨半分,然绝不是借口怕承担责任,相反总是尽心尽力为人出谋划策。 蔓蔓对杜宇的建言,向来是信八九分以上,即使不信的地方,也绝不是不信杜宇的为人,而是担心有疏忽。而杜宇做事向来周密,绝不是轻易建言。想,杜宇和她说这话之前,提的前天遇到的王学斌,可见这两天已是私下先对王学斌做过了一番调查,确定了情况属实才敢和她说。 “师哥,你看行的话,我这两天还抽不出空,你代我和他谈吧。谈得成,谭阿姨也觉得可以,订下合约。” …… 君爷要出国,本不是什么大事,以君爷经常出国的频率来看。 预计下午三点整搭乘的飞机,中午一点钟出发。 中午陆家吃完饭,各自回房歇了会儿,之后陆欢陪陆夫人在厨房洗碗,陆司令在单位没有回来。君爷依照往例,自己提着一袋行李,对母亲道了声:“妈,我走了。” 陆夫人只追到门口,嘱咐大儿子:“陆君,一路小心。” “知道了,妈。”君爷的语气淡淡,对此行出行全然不搁在心上。 在哥要走之前,陆欢从厨房里伸出个脑袋,提醒哥:“哥,你和姐要礼物清单了吗?” 出了国再打电话问,就显得没有诚意了。 于是君爷在下楼梯之前,敲打几声对面的屋门。 没人在? 妹妹睡了? 心存疑惑,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我在楼下。”蔓蔓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君爷几步迅速下到楼梯口,见妹妹站在门口前面一棵老槐树下,近期怀孕后多次调养今是略显丰腴的身影,终于没有了初次见面的羸弱,心口当是一个欣慰。 听到脚步声靠近,蔓蔓转过身,看只有他一个人拎着行李出来,问:“妈和欢儿呢?” 当爸的陆司令忙抽不开身她能想象,但是按理陆夫人和陆欢要陪他下楼吧。 “他们在洗碗。”君爷答。 只是洗碗,蔓蔓疑问:“他们不下楼吗?” 君爷总算听出她为什么问这话并且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以他不喜爱解释的性子来说,和妹妹却必须多说这些废话:“我这是出差,是工作,不是离家,不需要送行。” 即使他这样解释,蔓蔓还是没法理解的。照她想法,出国这般大的事,纵使是出差,是工作,家人也得送。最少,如果在温家,她出差,她爸必是要送到她出国登机飞机起飞,才能安心走。 刚好姚爷按照越好的碰面时间,拎着行李也下来了。看到他们兄妹俩站在树底下说话,难得没有吵架,欣喜地笑着走过来说:“离开前,对你哥还依依不舍的?” 蔓蔓顿是一个汗颜,忙做解释:“不是,我以为大家都是要来送你们的。” 结果是她自作多情了,而且变成了另类。眼看姚爷也是一个人都没来送。 耳听君爷问起姚爷:“宝儿呢?他每次倒是积极,如果在家,定是要帮你把行李拎下楼的。” 姚爷说:“喔,他被我妈派去医院了,拎了个鸡汤给住院的阿芳。” 姚子宝,这段时间被迫受姚夫人支使,天天都要跑去医院一趟看望阿芳,有时拎的是汤,有时带的是水果,甚至怕彭芳在医院里寂寞,姚夫人要求儿子在医院里陪阿芳说足两个钟头的话,才可以回家。 蔓蔓他们没想到的是,姚子宝遵照姚夫人的命令做了,虽然他对彭芳依旧不冷不热的。 “本来说是住三天院,现在看来,是要住一个星期了吧。”冷峻的眉宇,轻轻勾起一角冰峰。 她哥这话话里尽是带玄机,蔓蔓不会傻到去问彭芳是不是因为病情加重才拖延出院,有阿芳做表哥的赵文生这个大医生在压根就是不可能。 姚爷望到她轻轻地蹙着月眉,俊逸的俊颜高深莫测,模糊地带过说:“囡囡,我和你哥都是正常出差,不需要有人来送。” 那她怎么办,都下楼来了,就此灰溜溜地爬回去。不带这么囧的。蔓蔓咬着小嘴唇:“我看你们坐车走。” “看吧,我都说她是对你依依不舍。”微笑愉悦地展开,姚爷又是抓住了话头。 蔓蔓当做没听见,要是真较劲,那是上了套,回身一转,背对起他们俩,只留一小小的侧颜,如含羞的花瓣露出一点绯红的颜色,娇羞袭人。 冷眸舍不得她半点为难似地收了回来,望下表:“高大帅说什么时候开车到?” “应该是到了的。”姚爷含糊地应道。 不会儿,高大帅开的吉普军车,穿过大院的门哨,停在了他们三人面前,跳下车,看到还有蔓蔓在,吹声口哨:“嫂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送君爷?” 蔓蔓突觉自己错了,早该灰溜溜爬回楼上,不然更囧。 姚爷今儿的风趣发挥到淋漓尽致,道:“这说明他们全家人只有她舍不得她哥。” 最囧的不止是这个,等在同一个大院里,临时决定了要和爷一块出发的赵文生也拎着行李过来,结果蔓蔓发现,二姐蒋梅和东子一样都没有来送。 高大帅侃人是绝对不会落伍的,一手搭赵文生肩膀上,可能还在怨着他上回摆喜酒没有邀自己出席,手指拨着赵文生的衣领子说:“你孤家寡人一人前来,新婚的嫂子不来送你?看,人家做妹妹的都送哥送到这儿来,你该多惭愧。” 赵文生听到前半句不以为意,为新婚老婆辩解:“阿梅都是部队里的,怎会不知道例行出差这回事,来送多怪异。”听到后半句那是大吃一惊:“蔓蔓,你来送你哥?不是要送到军用机场吧?” 蔓蔓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底地落伍了。你看,来栽他们走的是军车,可见他们是出公务,去的是军用机场不是民用机场,普通老百姓过不了部队的门槛,没人送也就是这缘故。 “哎呀。我都说她是和她哥感情深,只是送到这,也非得送。对照下,你和你新婚老婆的感情都没有她和她哥感情深,是不是?” 高大帅这话颇像是为她的窘境解脱,问题是一句又一句说她和她哥感情有多深,极像是讽刺他们兄妹俩平常的水火不容,蔓蔓听到浑身流汗,惭愧不已。 赵文生只得接着高大帅的话说:“那是,我和我老婆得向他们兄妹学习。” 蔓蔓此刻巴不得他们赶紧上车走人。因为再有路人走过看见,她真是成院子里最大的笑话了。 “上车吧。”看时间差不多了,君爷发话。 几人都先把行李扔上车。姚爷转身前,记起,对向蔓蔓:“囡囡,你想好要我和你哥给你带什么手信了吗?” 这是个大事。蔓蔓急忙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到车上再打开。” 君爷接过盒子,在妹妹肃然的小脸上掠过一眼,眉宇即是有些微皱。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 手指尖刚要撬开一点盒子的缝隙,只听她尖锐的嗓子叫:“哎,别打开啊,都说好了到车上再打开。” 姚爷的手拂过去,按住他手臂:“听一回囡囡的吧。” 也是,第一次她提要买东西。做哥的这点宽容度还是有的。嗯咳。收起盒子,登上车。 蔓蔓退了两步,是退到大树底下,看着吉普车在院子里宽敞的地方掉了个头,徐徐出了院门,便加速而去。一瞬间,心里真是有些空落。 坐在副驾座上的君爷,望着她居然真是站在大树底下一动不动,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心里面,便是有一块位置若被暖烘烘的太阳一照融化了。 开车的高大帅,又是吹了声口哨:“君爷,看不出来,你妹妹对你这个哥挺好的嘛。” 君爷自己也是没有想到,接着对他一喝:“好好开你的车。” 戏侃君爷需要运气,君爷不买账时,天皇老子都不给面子。高大帅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但是,眼角,和其他两个人一样,都挺好奇蔓蔓送的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冰凉的指尖拨开首饰盒的盖子。这个纸板做成的首饰盒,一看,就是她临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廉价物,只为了装东西,毫不起眼,因此让人无从推测里面的物品。后座的姚爷和赵文生都伸长了脖子。 盖子掀开,里面是两包纸,白色纸包上面各用钢笔写了标签。 蔓蔓的字是标准的小楷,与她人一样清新隽秀,然上面写的字的内容,却是有点像小孩子的口吻。 只见一包纸上写着:里面写有手信的名字,请在出国期间完成工作后再打开购买,不然领导会说我扰乱公务,本人承担不起罪责。 噗嗤。 身后身边都传来笑声。 冷颜掉下三条黑线,说得他好像经常不务正业似的,指尖刚要不顾一切打开,姚爷在后面叫:“哎,别这样,就顺她一回意思嘛。” 因这东西里面还有姚爷的份,不能他一个人做主,只好先作罢,然牙齿仍咬得紧紧的。 仅看另一包纸上写的是:请在车上打开,随行佩戴,若是不带,本人不负相关责任。 这句话更匪夷所思了。 众人盯紧那纸包。 指尖三两下拆了包装,先是外面包一层纸,里面再包一层布,看起来里面是挺珍贵的东西似的。待真正展开,露出的是一块钢制的牌,表面光滑如镜,大小不大,有点像钥匙牌的形状。 她送他钥匙牌做什么? 惊、疑,都写在冰冷的眸子底部。 “是平安符吗?”还是高大帅眼尖,从那块里层包裹钢牌的布料瞧出点端倪。 包裹的那块布为金黄布料,一看,即知道不是随便找来包的一块布,而且,闻得到上面未完全除去的檀香。 刹那之间,他脑子里顿时浮现她三番两次从梦中惊醒的模样,冷眉皱成了个大疙瘩,甚至有些阴有些狠,齿唇狠狠地切:“迷信!” 这种类似神明神鬼的东西,陆家人是绝不信奉的,陆家身边的朋友,也没有一个会搞这种东西。 眼看他这趋势有可能把钥匙牌从车窗口扔出去,车上其他三个人,都着急地开始游说他。 “君爷,不一定是护身符。”高大帅先为自己的口误连连道歉,“您看,若是护身符,总得雕上几个字眼出入平安之类,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应说蔓蔓挺细心的,仔细地挑了块即使他要从鸡蛋里挑骨头都挑不到的东西。 指尖将钢牌上下左右反复地翻,上面的确是什么都没有写,像面双面的小镜子。 姚爷和赵文生同在后面说:“她送你件礼物,你不高兴,还嫌弃,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说回来,是有点说不过去。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礼物吧,虽然偷偷摸摸,搞得神神秘秘,好像很害怕他不收。 他是不是对她连在这点上都过分了些了? 深深地呼出口郁闷的肺气,把钥匙牌兜进了口袋里。 众人跟着他松口气,然而,在心里对蔓蔓突然送这东西一样感到蹊跷。按理说,君爷这是出国出公差,并不是怎样,送个礼物是说不过去的,说送的是保佑君爷在旅途中一切平安的平安符,倒是合情合理。所以,就是高大帅等人为蔓蔓说的辩解之词,自己都不信。只是君爷不迷信,他们总不能看着蔓蔓的一片心意被君爷扔了。 君爷是经常出差,根本不需要平安符这类东西,蔓蔓应该不是不知道这点,却非要送。他们只能想象为蔓蔓是知道自己哥第一次出国,心里不安使然。 “我以为,她对她哥感情抱有成见的。”赵文生回忆起上次在医院里和蔓蔓争执的情景,斯文的眉宇拉开一丝迷惘,悄悄声对姚爷说。 姚爷不知道怎么说,狭长的俊眉同是揪着。 蔓蔓是个伶俐的捉摸不透的人。 但是,蔓蔓对她哥君爷的感情,在现在,足以可见一斑。 车通过检查,进入机场,人员陆续上机,搭的是专班。同行人员,有许多他们认识的,也有部分新人,或是面目全新,或是见过几面但不知其底细。 高大帅习惯性地上机后在机舱里寻找同行人员中的美女,找了一遍,发觉这次队伍里面,女同胞只有一个,大呼惋惜,趴在两爷的前座上,感慨:“一株牵牛花,插在了一片草坪上。” 这位唯一的女同胞,高大帅戏称为牵牛花的女同志,长得倒不是真的丑,五官正常,只是未如今下的美女标准那般瓜子脸小嘴唇,是大眼大嘴,眉毛有点粗,作为一名女军人符合了军人该有的硬气,加上个子高甚是有点英气。唯一的缺陷,皮肤黝黑。 “是黑芝麻扭条。”高大帅在对对方进行再次扫描后,对女同志的评价再加上了一句。 说明对方的身材虽显丰腴,但玲珑有致,算不上差。 “油嘴滑舌,这是出差,不是看美女。再说想看美女,出国后,金发碧眼一大把。”姚爷自从在说蔓蔓那句丑女吃了次大亏后,再也不会轻易说某女某女丑不拉几了。 “我认得她。”可高大帅停不住话,因为你想,全机除了空姐,只有这个女同志同机要陪他们全程,不侃她,岂不闷死,所以四处攀谈,寻找此人资料回来和爷们爆料,“牵牛花有个可爱的名字叫做范淑霞,蒋大少部队军部机关院子里的卫生员。” “我知道。” 君爷冷冷插进来的一句话,让高大帅直呼:“爷,你怎么知道?!” 他费劲艰辛,方是找到这么一点资料,结果人家说早知道了,岂不气死他。 说起和范淑霞怎么认识,君爷倒不是真的认识。记得这名字,是由于上次妹妹去部队探亲,遇到范淑霞直问其名字,使得君爷给留了心。 这点小插曲,君爷没必要向他人解释,只是指尖抽打着发到眼前的资料说:“说是精通多国语言,被暂调来当随行翻译。” “看不出来!”高大帅挺是讶异的,眼瞧这株牵牛花长得真是一般,与电视里那些美丽的翻译完全两样,“她精通什么语言?” “德语、俄语。”君爷也是在资料上看见这两个答案时,在眼底快速掠过一抹深思及小小的意外。 一个普通部队卫生员,居然懂多国语言?而且都是小语种。 翻译分两种,一种是普通翻译,一种是专业翻译。部队基于这种考虑,如果是专业技术人员出访,当然最好是带专业领域的翻译。不过这种小语种的专业翻译人员,可谓是凤毛菱角。只要一个出现,哪里都能当成是宝。 姚爷也转过了头,狭长美睐,在对排范淑霞那张像是要把自己埋到胸前的脸锁住,轻轻一眯。 随着消息的传开,集中在范淑霞身上的视线愈来愈多,若是强烈的迷惑的聚光灯。 【150】开张大吉 送走了兄长,蔓蔓回到楼上后,是静静地坐了一阵,看向墙上的钟,感觉飞机应该是起飞了,才起身开始干活。 一边收拾屋里的东西,一边有点心不在焉的。 本该是立马投入饭馆工作的她,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夜晚,老公蒋衍回来,问她:“大哥走了吗?” “嗯。” 媳妇有点出于意外的安静,让蒋衍好奇地凑近她的侧脸,观察了会儿,看她脸上并没有上回看起来很兴奋的迹象,狡黠的笑意在眉宇间拉开:“怎么,大哥刚走,你就想念他了?” “胡说八道。”她哪是想念他,是挥之不去的阴云在她心里作祟。 是不是借口,问她本人都不知道。 “大哥走之前,吩咐我要盯着你。”蒋衍只记得大舅子离开前一再的嘱咐,对媳妇稍微板起脸。 果然是阴魂不散。 吐出口云息:“盯着我做什么?他就喜欢大惊小怪,以为我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蒋衍刚想和媳妇继续说,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有了手机后,电话现在都是极少人打的。小两口都疑问时,蔓蔓先走了出去接。 “请问是蒋中校的家吗?我是他学校里教学科研处的大队教导员。” 居然是老公的公务电话。 蔓蔓将话筒移交给了老公。 蒋衍严肃地聆听,并与对方交谈。 蔓蔓作为媳妇,小紧张地站在旁边,观察事情的发展变化。 讲完电话的蒋衍,英眉里稍是凝重,缓慢地挂上了话筒。 “怎么了?”蔓蔓心口扑通扑通,不觉迈进一步。 见她被吓到了,他转过身,慎重地摆了摆头:“没什么。”头摆完,是一副思索的样子,在客厅里徘徊了一圈。 “阿衍?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丈夫这幅模样,给人感觉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更看得她心里痒痒的。 蒋衍是不得不说了的。因为学校打来的这通电话,是正式命令他在一小时后马上归伍,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公务活动。事关机密,需要在部队封闭式工作,不得回家。这意味他和大舅子一样,有半个月是出差了。 虽然说这样的差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此次大舅子不在,且临走前再三嘱咐他事宜,让他不得在心里有些担忧。即使对家里有牵挂,他是军人,不能不执行军令。一切以国为大家为小。 “我要在部队里住半个月。” 听到老公以无比沉凝的口气吐出这句话,蔓蔓却是长松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吓死我。” “是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大哥这段时间都不在家。”蒋衍面目严肃,提醒媳妇要注意重点。 老公这话她听了可不高兴,振振有词:“你们都不在家能有什么?我不是不能不照顾自己。妈和欢儿都在,平常也是他们照顾我不是吗?你们并没有帮上半点忙,怎么说得好像我们没有你们就不行了一样。” 媳妇这话倒也没有错。平日里他们也都要上班,只是晚上周末回家,偶尔加班这些时间都不在家。纵使在家里,都是这样过。他们帮过她什么吗?没有。 可蒋衍怎么听,总觉得有些玄,有点怪,好像哪里被媳妇牵着走了一样。 “我在部队里出差,你高兴不?” 熠熠的英眸,若是针一样要在她脸上打个小孔。 “我怎么会高兴?哪个老婆听说老公要出差不在家会高兴的。”蔓蔓把表情、语气,都拿捏住十足的精准,月儿眉轻蹙,似嗔似怨,好像都要埋怨起他。 当然是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英眉挺是无奈地一挺,眼看时钟都走得差不多,道:“你在家千万别一个人惹出什么事。我去那边和妈和欢儿都交代清楚。” “我一个人能单枪匹马惹出什么事?”嘴角小勾,带点好笑的性质。 事实上,她要干,肯定不可能单枪匹马的干,这不和一条船上的初夏师哥他们都约好了吗。老公真多虑。以前她都是一直这样过来的,从不见有事。 “嗯。”媳妇的性子他了解一点的,指头在下巴颌摩挲,“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到我们大队找我,或是直接打电话给大哥。” “行啦!”推着他,翻翻白眼,“不过是半个月,你若真是放心不下,还不如早去早回。” 这话也对。聪明的蒋衍怎么想,都觉得是被媳妇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咳咳,正正经经地眉眼肃穆,对着媳妇说:“我事先告诉你。你千万别一个人惹出什么事来,要是真惹出什么事来,大舅子想怎么惩你,我可是会站在大舅子那边的。” 老公现在,都是被她哥给教坏了。 蔓蔓左耳进右耳出,却不得装出一副受教的模样让老公安心去出差,说:“你再不放心,再去交代我妈和欢儿吧。” 这点他肯定是要去做的。 蒋衍提步往对屋走,因而,他不仅是交代了陆夫人和陆欢,也在电话里交代了二姐蒋梅帮着照看他怀孕的老婆。几个人都异口同声答他说:没问题。 应说几个人都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蒋梅甚至在电话里笑起弟弟来:“她现在怀孕才三个月,你就这样紧张,将来怎么办?将来孩子生出来了,你不会看着都不敢抱,害怕得手脚发抖吧。” 小东子在旁边听妈妈这样说舅舅,点巴小脑瓜:“舅舅,你会抱小孩吗?不会抱千万不要抱,摔到我弟弟妹妹可不好。” 蒋衍被他们母子说得满脸通红,气急粗短地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最多,等我回来,我和她一块去学习,不是有些什么准妈妈准爸爸培训班吗?而且,我以前都接生过小猫小狗。” 哈哈哈,蒋梅因弟弟的小猫小狗而和儿子一块哈哈大笑:“小猫小狗能和孩子一样吗?” “对。”小东子加上,“我爸爸要是听到舅舅的话,肯定是会批评舅舅的。” 小家伙口里的这个专业爸爸当然是指赵文生了。 蒋衍微眯嘴:“东子,现在可喜欢你爸爸了?” 被舅舅反过来调侃,小家伙躲到了妈妈后面,小鼻子小小地哼。 他是很喜欢狐狸,因为狐狸很厉害,不过,这不能被狐狸知道,不然,会让狐狸爸爸更得瑟。 丈夫和儿子的关系,比她和丈夫的关系更复杂,蒋梅摸不透这对新组合起来的父子是什么情况,比如经常偷偷摸摸的好像背着她做什么。摸摸儿子的脑袋,蒋梅在电话里向弟弟说:“你安心去部队工作吧。这点蔓蔓说过,她自和你结婚都明白理解你身为军人的义务的。如果你不信任她,不是对不起她作为军嫂的资格吗?” 蒋衍收了电话后,对媳妇说:“二姐都要我信任你,我这就信任你了。” 蔓蔓这时已经在帮老公收拾简单的行李,因为很快会有部队的专车来接老公走,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一面嘴里模糊地应着。 最后,他是把她的小下巴扳过来,拿条毛巾细细地帮她擦汗,一如既往,离家前,是要在她嘴唇上好好地亲一番。 目送老公提着行李袋下楼,蔓蔓关上门后,摸了下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这下,她是完全的自由了! …… 第二天早上,她立马找了个借口,一个人直奔【画饼充饥】。 初夏一早接到她电话,跟着老公杜宇开车过来,见到她,拉着她的手问:“怎么回事?听你在电话里那么高兴。” “通通出差了。”蔓蔓飞扬的眉角,舒展着奔放的舒畅。 “我知道你哥昨天出差,这你不是说过吗?”初夏道。 “不止。姚爷和我哥一起走,赵大哥也一块走。然后,昨晚上我老公,都临时有任务走了。我弟弟陆欢,一大早,被个朋友一块抓去不知道干什么。反正他近来自从向我老公学习高级软件编程,都变得神神秘秘的,很忙碌。宝儿要去陪阿芳,阿芳出院,他们两个是要回麦当劳打工。其他人,我二姐、我爸都是要上班的。我公公自己有老年人要过的圈子。”蔓蔓是几个指头一并数完,叹一口好大的长气。 在于自己都不信,原来自己平常有这么多人看管和辖制。 当然,一般来说,这里面很多人都不会怎么管她的,最主要是她哥这个司令塔,有君爷所在的司令塔操控,监视她的视线是无处不在。 如今,她哥出国了,无法远程操控,她四周的眼线形同了虚无。 在说,她哥在的时候,她这不也偷偷摸摸成功地做了这么多事,只是未有现在这般自由。 初夏和杜宇听她分析,都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最终小两口一块叹,是醒悟:“我们都忘了,差点忘了,你现在是陆家的大小姐了。” 蔓蔓这种待遇,只有那些宝贝的大小姐才有。如果是一般家庭,哪有这么多空去管一个成年了的女儿。 “什么大小姐?那是我哥敏感过头。”蔓蔓恼道。 她就是一个草根,从小到大都是。 而且,陆家是挺有势力,但和大小姐有毛关系,又不是亿万富豪。 初夏和杜宇听着她这话都耸耸肩,感觉她这话是有道理,蔓蔓不是富家千金。问题在于,蔓蔓纵使不是富家千金,但确实是被君爷用一张巨大的屏网遮罩起来,是被君爷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里。 哥哥强大的保护欲,在他们外人看来,是有些保护过头了。 因而,哪怕陆夫人知道了女儿在干什么,对女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大儿子是有点儿妹控。 同理,二姐蒋梅,也觉得自己弟弟对老婆有点过于管制了。经历过离婚风波的她,更清楚地认识到事业对一个已婚妇女的重要性,全面支持弟媳。 蔓蔓就此,可以安心在【画饼充饥】店开工了。 要替换下来的招牌,杜宇已找人做好。做牌匾的不是别人,是温世轩。 当蔓蔓看见父亲开着辆车来到【画饼充饥】。温世轩是会开车的,现在杜宇把自己的小货车转给温世轩一个人用。杜宇上去,帮温世轩将牌匾搬下来。 这块招牌的字体是蔓蔓亲自设计的,温世轩照着放大的尺寸凿刻,油漆,全部手工制作,没有机器弄的漂亮,却是看起来让人很有亲切感。 古色古朴。 杜宇看了都赞:“温叔,你这是愈老愈能干。” 温世轩摸着后脑勺,呵呵呵笑着。来到京城后,帮女儿做这做那,渐渐的,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再是前妻口里那个没用的东西,他原来也有点艺术天赋。 “爸。”蔓蔓递了条毛巾给父亲擦汗,天气热,人只要一动就出汗,蔓蔓提醒父亲,“这些苦力活,你让那些年轻人干着,不然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温世轩能干活,而现在他要面对的问题是,要从自己能干活转变到督促别人能干活,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幸好有谭母在旁边帮手。 “他知道的。”本在柜台坐着的谭母,走过来笑着说,“蔓蔓,你爸比你想象中的能干多了,我看他在厨房里对各个小工的具体安排,做得有条理,而且很好。” 温世轩笨拙,想事情,却很细。因为他没有这个庞大的能力将计划随手拈来,只好是不停地先想,自己在家先做好草图,再和谭母商量,一个个安排下去。想得多,这细节肯定是更周全,更深思熟虑,几乎是达到了面面俱到。 几个厨房小工刚到,马上能拿到最全面的指示,各自分工,责任明确,工作进行的有条有理。 温世轩这种出乎意料的管理才干,让蔓蔓等人都大呼吃惊。 “你爸是个金子,可惜以前被老婆埋没了。”初夏对蔓蔓说。 许玉娥以前在杂货铺,要一手遮天,对老实能干经常吃哑巴亏的温世轩指手画脚,温世轩一点本事都不能显现出来,相当于是老婆的小工。 离婚,对一些夫妇来说,并不绝对是坏事。 温世轩自从脱离了老婆的控制后,越活越有劲,愈发有活力,人,看来都年轻了不少。本来头顶有些花白的头发,经杜宇介绍,自己和一个发廊师傅学习简单的染发,买了染发剂在家里自己染,头发油亮亮的乌黑,再加上现在条件好了,有钱赚了,笑口常开,很显精神。 五十多岁的人,以前看着是六十几岁,现在一下年轻了十岁都没有问题。 不过,有一点,杜宇没法帮温世轩改,温世轩依旧到了哪里都喜欢穿拖鞋。 为此,蔓蔓笑呵呵地要师哥别忙活这事了:温世轩穿拖鞋,只是觉得舒服,方便,没有其它意思。虽然看起来不雅观,不过做女儿的,自然是希望父亲身心过得舒畅,没有必要去为了其他事故意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别扭。反正,现在是她在当老板,尽可能要给父亲创造最好的环境。 饭馆未正式开张挂牌,一群人搬着牌匾先进了办公室。 谭母按照蔓蔓说的办法,泡了一壶蜂蜜菊花水给大家倒上。 即将开业,一些重要的具体事宜,蔓蔓需要和师哥杜宇再仔细盘划。两人走到办公桌边,查看谭母连夜赶出来的资产汇报表。 “因为场地是租的,没有重新装修,除了租金方面的支出,其它资金,都是准备用在原材料的采购上。”杜宇说的计划,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我这几天,有和温叔一起去菜市场转了几圈,较远的地方,批发市场也都有去过。你说的那几个蔬菜供应原产地,我有打电话和对方公司联系过,最大的问题,仍是在于运输以及贮存,感觉从外地订货,并不合适。因为我们这里的仓库不具备条件。” “菜价肉价,现在波动大吗?”蔓蔓问。 “京城里的菜价肉价,都有政府部门把控,我想波动大不到哪里。而且照你说的,只要菜式多一些,花样多一些,什么菜都能做出来的话,那么在原材料的选择上,我们并不会被菜市场的价格牵着走。”说到这里,杜宇问到她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说,我们刚开张,客人都不熟悉这里,怎么揽客?你真不想做广告?” “做大排挡做饭馆,最怕没客人上门,局限了业务,我想,先走饭盒的路线。”蔓蔓说。 听这话,杜宇微微笑着点头:“这正是我所想的。做饭盒好,人家觉得饭盒里的菜都做得好吃又经济的话,想改善生活的时候,会想到店里坐坐。而且另一方面有利于我们前期资金回笼。” 师兄妹两人一拍即合,两人兴致勃勃,讨论是要上附近哪几家公司去推销饭盒。目标,要定在有消费能力的都市白领,才划算。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片地区的饮食店不少,都各有特色,或许一部分,已经脱离了早期依靠饭盒走销量的低迷。但是,仍有不小的竞争压力。而且,即使各公司对新出现的饭馆有兴趣,有人想换口味,然不是只有他们一家选择。 窗外,鼓锣齐鸣,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引得在室内的蔓蔓他们,都走到了对街的窗口探头眺望。 见是本来已比较热闹的商业街上人潮人涌,如今已是在一个地方变得水泄不通。人们围观的地方,象征财富的金黄舞狮队隆重登场,紧锣密鼓声营造出来的热闹庞大的气氛中,武师技艺精湛,狮子活灵活现,围观人群看得津津乐道,拍手称赞。 狮子从几张叠起的喜气红桌接连登跳,采青,扯下高高悬挂的牌匾上遮盖的红绸,露出“天下第一饭庄”金色字体,绣球从中间张开,垂落财源滚滚等吉祥字样。 精彩表演获得场周一片欢腾,接而从饭馆中走出一列身着喜庆服饰的服务员,向未散开的人群发放宣传广告纸张。 与此同时,站在门前受饭店主人邀请前来观礼及剪彩的嘉宾,看起来都是颇有名头的人,衣装打扮均是不凡。 距离遥远,庞大的人群遮挡视线,看不太清有哪些人,更看不到对方的老板是长什么模样。 然,有个人影,即使离得远,视像模糊,蔓蔓仍是感到了一抹熟悉。 杜宇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悄声与杜宇说:都说,是市工商部门和商业区的领导都来了,地方商会组织的秘书长带了一批同行企业家,都有来观礼。贵重宾客都在三楼的大会场和雅间。一楼是自由餐区,主要是做早点和自助餐。二楼是大厅,配有包间设置。 可见,与他们【画饼充饥】同期竞争的,是财大气粗的大富豪。 观看了天下第一饭庄盛大的开业典礼后,一行人,都默默地走回办公室。 “开张的吉日,我妈翻过老黄历了,这个月最好的日子的确是今天。但是既然被对方抢先了一步,你师哥说没有必要和人争这一点人头。”初夏向蔓蔓解释这事时,跺着脚,有些恼。 在这社会,哪怕是开业,都讲究排场。宣传若是到位,生意兴隆而来不是问题。可是,他们是草根,不是天下第一饭庄那个可以一掷千金的大老板。 “我们不能和人家比。”蔓蔓看来一点受打击的痕迹都没有,坚定道,“我们要做的是,把我们自己店的特色打出来。他们有他们的客人群,我们有我们的市场目标。” “这话没错。”杜宇肯定她的话,“我们做的是中低层顾客,他们走的是高端奢侈路线。” “可我们去打听的人说了,说他们也想做饭盒推广。”有个小工知道杜宇在偷偷联系做饭盒外包装的厂家,有些担心地说了出来。 有关这点,杜宇早已重视。因此才把开张日期延后两天,先看对手出的什么招数。 很快,有人拿到了对手的宣传广告纸进来。大家凑着头一起研究。 开张大吉,一个月内,实施个人或是团体的低利润会员办卡促销活动。卡分几级,各是满多少消费各可以打多少折头。而且从现今能从附近公司收到的对手推销菜单,以及派人进饭馆查探得到的菜单上具体分析,菜式,低、中、高价位都有,并不如杜宇说的完全走高端奢侈路线。 这样的菜式结构安排,让蔓蔓想起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再加上刚在窗口望到的人影,眉儿微颦,她问杜宇:“师哥,知道对方的老板是谁吗?” “自有人把那地方租下来重新装修后,我一直有找人去打听,但那里工作的工人都说老板从没有来过现场,没人知道。想着可能管理高层知道,可是这个管理高层,据说是老板自己掌控,而这老板,听说是从外地来的,带来的人可能是外地的,所以我在本地的朋友圈子里打听也都打听不到。”杜宇对这个神秘的老板,和蔓蔓一样带着点奇妙的不安,不然不会使劲儿让人去打探,现在,店铺都开张了,神秘人物,也该是浮出水面了。 当人名,由杜宇委托的朋友用短信息发到杜宇的手机,杜宇打开来看,对蔓蔓说:“我看这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蔓蔓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名字是很熟悉,尤其是姓氏,让她不由地有头顶被一个雷劈的震动。众人见她脸色有些难看,都更感蹊跷。 吐出口长气,蔓蔓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问向了旁坐的父亲:“爸,你还记得大姑丈的名讳吗?” “你说廖明啊?”温世轩没有多想,答了女儿。 蔓蔓顿时一个头疼:中了。 杜宇等知道温家人的人是连串惊呼:因为天下第一饭庄浮出水面的大老板,就是蔓蔓以前在温家的大姑温凤姊的老公廖明。 “不是冤家不聚头!”初夏狠狠地拍下大腿,恼。 这温家人怎么甩都甩不掉。 可以想象,如果廖明知道斜对面一家饮食店是蔓蔓和老爸温世轩开的,难不保除了普通的同行竞争,是要把蔓蔓和温世轩往死里打压。 对这点,对温家人十分了解的蔓蔓几乎是深信不疑的。她知道,从很早以前,廖明已经是很看不起温世轩了,对处在困境中的温世轩及温世轩的家人一分钱不肯资助不说,处处嘲讽刁难。廖明说什么都不可能让温世轩爬到自己头上。 “你这以前的大姑丈很有钱吗?”杜宇对温家算是一知半解,对蔓蔓那个大姑一家,只记得并非是亿万富豪,心存疑惑,问起蔓蔓,“我好像听你说过,只是开大排档的,而且平日里十分吝啬像守财奴。怎么突然间变得阔绰了?” 这事蔓蔓从林佳静口里听过一些线索,现回想串联起来不是无迹可寻:“温凤姊,从温家长辈里拿到一笔大的投资款项,然后听说是在京城找融资人。后来,廖明在地方上,又拉人入伙,这不弃了家乡那几家大排档,到京城里寻求大发展了。” 自己大妹子到温家长辈前面花言巧语获得投资,温世轩不是不知道,本来以他长子身份,应该比大妹子更有机会拿到钱,只是自己笨。 听到父亲一声长叹气,蔓蔓安慰起了养父:“爸,我们干我们的,没有拿温家一分钱,这样更好,赚了亏了都与他们无关。” 也是,要是赚了,不都仗着自己投了钱过来抢,要是亏了,不都联名向他们讨债。想想,温世轩都觉得不要和温家有太多牵扯好。 就此商定,为了避免被廖明察觉产生恶性竞争,温世轩和蔓蔓,最好是躲着进出【画饼充饥】。 知道了是廖明在经营,蔓蔓因为小时候在廖氏的大排档吃过一段时间,大致能摸到廖明的经营策略。对此和杜宇商量制定了一些针锋相对的策略。 在这时,有人来报有客人来访。 杜宇想起,和蔓蔓说:“上次你不是交代我,要我和王学斌先谈谈吗?他和他朋友坚持着要先见见你,再下决定。” 对方硬是要先她?不管是什么理由,蔓蔓整整衣服,突觉今天穿得太朴素了些,都是工作衣裤,因为本来想亲自下饭馆的厨房看看操作的,见客有些不适宜。 谭母是个灵慧的人,从柜子里拿了件比较得体的衬衫,递给蔓蔓进后面小房间换上。 蔓蔓换完衣服出来,刚好见两个男人,一高一低,进了会客厅。 高个的是王学斌,如蔓蔓记忆里的那个学长: 瘦高清秀,像条电线杆。 伴着王学斌一块进来的男人,比王学斌的个子略低一些。 不胖不瘦,脸和五官,不帅,秀气。 有些圆的两个脸颊以及稍尖的下颌,是典型娃娃脸的特征,好像永远都长不大似的。 眉墨深浓,天生剪裁修长,若伸延而出的一笔浓墨,威严感十足,一下弥补了些脸蛋的稚气,让人不敢过于小看。 两人相较起来,王学斌像是给这人打下手的。 固然这人自己坦诚年纪不过二十来几,与王学斌是行内同辈,不分彼此。 此人姓范,叫范慎原。 蔓蔓先与王学斌寒暄叙旧。同校师兄妹说话,开头聊的多是学校里的往事,回忆起来都很有亲切感,距离一下拉近了不少。 “我听说师兄在这里又养起了狗,就想,什么时候,师兄的狗生宝宝了,我得先预定两只。我记得师兄经常养的是母狗,而且是小狮子犬,可爱极了。”蔓蔓和初夏你一句我一句接着说。 王学斌呵呵笑了两声,对她们非凡的记忆力给予赞赏:“这事没想到你们都能记得这般清晰,好像早已盯住我的狗了。不过,这回养的小犬是他送的,所以,狗宝宝的问题,到时候还得问他意见。” 说罢引荐出了范慎原。 与不是很熟悉的范慎原聊,自然聊着很快是要聊到正事上去了。 “范先生是哪里人?”蔓蔓问。 “在美国生活许久,但是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范慎原答,一言一行,知书达理。 出国但不弄绿卡,仅这点,都博得了蔓蔓等人的好感。 两边人马坐下,开始就融资合作的修订草案,进行讨论。 范慎原提出了两点:一,他们要加入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股份,二,他们要参与饭馆的经营管理。 看出对方是想全方面的深度合作,而不是只是单方面的金钱投资。 杜宇记得之前自己和他们谈,他们还不是这个态度,与蔓蔓小声交流了下意见后,向对方提出了质疑。 “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去过了天下第一饭庄。” 亮出之前已经先与蔓蔓他们的对手洽谈的范慎原,修长的墨眉,幽如潭的黑眸,陈述的话语,优雅交叉的十指,无不是从容,沉定,胸有成竹,一切在握的姿态。 “然后呢,范先生?”蔓蔓可不会这样被对方的气势给压住了,她家,可是经常有个最可怕的阎王哥,动不动拿气势压她。 对于她的表情,范慎原似眸中划过一小惊,然稍纵即逝,是用一种更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蔓蔓对他的神情,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范慎原接着说:“具体我们和对方谈了什么,不必和你们细说,但是,我们想在你们身上赌一赌。如果,你们能在开头第一个月的利润业绩,即打败对方。我们愿意追加投资共同承担风险。” 蔓蔓能从对方的口气里听出一丝火药味,于是一悟,笑了:“我想这是没有问题的,我们欢迎任何真诚合作的人。” 双方达成第一个月协议,握手后离开。 走出【画饼充饥】的范慎原,来到闹市街上,远眺了眼对面的天下第一饭庄,眉眼中,明摆露出了些不悦。 他们两人,是没有开车来的,只能走到出租车运营点去截车。 路上,王学斌始终是走在范慎原后面,如蔓蔓想的,他真是给范慎原打下手的,范慎原是他在美国的老板,他归国,也是因为范慎原回国需要他帮忙。 “老夫人说了,说是要我们进天下第一饭庄里头,找准机会追加投资,现在,我们却决定选择【画饼充饥】,是不是有违老夫人的意思了。”王学斌一边说话,一边是注意四周有无被人盯梢。 “这有什么?论起来,温世轩是温家人,廖明还是个外戚。我奶奶不会不理解。若不是温世轩不争气,不至于都把钱投给了温凤姊和她老公。”范慎原的口气里面,隐隐是对天下第一饭庄的老板廖明夫妇蕴着怒气,“他们觉得他们现在是财大气粗了,自己的投资方,融资人,不止温家长辈投的这些钱,不当一回事。什么人来找投资,对他们来说都无关紧要。” 这话说起来有点过,但是上回与廖明的私下会晤与谈判,的确令范慎原感到了过火。因为廖明觉得现在自己的第一饭庄还没有开业,就受到这么多人的赏识,根本没有想和对方分享过多利润的打算,处处以不公平交易压着范慎原。 范慎原虽然年轻,但是在美国已学完MBA,常协助家里长辈打点在美国的生意,岂是看不明白廖明这些心思,顿觉廖明这人太过贪婪,有违做生意人的道德,不怎可靠。 未想,与王学斌走到附近一家店门口遇到了杜宇。接而打听到了新店老板是蔓蔓与温世轩做主。范慎原对现在手握的自己可以决定的投资方向,便是临时起了改变的心思。 “嗯。”王学斌或许是夹在了老少两个老板之间,说话都兢兢战战格外小心,却不得不说,“我们去找廖老板时,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历,不然,我们说出我们的身份,或许他会改变想法。” “这就没有意义了。”范慎原一口驳了他的提议,“我们是家族派来的监管人,监管廖明和他老婆有没有好好善待温家这笔投资,表明身份,只会让对方对我们有所防备,有意掩盖烂帐,弄虚作假。我们不知真相,又怎么能尽到监管的责任。” ------题外话------ (*^__^*),再次推荐朋友暮阳初春的宠文:政界第一夫人。 【151】哥,危险 比起天下第一饭庄的气派,【画饼充饥】简简单单开业了。 杜宇先联系好了几家小公司,打算从小公司做起,不与对手做正面交锋。 创业最开初,绝对是最辛苦的。 蔓蔓不敢怠慢,每天早早出发,来到店里,先是和养父一块检查新鲜的材料,确认没有问题后,再来决定饭盒里的菜式。 米,用的是好米,而且不用普通电饭煲,用了荷叶蒸饭。 可以说,材料或许不是最贵,但绝对在新鲜度是最好的,在做法上是别出心裁。 而且,他们搞了个环保民心工程。如果顾客愿意自己提供饭盒等餐具,他们不仅上门去收,而且从总餐费中会减去一次性饭盒的费用。此举说是首创毫不过问,非常受提倡经济环保的公司白领们欣赏。 两天后,杜宇接到的订单量剧增。几家小公司的职员免费给他们推销,不久连大公司都有人打电话来求订,一订通常是一百个饭盒以上一单。 甚至有大老板的秘书,亲自打电话要求他们制作精美的豪华饭盒,希望能专供给公司的贵宾或是高级管理层人员。 逐渐的,尤其是夜晚下班后,白领们有些不回家,都会来到他们店里看看,在这里享用晚餐。在蔓蔓他们推出简单的公务套餐之余,顾客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希望有更高档次的菜肴供应。 总体趋势,开端良好,供不应求。 饭馆开张的第三天下午,内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迫在眉睫的人手极度紧缺等问题。 杜宇本想打电话请范慎原和王学斌过来,岂知不用叫,他们再次登门拜访,俨然是自己都等不到一个月之约。 王学斌握着杜宇的手,先是恭喜杜宇他们生意兴隆,继而秘密透露一个消息,他们正在抢走天下第一饭庄的订单。 杜宇的头顿时一个麻,很麻。 他和蔓蔓,最担心被天下第一饭庄太早盯上成为眼中钉。 比起上次在这里有些心不在焉,表现得还有点不信任的范慎原,这一次,是在店里相当仔细地勘察起来。 在原有装修的基础上,蔓蔓是定制了一些国画,都是画廊被烧之前与他们有过合作的年轻作家所做的作品。因为杜宇信誉良好为人不错,这些画家都愿意让他们将自己的作品放到这里悬挂明码标价拍卖。 短短几天之内,已有两幅作品被客户看中订走,一副是画,一副是手工剪纸。说明以饮食业带动周边的这个市场前景广阔。 范慎原盘转了半圈,旋身。 蔓蔓侧耳倾听杜宇与王学斌说话,人立在大红的国风梁柱前,背面是一张九雀朝凤的红木屏风,一袭青绿纱衣,不系腰带,宽绰飘逸,清新的长辫垂落在肩后,一只梅花发卡应景,不是美女,却有比美女更胜一筹的风韵。 国色,当是指如此。 眼中掠过一丝惊艳,眉中稍有些思索,眉梢微扬,再看到她亲自提着双鞋拿去给温世轩更换时,父女之间的温情脉脉,令他更是吃一惊的模样。 “范先生?”杜宇回头,发现了范慎原像是在看着蔓蔓,也吃一惊。 范慎原走了过来,掩饰性地捂嘴角咳一声。 杜宇感觉,蔓蔓的话是对的,这人举手投足,都有种像是从小培育过的贵族气质,即使想掩盖都掩盖不了,说是富家少爷一点都不过为。 “我觉得这里的整个氛围,设计都很不错,想请问杜经理,这些都是蔓蔓小姐的设想吗?”范慎原重拾起一副谈判者的严谨。 明明这人年纪比自己要小上七八岁,然排山倒海的压力迎面扑来,杜宇谨慎:“我们是一个团体,当然,主导的是蔓蔓。蔓蔓她在当年已是我们画廊的招牌画师。” “你们的画廊?”范慎原,只是无意中和王学斌看到【画饼充饥】知道温世轩的关系,对温世轩和蔓蔓历经的风雨几乎是一概不知。 “是,几个月前开的,但不幸被一场大火烧了,才转行来开饭馆。”杜宇长话短说,因为案件凶手已经死在火场中,案子被警方立为结案,无从追究。 眉细挑,杜宇黯然的侧颜似是蕴含不可告人的玄机,范慎原并不追问。 他想了解更多,以他的能力派人追查枝节细末并不难。 “范先生今天上门来是有什么想法?”杜宇问。 未想范慎原开门见山,毫不犹豫地说:“我想取消一个月的约定,提前追加投资和进入管理团队。” 消息令杜宇等人吃惊,蔓蔓和养父听闻之下,都走了回来议论。 范慎原像是临时起意的改变,是喜讯,是雪中送炭,然改变的原因耐人寻味。 “范先生不需要再多做考虑?”杜宇仔细再问,上次范慎原对他们提出的高要求近乎苛刻和不讲理,说明范慎原其实对他们的能力并不信任。 范慎原之所以选择他们,或如蔓蔓所推想的,是因为被天下第一饭庄的人惹恼了,非要找个与天下第一饭庄成为对头的对手。 “之前是我疏忽。”范慎原遥手,是指向墙上悬挂山清水秀的墨迹,语声中速,条理道来,稚气的娃娃脸与他幽而冷带的是商业人冷酷的墨眸完全不切合,“上次我来,没有看见这些东西。如果我知道你们开过画廊,有特定的商业人脉,不是我想象中的一无所知的新人,我自然不会拒绝与你们这样的经营者合作。” 蔓蔓、杜宇他们,对范慎原的话半信半疑。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人精明,绝不是个泛泛之辈。 杜宇背身,小声与蔓蔓交流意见:如果招他入股,会不会到头来被他蚕食? 蔓蔓挺是淡定:不怕。论艺术资源,他上哪里去找,终是没有找到比我们好的,需要找回我们。技术这关,掌握在我们手里,奈何得了他! 小女王气势,此刻在蔓蔓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杜宇只觉这个师妹,如今气势越来越强,底子越来越足,已然不是当年温家里那个躲在角落里养精蓄锐的蔓蔓了。 有范慎原的加入,【画饼充饥】的格局发生了质的改变。毕竟杜宇蔓蔓他们都不是学商业管理的,范慎原是MBA人,在经营管理方面是个熟手老手。谭母就此退到了真正做财务这一块,温世轩卸职管理职位只负责自身工作。杜宇、范慎原与王学斌,各司管理职能,促使饭馆尽快上轨。 一星期后,【画饼充饥】每天拿到的饭盒订单量达到了几千个即,而上门光顾的顾客是每日剧增,常在饭点时分饭馆内是顾客爆满,座无虚席,顾客需要排队等候。 与此同时,开张第一天显得轰轰烈烈的天下第一饭庄,门面庞大,豪华阔绰,门前却是寥寥,客流量很一般。来这里吃饭的,多是些VIP贵客。到后来,甚至有部分VIP顾客要求退会。饭盒订单量更别提了,是每日减量。 本来,做饭盒是他们所不屑的,没想到,这个初级的推销手段居然会被一个默默无名的对手有机可乘。 今天,廖舒雅搭车来找自己父亲廖明,因为自己母亲犯的那事在廖明上北京后被察觉,她和温凤姊都被廖明喝令在家反省,饭馆开张那天没有来。随之时间推移,廖明只有她这个掌中千金,不可能让她在家颓废,是要让她到饭馆即日跟在他后面实践。 来到廖明在的办公室,聪明的秘书在她进去前提醒她:廖明心情不好。 “为什么?”廖舒雅问。 “对面拐角处,在我们酒楼开张后三天,新开了一家不知名的小饭馆,硬是把我们的饭盒生意给抢了。不仅如此,我们的VIP客户也有减少的现象。” “那饭馆叫什么名字?” “画饼充饥。” 廖舒雅记了起来,她搭公车过来时,听同车的一群年轻人说起附近哪家新开饭馆菜品不错物美价廉,正打算中午到那里尝鲜,正是【画饼充饥】,却未料到会开在自家饭馆对面成为死对头。 “知道是哪里人来开业的吗?”廖舒雅问。 “老总找人去调查了,据闻,和老总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廖舒雅甚是一惊:有无这般巧合。 “开头老总也觉得没有什么,并未去多加留意。因为听说对方连重新装修的钱都付不起,没想到的是饭盒和菜品,做得有模有样。推销经营手法很有一套,是个老手。” 廖舒雅在家乡本地时,与父亲母亲学习,对本地饮食业里出名的本地人巨头一个圈子都非常耳熟。现在听秘书说起对方这些营销手段,却是从未听过,不像是她知道的行业元老们中任何一个。 刚好,从外头奉命去调查的人回来,与廖舒雅一起进了办公室向廖明汇报。 办公室里的廖明,早已有些等不及,第一阶段市场未能打开,反倒被人蚕食,和股东交代不起。必须先摸清对手的底细。 详细调查报告,呈递在他面前。 伸了下脖子一看,顿然是两眼发直,一黑,差点气疯了过去。 “爸?”廖舒雅急急忙忙,同上前去看名字。 书面上列的几个名字,都是她相当熟眼的:杜宇、温蔓、温世轩、初夏。 后面加有两个她不知道的陌生人名字:范慎原、王学斌。 蔓蔓开饭馆了! 把大舅也拉了进来! 按照初步调查显示,个人股份第一,是蔓蔓以温世轩名义登记的,第二是范慎原,第三是杜宇。 即是说,温世轩变身成了饭馆老板,并不为过。 “这两个是什么人?”廖舒雅指着范慎原的名字,不信温世轩能成老板,必是幕后有什么人在操控。 廖明也是万万不信的,温世轩那副样子怎么看可能成为老板?在家乡时,温世轩的杂货铺,是天天需要救济的贫穷户,巴点大的利润,养家糊口都很艰难。哪像他办的大排档,从一发展到十,迅速积累起了一桶金,在本地都创下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说范慎原在背后支撑温世轩,廖明也不太信。因为范慎原之前,有来先找过他想投资天下第一饭庄,首先提出要求就是想加入管理运营。只是个二十出头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子,他廖明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人加入酒楼运营对自己指手画脚? 疑点重重,需要进一步勘查。 廖明一面派人继续查,一面是有些气不过,总不能让温世轩这样下去风头盖过自己,必须先给个下马威。 “找人买他们的饭盒,在里面做点手脚,向工商部门投诉他们的饭菜存在安全问题。”廖明发狠地想,要玩,就得玩大的。 饮食安全,可以说是饮食行业里最致命的软肋。一旦被对手盯住,被揭发,后患无穷。 蔓蔓他们在这方面向来都很认真,不敢掉以轻心。饭菜不仅要可口,安全,而且强调营养均衡,不像酒楼里大鱼大肉。这也是他们以素菜为主调经营的绿色饮食,能获得顾客认同带来良好口碑的缘故。 工商部门突击过来检查的时候,是一个小工在前台接人,杜宇、王学斌都出去了。谭母关在财务室做每日结算。蔓蔓、初夏和范慎原,三个人在办公室里赶着做首期饭馆宣传画册加菜谱的设计。生意做大之后,各方面细节也需要迎头赶上。 初夏贴在蔓蔓耳边说:“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这行很熟悉,干过很多年的。” 这个很多年,指的是有十年以上,与范慎原现有年纪不是很相合。 让初夏和蔓蔓略感惊异的是,这个范慎原,举止略像富家子弟,却是很能吃苦的。比如现在做的这些画册,他亲手裁剪,仔细比对。为了调对色彩,不惜亲手拆开打印机内部。 “范先生,你会修机?”初夏提点他,这个机若拆了后弄坏了,这笔账可得记在他自己头上。 范慎原看来是绝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是,绝对会因为被质疑而感到好笑,卷摺衬衫袖管,口里叼了把螺丝刀,不仅拆打印机,是要钻到刚被报坏的复印机下面进行检查维修。 像个地地道道的工人。 进来的人看见他这样子都吓一跳。 “没事,我以前下过厂子,维修工的活也都做过。”范慎原说着这话时眉宇轻佻,面对像是不堪的过往,飞扬的是一抹骄傲的桀骜。 一个富贵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不得了。 初夏眨乎着眼睛,对他背后的来历愈感蹊跷。 蔓蔓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袜子。 这会儿,小工从外头慌慌张张跑进来,报道:“不好了,工商部门来查,说我们的饭盒有问题。” 办公室里的三人,却都只是一惊之后,迅速恢复了寻常。 迟早,定有人看不过眼眼红来捣乱。 范慎原洗完手,走出去。工商部门先找法人代表温世轩,温世轩自然是答不上话,站在一边哑口难辨,使得官方人员的疑心加重。 “爸。”紧随出来的蔓蔓,先护住自己的爸,对政府人员说,“他不负责经营管理的,只负责投资。负责管理是我们这位范经理,他也是我们的大股东。” 对咄咄逼人对调查对象显出毫不信任的政府人员,范慎原也不客气,不会请他们进去喝茶,直接当着众人,调出厨房相关监控录像,以及每次出炉的饭菜都要备存一份的样菜,加上请检验部门上门检查提供的检验报告。 一系列规范化的现代管理和检验模式,让工商部门的人顿然哑口无言。 极少店家,包括大酒楼,能做到范慎原这样的管理。 “请问,是几位顾客向贵局投诉我们店家呢?”范慎原一句一言,表现出的是不逊于工商部门的专业性,“不知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投诉,是一人,或是一单上百人,原因肯定不同。” “仅我们现在收到的投诉电话是一个,是一至两个人。说在你们家订的饭盒里出现了发霉的肉块。” “经过炒制的肉块能发霉,我们做饮食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范慎原类似谈笑的一句。 工商部门的人都皱了眉头。 这时候,负责接听的小工接到了一通电话,又急急忙忙向范慎原使眼色。 工商部门的人眼里立马重燃起烛火。 范慎原嗯咳一声,向鬼鬼祟祟的小工说:“有什么事,直接当着大家人的面说,我们不做亏心事。” “是一家公司打来的,说送去给他们的四十八个饭盒,打开后发现出现发霉的肉块。” 工商部门的人眼睛一刹那又发亮了。 “范经理,看来这不是个案。”某人严肃地道。 范慎原笑:“怎么可能是个案?有些人闹,就要闹大的。”说罢,也不等工商的人变脸,即刻让人调出公司订单,先查看是否都为一次性饭盒购置,因为他们饭馆政策的特殊性,几乎每单公司订单,都不可能全为一次性饭盒会掺杂私人饭盒。 结果出来,再在电话中与问题公司沟通,发现,的确是少了几个私人饭盒。一开始,公司还以为是他们的疏忽没有给打到饭盒里。 送饭的小工被叫出来,经盘问后记起,自己在中途为了买张手机卡,在一家手机店门前有段时间的停留。 事情看起来向刑事案件发展了,当着工商部门的人,范慎原打了公安局电话报案。 在京城重地,是政府部门的人最不敢肆意的地方。不然央视都有可能来上访。 一个事件当天调查下来,警方初步确认是有人故意在中途对饭盒进行掉包诬陷【画饼充饥】。工商部门的人,自然退了下去。 杜宇在傍晚时分回来,才知道店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是,慌张地与蔓蔓说:“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点,这样,以后,都由我送你回去。” 难保对方这次栽赃不成,下次对蔓蔓下狠手。 蔓蔓觉得杜宇已经够忙了,还要照顾自己老婆,这样每天上下接送自己,过意不去。 “我刚让人给找了辆小车,如果不介意,以后由我去接送她吧。”范慎原突然插进来说。 温声稳妥的口气,像是早已安排好的。 蔓蔓顾及在老公出差时,单独与一个年轻男人出入,会被人说三道四,想摇头拒绝。 若是看出她所想,杜宇却以为范慎原此人算靠得过,反正不能再让蔓蔓单独来回,便是将温世轩拉下水:“这样,范经理如果方便,反正是顺路,顺道带上温叔。” 范慎原答的爽快:“刚好,我和温叔一见如故,能送温叔来回,是我荣幸。” 一番话说得温世轩汗流:“范经理,不敢当,不敢当。” 众人便因温世轩的话给乐了。 一般来说,晚上七八点钟,蔓蔓就得回去了,今因这个决定,温世轩提早和她一块走。范慎原送他们回去后,或许会回店里再看看。饭馆是在十点钟准时打烊。 三个人来到范慎原新入手的小汽车旁,见是一辆普通的大众,倒是很低调。 蔓蔓和父亲都坐在后座。 范慎原开着小车,缓缓驶出巷道。 左侧车前镜一闪,黑漆的拐角路边停靠着的一辆小车里,一双黑森森的眼睛,好像一头阴鹜的野兽盯着他们三个的身影。 路上,范慎原打开了音乐,播放的是京剧,他生性开朗,不像后面喜欢默不出声的父女两人,话匣子一开聊了起来:“我听杜大哥说蔓蔓姐现在是嫁了?” 年纪大了,到哪里都被人叫做姐了。蔓蔓突觉自己好老,摸摸自己的脸。 再过几年,姐再升一级要变成阿姨了? “蔓蔓她嫁的是个军人。”温世轩是人家问什么,不碍事的,照直答什么。 “军婚?”范慎原像是饶有兴趣。 蔓蔓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她家里家外,几乎都是军人。比如她老公一家,退伍的公公,二姐,现在的二姐夫,又都是军人。她自己家,陆司令,她哥,都是军官。 “中国的军人有些神秘。”范慎原向车前镜里笑着列出一排白牙。 她哥是整天装着秘密。老公,对她当然不会谈部队里的事。军人是保密原则第一。 “蔓蔓姐有没有试过因为这些事遭到骚扰?” “骚扰?”蔓蔓疑问。 中国军人千千万万,军人家属,更是千千万万,她不过是芸芸之中的一员,没有任何特殊的。 “嗯。比如在美国,一些政府要害的亲属,偶尔也会接到一两个威胁电话,都是针对竞选什么之类。不过在中国没有总统竞选好像没有必要。”范慎原说。 范慎原常年在国外,见多识广,蔓蔓和温世轩如井底之蛙,却也心态平和。 “我们是普通人,和这些事挂不上钩。”蔓蔓说。 “对。”温世轩接着说。 范慎原看他们两个,越看越相似,不是面容的那种相似,是一种被养育出来的相似,习性,观念,怎么看,都是一对志同道合的父女,比起一些感情不深的亲父女,更为有感情。 送了蔓蔓进部队大院,范慎原兜个圈,掉个头,送温世轩回去,一边开车,一边低低的声音说:“温叔,我听人说蔓蔓姐不是你亲生的。” “是,她现在回她亲爸家里了。”温世轩说起这事很是平静。他是个随遇而安的,基本不会抗争的老实人。 “那对方现在是什么意思?我见蔓蔓姐还没有改姓。” 这事儿,据范慎原知道的,在温家族里面的争议挺大的。 大都是因道听途说,愤慨于陆家说把女儿认回去就认回去,一句感激之情都没有。 而且,温家那群长辈们对于蔓蔓,既不了解也不喜欢。应说温凤姊那对姐妹太能说会道了。蔓蔓在所有人印象里面,就是个发霉的,从来毫不出色的。 温家的想法是,既是想除掉蔓蔓在家谱中的位置,并且想让陆家不能认回这个女儿,出这口气。 要知道,现在蔓蔓是作为长女的特例记在家谱温世轩的名下。 然蔓蔓被除名后,让谁来替这个位置,一时间,温家里,尚没有结论。有人提议温浩雪,有人提议廖舒雅改姓,有人提议温世轩的亲女儿温媛。 范慎原,原本对这事也没有任何想法,既然大家都口口声声说这个养女是个大逆不道的,对蔓蔓做出任何处罚都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接触下来,似乎不是大家所想。 只要温世轩出一句声,想将养女留下。范慎原认为,以温家的能力,和陆家争蔓蔓挂谁姓氏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办法。 “这个,要看蔓蔓自己的想法。”温世轩缓慢地吐出话来,俨然儿女的事自己并不想插手,只想做个宽和的父亲。 温世轩与谁都不争的脾气。 握着方向盘的范慎原,都要深深叹口气了。 完全不争,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呢? 向来在竞争环境中长大的范慎原无法理解温世轩的思维。 未想,温世轩的另一个女儿,大出他的意料。 车停在门口时,温媛好像是在等温世轩,走了上来。 范慎原只好下车,与这个算是远房的亲戚妹子打了个照面。 “这位是范经理。”温世轩告诉小女儿。 温媛低个头,微笑:“范经理好。谢谢你送我爸回家。我爸年纪大了,我本来想去接他的。” 说话得体,有理,尊敬长辈,若不是她飞眨的眼睫毛像是有点泄露了心思,范慎原给温媛的初次印象能打到个优秀。 快误以为温世轩很厉害,两个女儿都能培养得如此优秀。 “她现在在哪里念书?”范慎原问,故意问的。 但是另两个人都没有觉察。 温媛用力抿着唇,忍住急着想答的话。 温世轩说:“她明年考大学,现在成绩在高中里头,排名还不错。” 范慎原的目光停驻在温媛脸上,笑,稚气的酒窝,有另一种独特的魅力:“温叔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声。” 仰起头的温媛,看着他,忽觉他的笑容在路灯下像耀眼的一枚星辰,迷煞了她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的话,像是挽救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她。 温世轩不知道,她和杨修的关系断了。 杨修不知怎么回事,电话都不再通。 这等于断了她最后的一条资金保障。 因为她从不信,温世轩能抚养得起她,能给她后面想干大事业的庞大资金。 范慎原,年纪轻,而且,看来很有能力。或许,真是个富家少爷。 “谢谢范经理。”温媛在父亲怔着未能答得上话之前,先低下了头。 范慎原点头,回身要进车内,一个眼光再放过去,望到了藏在楼梯口阴影里面的少女。 那是林佳静,范慎原不认得,只觉得如一道春风吹过,女孩亭亭玉立的倩影,好比棵柳树,随风而杨,朴素的校服,更衬得其冰清玉洁,美得撩人。 一刹,心口被微震,匆匆收回视线,甚至难掩眼角的狼狈。 他从不知道,中国本地的女孩有这样清新的美人。 不是倾城绝色,却能轻易让他失魂落魄。 蔓蔓是一个,眼前这个不小心窥视到的女孩又是一个。 目送范慎原的车走了以后,直起腰的温媛,猛地回身,两道尖利的刀目射向楼梯口,然而,那里黑漆漆的,空空如也,难以确定是否刚是一抹幽魂经过。 温媛心里对此冷冷地哼:狐狸精! …… 蔓蔓小心爬着楼梯回到家,在她打开门锁的时候,忽然听见的是对屋里传来自己母亲问自己父亲的声音。 “陆君不是说好明天搭飞机回来吗?”陆夫人质问。 可见,一般儿子打电话报平安,都从没有出现过出尔反尔的问题。 君爷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母亲曾经有精神病,这令他在对母亲说任何话之前,都会再三考虑,不会轻易说出会做出让母亲感到不安的事。 “那边出了点问题,可能要延长些时候。”陆司令语气有些模糊两可,甚至带了丝焦躁。 陆欢也皱了眉:“不会哥出了什么事吧?” 蔓蔓猛地倒抽口凉气,胸口有些闷。 “欢儿!”陆夫人训斥小儿子别乌鸦嘴。 “不会有什么事的。”陆司令的脚步声在客厅的地砖上徘徊,“他不是一个人去,是一队人陪着他一块去。” 言外之意陆司令没有明说,但聪慧的蔓蔓立马听了出来。此次出行,她哥是头。 不管是什么事都好,如果有人想对其心怀不轨,第一个理所当然会把目标瞄准在作为领头和决策者的她哥。 她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惴惴不安,掌心里的钥匙,尖利地刮着肉,几乎是要刮出血来。 “姐好像回来了。”耳尖地辨听到楼道里有钥匙掉地的声音,陆欢跳了起来。 陆司令和陆夫人立马都闭住了口。 蔓蔓在弟弟走来之前,先打开门,进了屋里,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回来晚了。” “姐,你小心点禁门令,要是被哥突袭回来看见,有你受的。”陆欢这话若是好心提醒,又若是与她开玩笑安抚她。 “他想搞突袭,也得回来。”蔓蔓说,嘴角挂的笑得很勉强。 陆欢心里其实也不安。君爷是家里的中流砥柱,何时起,个个都习惯了倚靠君爷。君爷若是一倒,谁都无法想象。 看到弟弟神情郁闷地走去帮自己收衣服和放热水,蔓蔓坐在客厅的沙发,摸到胸口,里面一怦一怦,很响很重,带出来的感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心脏也像这样强烈不安的记忆。 她哥,这是怎么了? 此刻,伦敦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比北京晚八个小时。 陆君在出发前往谈判地点前,在客房里与自己人,都进行了一番话谈。 “这个条款,没有的退步,不能让步。”君爷的口气,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 众人皆眉眼肃穆。 军令如山。 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没有人可以拒绝。 一行人出旅馆时,姚爷紧着眉一把拽到高大帅,低声喝:“安排好人没有?” “贴身保镖安排了两个。”高大帅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此刻与姚爷一样一片难以形容的肃色,压根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到了尾声,今天他们签完协定可以走了。但是,早上对方突然变卦。原因难以揣摩,初步分析中间有人作梗。至于是针对谁,时间紧促,一时不能确定。 保镖工作顿时变成了重中之重。 一队车,本是安全顺利地行驶到了另外一家酒店。君爷走下车,高大帅安排的人已就位。然,毕竟是临时在这个地方安排人马。那个地方,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个枪口谁都没有发觉。 君爷下车时,低下头,是摸到口袋里的钥匙牌,伸手去摸,是突然觉得这东西像是要从口袋里掉了一样。固然他就以为妹妹送他这东西是迷信,但是,毕竟是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他没有理由把它弄丢了,怕她恼,唯恐她心里受伤。 哥,难当。 直到把钥匙牌抓出来掂在了手心里,确定没有被人掉包,没有遗失。他做事,向来喜欢把什么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钥匙牌同样不例外。 而且,当他抓到这块钥匙牌时,突然来了个奇妙的念头。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最靠近的人,都只看到他抓了块如镜子一样的东西。 掌心里的钥匙牌转了转,镜面上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反光时: 砰—— 【152】进妹妹的饭馆 刺目的蓝天下,头一侧,指尖晶亮的钥匙牌脱了出去,在半空裂成了两半。 急喊的声音在空地天空下起伏:“隐蔽!” 哐啷。 玻璃杯落到地上,碎片飞溅,落到白嫩的脚背,瞬间割出了几道痕。 疼,不及心跳猛烈。 如洪水一般的血液,从心脏喷射,涌到脸,却变得一片苍白。 跌坐在床上,桌摆的时钟,指向夜晚十点一刻。 额角的青筋跳动,眼前闪着金星,不得把眼镜取下来深深吸口气。 摸到手机的号码,停顿在老公一行上,许久,按不下去。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当军嫂,当军人的妹妹,就是如此。 慢慢站起来,找几块止血贴小心贴上脚上的伤口,再拿了把扫帚清理玻璃碎片。 那晚上,她失眠了。 …… 伦敦,时间下午五点 完成任务后,一半人马先回国。 范淑霞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正想回去。 嘭嘭 两下门敲。 范淑霞打开门。 高大帅站在门口,左边额角贴着条新鲜的止血贴,表情不淡不咸的:“你先别走,等下班飞机。头儿有事找你。” 今天下午,她奉命在酒店等候,但有听说伏击事件,今看到高大帅真是挂了彩,心提起:“没有人伤亡吧?” “女同志不需要担心这种事。”高大帅瞪眼道。 这朵牵牛花,再难看也是个女的,他高大帅是大男人主义者,女人就得受保护。 范淑霞知道自己不漂亮,不讨人喜欢,一声不吭,跟了他出去。 来到另一间房。 里面,井井有条,有两个军官跪在地上最后一次盘点行李箱中的物品,姚爷走过去,巡视一遍之后,点头。 拎起军用行李箱的军官,向立在窗前的男人敬礼:“陆上校,那我们先走了。” “嗯。”仅淡淡地点个声。 屋里多余的人,从范淑霞身边擦过。 高大帅关上门,对两爷敬个礼:“人,我带到了。” 范淑霞根本不知道他们想和她说什么话,按理来说,她随行执行的翻译任务,早在昨天谈判结束后完成。今下午进行的非常例外的补充谈判,他们都基于安全考虑没有让她跟去。 紧张,周身绷紧。 据闻,没有人能在陆君这个男人面前放松,包括他的未婚妻。 然有一人例外,这人她上回有幸见过一次,叫蔓蔓。 如果面对一个人紧张,你的畏惧基于你对其的陌生,愈是畏惧,愈代表你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觉得完全无法掌控住对方。 眼前这个男人,有这个绝对的本事,让你仰视,让你深深地畏惧。 没有转身的君爷,背影冰寒,阵阵寒气让人不胜寒冬,牙齿瑟冻。 姚爷是中和剂,迷人的手指拿起个绿色军用口杯喝水,见她绷着的那张脸快崩溃了,扬眉,对高大帅质问:“你没有和她说是什么原因吗?” 高大帅被姚爷抓了个现行,逃不掉,耍起平日里的赖皮:“刚想说,没来得及。这不,你们两个爷说亲自开口不是更好,领导说话更有力一些,免得她以为我诓她。” 对他这话,姚爷摇摇手指头:“你,现在我们任务完成了,你嘴皮子犯痒痒了。但别忘了,欺负女同志,尤其是队里唯一的女同志,回去后我们两人也罩不住你。” 被爷这一说,高大帅似是有些紧张了,眼角拿捏看向范淑霞,烦恼地指向额头的止血贴:“将功补过不行吗?” “作风问题不等于建功问题。”君爷冷冷的声音插进来就是一把尖刀,“我们军队早在建国时期,哪怕立了特等功的军官,敢在作风问题上不检点照样枪毙。” 被他们几个人牵着鼻子一说,头犯晕的范淑霞,可没有想过让高大帅受自己无中牵连,庄重地敬礼,道:“报告长官,他的确只是没有来得及和我说。有什么指示,请长官下令,我范淑霞与男兵一样,保证完成任务。” 于她这正儿八经的模样,姚爷突然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大帅看着挺心惊胆战的:姚爷这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一个女人躺着中枪了。 范淑霞相对于姚爷迷人的笑,更困惑于姚爷笑的含义。 这妞,免疫力还可以。高大帅吃惊她的表情。 两爷同时交流眸色,富含探究。 姚爷紧接挺是客气的,让她坐:“没什么事。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们想请你帮忙的是私事。” “私事?”范淑霞对爷指定的位子,屁股沾上后,一动不敢乱动。 “是这样的。等一下,我们要去玩具店,你陪我们去一趟。” 原来是陪领导去买手信。 叫她这个女的陪,是要买给女人的吧。 玩具店,玩偶? 姚爷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刚是展开的白纸黑字,给她看。 泰迪熊。 “没有说买哪种泰迪熊吗?”范淑霞问。 要是他们知道,就不会如此难为了。 蔓蔓折叠得神秘兮兮的白纸打开后,只留给他们泰迪熊三个字。可是经他们初步打听,这个泰迪熊确实是英国的一项特产,但种类是五花八门,什么价位都有。这比让他们专门去找其中一个更麻烦。 蔓蔓是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他们。 绝。 范淑霞冷:是感觉自己误中了圈套,两爷直接把烫手山芋扔给了她。 这差事办不好,不能讨得佳人欢心,爷要私底下怨恨的。 “车都准备好了。”高大帅指尖转着帽子,向两爷汇报,“随时可以出发。” 范淑霞似被强押上车,做起了爷的泰迪熊顾问。 幸好,她家里,就有一只自小陪她长大的泰迪熊,对泰迪熊,也算是小有了解。 “好的泰迪熊,眼珠子是有瞳仁的,关节能活动,毛好,比如用的是特殊的海马毛。泰迪熊源于美国,但最有名的算是德国的三巨头,英国也有个牌子挺有名叫Merrythought,来英国的游客大多买这个牌子,听说哈里王子送给威廉王子的结婚礼物,就是在这家订制玩偶。” 车上,听她对欧洲风情侃侃而来,不像是初次到英国。 两爷若有所思。 高大帅脑子直,没有多想其中,问:“可是光Merrythought有这么多品种,价格又不一样,你觉得哪个最好?” “一般来说,拍卖会上的古董泰迪熊价值连城,最昂贵。我们普通人送家人不需要买古董当投资吧。复制熊,是要会员才能购买到,有一定收藏和观赏价值。不过,对欧洲人来说,对泰迪熊之所以情有独钟,是因为他们把陪同自己长大的泰迪熊当家人。” 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给两爷极大的启发。 车子来到一家商铺,里面摆放的泰迪熊各式各样,憨态十足,趣味盎然。随手捡起一个,都能让人爱不释手。 姚爷看中了个大的。有半米高,毛色全白,皑皑如雪,身上没有衣服,只脖子上系了条红色绸巾,耳朵挂的是两个小金环,不仔细看,还不能发现。白熊的瞳仁看着东西的时候,好像有光在里面转,如梦如幻,是真正的玻璃眼珠。 在店中的墙上,挂有这只熊的一张墙画,白熊坐在一个如仙境似的草坪中,金色阳光从蓝天射下,照在熊身宛如发出金光,使得白熊看起来像是从天堂下落到人间的天使。 “先生是要送给小女孩的吧?”笑容满面的店员,待客数千万,仅从顾客的目光,便能推断出顾客想送的是什么样的人。 范淑霞忽想起蔓蔓是怀孕的,莫非蔓蔓怀的是女婴? 姚爷只笑,吩咐:“把东西包起来吧。” 比起姚爷对白熊的一见钟情,君爷在店里徘徊起来,花费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寻见满意的。 于是范淑霞只好带他们辗转起其它商店。 夜晚霓虹亮起,依然一无所获。 坐在车里,君爷稍感烦闷时,把口袋里的东西再次摸了出来。一块蓝色条纹手帕,包裹着裂成两半的钥匙牌。回国后,不知能不能找到手艺精湛的工匠将它们重新粘合,恢复如初。 看来是挺难,因为断成了这个地步。 坐在他身边的姚爷,从他手中拾起其中一块,摸到断裂面,光滑如丝,并不尖锐,叹:“不粘也罢。我想,囡囡一点都不会介意。” 这点高大帅都十二分赞同。 对蔓蔓来说,能救得了她哥的命,这东西粉身碎骨了都无所谓,这本就是这东西该起的作用。 可对君爷来说,复杂,很复杂的情感在胸口翻覆着。 回去,如果她问起,他该怎么答她。 说,这东西救了你哥一命,你该高兴,你该得意,因为你害怕的都言中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让身为军人家属的家人们,为他担忧任何一分心。 有了这一次后,是否代表她以后会继续因他做噩梦。 指头揉着额眉,十分困扰。 “那就彻底地瞒着她。”姚爷看出他所想的,说,“如果她问起,就说,你既然送了我,我想怎么处置是我的事。” 固然这是最后一步的无奈之举,但君爷依然心存顾虑:“她很聪明,难保会起疑心。” 从这次事件,他可以进一步看出他妹妹是多剔透的一个人。 想瞒她任何事情,太难。 “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冰冷的声音忽然降低了音量,柔化了音色,忆起小时候两兄妹非常稀有的那段时光,想起那个小小的像团棉花的巴掌大小脸,粉粉嫩嫩,倍令他心疼和怜爱,“我每次摔倒的时候,她就哭,她平常都不爱哭的。” 小时候的囡囡,已经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 几乎不哭。 特别遭人疼,也就是因为这点。 或许孩子出生在一个复杂的环境,早在娘胎时已知道自己身处一个父母都很难堪的境地,小小心肠体谅大人,不哭不闹。 饿了也不叫,一度让大人们十分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可她不是完全不哭,她有哭得最大声的时候,那是她听见她哥哥在屋里或是院子里摔倒的时候。 一开始大人都没察觉这回事,听她哭,把她抱起来,检查尿片,喂奶,不是拉尿,不是饿,小小嘴巴呜咽不停。直到人们看着摔得鼻肿脸青的他走进来,焦急地对妹妹说:囡囡别哭,哥哥没有摔到。 小孩的哭声方是停止。 把所有大人给乐得。 “你说这孩子多喜欢她哥。” 他很清楚地记得,这句话,出自造成他妹妹离开他的罪魁祸首——杨乐儿的口。 姚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拍,耷拉下的俊颜,一样沉重。 坐在前面副驾座的范淑霞,动都不敢动,只是竖起耳朵听,听他们说的话。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能在她心里掠起一片惊鸿。 回到酒店,遇到赵文生。 “赵大夫,你提的是什么?”高大帅看到他手里提的物品大如一个小提琴盒,啧啧赞叹,“买什么给嫂子?是巨大的芭比娃娃吗?还是大衣?” 赵文生拍拍用礼品纸仔细包裹住的礼盒,说笑高大帅的想法落伍:“我老婆不用我买东西。” “不是买给你老婆,是买给谁,你妈?” “我妈她自己都整天出国,哪会稀罕我在她都玩烂了的地方给她带东西。”赵文生举起个指头摇一摇。 高大帅真是有些糊涂了。 姚爷插上一脚,跟着赵文生笑话高大帅:“他这是擒贼先擒王。” “买给你儿子的。”范淑霞在旁边听得雀雀欲试,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一说完,几个人都朝她看,她赶忙拿手捂住嘴。 高大帅叹:这朵牵牛花,长得是粗些,但女人该有的地方还是有。 “赵大夫,真是买给你儿子的?”高大帅追问。 赵文生点点头。 之前被他们耍着的高大帅,开始反击了:“不买东西给你老婆,只买给你儿子,不怕你老婆妒忌?我告诉你,女人的妒忌心很恐怖的。会误以为你只关心孩子不关心她。” 赵文生都没来得及说,姚爷再一脚插进来,对高大帅很是没眼看的:“都说了是擒贼先擒王。你这种连个妞都没有泡过的是不懂的。” 连个妞都没有泡过?不是花花公子吗? 眼见质疑的目光从牵牛花那里射了过来,高大帅低咒一声,去追姚爷:“姚爷,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没有泡过妞,你不是也是单身吗?” 高大帅此话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掘坟墓。 一阵高高低低的笑声连串响起,就是君爷的那张冰脸,也是裂开了条冰缝。 进到客房后,赵文生问起他们去买什么手信了,然后欣赏起了姚爷买的泰迪熊,边研究边说:“姚科你眼光独到,这东西给女孩子好,够大,她一定会喜欢的。女孩子,就喜欢抱大个的玩偶。你说是不是,范医生?” 范淑霞没有疑心有诈,说:“很小的时候,看熊比较大,还是有点怕的,到后来,习惯了,要搂着抱着它睡,如果没有它,还睡不着。比较大的熊熊,你长大了,能继续抱它睡,很舒服。” “范医生。”高大帅仿佛发现新大陆惊咦,“你家里很有钱啊,二十几年前,都买得起泰迪熊了。” 有关家里的家境,她在部队里,对谁,一直都隐瞒得相当的好。没想到这几个人面前,一下被套出了话。牙齿咬着唇,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得到爷递来的一个眼色,高大帅急忙转了口风,笑道:“我们的部队,从不讲究贫富差别对待,只要一心爱祖国。” 部队是有这原则,一入伍,从零开始,不管你爸你妈你出身是什么。 她喜欢部队,也就是喜欢部队这种公平。 等范淑霞离开,高大帅是迫不及待地抒发心中的惊叹,高高地抛起帽子:“天啊,看不出来,这朵牵牛花还是镀金的。” “怎么?后悔刁难人家了?后悔对人家冷嘲热讽了?早知道是千金大小姐,最好把马屁扬得更高一些。” 姚爷的口舌——毒。 被捉住龌龊心思的高大帅,哼哼鼻子:“这要是娶了个富家千金,姚爷你没有听网上说吗?最少少奋斗一百年。等于直接进入下次投胎。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爷,你这样的人是不懂我们这些草根的心情。” 赵文生听他这话,都被他耍得一愣一愣的,指尖扶了下眼镜架:“高大帅,我怎么记得你家好像也是做生意的,什么时候你变成草根了?沦落到人间的王子?” “这——”高大帅在爷的调侃笑声中,龇牙咧嘴的,“我就不能想象一下贫苦大众的心情吗?我们当兵的,就是得时刻体会老百姓的想法,不是吗?” 爷们异口同声:“你说的都对。” 眼中的谑意和言辞严重不符。 高大帅灰溜溜地逃了,这种情况前所未有。 “我从不知道他介意自己的身世。”赵文生看他惊慌失措的背影,挺是惊奇。 “富家子弟进入部队,要是被部队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很有钱,是非就多了。”所以,两爷与高大帅有不低的交情,也是因这有点同病相怜的缘故。 “陆科是什么想法?”赵文生搁下姚爷的宝贝熊,问起毫无所获的君爷。 “不知道,明天再走走吧。希望在明天晚上之前能找到。”君爷此刻一副紧锁的眉宇,远胜过执行艰难任务时。 到了第二天,连赵文生都加入了搜找队伍,寻找君爷心目中的泰迪熊。一直找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在一家百货大厦专柜找到了一个。 君爷挑的,比起姚爷的白熊,是小巫见大巫,白色小熊只有二三十厘米高,为小个子,同是玻璃眼珠的高等手工熊。小白熊身穿一套蓝色水手装,脖子系了一条蓝色绸巾。两只耳朵上,一样戴了对金色小环,与大白熊相对。 范淑霞看着都觉得,这种小熊应该是送男孩子的。 可以想象一个小男孩趴在书桌上,与摆放在桌几上的小熊相视,宛如个老朋友,宛如个知音,宛如是看到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未想,君爷这般冰冷的男人,一颗心却是这么的温柔。 挑出来的小熊无论颜色搭配,神态眼神,都隐露出一颗男子汉蕴藏着的温柔的心,能排解寂寞,能抚慰伤痛。 范淑霞回想到昨天在车上听到的故事,“她是有多么喜欢她哥”,其实应该有下一句“她哥又是多么在意她”。 众人都找到了各自想买的礼物,一行人在夜晚搭乘飞机回国。 此时,京城里同样又过了一天。 蔓蔓在清早接到了老公从部队里打来的电话报平安,说是任务完成,大概这两天收拾完会回家。 电话里,蒋大少拷问媳妇: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惹出什么事? 蔓蔓套着拖鞋,伸出两只脚背上贴了几块止血胶布的脚,有点艰难地说:“没有什么事。” “嗯。我很快回家了。大舅子也快回去了。你千万别惹火大舅子,我告诉你。”蒋衍不是怕大舅子的脾气,是怕大舅子有理媳妇没理,他就只能站在大舅子那边了。 “他,应该还有一两天才回来吧。”蔓蔓据自己手头接到的情报称。 可能君爷是怕再让母亲担心,故意这次把报的时间延后两天,但陆家人都不知道真伪。 有这一两天宽绰的时间,蔓蔓需要加班加点,赶着将【画饼充饥】手头上的工作移交给其他人,因为等她哥和她老公回来了,她又得偷偷摸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来。 初夏与她一块在厨房,帮着她尝试新式的面点,这是【画饼充饥】近期要主打的新菜品,夏季当值,甜品销量走高。 论菜品的研究,蔓蔓是一流的,没人能比得上。在蔓蔓和养父共同管理的厨房里,各种菜式,都是经他们实验之后标准制定。因此哪怕你是多好的厨房师傅被挖过来,各种配料下放的比例,都必须严格遵照蔓蔓制定下来的制作方法规范调配。每样菜出炉后最终的尝味和判别合不合格,则由味觉顶呱呱的温世轩来负责。 厨房里只要有蔓蔓和温世轩在,大家都觉得十分安心,包括范慎原都认为,【画饼充饥】的顶梁柱,蔓蔓是当之无愧。 如今,蔓蔓制定出来的菜谱,基本能满足夏季的供求。等到换季的时候,她只能再想法子看怎么在后面支援。 “不然,等你哥回来,你再和他谈谈。”初夏双手在盆里和着面团,脸上抹了几条白色粉迹,活像个化了妆的小丑,眉头揪得紧紧的,很显眼。 “他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认定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没法牵回来。”蔓蔓不想浪费气力做这种无用功。再说,每次她和她哥说话,十次里九次都是吵。 初夏郁闷着,是把面团狠狠地揪起一截,扔到桌板上:“你说你是大人了,他这么管你他不累吗?” “我都替他累。”蔓蔓老实道。 初夏回头,拿眼角打量她:“你哥出去这么长时间,你想他不?” “我想我老公都来不及,哪来得及想他。”话答的如流,心口的心跳可不是一回事。上次那个破碎的玻璃杯子,到至今仍把她吓得。幸好后来又来了通电话报平安,不然她两夜都得睡不着。 没瞧出她异状的初夏,嗯嗯点着头:“这样的哥,是挺令人烦恼的。想他,他回来,你还有罪受。” 谭母走了进来,对她们两个说:“歇一歇吧。你们两个是要做妈妈的,适度干活是可以,但不能累着。” 蔓蔓觉得手中这面弄得差不多了,对死党说:“初夏,你和伯母先去坐,我这里快弄完了,让人放进烤箱就出去。” 听这样说,初夏随了谭母出去,先去给她弄点补充营养的。 范慎原进来时,看到她满头大汗,连忙递上条毛巾:“先擦擦吧。” “嗯。”蔓蔓把毛巾两半叠成一半,擦了会儿脸和脖子的汗,仍觉得热,有些透不过气。主要是中午两三点厨房里温度高,蔓蔓是孕妇怕着凉不敢开空调,情愿热着。 但只有这个时候,厨房是少点人的,能让她做实验。 范慎原帮她将弄好的一铲子面点搁进了烤箱里,制定好时间后,和她一块走出去。 “非得急着走吗?不能和家人再谈谈吗?”一边走,一边范慎原对于她家里的这种决定,也是皱着眉头。 “我妈知道我干什么,没有什么意见。”实际上,她做的菜品有些主意,都是家里陆夫人给出的意见。陆夫人要不是碍着丈夫的地位怕被人说,早想出来帮着女儿干了。 陆司令,心疼女儿,向来对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欢,想讨她欢心,对姐姐恭敬不如从命。 只有她哥,一个臭鸡蛋的脾气,谁都讲不通。 “不如我出面,和你哥谈谈。”范慎原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很想和君爷当面过过招。 蔓蔓哪知道他是温家的人,忙说:“别。我丈夫都奈何不了他。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君爷是那种刚柔并济,能把所有反对他的人招安拉进自己的同盟里,然后把炮火调过来对准她。 至于她这个哥,为什么偏偏对她不用怀柔政策,她也想不通。 见她抵触这么厉害,范慎原先作罢,接着看她是满脸通红,有些担心她会热感,扶她到一个阴凉地方坐下,不能开风扇开空调,手里拿了把蒲扇慢慢地帮她扇风。 谭母和初夏坐在他们对面,看到范慎原亲自给蔓蔓扇风,都取笑起来:“范经理,你小心一些,她家里那些人,个个都是爱妒的。” 范慎原本来就把蔓蔓当自家姐妹看,眉宇一提,挺是坦荡:“这有什么?我和她年纪相差这么多,我把她当姐姐,她老公不会想到那方面去的。” 提着一锅解暑的绿豆粥进门来的温世轩,听到他们的这番谈笑,咧嘴,呵呵地傻笑:“范经理说的是。阿衍回来,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误会不了。” 俨然,温世轩把范慎原当家里人看了。 初夏捂着嘴儿,对他们的话,笑个不停:“你们以为啊?她老公是不误会了。可是她哥她弟呢。她弟弟,那个爱妒的心不比她哥小。我告诉你,范经理,要是被她弟弟知道你在他姐姐面前争宠,你小心些,她弟弟是跆拳道黑带,上次揍得她老公的大哥两个熊猫眼。” 温世轩愣住,傻眼。 范慎原听初夏形容的陆欢这般恐怖,不觉地举起手,抹抹额头的汗和两个眼睛,说:“他跆拳道黑带,我是柔道黑带。” 蔓蔓对此要死党见好就收,对范慎原说:“范经理,我弟弟不是个傻帽的看谁打谁,你别听她瞎说。” “那是,她弟弟是上北航的。”初夏撅着嘴,非要和她顶,就是看陆家人霸道的行为不大顺眼。 一人一碗绿豆羹端着,说笑不断,浓浓的温情在中间流满。 此间,一辆吉普车离开了汇报的单位。 高大帅开着车,送几个爷回家,边请示:“我听我朋友说,我们回去的路上新开了一家饭馆不错,要不要吃了再回去?” 他们下飞机时十一点,在机场吃了点东西,赶回单位做汇报,出来时两三点,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家怕会麻烦家里人。在路上吃了再回去未尝不可。 高大帅在京城里朋友众多,经常被朋友拉着去尝新鲜,非一定是有名富贵的酒楼,吃出来的东西物美价廉,他的朋友个个都算得上是饮食圈里淘宝的行家。 “什么店?”知道高大帅口味信誉良好,答应了的爷们,问起仔细。 “上上周才开业的,叫【画饼充饥】,素菜为主。”高大帅一边开车,一边找路,找到了商业街的停车场,开进去停车。 几个爷从车里出来,不会儿,先看到了门面气势磅礴的天下第一饭庄。 “我看这装修的不错啊。”赵文生提着眼镜,仰头看天下第一饭庄的金黄大匾,赞叹。 爷们其实饥肠辘辘,只想找个地方吃,对价钱都不太在意。出国回来,风尘仆仆,都想轻松一下。再说只是点家常菜,到哪里吃都不会太贵吧。 可高大帅一摆手,道:“别看这店装修成这样,如果你上网去查评价,会发现最多只有两星,菜品毫无特色,宰人的陷阱一大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老板。” 姚爷听到他这话,又是摇着指头教育了:“你出任务,居然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回国吃了。” “没有,就昨天知道要回来了在英国上网查的资料。”高大帅慌声澄清清白,“而且,我这不是给爷们先开路,让爷们回来不用饿着吗。” “好了。”打断他像长舌婆的唠唠叨叨,君爷真是一样有些饿了,举目四望,“你说的【画饼充饥】在哪里,连影都没有见着。” “高大帅。”赵文生也有点怕他带他们去拥挤肮脏的小店,“好吃是一回事,但哥们现在想求一个环境好点的地方。” “赵大夫,知道你爱干净,放心,这家店,干净得能与你的消毒室相比。”高大帅拍打胸脯保证自己的美食家名誉,遥指街头拐角一处二层红色建筑,“就那里。” 一行人走到饭馆面前,看古色古香,朴素并不奢华的门面,好感倍增。 进到里头,地方宽阔。 这个时间段,本来哪里的饭馆都是像打烊的状态,门前罗雀。然在这里,能见到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各占一桌,品尝甜点,年龄是各阶层都有,老少皆宜。 说明这里的饮食如高大帅说的:口感既符合潮流,价钱经济又实惠,老百姓最爱。 找到一处对窗的位置坐下,没有空调,窗口吹进来的风,都很凉爽。 赵文生先一口赞出来:“好地方。” 姚爷抬起头,望见墙上明码标价像是在拍卖的艺术作品,狭长的美睐微夹,一丝盖不住的惊艳。 惊的是,在现代被工业文化覆盖的大都市中,极少能看到这样一个继承老祖宗风范的地儿。他记忆中有这样的地方,也是传承百年的老店,绝不是一个新人。 “老板是哪里人?”赵文生代两个爷问。 帮他们三个烫着杯,高大帅说:“老板挺神秘的,说是美国留学回来的,拿了MBA。” 蔓蔓和温世轩身在幕后,外界只能挖出代言的范慎原。 “美国华人老板?”赵文生在美国近期呆的时间长,对唐人街印象很深,因此对能接受是华人老板这个逻辑。 君爷低头,是翻起了菜谱,一页,又一页,翻了两页后,眼睛盯在一道菜上,久久没有离开。 高大帅以为他是想用这道菜,忙让服务生记下。 其他人又点了几道菜,高大帅让服务生交代厨师赶紧做。 一壶普洱茶倒进爷的茶杯,浓郁香气。 姚爷指尖点着桌面,看赵文生一只手在摆弄桌上插着朵鲜花的小瓷瓶,最终,赵文生从那个瓷瓶的光滑度和设计、图样等分析,判定:“花是真的不是假花。瓶,绝对是手工做的,瓶上的彩绘,是艺术家的作品。这个老板真有雅兴。在唐人街,都见不到。” 京城中如此处处一个细节都有雅兴的老板,别说赵文生,爷他们两个都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印象里有一人,却是很符合想象。 “陆君。”姚爷想的是差不多了,悄悄凑近君爷,“我记得你看的那道菜,是你妈当初在家里给你庆生做过的,干妈想做的菜样在这世上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153】沙子盖不住金子 陆夫人对厨艺的创新,堪称一绝。而且陆夫人闭门不出,只有家里人和少数亲朋好友能尝到她亲手做的菜。 两个爷额头抵额头,说了几句悄悄话。另外面对面坐着的高大帅和赵文生,面对面,干杵了会儿眼。 这边,应顾客要求,厨房极快地炒好了几个热菜上桌。 询问了爷的意见说是不喝酒,高大帅要对方上几个白饭,一边向几个爷介绍:“这里的是荷叶蒸饭。” “样样都做得精致,我想菜也必定精致。”赵文生搭上话,是觉两爷突然都默了声很是蹊跷。 两爷维持一种默态,各人拾起一双筷子,筷子头伸过去的,又是同一盘菜。 此菜名叫大虾炒滑蛋,加入绿嫩笋丝以及臭豆腐调料,光是看卖相,黄绿相间的浅色系在夏天里尤其爽目,几点红色妆点让菜品更鲜艳能抓人眼球。 高大帅流了口水。两爷目光别具一格,一下手就是好菜,待瞧瞧这味道如何。 姚爷是筷子尖蘸了点滑蛋兼粉碎的臭豆腐,入口后似乎连口动都没动,食物应该是入口即化。狭长美睐眸光闪烁,手执筷子的手指不动,似惊讶又似平静,总之,有些莫测高深的脸孔。 其他人能见的只是他刚尝那一口,是把筷子尖蘸到的一点调料都舔得干干净净。 由此推断说菜品是不可口是不可能的。 另一边君爷所夹,为滑虾一条,唇齿轻嚼慢咽,吃香斯文讲究,好像吃的是一道什么毒蛇猛兽似的,再是小心翼翼不过。吃完,也是好像把余味含在了口里,冷峭的眉宇,半蹙半疑的模样儿,冰冻三分的面孔僵了三分钟,最终,忽然,啪,筷子头搁在了碗沿。 那筷子头,也是干干净净,没见一点余料剩余。 两爷这幅状态,可把高大帅和赵文生看得既是惊又是急。于是,这两人急急忙忙跟着起筷,两双筷子同伸向两爷刚尝的那盘大虾炒滑蛋。 高大帅在要把菜一口塞进口里前,先顿了下,先看着对面的赵文生吃。 赵文生人是斯文,但在这点上不拘小节,一口菜肴在嘴里只嚼了两下,眼镜片上一亮,连赞:“好吃!在其它家也吃过大虾炒滑蛋,但和这家的味道完全不能比。臭豆腐香味十足,看有红色辣椒妆点,但是完全没有辣味,不知是什么做的。所以整盘菜清爽的味道没有被破坏半分。香味又去除了滑蛋与大虾的油腻。” 听这么一说,高大帅方是把菜也搁进肚子里,尝试之下,不说究竟是不是赵文生口里所赞的极品美味,但最少这味道是没有问题的,就不知为何惹得两爷是那般的表情相。 “不合口味吗?”见两爷那筷子头要么在半空要么在碗沿,一动不动了许久,高大帅心里惶惶,问。 这马屁,是他昨天想到现在的主意,千万可别拍错了。 相较他,对面的赵文生不是负责拍马屁的,不管爷口味合适不合适,先填饱自己肚子再说。况且,在他看来,这口味吃起来无论安全美味度都绝对是没问题的。要说问题,肯定是与这些无关的事。 两爷对高大帅的问题本是呈现一幅沉思状,一个眯眼一个冷目,再等看到转瞬间赵文生已经一人横扫了盘中的一半时,眸光骤闪,有了危机感。 “我说,赵大夫,你这是饿死鬼投胎吗!”高大帅向来吊儿郎当的调侃多出了诧异。 是未想,斯斯文文的人,吃起东西来,虽也是斯斯文文,但下手极快。 一筷子下去,一筷子起来,瞄准最美味的大虾,精准无比。 姚爷扬眉似飞柳,似是无奈地侃了:“文生,你这是把手术刀都对准饭桌了。” “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他戴眼镜的眼睛,居然能看小儿科。”君爷难得跟着侃一句,因为实在眼前这盘菜的消化速度太快了。 “你们不要歧视戴眼镜的,人家现在狙击手都有戴眼镜的。照样远距离毙了你。”赵文生指扶银光闪闪的镜架,斯文中露出吃人的狡黠,“再说,不吃,是对不起自己。对美味不下手,是蠢的行为,是违反人类的行为,是自甘落后的行为,是想把自己饿死的行为。” “停停停!”高大帅忙叫停,等赵文生再说下去,其他不动手的,都是猪牛羊了,“赵大夫我知道你是医学专家,哲学理论学的好。但都是哥们,你这样掠夺自己兄弟食物,你下得了手,我看着也忒残忍了些。” 赵文生眉扬,两袖一卷,清风傥荡:“这能怪我吗?我有抢吗?是他们孔融让梨?” “他们孔融让梨你不跟着孔融让梨,这种传统美好品德你不学习?” “问题是你这梨让了一圈个个都不吃,最终不是让梨自己烂掉,浪费食物,清高不是这种做法的。” 高大帅瞠目结舌的,赵文生这口才不叫好,叫什么都能扯,比他更能扯,扯淡超人。 转头,不与赵文生口头争锋论剑了,因为自己明显只有输的份,爷的马屁需得继续拍,请示领导:“爷,不合口味吗?不然,换个菜,换个菜馆?” 耳听高大帅的马屁拍到要论厨师不分青红皂白一干子打死换菜馆,赵文生插话了:“我觉得这味道这地方都挺好的,挪地儿麻烦。” 这高大帅即是慈禧前面的李德全转世投胎,哪管这地儿这味道怎样,更重要的是爷的心情怎样。 当即,手要拍桌子,喊服务生结账挪地方。 这时,对坐的姚爷忽的先开了声,眸光对着入门大厅九雀朝凤屏风后面依稀闪过的影子是飞逝而过,影子闪得过快,只抓得住点感觉,却足以让他对君爷说:“谁说要挪地方了?文生都觉得好吃的东西,我们怎会觉得不好吃?” 马不停蹄再塞一口菜的赵文生,差点被姚爷这话噎得,没有辣椒都得呛到,赶紧喝口水:“姚科,在学校里,你和陆科吃菜都比我挑剔。” “你刚不是说我们孔融让梨吗?我和君爷也不敢自称是孔融,只不过和孔融一样吃惯了家里菜,不适应外头。”姚爷睫毛一飞一飞的,比姑娘家都要艳三分的眼,射出来的光是毒死你。 高大帅听得不甚明白,只知道姚爷这话一出,定是不用换地方了。谁不知道姚爷的话君爷都得听一半的。 赵文生却是蓦地顿了筷子,有丝惊诧地望了下桌上的菜。 眼镜后的眸子微闪,似在使劲儿地回忆什么。 然,君爷点的这道陆夫人在家里做过的菜,是在上回君爷的庆生宴上,赵文生还在美国,没能回来品尝,无从想起。 而高大帅这种脑筋,即使吃过了一模一样的菜,都联系不起。原因很简单,即使相貌像,但陆夫人做出的口味,与这里大厨根据菜单仿着做出来的口味,差别仍是极大。再有,明显这道菜是在陆夫人的菜品上再加了一些改良。比如滑蛋里加入笋丝这一招,陆夫人本人的菜品里面就没有。 然而种种如此,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即是,做这道菜,或是这里设计这道菜的主人,与陆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是很难想到把臭豆腐这一要属加在这里头,这种不属于大陆任何菜系的特殊做法。 姚爷示意的意思一清二楚:勿打草惊蛇。 君爷听得明白,他们这次是无备而来,想抓人也无从下手。 “吃吧。”君爷重新起筷,眉目清冷,一如既往不辨喜怒。 可其他人都听得出他把问题先搁下的意思,于是都三缄其口,这时,饭桌终于恢复到了正常人吃饭的形态。 两爷沉静了。蹿躲在九雀朝凤屏风后面的初夏,可是活活地吓出身冷汗。 姚爷那刚刚锐利地一瞥,幸好她闪得快,以她怀孕妈妈的身份,能闪得犹如武侠里的女飞贼,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摸起了心跳。 蹑手蹑脚,转过身,是回到了二楼众人聚集的办公室。 一伙人,喝完了一锅绿豆汤。歇得差不多,温世轩正收拾碗锅,要抬下到下面厨房清洗。 范慎原见到拦着他,道:“温叔,你歇着,我让个工来拿。” “不用了,就这点活儿,我都干习惯了,又不重。”温世轩一点也不介意地说,“而且,今天天气热,来喝甜品的人挺多的,我刚才上来时,都见下面有点忙不过来了。” 下午的时候,因客人不多,饭馆经营采取了轮班休息,服务员厨房工也相对于正餐时分的时间段少了将近一半人数。 范慎原听了温世轩这话仍不依,要帮温世轩抬锅下去。明明这锅与几个碗一点都不重。 谭母望着笑着,与身旁的蔓蔓说笑:“我看这范经理,是真想把你当姐妹看了,你看,他都把你爸当爸孝顺。” “范经理是尊老爱幼。”蔓蔓答,眼中对于范慎原对他们父女表现出来的种种特别,是有一点疑问。 范慎原终拦住了温世轩,抢过温世轩手里的锅正欲抬出去,接着,是与匆匆闯进门的初夏差点撞了个正着。 孕妇最大,范慎原急忙退两步。 谭母看见,惊异时,跳起来说女儿:“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撞到人了都不知道。” 初夏吐了下舌头:“对不起,范经理。” “没事。”范慎原宽宏大量,说笑两句化解气氛,“阿姨你别说她,她是看到她老公来接她了,这心里急着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初夏。她本是要下去接老公的。要是她老公什么都不知道,匆忙在饭馆门口停车,匆忙闯进来,和正在楼下享用饭点的爷们来个四目相对。这可够精彩了! 冷汗爬上身,赶紧先摸出手机慌张拨打起老公的电话。 众人见她神色慌里慌张,而且不知要做什么,都停了声,顿了眼,范慎原都站在门口处停了脚步,一个个看着她。 来不及了。 杜宇那头刚接上老婆的电话,不满地说:“我这在开车,都说了快到了,你就不能等一两分钟吗?” “我这打电话给你就是要告诉你,你千万别开回来!”初夏是破嗓子大喊。 杜宇那头,都被老婆的喊声震聋耳朵,跟着大声问:“你说什么?我这都快到了我们饭馆的巷子口了,你叫我不要开回来是什么意思?” 急得是嗓子冒火,心跳直蹿,初夏狠跺下脚:“你赶紧踩急刹车先拐出去。拐出去了我才能和你说,听我的,不然我回家收拾你!” 听到老婆声称回家收拾自己这般重大,杜宇忙踩了个急刹车,反转方向盘,倒出差点杀进去的巷子口,找到一块地方先停下车轮,问:“怎了?” 办公室里,谭母听到女儿当着一众人的面说要收拾老公,忙是走上前瞪眼女儿:“都几岁大的人了,没大没小的,要当妈的,还在外头当别人的面前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妈!”没有时间和母亲吵,初夏着急地拨开谭母,是与死党对上目,道,“蔓蔓,你哥在下面。” 初夏急得像是干哑的声线,说出这话时有点像冒哑炮,但是,仍足以震得一场子的人,除范慎原,个个都像踩到了老鼠尾巴,尖叫不敢,又不知往哪里做动作,在原地乱跳。 老婆这个惊人消息,电话对面屏息静气聆听的杜宇也收到了。他猛地一直眼,仿佛是老鼠遇到了猫。 老婆说的对,他要是真闯了进去和当猫捉老鼠的爷面对面,爷不捉他,他回去,都要负荆请罪。 本来停着的小车快速掉头,一溜烟地跑了。 “这,这,这——”谭母三句这活像唱京剧的,带足了感叹词,手指,缓慢地指向蔓蔓,“是来抓她的?” “我看不像。他们在楼下吃饭。”初夏说。 在楼下吃饭? 说明不是一门心思来抓蔓蔓的。 但为什么爷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蔓蔓对自己的哥提前回国,都很讶异:自己这个腹黑哥,连自己的妈都骗。 “因为我们的生意太好了,做的饭菜好吃。”谭母扶住额头,得出比较正确的推论。 纸盖不住火,还不如说是沙子盖不住金。 手艺好,无端端的,把爷都能给惹来了。 众人无可奈何:总不能为了不惹爷,有意放着大把钱不赚吧。 “现在怎么办?”初夏紧张地问。 “溜。”蔓蔓挺是淡定地吐。 反正她每次做了“坏事”,在她哥面前溜的机会可是会少。 说起来,她也只有在她哥面前敢做“坏事”。 她蔓蔓是良家女子,从某方面而言,之所以干“坏事”,都是被她哥的臭鸡蛋脾气给“逼”的。 范慎原搁下锅,走了过来,说:“有必要吗?不如,我下楼去和他们谈谈。” 娃娃脸极是严肃,有为了蔓蔓愿意赴汤蹈火的精神。 初夏和谭母猛眨眼:瞧吧,我都说,这个兄弟之间的妒忌心,比当老公的还要强。 “范经理,不用了。”蔓蔓急忙摆摆头。 她哥的脾气她最清楚,范慎原下去为她说话,绝对只会是火上加油。 这一点,立马获得了其他人的连番点头。 最坏的结果是范慎原这一闹,蔓蔓要终身“软禁”了。 众人很铁地否决了范慎原的提案,范慎原无奈之下,只得加入了他们“溜”的作战方案。 “怎么溜?”初夏再提出问题。 谭母老道,快速指出了一条逃亡的快捷通道,以游击队发现敌情后快速反应的状态说:“温叔的小货车都是停在厨房后门口。我们下楼后,直接穿过厨房,从后门口走。” 这会儿,蔓蔓都要佩服起当年自己选择这地方时,竟然都想到了逃亡这一步。因为,刚好下楼梯的楼梯口,对着大厅有一面墙阻隔了客厅里客人们的视线,而厨房的门,恰好开在楼梯口的侧面。 “走走走。” 一群人拎着包,像那打游击的,先下去个人望风,然后一溜串地下了楼。两个孕妇比平常下楼梯都要小心。 下到楼梯口时,径直往左去,即是厨房门了。 但众人耐不住好奇,包括蔓蔓,都在不自觉中悄悄地将头伸出一点,往半边墙旁边立着的九雀朝凤屏风里的孔眼儿望出去,寻找到初夏指的那个方向。 君爷冰寒的背影,以及姚爷妖孽的脸,和赵文生、高大帅,都是不难认的,在哪里都有强大的存在感。根本不需要找,一下就能吸引住人的眼球。 她哥来了,姚爷在,刚娶了她二姐的二姐夫也在。 蔓蔓的心几乎是跳到了嗓子眼。 君爷是猛然觉得背后有一阵清风掠过,异样让他缓慢地回过头,望到那张九雀朝凤屏风,然后面似乎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君爷?”高大帅跟在爷后面好奇地探脑袋,伸长脖子,同样看不到一点东西,问。 姚爷的筷子伸过去,敲中他碗沿:“你看什么看?领导要看的东西领导都没有发话,你能看吗?” 高大帅悻悻地缩回头,这会儿,他再傻冒,都觉察得出两爷的心情貌似不悦。 赵文生斯文庄重的眉毛凝起,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道道菜都很好吃,好吃到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挺像在哪里吃的饭? 抓不到目标,君爷把头转回来。 突然,他刚望去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摔落在了地上,可能是铁锅之类。 大厅里的顾客,纷纷抬起头,寻望了会儿,见没有异样,转回了头。 而此时身旁随巨响嘭站起来的冰冷身影,浑身透发的巨大寒气,让高大帅一口茶呛到了肺里:“咳咳咳,君爷?” “陆君!”眼见对方是要爆了,姚爷摔下筷子,起来急追。 形势不妙,赵文生和高大帅也都摔了筷子,追着跑过去。 “哎——”服务生见四个客人直奔厨房重地来,着急地伸手拦挡,“这里是厨房,外面的人不准进的!” 手,不费吹灰之力一拨,推开了所有敢此刻挡在面前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撞开厨房的门。 厨房里面,几个戴着厨师帽穿着厨师衣服的人,都抬起了头转过了头,用一双双惊诧的目光望着来者。 如高耸的云峰屹立在门口的男人,有着俯瞰的傲气,以及让人不禁寒战的冷气,鹰一般锐利的视线,在厨房里巡视了一圈,俯瞰在每张惶恐不定的脸。没有找到可疑的人选,只看到一个小工蹲下身,捡起一个在地上打滚的铁锅。 “这是怎么回事,小刘?” 在气氛达到了僵点,整个厨房的寒气因为男人找不到目标要变成冰窟时,门口立着的几个人背后,忽然传出一声。 “范经理!”被君爷推开的服务生,宛如看着天神降临一般,望向出现的范慎原。 范慎原是从后门一溜小跑跑回到了前门,从前门走进来的,狂命的跑步速度,让他额头出了几滴汗,好在天气热,大家只误以为他这是刚从外面出差回来。 姚爷和赵文生、高大帅此时都已回头,把视线从厨房,转到了这个新出现的男人身上:衣冠楚楚,有点年轻的小白脸。但那双富含深色的眸底似乎不能小看。 姚爷对着他目光一闪而过。 范慎原也谨慎地看着他们几个,都是一身军容,不立而威。 军人,本事,就一身英姿挺拔的军装,不容让人忽视。 然范慎原对军人,似乎并不是很陌生的样子,嘴角酒窝客气地笑:“各位军爷,是小店里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让各位不满意吗?” 姚爷即给高大帅一个眼色。 高大帅出面:“没有什么。以为是听到老鼠的声音,所以跑过来看一看。” “老鼠?这怎么可能?”范慎原在心里对这个形容词万般不悦,因为这等于在说蔓蔓他们是老鼠,不过,蔓蔓他们的确是逃窜了,掩盖住内心的波动笑了笑,“我们这里是具有现代化餐饮管理的饭馆,每天都有专业的灭鼠公司上门服务。”道到最后,是有意在没有转过身的君爷背上钉上一目,寓意深长:“如果你们在这里能帮我们抓到一只老鼠,我们饭馆十倍奖金奖励。” 对方这张挑战贴,君爷收到了。身影转回来,冷目冰到极致,却是只在范慎原脸上轻轻一掠而过,然只这一瞥,都有着与其刚才的话争锋相对的锋利,和可怕的警告。 “如果没有什么事,请几位不要打扰到我们工作人员的工作,回座吧。”范慎原不动声色,做了个请字。 君爷这股气势,连站在身旁的他都感到出汗,而眼前这男人好像丝毫没有所动,高大帅暗自吃惊,是在范慎原那张酷似小白脸的娃娃脸,再度搜寻了一番:是哪里的富家公子吗? 根据姚爷的暗示,拉了个服务生去问:“他是你们老板?” “是。”早有范慎原等人的吩咐,服务生点头,绝不会提到蔓蔓和温世轩的名字。 “他一个人投资建了这家店?” “是。” “美国回来的?” “是。” 接连得到三句是,根本挖不出任何,高大帅从一般疑问上升到了十分疑惑。 这家饭馆,似乎真隐瞒了什么秘密? 坐在厨房后门外小货车上的四个人,都如在掌心里端了杯快溢出来的开水,一动不动。 脑门汗滴滴的谭母念起了粗手粗脚的女儿:“要不是你把那个锅撞飞了,我们需要还在这里等吗?叫你平常走路小心点,到现在都没有变。” 初夏咕哝着:“我也不是有意的,只不是想走快一点,别被发现。” 因而,几个人都是第一次当游击队员,吓得不轻,极度怀疑自己如果回去抗日战争年代,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打出第一枪,就得先被毙了。 嘟嘟嘟—— 范慎原发来可以出发的短信收到了,温世轩马不停蹄,一踩油门,小货车倏地蹿了出去。 直到离开了危险地带,几个人都犹如快翻肚子的死鱼,在座位上仰的仰,趴的趴。 开出到红灯路口前,为了避免小货车超载,与杜宇的车先碰头,然后几个人全转移到了比较舒服的小车。 蔓蔓离开货车之前,再三交代养父这几天先在家里呆着躲风头。温世轩点着头。 到了杜宇小车上,杜宇一家也商量好了,要在家里躲风头,至于躲多久,要看爷的行动情况而定。 “我和范经理通过电话了,他同意,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准妈妈都呆在家里不要奔波了。至于岳母,每天范经理会让人把单据送到家,你在家办公。我,也尽量不回饭馆,做在外联络工作。”杜宇道了一串应急性安排。 众人都没有意见。 蔓蔓揉着额头,想着刚在屏风后望过去的那一眼,看到她哥时,她哥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好像美杜莎把她给瞪住。 可以想象,如果被她哥抓到,她必得被她哥剥层皮! …… 吃完饭,高大帅继续开车送几个爷回去。 气氛完全不比刚来那会儿,乌云密布始终笼罩在领导脸上。 高大帅这马屁,俨然又给拍错了地方。 这样都能拍错地方,高大帅心里直喊冤。 好在有个赵文生拍拍他肩膀安慰他:你没有窦娥那么冤。 车子开到大院,赵文生先走,拎走了小家伙的礼物。两个爷提着行李,里面各装着一只泰迪熊。 高大帅其实挺好奇,赵文生给小家伙是买了什么。 昨晚接到电话知道今天老公下午要回家,蒋梅带着儿子下午都在家里等。 东子趴在窗上的小脑袋瓜,这会儿不像以前等亲爸爸那时候天天失望,很快的,看到了狐狸爸爸的身影。 狐狸爸爸站在窗口下,仰头时,提了下闪光的眼镜片。 小家伙忙装作害羞地缩回了脑瓜。接着溜下椅子,是抢在妈妈面前给爸爸开门。 这孩子?蒋梅都哭笑不得。 感觉儿子比她更依赖她老公。 什么时候这爷俩是好到了如胶如漆。 小手接连打开木门和防盗门,然后缩回去放在背后,装作不是自己开的。 赵文生拉开已经打开锁的防盗门,看到妻子儿子都站在门口迎接自己,这种感觉就是不一样,咧开白齿一笑:“我好像变成国家领导了。” 蒋梅笑着,帮他把手里的行李先拎过来一半,问:“不是说中午到的飞机吗?” “去了单位做汇报,在外面同行的同事一块吃了饭再回来。”赵文生牵着小家伙的肩膀走进家门里。 “原来都没有吃饭。早说,我在家里煮好了让你们一块过来吃。”蒋梅边走边回头和老公说话。 听到妈妈这话,小家伙立马说:“妈妈,舅妈今天不在家,没人帮你做饭。” 蒋梅的脸顿闹了个大红:“我可以叫外面的师傅炒几个菜回来。” 赵文生却因刚在饭馆经历的事,抓到了小家伙的话问:“蔓蔓不在家?” “我打电话给舅妈,舅妈说她在外面有点事,但会带甜品给我回来吃。”小家伙说了这么多有关蔓蔓的事后,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因为舅妈交代过他要学间谍保密,小手捂住小嘴。 蔓蔓近来常带些甜品给他们母子尝,蒋梅倒不觉得什么,因为弟媳的厨艺本来就好,自己做很方便,继续问起老公:“你们在哪里吃的饭,吃得饱吗?” 说起【画饼充饥】的美味佳肴,除去两爷奇怪的反应,赵文生是赞不绝口:“高大帅介绍的地方,价钱不贵,也很好吃。吃的是素菜,营养均匀。明天休息,我带你和东子一块去尝尝。” 连老公都称赞的地方,蒋梅听着兴致勃勃。 小家伙对此表现出来的沉静,却是令两个大人都有点儿惊讶。 偷偷背过身去的小脑瓜,是拿小拳头塞进自己惊讶的小嘴:糟糕,原来爸爸已经先去过舅妈的秘密据点了,不知道舅妈有没有被发现? “东子不喜欢吗?”狐狸爸爸的头伏低下来,贴在小耳朵边,温柔得令小家伙顿时寒毛竖立,蹦起来。 “喜欢。”小脸蛋装得像随时愿为舅妈英勇就义的勇士,笑一笑,咧开串小白牙。 蒋梅看着儿子这幅贼溜溜的样子居然有点像老公而不像前夫,不免摇头好笑。 嗯哼。狐狸爸爸先暂且放过了儿子处处表现出来的可疑迹象,是迫不及待地将讨好儿子的礼物放到了大桌子上。 小家伙两只小爪子急忙拆,这么大的礼物,他亲爸都没有送过给他。 “东子,慢点。”儿子猴急的样子,都让蒋梅着急。 包装纸拆开来,没有见里面的东西,只见到包装盒上的图形,都足以让母子俩傻眼。 航空母舰?! 这是一艘以1:500比例制成的非纸板为合金的航空母舰模型,价钱是不用说了。 “这是英国皇家号的模型。我家里还有辽宁舰的。上回我妈说东子很喜欢,我说,那就集一套吧。有出差的时候,顺道带回来。一个现代军人,对各国的武器装备,都必须有一定的了解。” 狐狸爸爸的话,让小家伙的眼眶都红彤彤的,水光泛滥。小男子汉,两只眼瞪着航母,使劲儿把高兴的泪水吞回去。 蒋梅也是吸了口气,摸着孩子的脑瓜对丈夫说:“我得在书房里头腾出个展示柜,给你们爷俩专门放这些东西。” 赵文生对妻子点点头。 小家伙这时候一溜,从妈妈手里挣出来,跑进房间里面。 望到儿子跪在椅子上着急地拨打电话,就知道是急着去找舅妈了。 蔓蔓接到东子的电话时,人正猫着腰,躲在屋门后面从门洞里往外瞧,等瞧到了两爷从楼梯走上来,她哥站在了她屋门口,她一颗心从胸口里蹦出来。 嘟嘟嘟手机响。 君爷竖起耳朵一听,就知道是妹妹的手机铃声。 姚爷考虑着,是不是现在就把泰迪熊送出去,但似乎不是时候。 “哥!”对屋,陆欢和姚子宝,都在陆家等着,拉开门,急着上来帮两个哥拎行李。 姚子宝对自己哥说:“妈说今晚大家都到这边吃饭。” 刚在一家类似陆夫人手艺的饭馆用过餐,姚爷对于再尝陆夫人的手艺,多了份对比的探究,应声好,提步进了陆家。 “哥?”陆欢接过兄长的行李时,发现兄长心不在焉的,接着看见兄长的目光停在对屋的门,了然一笑,“哥是想问姐吧?” “你姐呢?”君爷这话是明知故问。 “她在家啊。”陆欢答。 躲在门后听到弟弟这句打掩护的蔓蔓,感动得在心里说:好弟弟,姐姐以后定报答你。 同是听到弟弟这句话的君爷,手伸出去,是在弟弟拔高到快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上拍拍,语重心长地拍拍。 陆欢对着兄长笑,笑得极其真诚和无辜,周身却是瀑布一样冒汗。 因为他哥那张万年冰山绝不融化似的冰颜,此时此刻,对他是笑了起来。 想象一下阎罗王笑是什么模样,即是眼前令人惊恐万分的一幕。 君爷笑得很自然的,帮弟弟理了理领子:“做哥的,最高兴看见你们姐弟俩感情又进了一步。” 【154】老公也回来了 “怎么都站在门口?”姚夫人张望他们兄弟俩杵在门前,喊道。 “我哥关心我。”陆欢巧妙地应答后,借此机会逃窜进家门。 他哥,是在原地又站了会儿。 陆欢能想象,他哥如狙击手的瞄准姿态是在狩猎谁,不禁为蔓蔓汗颜一把:姐,你自保吧。 君爷低头迈进门里。 客厅,姚爷坐在陆夫人身边,正在说话。 “干妈,我记得你给陆君去年庆生时做过一道菜,大虾炒滑蛋,今儿我和陆君回来时说起,都挺怀念这道菜的。不知道我们今晚有没有这个口福?” 姚爷说这话时,语气轻柔,笑颜如花,像是随手拈来,随意提起,满腔肺腑的真诚。 陆夫人听到他这话,眼皮跳了下,一时可能想不起这是给女儿出过主意的菜,因为疼两个儿子,说:“你们想吃是吧?大虾可能没有。这样——欢儿,你去下菜市场我们常去买的那家海鲜铺找王叔,挑一斤虾。” 陆欢接了任务,与姚子宝一起走。 姚夫人端了盘蔬果出来,问:“没有告诉囡囡吗?她哥都回来了。” 君爷未吭声,向来板着的脸,似乎有些不悦。 姚爷望他一眼,笑吟吟地对自己妈说:“是要告诉囡囡。你们都不知道?我们那天出发时,她还专门下楼去送她哥,看到她哥走了她才上楼。” “哎?有这回事?”姚夫人稀奇地咦一声,继而对陆夫人笑起来,说,“看吧。我都说了,囡囡那孩子自小就忒喜欢她哥,维护她哥。吵架什么的,都是感情好的表现。” 提到他们兄妹俩时不时爆发的战场,陆夫人干巴巴地接着话:“是。但他们小时候好像从不吵架。” “囡囡小时候,那是多小,会吵架吗?”姚夫人哈哈笑着,催促陆夫人打电话给蔓蔓让蔓蔓过来。 在自己家里的蔓蔓,接到了小东子的电话。 小家伙,先是高兴地说起狐狸爸爸给自己买的超级航母。 没想,赵文生花下大血本极力讨好小东子,打的应该是射将先射马的主意吧。 蔓蔓想:这赵文生的确狡猾。 “舅妈。”紧接小嘴巴要告诉的秘密,是绝密机密了,小手捂着话筒,如小蚂蚁的声音说,“我听到我爸爸说他在你的饭馆里面吃过饭了,还说,明天会带我和妈妈过去吃饭。” 这是个重大消息。 蔓蔓极力地赞美老公的小外甥:干得好,记住继续伪装,千万别口里走漏了风声,这边舅妈自会安排好的。 小家伙点点头挂了电话,满意的小嘴弯起来能如弧狡黠的新月,听到妈妈喊出来吃西瓜了,溜下椅子走了出去。 这边,蔓蔓刚紧张地与杜宇通完电话,交代完明天会有人继续突击检查的消息,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让她过去。 不得已,她整了整衣服,走了过去。 “来,坐。”姚夫人拉着她坐在沙发中间,“你子业哥说你在出发的时候,已经很想你哥了,现在你哥回来了,还不赶紧说说话。” 月儿眸一眨,极是不可置信地朝低头微笑的姚爷那瞧上一眼:爷,有你这样诬赖的吗? 接下来,这尴尬的处境别提了。因姚夫人的坚持,所有人静默地等着她对她哥说句话。 蔓蔓感觉是,上台接受批评教育,都没有眼下这般苛刻。 她说什么好呢? 琢磨了好一会儿:“哥,你回来了?” 话刚完,肩头被姚夫人闪电式反应地一推,姚夫人吃吃吃笑起来:“这不是废话吗?你哥都坐在这里了。” “妈。”姚爷不得不发话了,眼见蔓蔓因为无所适从是要低到地洞里头,再被姚夫人这样闹下去,恐是得灰溜溜逃了。 姚夫人是性子直率,早就想捉弄下他们两兄妹了,只因他们两个吵架时少不了让做大人的看了闹心,儿子贴心的提醒,她也明白玩笑适可而止,转过来对干儿子陆君说:“陆君啊,你在外有没有担心谁啊?” 他本来没有担心谁,因为出发时都全部安排好了,一切稳妥,然而,回来第一天,就给他碰上了【画饼充饥】。当然,他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这家店是不是有他所想的成分在里面,不过这心情确实很不悦,恼火。 “只担心不听话的人。”冰冷似火的声音吐出齿间时,都能冒出点火花来。 陆夫人和女儿,一起心脏嘭嘭嘭加速地跳了三下。 不知情的姚夫人,听出点端倪,挺是疑惑地看了看好姐妹陆夫人,接着,是回头对两个儿子说:“你们刚回来,长途跋涉,累了的,都去休息会儿吧,晚饭好了,我们再叫你们。” 姚爷就此在陆欢的房间里休息,免得上楼了。 趁两个兄长都去房间,蔓蔓抓住母亲的手,问:“欢儿呢?” 刚她弟弟还在这呢,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是疑点。 “你两个兄长说是要吃大虾炒滑蛋,我让欢儿去市场买虾。”陆夫人道。 蔓蔓汗滴滴:非是指定了这道菜,肯定是下午她哥他们刚点过了这道菜。 看姚夫人走开,陆夫人轻声贴着女儿耳边问:“你今天在饭馆了吧?怎么会提早回来?我都是在他们快到之前,才接到他们电话知道他们到了,欢儿打给你时你说你都已经回来了。” “嘘。”蔓蔓手指头贴着嘴唇,“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这事千万不要提,不要说,被哥知道就完了。” 陆夫人本想在大儿子面前争取自首宽大处理,被女儿这样一说,三缄其口。 这边没有自己什么事,蔓蔓回到自己屋。 五点左右时分。打算给老婆一个惊喜么有事先打电话的蒋衍,一个人拎行李袋偷偷摸摸爬上楼,摸进自己家。 蔓蔓在卧室里和初夏通话,浑然不觉老公打的偷袭。等背后一双手突然摸过来,吓得手机落到地上,诺基亚在地上滚了三圈。 “蔓蔓?”没有想到会把媳妇吓成这样,毕竟这他不是第一次打偷袭了,媳妇早有免疫力,今天这是怎么了。 慌慌张张把媳妇发抖的两条膝盖一扶,扶到床上坐下。 蔓蔓吓的是,以为是她哥听到了她和初夏说话。 因为这屋里的钥匙,只有她老公和她哥有。 手在她背上抚摩,给她顺顺气。 她这会儿的惊慌比看到他这个老公带来的惊喜更大,几乎占据到她整张脸和整幅心思。 蒋衍凑近到老婆的脸跟前看,两个星期没见而已,所以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变化,唯一好像是皮肤晒黑了一点。 英眉一扬:“你近来经常到楼下散步?” 在快速反应过来后,她有模有样地说:“是啊。方医生说,孕妇要适当运动,适当晒晒阳光,有利于健康。” “你刚和谁在讲电话?”一边说,一边帮她捡起掉落的手机。 她伸手就抢过来,考虑到他有可能看到了电话号码,答:“还能有谁?是初夏。” 嗯——拉着长长的一声,指尖顶住额眉,斜靠在了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婆:“你不想念我?” 看见老公回来她怎么会不高兴? 可惜做贼心虚的心理已经将她吓得这口气都没有缓过来。 “想啊,怎么不想?”她一推他伸过来的手,低头去帮他收拾行李,“不过是被你吓着了。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很难吗?” “想给你个惊喜。”哪知道会把她吓成这样,前所未有的。 剑眉往上一指,往她低着的脸庞上看了又看后,好像有些懒懒地挪到办公桌边,伸手去拿桌上老婆写的财务日记。 蔓蔓回过神来后,老公已把她的财务日记捉在手里兴致地翻看。 还好,她跟谭母学习的部分饭馆财务记账,都存在公司电脑里,家里是没有的。 翻了会儿,没有发现异样,问:“我听说大哥回来了。” “是,刚回来不久。” 媳妇的眼光,说话都闪烁其词。 蒋衍弯下腰,撑着下巴颌,做出和自己小外甥一模一样的动作:“我说,蔓蔓,我之前和你说过吧?你千万别惹出惹火大舅子的事。” “我有这么傻吗?他那只火药桶,我惹他做什么?”拉开老公的行李袋,将里面要放洗衣机里洗的衣服一件件扯出来,抛进篮子里,动作很狠,有些发泄似的。 见她都快扯烂衣服了,当然知道她这不是针对他这个老公,只能说她真是惹火了大舅子了。 眉宇那里跳了三跳:“他回来,你没有和他吵架吧?” “没有。”蔓蔓煞有其事的,“就和他在客厅里坐了会儿,他累,先去睡觉了。妈和姚夫人都在的。” “那你全身紧绷成这样做什么?”蒋衍一掌拍到媳妇耸立的肩头上,“我回来了,你紧张了?” 蔓蔓心里流泪:老公这是怎了?回来以侦察兵的态度一再审问观察她? 板起脸:“今晚要过去妈那边吃饭。你赶紧去洗个澡,看你臭的。”说完,甩开他的手,佯作生气的。 “我——”赶忙把袖口搁到鼻子下闻闻,喊出冤枉,“我回来之前还专门洗个澡呢!” 赶老公这只鸭子进冲凉房洗刷刷,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些,拿起老公那一篮子要洗的衣服走到阳台,打开洗衣机一件件扔进去。做着这些一成不变的事,心不在焉,心里甚至有些恼: 她这是躲什么呢? 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蔓蔓,洗衣皂呢——”老公在冲凉房里喊。 不知道要洗什么东西,极有可能是他为傲的白袜子。 弯腰翻开洗衣机旁的小盒子,里面没有洗衣皂了。 蔓蔓拾起钱包下楼去买。 想着走远一些到超市,顺道买些其它的。五点了,太阳的余温仍在,头顶是斜阳的晒。举手遮遮额头,回想前几天,她这时候还在饭馆里和众人忙得不亦乐乎。虽然有些辛苦,但是有事做,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日子充实。 她真不适合整天坐在家里。因为那种只花钱不赚钱的滋味太难受了。还是赚着钱数钱的感觉好,心底结实。 有钱攥在手里,哪怕出什么事,都能安心。 初夏说她是小财迷,一点都没错。 只是她太记得了小时候没钱那种受人鄙视的滋味。有时候看不起的目光,比拿拳头欺压你,要更伤人的心。长年累月积累之后,变成了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痕。 超市门口,几个男孩,打扮穿着挺潮流,骑着改装后一辆应该都是上千块以上的自行车,在前面悠闲地骑着,彼此说说笑笑,但是,一双双眼光,不时是停在了后面的人身上。 离他们一米远,一个有些胖的女孩子,推着自行车,像是在追他们,喊:“你们骑慢点!” 可男孩们没有停下,反而是女孩喊得越急,他们骑得越快,女孩赶着追时不小心绊倒,摔了个人仰马翻。男孩们不是没有看见,回头望到女孩那副摔得眼青鼻子肿,个个却是欢快地笑了起来。 眼前这幕情景,好像过去播放的电影重放,抓住了蔓蔓的心头。 看着那女孩红着眼眶调转车头往回走。 很久以前,似乎有个男孩也是这样,利用她对他的仰慕,肆无忌惮地欺压她侮辱她。 眉头轻微皱着,那个男孩怎样,她其实早已忘了,没有去追查。 走进超市,蔓蔓买了一排肥皂,再挑了几个衣夹子。 “一共是二十二块六毛。”收银员刚接过她递来的钱,忽然是瞠大了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蔓蔓被对方惊讶的表情震住,忙拿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摸到了血。 是鼻子流血了。 慌张时,没想多,拿手再抹抹鼻子,肯定是越抹越多。 “哎呀。别抹鼻子啊,赶紧把头仰着。”幸好这收银员是个老大妈,对流鼻血有经验,一边叫她仰头,一边拿纸巾搓成两条纸条筒,帮她塞住流血的鼻孔,最后再给她张椅子坐。 蔓蔓仰着头,感觉那血从鼻孔里流回咽喉,是在吞着血。 老大妈拿了只蒲扇给她扇风:“你啊,有没有什么病的?” “没有。”蔓蔓很肯定地道,“小时候天气太热的时候也会流鼻血。” “那你这是热气。”老大妈摇摇脑袋,“要多喝些水,别被太阳晒到。” 北京有时候干热起来,不比南方,鼻孔干燥,很容易擦破流鼻血。 老大妈一一教育她,蔓蔓很受教,问:“这头要仰多久?” “半个小时左右吧。”老大妈说。 半个小时?老公洗完澡出来不见她,不是得飙? 先发条短线给老公,说自己出来买东西,别紧张。 谁让现在是风头上,她那个刚回来的哥,正到处想抓她小辫子,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哥给抓到了。 超市里的客人来了一波,老大妈回去收银台,将蒲扇给蔓蔓自己扇风。 百无聊赖地拿着蒲扇扇了几下,其实坐的这地方也不太热。 一辆帅气的银色兰博基尼靠停在了超市门口,应只是路过,一男一女走下车,没有走去货架,直接走到收银台,男的开口就说:“两瓶雀巢咖啡,带走,多少钱?” 老大妈只得自己帮他们去找雀巢咖啡,因为知道这种趾高气扬的贵客得罪不起。 蔓蔓稍微低下下巴颌,观察这两只孔雀样的男女。 男的仪表堂堂,脸庞英俊,但显然还没有她老公长得好看,只是端的姿态很是风流小资,处处显摆自己是一名与众不同的人物。而且这个五官,让她的记忆里深处蓦地翻出一号人物。 对,就是眼下他这副朝她看过来,扫到她一身不怎样的衣服和面貌时,眉角斜勾,这幅若是高深莫测的样子,没有像李振伟那样显露的不屑,却远比裸露的鄙视更让人难堪至极——“可怜”她。 看来,她刚在路口遇到那个被人嘲笑的女孩,不是一点都没有关联的,至少是让她很快回想起了这个人便与眼前对上了号。 翻滚出来的记忆太清楚了,他当年和一群男孩骑车,她和另外两个女孩骑在后面,本来以为他是个温谦有礼心肠善良的人,就在那天,给残酷地揭露出了底下的一面。 她和另一个女孩子逐渐落后,摔倒了,他和那些男孩回头,开始笑话她们,一个劲地笑个不停。她们当时摔得有多惨,差点摔死,正因为跟着他们从滑坡上骑单车下来,给摔的。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故意骑那条路让她们摔。 说是男孩子的恶作剧已经过了。因为不止她一个女孩子遭遇到这种事。 极具邪念的一个男人,把人的性命当成玩具一样,草菅人命。 说起当年她为什么会和其她女孩子误以为这是个好人,在于他平日里即是个三好学习,优秀班干部,在同学里威信极好,谁都没有想到那方面去。而且在她们摔倒的时候,他跟着同伴一块笑,看着她们的眼神,就像眼前这刻的眼神一样。 可怜虫。 她不是个傻瓜,会再以为出谋划策的他真是富有同情心。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江晖。 “怎么了,你认识她?”江晖忽然问的是站在他身旁的女伴。 不巧,这个女伴正好也是蔓蔓她认得的。 廖舒雅在定睛三秒钟,认清蔓蔓那张鼻孔塞着两条纸筒的脸是蔓蔓时,口舌结住,不知道怎么说话。 蔓蔓是不会认她的,蔓蔓现在不是温家人。 她不能在这男人面前自取其辱,摇头道:“不认得。” 江晖却是对她和蔓蔓之间的某种波长感觉到了迹象,一双好似暗月的眼眸在蔓蔓的五官上琢磨了阵,最终,是从蔓蔓那双丑陋的黑框大眼镜,给翻出了点端倪。这让他一惊,惊诧明显镀在他眼底里,接着,有点大的嘴巴是笑了起来:“我好像记得这个人。” 廖舒雅被他这话给惊到! “我不是说过我当年在你老家上过小学吗?不知是不是我记忆错,好像是遇到老同学了。” 听到他这一副感慨着和老同学碰面的情景,蔓蔓在心里冷笑:你对自己做过的坏事,倒是真记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江晖在与蔓蔓的丑陋大眼镜再撞上时,眸光忽的一紧——这女人,在鄙视他? 竟敢鄙视他?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鄙视过! 因为他是优秀的,极其优秀的,每个老师、同学、家长、长辈,到现有的同事,哪个不是称赞他优秀。 她能鄙视他什么! 如果他记忆里的事是真的,这女孩,是在他面前摔过无数单车之中的一个,不过是一个一点小小伎俩就能上钩的可怜虫罢了。况且,他认真做出来的诱饵,没有人能识破。 但记忆告诉他,这女孩好像不一般,至少,她似乎真的是很生气地与他断绝了来往,不认为只是其他人拉他一块做出来的恶作剧。 这女孩,有些危险? “江先生。”对廖舒雅来说,在这里对着蔓蔓,需要担惊受怕。要是被蔓蔓察觉了,她这是奉命来拉江家这只大企业准备来应付蔓蔓的【画饼充饥】,那就糟糕了。所以必须赶紧走。 斜眼是在廖舒雅那张慌张的脸扫过,江晖付了款,与她一块走回兰博基尼。 像匹野马的兰博基尼,似乎是很好地泄露了这个伪装温和谦让的男人底下的真面目。 既然都看见廖舒雅和这人勾结在一块了,难保是为了饭馆的事,蔓蔓不敢怠慢,急忙报了消息给杜宇和范慎原,说是要谨防一个叫江晖的人。 江晖?对于这个名字的出现,范慎原的表现,远超乎杜宇的想象。 震惊,天雷轰轰,在范慎原稚气但不失稳重的脸密布,愤怒,继而蕴结在他咬紧的牙齿间。 “这个廖明有没有毛病!竟然去和我们的死对头合作!” 对于范慎原跳起来愤怒大吼的话,杜宇听着是没头没尾听不懂。 江家是范慎原在美国做生意的奶奶的死对头。范奶奶,在这笔资助廖明一家创业的资金里投入的款项并不少。 怪不得范慎原怒成这样。 “范经理你认得这个人?”杜宇问。 化成灰他都认得。无恶不作的伪君子。 “伪君子?” “是!”范慎原道这话无比沉重的,就因为曾经,他的姐妹,因江晖的关系,差点声名俱毁,一个女孩的清白都没了,最后只好跑到了大陆念书考上部队学校,进了绿色军营远离尘嚣。 而江晖做出这一些,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他们在美国的生意,那还是一回事,但不是,那是江晖玩弄女人的恶趣味。 可惜,除了知道真相的他和他家人,整个社交圈,不会有人相信江晖是个坏人。江晖平日里表现的太好了,太完美了,以至于即使他们把这事说出来,每个人也都只会认为江晖是无辜的,而罪魁祸首是他的姐妹。 邪恶到这种地步的人! 杜宇听着都周身发寒。 廖明找了这么个可怕的对手,是想做什么? 见没有流鼻血了,蔓蔓擦干脸上的血迹,准备回家。 在大院门口,遇到了两个从菜市场回来的小伙子。 “姐,你上哪去了?”陆欢边问,边帮她先拎过购物袋子。 “不重。”蔓蔓说。 姚子宝是看着她衣服,看了会儿,紧张地忙扯了下她的衣摆。 怎么?蔓蔓莫名地回头。 姚子宝有些尴尬地指住她衣摆那里。 额。 是刚流的鼻血掉了几滴到衣服上。 不过姚子宝可能以为是她来那个—— 小孩子不知道孕妇不会来那个。 蔓蔓一面庆幸,一面是三两步赶着上楼回家里换掉衣服。 “姐,你别跑啊。”陆欢担心她摔着,跑上去抓着她的手。 几个人回到楼上。姚夫人给他们拉开铁门叫:“在楼梯嚷嚷什么?” 两个小伙子与姚夫人眼瞪眼,像个三岁大孩子没心没肺地笑着装糊涂。蔓蔓则闪进了自己屋里,背后追来姚夫人的声音: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蔓蔓应了声哎,进了卧室里换掉了沾血的衣服。 老公从冲凉房里出来,擦着未干的头发,问:“买个洗衣皂,怎么去那么久?是买了什么?” “就是没有买什么才逛得久。”蔓蔓答的利索。 蒋衍突然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她:“你好像换衣服了?” “出去回来一身汗,所以换了。”蔓蔓说。 老婆对答如流,不知怎的反而让他心里不舒服。 小夫妻收拾了下,到对面吃饭。 看到女婿也回来了,陆夫人笑不拢嘴,道:“今晚都是你们喜欢的菜。” “妈,你心疼我姐夫,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的,姐会妒忌的。”陆欢在旁插科打诨地卖萌。 蔓蔓给弟弟一个瞪眼:我哪里妒忌了?你能不能别给我代言! 陆司令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家里这幅和乐融融的景象,把他喜得眉开眼笑的。直到见到大儿子从卧室里出来,背着手,是躲过在客厅里玩闹的一群人,走到大儿子旁边,暗里咳了一声:“到书房里来。” 心知回来父亲肯定要过问的,君爷沉下脸,尾随父亲进到书房后,谨慎地反锁上门。 大儿子做事稳重,值得信赖,他这个父亲极少去过问儿子的事。然这次,虽然儿子在给母亲的电话里只字未提,却不可能瞒过他这个父亲。 “知道是什么人伏击你吗?”陆司令在书房里徘徊两圈后定住脚,浓眉紧锁,语声凝重。 “应该不是针对我进行的伏击行为,只是因为我的任务而定。我的任务一解除,东西被我的同事先带走后,危险自动解除。”面对父亲,俊颜肃容,然,眉宇之间的淡淡,似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没有任何事,能脱出他的掌控! 对儿子这般骄傲的态度,陆司令冷哼:“你还好意思说,囡囡送你的那块钥匙牌不是被子弹打成了两半吗?” 是,若不是那块钥匙牌,他是一枪被身后的子弹打中脑干,必死无疑了。 可怎么说呢,冥冥之中,就是他妹妹送的这块东西救了他一命,一切,又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真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人?”陆司令问。 是知道一些,但对他来说,如他刚汇报的那样,对方的大本营在欧洲,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国,与这个对手已经毫无关系。 “爸,去追查这些犯人不是我们的职责,是国际警察的事。”君爷很是沉着,冷静。 再三追问之下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陆司令这颗为父的心,似乎可以安了下来,说:“这事别告诉囡囡。要是被她知道她送你的护身符被击穿了,她肯定会很担心。” “这个我清楚。”低声回答。 陆司令转头一瞧,看到他和姚子业搁在地上没有收拾的行李,连行李箱都没有拉开,不禁咦一声:“你妈没有给你收拾吗?” “我让妈先搁这的,我自己收拾。”因为里面有只泰迪熊,不想被她看见之前给其他人看见。 他是在等,等她开口和他提起礼物的事。 之前有意先在客厅里坐会儿,就是想探试她会不会问起礼物的事。 结果,没有。 她完全像是忘了这回事。 她对这礼物根本不上心。 那她之前表现对他要出国的事那般热心,是为什么? 问题的疑点,重心,全都指向他不愿意去想的。 见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那张脸不知为什么事乌云密布,想都知道,能令自己儿子大发雷霆的人,除了他女儿没有其他人选。陆司令是心疼女儿,多提点儿子:“囡囡小,你别和她计较。你当哥的,尽可能让着她。” 这要让他不计较,真是难。 他一头热忱买的礼物,如果别人不提醒她自己一点都想不起来的话。 他和姚爷,都得吐血。 蔓蔓是不记得之前要两爷给自己买的泰迪熊了。因为这本来就只是她拿来搪塞众人的借口。她比较关心的是她送出去的那块护身符,有没有被她哥看见后给扔了。 扔了也没事,只要她哥平平安安回来。 奇怪的是,其他人,也没有想到去提醒她这个事。 她老公吧,知道她对礼物都是心不在焉的,懂得她这脾气,也就没有想过去提醒她去要,再说让老婆主动去和大舅子讨礼物多奇怪,回头会被媳妇说自己的。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伙子当初怂恿得使劲,然如今对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只因近来他们自己事儿多,满腔心事装在心头,其他人没提起,他们自个也就忘了。 陆夫人、陆司令,一个是温和的家庭主妇主张让孩子自己处理问题,一个是日理万机的市里领导,早忘了这回事。而且,都不知道女儿究竟向儿子要了什么礼物,还是说女儿后来和儿子说了不要礼物了。 于是,怪现象出现了,不止蔓蔓自己没有提,其他人也都没有提。两爷真是郁闷地想吐血,眼看礼物都出不了手,在袋子里密封地装着,好像要装一辈子发霉了似的。 姚爷苦笑,最坏的打算,不外乎是自己把大熊抱回家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蔓蔓孩子出世的一刻,才有机会。 君爷的脸冰了再冰,姚爷藏自己家里容易藏,他想在自己家里藏,可得防着所有的人。幸好自己买的是只小的不是只大的,不然,他得挖个地洞了才能藏得住。 总之,两爷是较劲上了。 蔓蔓不知道,只知道偶尔姚爷苦涩的目光和她哥怨恨的眼神往她这里来,害得她经常摸起了心口:不会是真被发现了吧? 今天围桌吃饭的人多,挤了一大桌。 很快,陆欢叫着“哥哥想吃的大虾炒滑蛋”上桌了。 有女儿的提醒,陆夫人这回故意是连豆腐乳都没有下了。 两爷一看盘里连豆腐乳都不见影子,等于是宣告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见,陆夫人的智商是远远不及自己生出来的儿子。 “哥,你让妈做的,你都不吃?”被叫去很远的菜市场买虾的陆欢,看到大哥没有动筷子而且一副郁闷的样子,诧异地叫道。 避免打草惊蛇,君爷装作很喜欢,夹了一块虾仁。 姚爷装得更像,一边夹菜一边对本来还有点惶惶的陆夫人说:“干妈,我对这菜可想念了,你知道吗?今天下午,我和陆君在外吃饭,看到有这道菜,马上点了这道菜。对方做的味道,还和干妈做的有点像。就是人家放了豆腐乳,干妈没有放。” 竟然听到有饭馆的厨师厨艺与陆夫人有的一拼,姚夫人兴致起来,追问儿子:“那饭馆叫什么名字?哪天我去尝尝。” 姚爷把夹出来的菜搁在自己的小碗里头,瞧着众人都把目光投过来,笑吟吟的,不动声色地说:“这饭馆的老板,据我和文生推测,是个文雅人,起的这名字,耐人寻味,叫做画饼充饥。我们一时,还真是摸不透起这名字的老板,是给这名字里面寄语了什么含义。” 画饼充饥四个字一出来,桌上是各种反应。 姚夫人先道:“真有意思!我第一次听有人给饭馆起这样的名字。这个成语的故事我记得是,一个没钱吃得起饭的人画个饼,想象是个真的饼,这样肚子就不饿了。” “其实是越看越饿吧。”陆欢跟着喊有意思,他是知道姐姐在做鬼鬼祟祟的事,但姐姐究竟做的是什么他毫不知情,“这老板有超现实经营理念。是自夸他店里的菜都是很美味,可以说有些自恋。” 捧着小碗要把整个脸埋到碗里面的蔓蔓,听到弟弟说她自恋的话,郁闷死了。 画饼充饥,是说她店里的美食如画一般美好,营造一个美食的文化环境,怎么就变成她自恋了? 坐在老公身边的陆夫人,在桌底下的双腿打着抖儿,夹在女儿和儿子之间保守重大秘密的母亲不好当。 陆司令挺是稀奇地看了眼平日里极是恬淡的妻子。 最终,给蔓蔓头顶上扔下炸弹的是自己老公。 蒋衍是毫无所觉,一听到画饼充饥,立马说出自己之前刚在家里接到的电话:“刚好,我二姐夫打来电话说,明天休息,他要带我二姐和小东子到那家店吃饭,说是请我和蔓蔓一块去,要是大家有兴趣,不如一块吧?” 【155】杨家变故 蔓蔓差点儿被雷轰倒。 陆夫人手里的小碗儿落到桌上打了个转儿,被陆司令急忙接住。 众人都望向陆夫人。 陆夫人心扑扑的,这里面的目光不包括含头低下的大儿子。 君爷细嚼慢咽没有放豆腐乳的滑蛋,似乎从其中能尝出多种思绪。 连母亲都罩着他妹子,是不是他过分了些呢? 然这个念头,只是在幽暗的眸底一闪而过,紧接被绝不动摇的冰寒覆盖住。 姚夫人若是没有看出端倪,挺有意思地对陆夫人提议:“既然大家明天都有空,一起去吧。” 后一想,自己都不曾去女儿开的饭馆瞧过,这何尝不是个机会。 心思慎密的陆夫人一颗心安定下来后,露出恬淡的微笑:“行。” 见她风轻云淡,与刚她那似慌然的一刹完全不合。众人又是迷惑了。 就此定下,第二天两位夫人和陆欢、姚子宝都一起去。至于两爷,今天刚尝过,没有必要了。 吃完饭,大伙坐下喝了盅茶。 陆司令难得今晚不用办公,坐到客厅里,询问两个小儿子的功课。 陆欢侃侃而谈,意气风发,多次提起给他很大助力的姐夫。 兄弟陆欢滔滔不绝,姚子宝相比之下显得沉默多了。 拷问完自己小儿子,不能怠慢了干儿子,陆司令关爱地问他:“宝儿,我听谁说你是现在和谁在一块打工的?” “比起欢儿不值一提。”姚子宝规矩的,糯声道。 “什么叫不值一提?大学生暑期去打工增加社会经验,有哪里是不好了?”陆司令不喜欢他这种说法,或是说不喜欢他绕开话题。 面对陆司令想借口搪塞,是很难的。但姚子宝执拗地把唇闭着。 陆夫人见着,问身旁的姚夫人:“你不是让他在阿芳住院期间去给阿芳送汤送东西吗?” “阿芳早出院了,脚好了,现在回麦当劳上班了。他比阿芳提前一周回麦当劳的。”姚夫人倒无隐瞒。 小儿子是个犟脾气,比起他哥姚爷有过之无不及。 姚子宝的确一直在想着林佳静。去给彭芳送东西,只是遵照母亲的命令,而且彭芳是为了蔓蔓受伤的,他对彭芳这次的伤带了点敬意,因而并不抗拒。 然而,林佳静美丽的倩影,始终没有在他脑海里消失过。 英雄自古难过美人关。 好比女人喜欢白马王子,有本事的男人看的多是女人的相貌。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依靠女人去成就自己的事业,定是会去追求一个自己喜欢的外相好的女人。 姚子宝的想法,可以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坚决。 到了这个地步,姚夫人不傻,让儿子在这事上自生自灭吧。拦着,到最后,做父母的好心,还得被儿孙反咬一口。人,总得是死到临头,才能认清现实。她儿子也不是个傻子,总有一天会认清的。 蔓蔓觉得:这一切事情的结果,现在定义为之过早。 他们现在才多年轻,要读书,要找工作,到社会里锻炼后,那些单纯的思想自然而然地变复杂了。 何况即使结婚了,在一起了,两人要面对的今后携手共度的路子,更为漫长,各种变异都可能发生。 想太多,没有意思。过好眼下的日子最重要。 这么多人里面,最聪明的,无疑是她单条筋的弟弟陆欢了。 陆欢的目的很明确,没有做出自己一番事业前不谈情说爱,颇似赵文生的风格。男人有钱有事业了,会怕没有女人吗? 所以,她这个单条筋的弟弟,是完全的情窦未开。 多少女孩子背后仰慕她弟弟,都是白搭。 让陆欢去理解荷尔蒙这东西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有计算机,只有她老公蒋大少那一手大神技艺,可以说,她弟弟陆欢现在好比当情人一般迷恋她老公。 姐夫,姐夫~ 能听到她弟弟追着她老公身影像条小狗缠着,缠着她老公像武学大师再传授徒弟几招秘籍。 两个同龄的小伙子,一块成长到现在,站在了人生的分歧点上,变成两个鲜明的对比。 若说姚夫人完全不会恨铁不成钢,是不可能的。 蔓蔓知道,在姚夫人心里面,已经给自己的妹子林佳静打上了铁杠杠的红条。 做父母的,最讨厌的,就是因为女人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大好前程,这和男人毁了一个女人的清白无异。 可以的话,蔓蔓都想让林佳静与姚家一辈子都无交集。 …… 夜晚,华灯初上。 在【画饼充饥】所在的商业区,今是周五晚,闹市的人流量比往日大,街上人来人往。范慎原穿过市区街道时,身影谨慎地隐没在人群里面,虽然他觉得对方动作不会那么快,应该不会有人跟踪他。 进到一家小小的饮料屋,找到了里面的第五号桌。 桌对面,已是坐了个女人,看起来与他长得是天差地别,无论年纪、样貌、穿着打扮都相差甚远。一个帅气逼人,西装领带,商务精英,一个皮肤黝黑不会装扮像朵毫不起眼的牵牛花。 但范慎原叫了她声:淑霞。 亲切的语气,像世界上距离最亲的人。 范淑霞抬起的脸,是那张蔓蔓感觉哪里很是相似的五官。而只要仔细地辩论,其实与范慎原不可以说是完全不像,在许多地方,比如宽宽的额头,大眼睛,都是很像的。 因此他们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从小一块长大,几乎形影不离。小时候,她曾伪装过他,他也曾装扮成她。直到在范淑霞身上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让范淑霞一日之间,名誉扫地,离开众亲,被迫只身来到大陆避祸。 而现在那个让范淑霞遭遇劫难的恶魔,已经到了附近。一想到这,范慎原就焦躁难耐。 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范慎原卷着袖管,手指敲打台面。 范淑霞咬着桶装可乐的吸管,声音有点如小兔子,不是很肯定地问:“我给你叫了你喜欢的橙子汁,要不要点薯条?” 记得他小时候只喜欢吃这些,但他们很多年没有在一起了。在这期间,只有偶尔的短暂的会面,使得她一直都不敢确定他口味有没有改变。 “嗯。”范慎原轻轻应了声,抬头,是突然意识到对面的她的不安。 本是很亲近的双胞胎,面对面,彼此看着对方的目光疏离,陌生。然这些只是表象。不需很久,他们能很快找到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 “你近来又是出外训练吗?我看你又黑了不少,比起上回你发给我的相片。”范慎原哑声说。 范淑霞本是大小姐,根本不用受这种粗劳之苦。实际上,范淑霞有些怯弱的性子,就很好地反映出她曾经是个深守空闺的千金。 “部队挺好的。”范淑霞牙齿像可爱的兔子,咬住吸管,“在部队里,苦,越是苦,其它什么都不用想。” 部队的苦,能让她遗忘尘世的纸醉金迷的荒诞,以及潜伏在各个角落里的罪恶。 部队,是个让她得以安心的地方。 范慎原听她述说着这些,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的浅浅却很安详的微笑,心中一个刺痛,很是痛。如果被她知道那个恶魔正在靠近他们,随时有可能毁坏她现有的安宁的话。 必须想个办法! 他心里发誓。 “你呢?”自己说得差不多了,突然发觉都是自己说,她尴尬地松开了牙齿间咬着的吸管,问,“你近来怎么样?生活好吗?怎么会回到大陆?” “奶奶本是让我回来资助家族里的人在京城创业,打算转移部分投资回国。”范慎原轻咳两声,说起了自己此次回国的目的和回国后至今遇到的一切,比如廖明,比如温世轩。 听到蔓蔓的名字时,范淑霞吃一惊:“你说的是那个被陆家领回去的公主吗?她原先是温家的人吗?” “是的,她是温叔小时候捡起的养女,温叔抚养了她二十多年,亲如真正的父女。”范慎原说。 未想,这其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范淑霞听着有些怔,低下的眉,宛如在思索。 想两爷在英国伦敦四处为妹妹寻找泰迪熊,不辞辛苦,一找即是一夜加一白天,对妹妹道不尽的宠溺,明明白白的,不需说,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范慎原的口气,却是清楚地站在温世轩这边的。 “温叔是个很好的人,只要你和他碰过面,见过他,与他相处过,你会相信他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两眼过商铺明亮的落地窗,范慎原像是在回想近期的点滴,使得温世轩的影子很快地浮现在他眼前。 老实,一股憨劲头,不爱说话,两手长满的粗茧,是到了哪个社会阶段都会是最底层阶级的人,却无法掩饰其可爱和可敬。 范慎原也不知自己怎的,和温世轩在一块时,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可能是由于自己从小失去父母的缘故,是奶奶一人把他们兄妹俩拉扯大的。 听着他这描述,范淑霞感觉挺惊奇的,手里摇了摇装冰块的可乐桶,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你现在住哪里?”范慎原问她,“我在电话里听说你现在不用住在部队驻地了。” “嗯,近来因为一些缘故,被派到了一个单位里工作。那单位有提供宿舍楼。我今天下午搬过来的,一些行李还在部队驻地,我都没有去取。因为不知道会在这个单位呆多久。”范淑霞吞吞吐吐地说。 就因着这次英国之旅,使得她从原有的军部机关单位,被调到了君爷今所在的单位,名义是进修,实则是辅助领导做翻译工作。她不管什么名义,是想趁此机会好好在君爷的单位进行进修。因为早知道,这地方是精英集中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被调进来学习的。所以,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留下是目的。然而,究竟能不能彻底地真正留下,很难说。 为此,她甚至想学高大帅去拍两爷的马屁。可高大帅的那马屁精功夫,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得来,尤其以以她这个没有什么自信的性子,平常想正常和领导说话都很困难。 范慎原在听说她要留在市区里面住,不由多了份被对方发现行踪的顾虑。 “你住的那地方安全吗?” “安全。是部队的地方,有拿枪的哨兵24小时站岗。”范淑霞说。 是,部队的地方是安全。因此要叮嘱她:“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到市区里其它地方走动。周末放假即使出来游玩,最好都是找人相伴。” 范淑霞听到他像小老头的这话笑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我在部队里都学了拳击术,抓贼都没有问题。” 范慎原一时无话,是真没有想到她是个军人了,必要时甚至能拿起冲锋枪保家卫国。 “我送你回去吧。”范慎原在她起身时,说。 赶在她面前拉开商铺的玻璃门,向外走之前,习惯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才走了出来。 范淑霞跟在他后面,站在路边,等他把车开出来。斜对面,豪气四射的天下第一饭庄霓虹招牌,刺人眼目。 一辆银色兰博基尼停靠在天下第一饭庄前面,漂亮的男人从驾驶座里迈出修长矫健的腿,一身贵族气派,典雅尊贵。 引来无数的女性目光,如飞蛾扑火。 范淑霞隔着街隔着人,有些远,却只要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是谁。 一瞬间,埋藏在记忆里深处的那些恐怖记忆,如潮水翻涌全部翻了出来。 两只手捂住头捂住耳朵,仍阻挡不住脑海里一*如海底深处涌出来的声音。 “贱人!勾引我儿子!” “狐狸精!小小年纪已经学会爬到男人的床上勾引男人!” “还说是大小姐,与浪荡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没有家教,没有教养,没有父亲的女儿,就是这个样!” “奶奶,不是的,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淑霞,你走吧。奶奶也没有办法护住你,你走吧,回大陆去。漂洋过海,把自己隐藏起来。” 一层层的密汗,从脑门冒出来,在脸庞两侧汇聚成两条小河,不停地泉涌。 她何尝想过离开最亲的家人只身到大陆,只身进部队。一开始,为了她的安全,范慎原连来看她都不敢。奶奶到至今,都不敢和她见面,怕引起对方的动静。 刚开始那几年,她想家,想家人,想得都快疯了。 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逼的! 她痛恨,却和家人一样也惧怕。 刚要走进第一饭庄的江晖,突然感觉到有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打在自己的脊梁骨,其冰冷的寒意和恨意都能让人不寒而栗。迅疾地一个返身,却没有能发现可疑目标。街上行人人来人往,不少女人在他射来目光时含羞低头。 他扬眉一笑,心底冷笑:也是,他得罪的女人多着呢。不差那么一两个对他极具恨意,又能奈何得了他什么。 他做事天衣无缝,举手投足为完美。不会有人猜疑到他身上的。 把车开出来的范慎原,不见了路边站着的范淑霞,开始着急地拨打范淑霞的电话,直到在一个巷子角落找到了她。 “淑霞——”他慌张地下了车。 范淑霞蜷缩在黑暗的巷角里,宛如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身体不断地抖动。 一看,知道是她老毛病犯了。范慎原跑回车里,找出件外套,盖到她头上遮挡住她所有的视线,继而双手用力扶起她,回到车内。 她的双腿软得像面条,整个身体都挨到他身上:“慎原,慎原——” “什么都别说。”范慎原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然后迅速回到驾驶座,踩下油门。 车子,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是非之地。 范慎原一边开车,一边很是焦躁的,看着旁坐的她不停地抖,哪怕是用衣服盖住她的眼睛和脸。 在这里,不是美国,他并不认识熟识的心理医生。而且,也不能贸贸然带她去看医生。这事一旦被揭发,她在部队里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慎原,我没有事。”她说,在一个红绿灯口,揭开了罩在自己头上的衣物,显然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 脸色虽白,但精神尚在。 范慎原噎着口水,想问她刚是怎么回事,却很怕那个最可怕的答案从她口里吐出来,所以才着急地叫她别说。 然她终是转过脸,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眸与他说:“你知道他到这里了,是不是?” 是。他无语的眼神代表了答案。 红灯转绿灯。 他拉下操纵杆,低声的,有力的,激动地带着一丝颤抖:“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现在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孩范慎原了。我长大了,有能力保护你和奶奶了。” “我想下车。”她无力地说。 他慌张地将车靠到了边上。 推开车门后,她便是蹲到了路边吐,吐了又吐,是把今晚吃的东西全数都吐了出来。 他拍着她的背,却很是无奈。在这情况下他能找谁帮助她。举目,发现是开到一个熟识的地方。 于是扶起她,走进小区里。 温世轩在家打磨工具,出了些事后被要求在家养息几天,让他手里痒痒的,迫不及待想打造几把好的厨刀,等能回饭馆厨房的时候大显身手。 林佳静在自己房间里挑灯苦读。 门铃响的时候,两个人都挺惊讶,想着会是谁。 温世轩走去开门,林佳静走出卧室。 门打开,范慎原扶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站在门口,叫:“温叔。” 看情况紧急,温世轩什么都没有说,让他们先进来。林佳静匆匆忙忙去给他们倒水,取被子。因为范淑霞看起来是发热恶寒似的,周身抖得如秋天的落叶。 “她是怎么了?”温世轩问,一边接过林佳静递来的清凉油,给范慎原,“给她抹额头鼻子。小时候蔓蔓犯晕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给她搓。” 范慎原哪会这个土法子,接过清凉油,往范淑霞的额头滴了几下后,无所适从。温世轩只好接回来油瓶,蘸点油在手指头,帮着在范淑霞的额门轻轻地揉。 从小帮女儿揉到大,温世轩这手艺是既温柔又独道。 范淑霞是吃一惊后,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只觉那粗糙的掌心,若是一团棉花,揉着额门是清凉舒适,仿佛一只带着神光的手令她神经顿然松懈。她睁开眼,仰起头。 温世轩傻乎乎的笑容,在灯下让人能感到的是永远不需要戒备的安心。 范淑霞怔怔地看着他这张脸。 “她是我姐妹。”范慎原见她缓了下来,心里松口气,再向温世轩介绍。 “是范经理的家人即是我的朋友。”温世轩笑眯眯地说。 林佳静走上来,在他们两人面前端上水。 范慎原这才见到了她,一看惊一跳,目光胶住在她脸上,怎么都移不开。 “喔。这是我外甥女。”温世轩道。 林佳静向两个客人点了下头,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安静地返回自己房间。蔓蔓饭馆的事,她什么都不懂,不会想着去凑热闹。她现在只想着怎么考上大学。 “她叫什么名字?”范慎原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追问。 “林佳静。”温世轩没有疑问地答。 接着,范慎原和范淑霞,各装心事坐在沙发上,都默默无声。 温世轩从厨房里找出一些零食来招待贵客,知道范淑霞在车上吐了后,又给她煲粥,让她吃完清粥再走。 在温世轩忙碌着这些的时候,范淑霞悄悄地问范慎原:“他就是蔓蔓的爸?” “是。” 范淑霞心里长长叹口气:蔓蔓这个爸,太出人意料。 怪不得两爷的攻坚战会打得这么辛苦。 “我想——”范慎原像是做了一项艰难的决定,目光却极是坚毅。 “你想什么?”范淑霞的注意力已从江晖身上挪开,都在温世轩身上了。 “我想,如果对方想让蔓蔓改姓陆,我会帮温叔打这场官司。” …… 回到自己屋里,蔓蔓从洗衣机里取出自动洗完的衣服,撑在晾衣架上挂起。 蒋衍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己老婆。 蔓蔓来回转,就是个小女人,一个小小的家庭主妇,窈窕的身姿,不能说完美曲线,但是别有风韵。 蒋衍每次看老婆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感觉是一只花蝴蝶在眼前飞,赏心悦目。 夫妻俩的小日子在结婚后过得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也有滋有味。他知道,每个家,都有自己的问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没有一个家庭都是能事事如意的。尤其是有众多兄弟姐们的家庭。 想到自己的大哥和妈,他的眉宇深深皱起。 母亲两天前一通电话甚至打到了他部队里,央求他大队教导员对他进行教育,希望他这个小儿子能帮忙她回来。 对此,他向蒋母提出了要求:要回来,可以,向所有该道歉的人正面道歉。 包括他二姐,现在的二姐夫,和他媳妇。 以蒋母的那张脸怎么可能低得下这个头。 再说,蒋母又不是为了她自己能回来而已,主要是为了金美辰。 金美辰怀孕刚三个月多点,已经是脚肿了。但君爷在那边利用关系一直压着,绝对不让蒋飞回来。没有蒋飞撑腰,金美辰一个人不太敢回来。 金美辰怕,怕蔓蔓会陷害她落胎。 这个心思肮脏的女人! 他天底下最好的心肠善良的媳妇,会想害她落胎? 恐是她在这边不小心落胎的话,会诬陷到他媳妇头上。 在这件事上,他和大舅子是同仇敌忾,全力防着。 大概打听到了他回家,蒋母的电话又追来了。 “阿衍,你手机响了。”知道老公站在那里不动,蔓蔓给老公抛去一个不满的眼神。 蒋衍的手伸过窗台,拿起靠窗的办公桌上搁着的手机。 “阿衍,你大嫂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蒋母急急的声音问。 “她是部队家属,既然选择了随军,就要服从部队安排。再说了,部队里不是没有给她找医生看。”蒋衍有一句没一句打发蒋母。 他说的是实话,部队里是有医生给金美辰看。方敏都几天一次,跑部队里帮金美辰看病。这金美辰还不满足。最不满足的,大概是在部队驻地有点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她呆惯的大城市好,有的吃有的玩有的炫耀。 蒋母一切以孙子为重,对儿子说着挺是委屈和愤怒:“你说我这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你爸那家的香火。最多这事我不管了!” 蒋衍巴不得蒋母能聪明点卸任不管。 然是不可能的,以蒋母喜欢操控一切和爱炫的性子。 “我告诉你,今天我都接到王凤的电话,说有人看到蔓蔓在超市里流鼻血。你说你这个媳妇,身体弱成这样,能怀上孩子吗?到时候,你们别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而你哥哥和大嫂生出三个,你们想抱一个过来养都没有门。”蒋母放出狠话。 乍听到说媳妇流鼻血,他是吃一惊,接着,皱起眉头,心头的大火烧起来:“我和蔓蔓需要抱他们的孩子吗!别到时候他们想抱我们的孩子,是他们想抱我们的孩子没门!” 被小儿子蓦地吼一句,蒋母愣下时,对面小儿子嘭挂了电话。 听到了老公的暴怒声,蔓蔓回过身,不解地望着老公。 解决完蒋母的事,来“收拾”媳妇了:“蔓蔓,你下午流鼻血了?” 终于知道媳妇下午回来突然换衣服的原因。 额。 看来是有人打电话给老公报信。 蔓蔓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管是谁,真爱管闲事。 蒋衍同志的眼眸此刻深深的,严厉,逼人。 蔓蔓小媳妇不敢继续谎言,争取宽大处理:“我经常流鼻血的,尤其是夏季秋季,鼻孔干燥就会。而且北京风尘大,干,更是容易流鼻血了。不信,你看,现在都没有流鼻血了?” 翘着鼻孔,主动给老公查看。 蒋衍哭笑不得的,知道媳妇这样做不止是要他安心,最怕是他向大舅子报信。 媳妇这次怕她哥,是真的怕。 “我问你,你真没有做出让大舅子发火的事情?”蒋衍揉着她的额眉,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睛对到她月牙儿眼里头,“你确定?今晚上大舅子吃饭,一句话都不吭。你知道的,这意味他心情不好。他每次心情不好,与你有关的机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他现在是官大了,经常没事做,这不拿我这只小蚂蚁玩。”蔓蔓懒洋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再说他那脾气,那张臭脸,哪天是心情好过的?” 要君爷同志哪天能卸下那张冰颜,除非面神经发生了重大问题。 把媳妇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蒋衍无奈地笑了笑:“总之,你们别到时候让我当夹心饼干就可以了。” 蔓蔓这话可不敢随便答应老公。老公是她抵御她哥的最后一道防线。 两周没有回家了。蒋衍这被郁得慌,捧起老婆的脸和嘴唇啃了又啃,咬了又咬。然后把老婆放倒在床上,亲吻到小腹时,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听人家说能听胎动的。 胎动是小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打拳击。 他很好奇,他的两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在老婆肚子里会不会自己先干起架来。 蔓蔓臊得一打老公:“现在才多少周啊?” 蒋衍被老婆这一说,臊红了脸:“别以为你什么都懂。我要报孕妇学习班了。” “你报孕妇学习班做什么!”蔓蔓被老公的大言不惭给惊得瞠圆了眼珠。 “和你一块学习怎么生产怎么照顾宝宝啊。”蒋衍躺在老婆身边,眼眸亮晶晶,很是兴奋,“说不定,到时候我能帮你生产呢。” 一个粉拳先砸过去。 “你敢!” “我怎么不敢?我说过我在部队里接生过小猫小狗小羊羔。”蒋大少亮出自己丰富的接生经验,不比任何一个妇产科医生差。 两只手使劲儿揪住老公的衣领子:“你敢?!” 媳妇是真的生气了。 蒋衍悻悻地抚平她的手:“好吧,我不给你接生,但也可以进产房陪你。” “不需要。”一个大男人看女人生孩子做什么。她蔓蔓很传统,觉得那种东西很*,不喜欢给男人看。所以她哥若敢给她接生,她也是一拳头侍候的。 老婆真爱害羞。蒋衍往她生气的背后一摸,揉捏她的腰:“别气,别气。” “别搔我痒痒!” …… “哥,你的行李。”陆欢帮着君爷将行李袋提回房间。 “嗯。放着吧。”极冷的声音道。 听出大哥心情不佳,陆欢办完事立马躲了去。 他是心情不悦,因为到了这时候,她都没有记起和他要礼物。 他需要烦着找个地方来藏小熊。 锁上门,开始翻箱倒柜,越想心里越气。 她怎么能忘了呢? 他这个妹妹怎么与其他人的妹妹都不同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鞋盒,将小熊装进去,藏在了床底。 已经是气得一头大汗。 拿起桌上的座机,拨出去找人:“高大帅,我让你委托人去打听的事办得怎样了?” 高大帅战战兢兢的声音答:“爷,你吩咐我的时候我记得是下午吧。现在都才过去几个钟头。闪电都没有这么快的。” “你给我快点办!” “是。”高大帅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对爷迎面喷出来的火龙,能烧尽一切事物。 若这事真查出与蔓蔓和温世轩都有关,蔓蔓被她哥烧成渣都有可能。 不过说回来,高大帅不懂,为什么君爷如此反对蔓蔓办饭馆。毕竟蔓蔓的才华在那里,想办饭馆没有问题的。 君爷不是反对妹妹办饭馆,是不喜欢妹妹和温世轩牵扯不清。况且,她现在有孩子也不合适。 至于妹妹与陆老头的赌注,他已经先在暗地里着手办给妹妹改姓的事了。现在的问题是温家似乎不放手。怕改了姓后,引起温家的反弹和反击。一场官司可能无法避免。 温家是不喜欢他妹妹的,现在抓着他妹妹不放,明显是居心叵测。 他倒是想看看,温世轩怀的是什么心思。 这会儿,小叔陆贺栋的电话过来,告诉了他杨家起了变故:杨修在美国坐牢了。 …… 温媛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浑身是冷汗。 她梦见了杨乐儿张牙舞爪从地狱里重新爬了出来,对着她张开血口大牙,好像一只食肉性恐龙。 这个疯子,死了都不能安息。 温媛喘着气,在床上坐起来后,翻到了刚响了一声的手机。 手机的短信上写着:本人是杨修在美国的辩护律师,杨修被美国法院判刑,临走前要我告诉你,让你耐心等着,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这厮是不知被谁揭发控诉,吃牢房去了,而且一吃吃到了美国,肯定是有人为了故意支开他,捆住他,不让他回大陆。 是什么人做的? 对杨修这人,温媛知道他这人看似表面冷酷,实际人性未泯,似乎有些不容回首的往事。 陷害他的人,必是对什么事势在必得,而他成了绊脚石,不得不铲除。 看来是一场腥风血雨要开场了。 【156】威胁加恫吓 杨家起的变故并不是没有来由的,追溯起来要算是陆老头对杨家杨修一派采取的怀柔策略。 杨修这人深沉,不爱说话,对杨老太并没有公然抵抗,在很多人眼里,杨修与杨老太的关系一如既往是关系良好的祖孙,因而这种警惕的直觉多是杨老太本人的感觉。然已经可以对他们祖孙关系造成一种致命的打击。 按理说,杨老太都有察觉了,杨修作为当事人不可能没有察觉。但他并没有对外宣布或表露,哪怕是在杨家人里面,都没有过自身去表示这种迹象说明自己和曾祖母关系破裂。杨修这么做的缘故,大致与杨老太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想被人察觉杨家自己内部出了问题,以防外部人有机可乘。而且,有助于杨修与陆家增加谈判的筹码。 但正是这样的缘故,使得杨家这场变故,杨修坐牢这个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包括杨家自己人,包括陆家陆老头等人。 “杨修在美国坐牢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杨家人自己大都不知道。”陆贺栋佐证了这点。 一是说明杨老太知道曾孙子在家里威信大了,不能轻而易举弄掉曾孙子,必须秘密行事,一步步淡化曾孙子的影响力,比如先找个借口让杨修消失在大众视线中。二是说明杨修防不胜防。杨修始终资历低一些,经验不足,一只孙悟空怎么变都逃不出老太婆的五指山。 至于杨老太想私底下弄掉曾孙子,肯定是杨修触犯了杨老太什么秘密惹毛了杨老太。 君爷感兴趣的是,既然小叔都说了谁都不知情,究竟这个消息是怎么走漏出来的。 “我们截获了杨修让人发给温媛的短信,第一时间找到了差点被人杀掉的杨修在美国的辩护律师。”对杨修与温媛始终保持的联系,同让陆贺栋等人深感惊奇。 杨修究竟对温媛抱有什么目的,使得他对温媛如此看重。 君爷如一笔重墨的眉宇,在夜间挑起,温媛这人,狡猾至极,而且像是颗定时炸弹。虽然他和弟弟说过温媛给蔓蔓提醒过的话,但他是医学家,是学过心理学的,甚至参与审问过战犯解剖研究战犯,对于犯罪的人有一种很深刻的了解。 耳听侄子对面是一片沉默,想来对温媛此人侄子心里有一定自己的想法。陆家人自己对温媛,多是考虑在年纪不大,多可能被人利用的阶段。 而对这一点,君爷并没有否决:“她聪明,但是,难保被人操纵。” “我有考虑和爷爷建议,是不是对温媛进行教育,拉拢。但我想,你肯定不同意。”对侄子的性情,陆贺栋很了解的,提出的建议不等侄子回话立马收了回去。 整个陆家,就属君爷最不一般,他决定的事,连老头子都难以改变。 “我是不同意。”冷酷无情,又轻描淡写的话吐出冰冷的唇。 她温媛是什么人?和他们屁关系都没有。他们不是教育家,没有这个责任,没有泛滥的圣母之心去踏这趟浑水。而且温家人卑劣的根子,他们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被救了反倒咬人一口,对温家人来说为家常便饭,不这么做反而心里不安。 “小叔,爷爷怎么说,有没有想过去把杨修救出来,再看怎么下手得知杨修从老太手里拿到什么秘密?。” “美国方面,经我们在美国方面的人初步查明,杨修此次被判的罪名五花八门,杨修本人是没有推翻罪名的能力,这个牢狱是坐实了。但是,要救杨修我们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爷爷迟迟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老头的性子和孙子一样,对泛滥的圣母心没有兴趣。 杨修只是他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既然被对方自己人杀了,对他来说更好。 况且,想从杨修本人口里得知秘密,还不如从杨修外露的消息里面得到秘密,要容易得多,毕竟杨修是那样一个人口风密实的人。 “其它呢?”君爷继续问。 “暂时没有其它了。”陆贺栋道,“爷爷让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提高警惕。而且,你之前不是在英国被人伏击了吗?” “那个和我本人没有什么关系。”君爷淡淡地道,不想让家里为莫有的东西担心。 “哦,对了,还有件事。”陆贺栋在挂电话之前记起,与侄子说,“杨家的资金,尤其是杨老太的资金,我们摸了些底,发觉,大部分资金来自于海外非在本国。我把这个事告诉爷爷后,爷爷挺默的。现在不清楚杨家的家底是一直在海外呢,还是不知什么时候给转出在海外的。” 应说杨家老太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比如这个老太婆的娘家是哪里,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她当年嫁给已去世的杨老头的时候,是只身寡人带孩子没有嫁妆进门的,原来只是以为她是小三上位不好张扬,现在看来这里面的问题挺大的。 但不管杨家赚了多少钱,与他君爷本也毫无关系,只要不牵扯到他妈妈和妹妹。 想到今晚饭桌上自己母亲和妹妹的表现,君爷又默了。 …… 天下第一饭庄 在父亲廖明的办公室里,廖舒雅正给江晖倒茶。这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吸引无数女人的目光。她同样没有理由不为之倾倒,痴迷。 江晖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他很体贴,很细心地对待女性。 就这么相处了三天的日子里,她已经对江晖有种依依不舍。 廖舒雅不知道这样一个如白马王子一样的男人,是怎么让父亲给抓住送到了自己面前,让她看着都流口水。 然而,江晖究竟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还是有着无数的女人,廖舒雅心里没有底细。毕竟这是个多好的男人,以正常逻辑推断不可能没有过女人的。但是种种迹象又是表明,江晖洁身自好,在国外口碑良好,在社交圈里声誉极佳,是个真正的君子,与花花公子压根挂不上钩。听闻有不少放荡的女人主动上他的床勾引他,都被他一一巧妙地揭开了面具。 这个男人,简直是学校里三好学生的典范延续到了社会,如神一般的纯洁,神圣,不可侵犯。 廖明没有闲心去看女儿对这个男人是怎样的目光,他只要女儿服侍好江晖,因为江晖是他很重要的客人,将带来在美国的一大笔投资资金。至于江晖是怎么找上他的,他心里对此也存在一些疑惑,虽然江晖是一个行业内的老板介绍给他的。 他需要提防的是,一,这个人是不是真有资金来路,是不是个骗子,二是自己能否成功说服对方进行投资。 几天下来的调查,一,表明,江晖是美国一富裕华人家族江家的二少,有钱是不假了的。而且江家在美国一直有做饮食行业的生意,有可能想在日益兴旺的中国大陆市场打开一条路,选中了他们天下第一饭庄不是不可能。二,经过这几天的试探表明,江晖似是有这个合作意向,不是他一人在唱一腔情愿的独角戏。不管江晖出于什么目的想和他们合作,都足以让他血液沸腾。 “说一说你们对面那家【画饼充饥】吧,听说也是有美国一家华人投资商投资。”江晖在喝完一口廖舒雅冲的茶,眉头一扬,道。 提到最可怕的对手,蔓蔓和温世轩所在的【画饼充饥】,廖明是又恨又惧,巴不得一把火把对方烧了,却奈何对方不得。上次他制造的腐肉事件,幸好他溜得快,一早找好了由他人去做这事,自己只是隔岸观火,不然,被对方反咬一口时要去吃牢房了。 蔓蔓,温世轩, 还有个来历不清却很厉害的范慎原! 江晖问起这事,该不会是对【画饼充饥】有了兴趣吧。廖明再小心不过地笑哈哈地进行解释:“这个人应该是在美国本土都不知名的小辈,我让人到美国调查过,根本没有人听说过他的姓名。完全不能和江家对比。” 听到这一说,江晖更来了兴趣,问:“有这人的资料吗?比如照片之类,我看看,是不是真是无名鼠辈。” 为了博得金主的好感,廖明当即从抽屉里抽出范慎原的资料,文件上面粘附了范慎原的近身照。 江晖一看,挺直了腰背,一抹盎然的兴趣继而立马从眼里闪现出来。 廖明让人去美国查范慎原,以范慎原这个名字,肯定查不到消息。范慎原在美国并不是叫这个名字。但没有想到,这个江家的死对头,竟然是偷偷跑到了中国大陆投资。 “江先生,你对这人有印象?”看到他出乎寻常的反应,廖明不免惊诧,焦躁。 “不,不认得。”江晖轻轻松松地将资料推回给了廖明。 笑,在他阴暗并且泛出了腥红血光的嘴角凝聚,活像是尝到了某种美味一般。 属于他的猎物,他不喜欢被其他人搅合了他猎取猎物并且品尝的享受过程。 范慎原在这,足以说明了,他刚进饭庄时背后那两道想把他杀了的视线,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有其人。 想到逃逸了这么久的猎物回到了自己手里,他心里怎么会不高兴。 廖明与廖舒雅,于是对这位尊贵的客人此刻表现出的愉悦,产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 …… “淑霞,有什么事记得联系我。”送她进部队大院前,范慎原再三嘱咐,眼眸里有挂不住的忧心忡忡。 范淑霞点了点头,离开他。 她知道她这个病,看什么医生都不会好的,除非那个男人死了,她和她的家人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可是怎么让那个男人死?她总不能亲手去杀了他然后自己同样被枪毙。 可怕的黑暗,笼罩在她头顶,几乎困扰了她一夜。 白天起来时,她戴着一对黑熊猫眼,要去新单位里报道。虽然今天是周六,但是,听闻和她一块归国的领导并没有在节假日休息,而是回来后积极投入布置工作,召开相关内部会议。 穿上军装,绿色的象征神圣不可侵犯的解放军战士严威,让她似乎有了些底气和信心。 像她和范慎原说过,她在部队里训练过枪械和散打的,若真是遇上那个混蛋,面对面,不至于束手就擒。 她一个人走出部队大院,选择了乘坐公交车。时间还早,她习惯了提早出发,大清晨的五六点,又是暑假的周末,没有孩子上学,极少大人要上班,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行走。夏季的阳光出的早,懒洋洋的,晒在人的身上。 一辆银灰色兰博基尼,在她出大院后一直尾随。她本是没有在意,在走离了大院哨岗一段距离后,车子忽然加速。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追上了她。 嘭,打开的车门挡在了她的前脚。 她往后退,如勇退的急流,仍没有能防住他从车里迅速出来并对着她摆出的表情。 车里钻出来的男人,高档的西装领带,打扮绅士,一手撑着车门,一表人才的帅气,彬彬有礼的微笑,有些慵懒如豹一样的眼神,诠释着最上层的金砖男人魅力。 即使有路人路过,都怀疑不到这人是个坏人。 范淑霞口里抽着凉气,她刚来这地方,对这地方根本不熟悉,连公交车站的方向,都是刚问了哨岗,公交车站离这里有多远,她能不能跑到那里去求救,没有底。何况,无论她跑向公车站,还是跑回大院寻求帮助,都没有道理。 别人会当她是个疯子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人,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有损自己的出格事情。 这人,一如以往,仍是那么狡诈,阴险至极。 他抓住了她的软肋。 知道她在面对他的这种情况下,纵使有拳击防身,仍是会对他心存惶恐,忌惮。 眼看到她两条腿似是丝丝地抖了起来,江晖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 瞧她这一身绿色戎装,他都快认不出来了。若不是昨晚上连夜先让人去查,查出昨晚范慎原送了一个女人在这个大院门口停车。他清早便因为迫不及待地看到许久不见的猎物,来到这大院门口守株待兔。 功夫不负有心人。 应说,她这个几乎是面目全新的变化,让他都感到了“惊艳”。 “军人?”他狡猾的眼眸里笑嘻嘻地看着她,“别告诉我,你这身军装只是玩具,穿来吓唬人的。” 范淑霞抿着口。 “有意思,军人。”他白皙的指尖摸着勾着自己的下巴颌,有点俯瞰的视线在雕琢她沉寂的脸,“你逃出美国这么久,原来是被送到部队里来了。部队里给了你保障吗?保障到不足以自己再‘做错事’?” 她仰头,以一双若明刀似的目光,闪烁出出鞘的锋利的光芒,针锋相对。 “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替你惋惜罢了。”他笑着,被她那双刀子眼戳仍不痛不痒的,“你是千金大小姐,却进到部队里受苦。你看看你现在,长胖了这么多,身材都走形了,而且皮肤,你以前都舍不得晒到一点紫外线的皮肤,居然黑成了这样,能和黑人相比。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你,认错人了。”她冷冷地吐道。 看到她这幅恢复了常容且冰冷相待的脸,他自是极其不悦的。 他守了一夜,要追到的猎物,可不需要这种淡然,他要的是她惊慌失措,她在他面前一如多少年前一样流泪惶恐。 走到她面前,在她即将要退后一步之前,忽然抓起她的手腕。她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已是被美容手术遮盖过的伤疤,仅剩一条淡淡的粉痕。不知情的,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她当年自杀的痕迹。 他裂开点牙缝,阴飒飒的风,直吹到抹到她脖子上。 “如果你的部队知道你以前做过的事,你认为他们会怎么想?” 她昨晚做的噩梦,不到几小时时间,成了现实。 她清楚,这个恶魔绝不会放过她的。而范慎原也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有,他们家早不会把她给丢到了部队。 “你有本事你去说!”她愤怒地在他面前甩过一条手臂,一扬头,走了。 被她的手臂一挥,是被一惊,他不防地落了两步。有些惊地看着她绿色的军装背影,却没有再追上去,眼眸越来越沉越来越暗,几是窃笑起来:他是有这个打算去说。 然在抛出那句话之后,范淑霞是后悔了,几乎是悔恨万分。 她已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感觉,才说出那样的话。 她可以对他拳脚相向,却对他那一个个把她陷害把她弄进地狱里的招数是毫无招架的能力。 如一只无头苍蝇在路上疾跑了一段后,她方是知道自己错过了公交车站。 离上班打卡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只好一路小跑。因为军人如果打出租车到单位,被同事看见不免会有些闲言闲语。 几个公交车站的距离,让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满脸通红。 通过哨岗的时候,望表,是七点五十五分,离正式上班时间差五分钟。她不敢停,是一路冲上了楼梯。 在进入办公区域之前,她整理了下衣服,准备好与一群新同事们正式打招呼。然而,当她推开楼道的门,走进长长的走廊,来到接待的地方。 守在接待处的只有一个穿军色军装的小女兵,可能是个小卫生兵,一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她被这股安静吓得已是惊慌,因为她知道这只能意味什么——她迟到了。 “我,我是新来的。”向女卫生兵求助的时候,她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哦,我是听我们护士长说过,说今天会来一个新同事,你是姓范吧?”女卫生兵态度倒是很和蔼。 “是。”范淑霞拉的声音很没有底气,不安地看着她,“我今天是第一天来报道,不知道该找哪位领导?” “你当然得找陆科了。陆科是这里的头。”女卫生兵边说,边用一种稀奇可怜的目光望着她,“不过,你之前没有打听过我们单位的情况吧。所以不知道?” “不知道?” “你进来时是八点。”可能是接待过她这样的人,女卫生兵不需问,都能侃侃道出她面临的窘境,“八点在其它单位是正式上班时间,但在我们单位不是。我们单位要求提前十五分钟到岗。而且,如果陆科本人在的话,提前半小时到岗是常事。” 范淑霞整个傻了,她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事呢,她明明之前跟过两爷出过任务呢,都没有听过这事。不过出任务那会儿,因为经常要随机应变,随时地变更时间地点,两爷想按照计划提前安排都不可能。 “陆科出差两个星期,今天刚回来,肯定是要听汇报,要大整顿,所有人在早七点,已是在这里整整齐齐排了两列长队等待他回来。”女卫生兵看她这幅傻样,都不知如何安慰她了。 “我现在进去会议厅吗?”范淑霞感觉对方人还挺好的,所以接下来一举一动,都不敢乱来。 “你问我?”女卫生兵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我想帮你,但不知道怎么做。陆科的脾气是喜怒无常,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是怕了他的。” 君爷的脾气,是放到哪里都让人生畏。 在君爷统治的地方,更是谁敢造反,谁第一时间挺尸。 她迟到,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算是“造反”君爷的条规吧。 细想之下,她是不敢走进会议厅,被君爷当众抓起来杀鸡儆猴。 “有地方给我坐会儿等领导吗?”她低声问。 “这里招待客人的地方是有,但不是你可以坐的地方,不然被陆科抓到陆科会说你偷懒的。” 汗。 那要她站在这里等着。等待所有人走出会议厅,她又是被抓个现行。 女卫生兵向她眨眨眼:“如果你够胆量,我带你到陆科的办公室里面坐。” “可以吗?”她惊讶。 “当然可以。那只是陆科平常办公和接待自己客人的地方。你是新来的同事,又是他的下属,当然可以进去等。”女卫生兵说。 范淑霞在毫无办法之下,听从了对方的安排。 走进君爷的办公室后,她就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君爷的办公室整洁干净,简单,简单到一排书柜子,放的都是平常的参考书籍。办公桌上只有笔筒和一个相架。她有理由怀疑抽屉都是空的。 说明,所有有关军事秘密的东西,放的地方绝不会是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君爷对外昭示的一个地方。 因而,当那个女卫生兵走后,她是好奇起了办公桌上的相架。 这是君爷的办公室里,唯一不是办公的东西。 蹑手蹑脚走过去,偷偷地相架上看一眼,见的是一张老相片,类似全家福的发黄照片,年代久远。 她本也没有想多,直到照片里面的女婴脖子上似乎戴了块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眯起眼,仔细看,没能看清楚,照片太模糊了。 这时,门突然在外面被人一开,她吓了一大跳,立马转过身来。 进来的人是长相俊美可比天神的男人,除了姚爷无二人选。 “姚上校!”她笔直地竖立,紧张地敬礼。 姚子业倒是被她的大声惊到,看仔细了是她,问:“你怎么在这?” “报告领导,我今天第一天过来报道。” 听她这么说,姚子业方是想了起来,模糊地点了点头:“是,我们都忘了这回事了。” 领导都忘了? 是不是可以免除她迟到的过错了? 在她能宽松点吐出一口气时,姚爷紧接说:“主要是我们习惯在开会之前介绍新同事的,你没有到,就都忘了。” 姚爷没有君爷的坏脾气,但其实比君爷更坏。 范淑霞站在那里,哭丧把脸。 姚爷把资料搁到了办公桌上后,像是发现了她刚才偷看相片的痕迹,长眉一挑:“你对领导的生活照感兴趣?” “不!”范淑霞用力地摇头。 “没事。来这里的人,十有*的人都会好奇地来看看领导的生活照。”姚爷一句没事,不代表真的没事。 范淑霞知道,这意思是你看了就看了,别对外乱嚼舌根。 她哪敢去嚼君爷的舌根! 不要命了。 但说回来,姚爷都承认了是君爷的全家福,那么,照片里的小女婴,是陆家的千金蔓蔓了? 君爷不会儿,也走进来了。 范淑霞浑身毛发竖立,笔直正立。 “什么理由?”君爷看都不看她,绕到办公桌后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眼看领导坐都没有坐,摆弄着手腕上的表,是要随时拿她开刀。 范淑霞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部队领导,紧张时解释的口齿都不清:“赶不上公车,跑着过来,不知道七点就集合,所以耽误了时间。” 对于她这个说法,冰冷的眼,若是一把精准的刀,要剖开她的脸挖到里面的东西,话声却是极其冷漠:“今早上,护士长担心你,打了电话到你住的大院哨岗。哨岗说你早早五点半出发了。你走路走到这里来,都不用这么长时间,何况用跑的。” 范淑霞感觉是被意料外的一根针一刺,而且是温暖的一根针。 “既然你的人事关系从昨天已经调过来,你就已是这里的一份子。对于同事,对于战友,我们有负责任的态度,希望你对于你的同事战友也有一份负责任的态度。”君爷的声音向来冷冷淡淡的。 范淑霞的脸涨得通红:“我知道错了。” “错了?”冷峻的眉宇又一抬。 “不,是我疏忽了,我大意了。我走得太慢,以为八点钟集合。我保证没有下次。”她断断续续的话,忏悔的话,道歉的话,无比的真诚,若个干错事的孩子像是要哭了一样,是个人都能动容的。 固然这里面的逻辑有点说不通。 “你先出去吧。到护士长那里,她都给你安排好了。”君爷摆个手。 范淑霞得到了大赦,还不得急着跑。 等人离开,拿起桌上的相架,冰冷的声音问:“她刚看过这张照片?” “是。”姚爷妖孽的长眉若飞扬的柳叶,一起一落,高深莫测,“她好像对这照片很感兴趣。我想我进来之前,她最少看着它有十几分钟。” 是,他都能触摸到相架玻璃片上,她反复沉重紧张的呼吸喷在玻璃片上给玻璃覆盖的一层浓雾。 若不是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有点兴趣,他们也不会答应上面的人把她调到自己单位来。 希望她不会令他们感到没有价值。 今天本就不需要上班。在做完交接之后,范淑霞得以回去。这次,她不敢慢吞吞走了。搭上公交车,直线回部队大院。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和两个爷住的是同个院子。 直到进了部队大院后,这一次遇到了蔓蔓。 蔓蔓手里拎了个垃圾袋,看来是下楼来扔垃圾的。 范淑霞怎么看,都觉得这个陆家千金很奇怪。从第一次在部队遇到被球砸的蔓蔓,再在昨晚上接触了蔓蔓的养父温世轩,到了今刻,第二次看到蔓蔓。 蔓蔓身上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长袖衬衫,袖管遮盖住长臂是怕晒到太阳,下身是一条宽松的运动裤,看起来不仅一点都不时髦,活像菜市场卖菜的大妈。 陆家千金,陆司令的女儿,哥哥是赫赫有名的君爷,弟弟是清华才子,却是这幅打扮,而且在蔓蔓本人来看,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范淑霞有点懵。她自己做过千金小姐,要不是被逼,走投无路进到部队整日穿起了军装。哪个女人会不爱漂亮的,何况是有资本的女人。 扔完垃圾,抬头的蔓蔓,也看见了她,在眼睫毛飞眨了两下后,出声:“你是——范军官?” 陆家千金居然记得自己? 范淑霞受宠若惊,但不得不走上前:“你好,陆小姐。我只是个上尉。” 被人称呼为陆小姐的蔓蔓,更为惊讶和吓了一跳的样子,嘴角微微地勾了勾:“我不姓陆,我姓温。而且叫小姐很奇怪,你叫我蔓蔓可以了。” 记起了,昨晚范慎原说过,蔓蔓还没有改姓。 范淑霞再怎么看蔓蔓,都觉得蔓蔓处处是惊奇。 “你好像掉东西了,范上尉。”注意到她双脚前面有一块钥匙扣,以为是她掉的,蔓蔓弯下腰帮她去捡。 范淑霞忙说不是时,从蔓蔓低下敞开的衣领口里,看到了蔓蔓挂的玉佩。因为之前有那张照片的缘故,这时是吸引住她的目光仔细地看。 蔓蔓都感觉到了她奇异的视线盯在自己脖子里头的玉佩,心思一转,手指尖一勾,是把藏在里头的玉佩显摆了出来。 六仙桃。 这样的设计,绝不是一般市场上对玉佩的设计图案。平常的玉器设计师,也不会有这样奇怪的设计念头。 六个仙桃集合在一块,有勾玉的形态,光是形状,已有着十分的说不出的诡秘。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设计图案,她看过。在奶奶封存的一张设计纸上看过。 是巧合吗? “范上尉见过这块玉佩?”蔓蔓瞧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问。 “没有。”范淑霞果断地否决。 这涉及到她的家人,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蔓蔓看出她有话不说,但不可能拿着刀架着她说吧,心思又一转,笑问:“范上尉住在这?” “是的,昨天刚调单位,刚搬过来的。”范淑霞规规矩矩地说,不知为什么,蔓蔓其貌不扬,却让她觉得有压力。 “舅妈——”一个小萝卜头,从很远的地方叫着舅妈,跑了过来。 范淑霞吃惊地看着跑过来的小男孩,长得真是够萌的,是个小帅哥,尤其一双乌亮的眼睛,宛如那北斗星辰。 “我老公的外甥,叫东子。”蔓蔓笑着向范淑霞解释,一边是把跑过来的孩子抱了个大满怀。 小家伙跑得一头是汗,被舅妈拿袖子擦汗。 范淑霞不知自己怎了的,居然就这样站在了原地,看他们说话。可能是这样家里脉脉的温情,让她许久没有尝到了。 “跑这么急做什么?”蔓蔓半是责怪,半是心疼,担心孩子跑完流汗吹到风着凉。 “爸爸说了,说他开完会要从单位里面回来了。然后,大家就可以出发去饭馆了。我怕打电话不方便,跑来和舅妈说。”小家伙振振有词的,通报敌情。 见范淑霞疑惑的目光投过来,蔓蔓道:“他爸爸是我二姐夫,是赵大夫,不知道范上尉认不认得?” 赵文生她当然认得,和两爷一个单位的,也是要和她一个单位的。不止如此,她这回想进君爷的单位,很大的目的是奔着赵文生的技术来的,想学,她想当儿科医生。 “既然都认得,中午一块吃饭吧。”蔓蔓微微地笑,露出和爷一样的狡黠。 【157】魔手伸过来 “可以吗?”范淑霞忐忑。 “可以。怎么不可以呢?”蔓蔓向她挤个眼,道,“我们见过面,算是有缘的。” 半个小时后,所有说好要去饭馆的人都到了大院子里集中。 姚夫人与小儿子姚子宝,陆夫人与女儿女婿及小儿子陆欢,赵文生一家三口加上个表妹彭芳。范淑霞到场的时候,一看这么多人,惊吓不小。一共开了三辆车,都满员。 范淑霞坐在蔓蔓他们夫妇的车里,身边坐着的是彭芳。得知彭芳是赵文生的亲戚,范淑霞显得比较拘束。而彭芳是个外向的,大大咧咧的,与蔓蔓他们说话都十分随意,与她说话也没有任何计较。 “原来范姐姐是在我表哥单位工作。”彭芳明亮的一双杏眸望着她。 范淑霞看来长得不怎样,有点黑,有点丑,但是,仔细看,能看到一点美人胎子的痕迹。 蔓蔓也觉得范淑霞并不如乍看之下那么难看,不过是皮肤有点黑。当听老公说高大帅把人形容为牵牛花,无奈地摇摇头。 高大帅那张嘴,想要留点口德都难。 开着车的蒋衍,想着高大帅给自己的通风报信,说君爷找人正在调查【画饼充饥】,要他们夫妇俩小心点。 看来这事与他媳妇发生牵连的概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拍打方向盘的蒋衍,俨然很是无奈,这个夹心饼干自己又得做定了。 说回来,与老婆有关的这家店,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他这个做老公的当然有兴趣。 去到那里,三辆车搁在停车场停顿,一行人步行到饭馆。到了饭馆前面,因为是周末,加上是饭点,门前是车水马龙,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饭馆里面已经客满,只能等候座位的客人领起了号牌,队伍在门外排起了三条长龙。 壮观的场景,都把他们一行人吓了一跳。 蔓蔓知道自己饭馆生意不错,但是,因为一直都是在幕后工作,都没有出来前面招呼过客人。加上近来推出不少中高端菜品,生意兴隆更上一层。蔓蔓因此不清楚饭馆门前会热闹到这个地步。 现在,不知道范慎原给他们留了位子没有。纵使是留了,该怎么对其他人解释,也是一个难题。 领着大伙儿,提议来这里用餐的赵文生。上次高大帅带他来是错开了饭点,也没有遇到现在饭馆正值推出新菜品的时期。再说,高大帅不是说是新开不久的年轻饭馆吗,除了口碑好,没有达到这样鼎盛的地步吧。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过该提前让人来这里打招呼留位子。 面对此刻此景,他懵了。 门前的长龙足足排了有两百号人以上,真是领号数等的话,没有一个钟头等不到。 “这——”作为他妻子的蒋梅,都为老公着急了起来。 一刹那,一群人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 陆欢搭住兄弟姚子宝的肩膀,吹起口哨:“我都不知道有这么热闹的菜馆,下次找多点同学过来吃。不知道有谁认识这里面的人不?看能不能拿到优惠券或是会员卡。” 蔓蔓知道范慎原在筹划会员卡的事,给弟弟私下办一张应该没有问题,答谢弟弟上次顶着风浪在她哥面前给她打的掩护。 没想到,自己现在在陆家,也有被人求的本事了。 蔓蔓小媳妇心里小小激动一把。 感受到身旁媳妇一个激灵,蒋衍英眉一挺,扫过去的墨眸子里浮现媳妇一张涨了半截的红脸,头皮顿时发麻:还需要确定吗?都这样了。 同时,姚夫人发现到了陆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很是奇怪。从没有见过闺蜜笑成这样,幸福成这样,好像天下掉下来馅饼砸到了自己头上似的。 陆夫人是在犯晕地傻笑:女儿这饭馆这样有成绩,里面也有自己的成绩在里面,她怎么会不高兴? 彭芳缩圆嘴唇“哇”惊叹了两声后,问表哥问出了当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表哥,你订位子了没有?” 赵文生尴尬至极,向来没有这样受窘过,不停地推了推眼镜后说:“我得进去先问问,看那位子还在不在?” 众人望着他,向他齐点头:那还不快进去?要是被人抢了位子怎么办? 这么多人排队,这里的东西不好吃谁都不信。年轻人们先流起了口水。 赵文生走进去后,蔓蔓想一想,借口跟了进去看。她老公蒋衍怕她和人家挤会被碰到,当即陪了她一块走。 范淑霞小心翼翼往门里望了眼,若是蔓蔓不好出面,自己是不是该打电话给慎原。 “范姐姐,你在看什么?”彭芳看到她左顾右盼,问。 “没有什么。”范淑霞忙收回脑袋。 走到了服务台的赵文生,焦急地询问服务生能不能给他们特别地腾出一张饭桌。 服务生不出意外的,很是抱歉地答复了他:“先生,很抱歉,现在是饭点时间,到处都客满。在您和您家人之外,还有很多人都在等候。我不可能给你弄特殊,这样对其他排队的人并不公平。” 蒋衍听到这话,扶老婆在后面走了上来。 服务生一眼,就认出了蔓蔓。 蔓蔓正是这里的大老板。这么说,这些人是大老板的—— 服务生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个人,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蔓蔓抚过垂落的刘海,轻咳一声嗓子。 “你们等等。”服务生立马改了口风,是想到了范慎原今天早上的交代,作势翻了下牌子后,道,“我记起来了,是我们二楼,新开有几套雅间,只是包房较贵,如果你们不介意包房消费的话?” “不介意!”赵文生马上答应下来,着急给众人找位子,一下没能看出端倪。 蒋衍同志却是火眼金睛,都看出来了:媳妇在这里的地位挺高的,位高应该是到了饮食集团军的司令员。 陆司令要是知道自己女儿成了饭馆的司令员,不知道有何感想。 听到说有位子,一行人前仆后继,爬上二楼。 雅间是刚开放不久的。而且,其实比起普通的大厅位子,肯定更是一间难求。京城里的阔佬多,哪会消费不起。服务员说的只是范慎原在接到蔓蔓的电话后一早安排拟好的借口,给蔓蔓专门留下来的。是几间珍贵雅间最大最舒适的一间。 进到雅间里面,见一排古色古香的窗户对外开,风意阑珊,小有情调,众人倍觉自己也文雅了不少。 陆欢直呼:“赵大哥,你这个包间费要很贵吧。” 赵文生生平第一次有些忐忑地摸起了钱包。 蔓蔓暗地里白一眼大嘴巴的弟弟:她可从没有想过去宰自己姐夫的钱包。 收到姐姐不满情绪的陆欢,缩起了脖子,乖乖坐下来。 其实到了这会儿,两个小伙子,对蔓蔓这事儿,因为早前有闻过风声,都大体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说你姐,和你爷爷打的那个赌,还在不?”姚子宝悄声贴在兄弟耳边问。 “在。”陆欢说,“怎么不在?” “在的话,我记得你姐与你爷爷的约定是两年吧。你姐——”姚子宝用一个拇指表示蔓蔓够“狠”! 陆欢额。 他姐姐不用到两年,只用了两个星期,已经不能用人类发射火箭来比喻的速度,姚子宝用的“狠”字,贯穿了蔓蔓骨子里流的陆家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陆老头都得甘拜下风。 不知道他爷爷知道这事后会是高兴呢?还是需要因自己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后悔得哇哇大叫。 陆老头的想法,陆欢无从揣摩。 但是,任谁,有这样一个能给自己争脸的孙女,都会得意吧。 陆欢现在就挺得瑟的,以后带同学来吃饭,张口能说: 我姐开的,够气派吧。 女中豪杰! 蒋梅也挺是惊奇地环眺室内:这地方,比老公在家里形容的还要好。究竟是什么人开的? 反观自己儿子,小东子坐在椅子上,前所未有的乖,乖到两只小眼珠只负责盯着两只脚上穿的鞋子,低头不起。 服务生将点菜的菜谱拿上来后,姚夫人一翻,即翻到了儿子姚子业提到的大虾炒滑蛋,指着道:“一定要尝尝这里的。” 她偏不信,同样的菜,有人能做得比她闺蜜做的好吃。 陆夫人抿着娴静的嘴角,已经很淡定。 一群人各怀心事在雅间用餐。 范慎原在得到报告说蔓蔓带着自己家人杀到了,坐在了办公室里,通过监视镜头注意情况,随时准备支援。因而,他是看到了范淑霞跟着蔓蔓来了。 也不知范淑霞和蔓蔓是怎么到了一块的,看到范淑霞坐在蔓蔓身边,脸上有说有笑,笑容舒心甜美,他蹙紧的眉头舒展,心中松口气之余,跳跃着欣喜。 “范经理,有外线电话。”前台接线的服务生敲门进来说。 范慎原点了下头,拿起外线电话的话筒。 “范先生,好久不见了。”电话对面,传来一把男性醇厚中夹杂着狡猾阴险的嗓子。 范慎原猛地从座椅上挺直了背,眼睛先是盯住了监控镜头下的画面,再三确定范淑霞安然无恙后,问:“我和你本来就是不想见的人,谈什么好久不见。” 对面的江晖,呵呵地笑了起来:“范先生真是很有意思的人。今早上,我和她刚见过面,她也说不记得我了。是你们兄妹俩一块丢了记忆呢?还是一块约好的口供呢?” 听到他说和范淑霞见过面了,范慎原蓦然厉色,手中拳头攥紧:“你想怎样?!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能像以前一样一手遮天?” “我知道这里不是我的地盘。”江晖对对方发出来的强烈杀气,轻佻地挑眉,“但是,我记得,我在哪里做什么事都不见得是我的地盘。” 范慎原屏住气。 “再说了,我不过是来提醒你们别贵人多忘事而已。”撩开身前的落地窗帘,江晖举目,望得见斜对面【画饼充饥】的巷口门庭若市,而自己站着的天下第一饭庄楼下,来客疏寥,情景凄凉,看着这个鲜明对比,就让人恨不得产生将对方蹂躏的冲动。 廖明之前耍的小伎俩他知道,只是太肤浅了,应付不了范慎原这只可怕的机器。 范慎原的MBA不是白拿的,早在大学念书,都被人叫做了管理行业里面—— 精准无比, 360度完美无缺进攻防守一体的机器。 “你是在等着我问你想怎样吗?”对面许久的一段沉静,范慎原冷冷地问。 “范经理明白最好。我的条件很简单,把你们饭馆现在使用的详细菜谱做法,全部复制一份给我。”江晖说到这儿,声音一变,“不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咔。 电话断了。 范慎原拿着话筒,许久方是搁下。 这个情况,可以说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只禽兽,迟早肯定是要拿范淑霞的事来要挟他的! 竖起的指尖,在眉宇上凝重来回地抹擦,深迥的眼神,放在监视画面里此刻她安宁祥和的脸。 接着快速拿起话筒,迅速拨下一串号码:“杜大哥吗?这样,我想和你商量下,是的,麻烦你有空过来。” 雅间里,客人们边吃边聊,乐不可支。 连带着挑剔眼光到来的姚夫人都赞不绝口:“不错,好吃。我下次都要带人过来。”然后,令她不解的是,似乎昨晚上自己儿子和陆君,都好像对这里没有好印象。 “哥他挑剔吧。”姚子宝模糊两可地说。 当然不能直接说出两爷不喜的原因。若事实真相是真,他需要帮蔓蔓保守秘密呢。 听到这话,姚夫人说起了陆夫人:“都是你自小给他们两个惯的,他们吃习惯了你做的菜,其它的再好吃都入不了眼。” 这是拐着弯子赞陆夫人。 陆夫人嚼着菜,脸蛋微微地赧红,不是羞愧是哭笑不得:这都是自己设计的菜,根本不能比较。 “多吃点,蔓蔓姐。”彭芳伸出的长筷子给蔓蔓夹菜。 蔓蔓受宠若惊:“阿芳,你自己吃。” 但彭芳不仅给她夹,给范淑霞也夹:“范姐姐,我知道你不减肥的,多吃点没有关系。” 范淑霞顿闹了个红脸,知道彭芳说这话没有恶意。 彭芳朝她笑笑,眼光不经意碰到了姚子宝那里,一触即是一个激灵,顿收了回来。 陆欢察觉到了,撞姚子宝的胳膊:“她在躲着你?你和她出什么事了吗?不是都在一块上班了吗?” “鸡婆。”姚子宝毫不介意堵他的大嘴巴。 可陆欢这大嘴巴不是好堵的:“你装什么装?你想想,你们今后,到了大学里,同个系,说不定同个班,到哪儿都得碰上。” 但姚子宝想到哪儿都碰上的人不是彭芳,是另一个长发飘飘的倩影。可惜,近来怎么都碰不上。 中途,范淑霞起来,去卫生间,走到楼梯口附近,看到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三两步靠了过去。 “慎原。你怎么站在这?”她小声又吃惊地问。 “我看到你了。”范慎原道,看着她刚在饭桌上的笑容没有消失,眉梢间的喜悦历历在目,于是刚出来想提醒她的话一句都没有说了。 不说吧。私底下他解决好就够了。不用让她再担惊受怕,尤其想到她每次发作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对于他的解释,她也没有什么过大的疑问。 “范医生?”后面突来一个女声。 范慎原和范淑霞两人急忙掉头往后看,看到是蔓蔓,均轻呼口气。 “你们俩认识?”蔓蔓扶着腰,这会儿望着他们两个,好像望出了点名堂来,一笑,“对了你们都姓范,不会是一家人吧?” 真是被你猜对了。 两个人齐齐的默,脸上的有点别扭,都证实了猜想。 蔓蔓惊异地捂了下嘴:“兄妹?” “不分兄妹姐弟。”范淑霞说。 本来双胞胎出生,也有个先后次序,但是他们两人小时候好强,谁都不服谁,她不叫他哥,他也不叫她姐。 面对蔓蔓的满脸疑惑,范慎原不好意思地启齿:“双胞胎。” 蔓蔓没有去在意他们是兄妹还是姐弟,却是恍悟起范淑霞的样貌。有范慎原这个样榜,范淑霞本来的五官不该差到哪里去。 “你们继续用餐吧。”范慎原说,因为实在对这事不好继续向蔓蔓解释,说多了会牵扯到他和淑霞的真正来历。 蔓蔓一早就觉得他们两人的秘密挺多的。尤其现在揭开范淑霞和范慎原是家人关系后,一个最令人困惑的地方浮出水面,范淑霞若是个华裔千金大小姐,家财万贯,没有必要到大陆参军。除非范淑霞对解放军情有独钟,可这里又说不过去,因为范慎原自己都承认自幼在美国长大,他一家人和解放军应该没有接触。 感觉到她还想问,范淑霞挽着她的手走,低声说:“我们不想被别人知道太多,干扰我们现在平静的生活。” 听是这样,蔓蔓也就不好问了。 一群人吃完饭结账。 是大老板带自己家人来吃,本来钱都不用的。服务生把打了五折的账单递到赵文生跟前。其他人已是急着想知道吃了多少钱,是不是真的物美价廉。 本来【画饼充饥】的定价不贵,再打了个五折,一行11个人,点了至少二十个菜,只吃了两百多块钱。付账的赵文生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自己很吝啬一样。而且,这家饭馆五折优惠都能对他们打出来,虽然服务生说了一大堆促销理由,但赵文生是何等聪明的人,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疑窦顿生。 付完款,赵文生别有深意地叹了句:“早知道对我能打五折,上回高大帅带我们来吃的时候,应该由我来付款。有点对不起两个爷和高大帅了。” “上回谁付的款?”有人问。 “AA制。” 君爷提倡与部下吃饭时,无论交情如何,一群人要平分,AA制。 未想自己无意中宰了自己的哥一把,蔓蔓汗颜。 蒋衍同志抽出条纸巾给老婆擦汗,小声在老婆耳边说:不如,下次,我们再带大舅子来吃。再打个三折之类,或是免费试用餐,大舅子可能就改观了。 桌底下踢老公一脚,恼:她都烦成这样了,你做老公的添油加醋,是不是过分了些。 吃饱喝足,一群人打道回府,个个都乐着说要再来吃。蔓蔓心里的小算盘启动了,光是给自己家人发会员卡,需要发几张。能笼络多一个人站到她阵线里应付她哥,都是好事。 看老婆一面高兴一面忧愁的,蒋衍感慨万千。因为自己娶的这老婆,明明是金子,却喜欢当沙子。 蔓蔓上车的时候,浑然不知,一双眼睛透过斜对面的窗帘,对她是勾起了兴趣似地弯起了眼角。 摸着下巴颌的江晖,望着蔓蔓那抹清秀的背影,眸中暗光一闪: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成了少妇后,居然有了另一种美,是越看越有一番滋味。 …… 两天后,江晖收到了范慎原寄来的菜谱。他没有轻易相信范慎原的这些资料,让廖明找个厨师先做实验。 如果两方人马菜谱一样,打个价格战,不信天下第一饭庄拿不下小小的画饼充饥。 厨师做出来的菜式,江晖和廖明都亲口尝试了:味道不错,与【画饼充饥】做出来的很像。说明不是假。 廖明对此对江晖是十分崇仰,却不知道江晖是怎么弄到敌手的这些秘方的。 江晖则在考虑怎么下一步继续要挟范慎原。只要把范淑霞抓在手,他不信没法把范慎原拿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外。当他们正式推出与【画饼充饥】一样的菜式时,客人们并不买账。认为他们这是抄袭,而且尽管菜式和做法都一样,但论起原材料和用餐环境,都是别具一格的【画饼充饥】略胜一筹。客人们更希望吃得放心,吃得舒心,不在乎这一点小钱差别。 眼见这个完美计划打了水漂,廖明急了,江晖恼羞成怒,再找范慎原,这回要求他把食材的供应商列出名单。 “江总。”范慎原在电话里“爱莫能助”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每次我们厨师去菜市场买菜,都没有固定的商铺,怎么列食材供应商名单给你。” 江晖让人调查之下,确有其事。 想来,这样的结果都在范慎原的计量之中,所以范慎原无所谓给他一份菜谱。 “你总不能让我们厨师采购时也给你们贵方提供一份吧?”范慎原道,“怎么,你们是想整个天下第一饭庄都变成我们【画饼充饥】第二?” “这么说范经理是怎样都觉得自己妹妹的事无所谓了?” 范慎原浑身迸发的寒气传到对面,但没有出声。 “我告诉你不要耍花样,将你们饭馆即将推出的新菜谱,先送来给我!”江晖“啪”挂了电话,在发出这番要挟之后,决定双管齐下,必须先给对方一点实际的行动恫吓,给范慎原点实在的危机感。 不久,匿名来信寄到了君爷的单位。 这时的范淑霞,已经在新单位里工作了几天,与这里的同事关系打的不错。 君爷收到的匿名信,一份被人送到自己办公桌上,但另一份,因为没有写明谁收,放在大众办公室被好事者拆了,于是谣言当天在单位里漫天飞。 “听说了吗?你们说是真是假?” “有假的吗?这里面都说了如果不信会发来视频和照片作证。” “但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她如果真是在国外有做AV女郎的行为,怎么会进到我们部队里来?” “像信里说的,她家很有钱,给她打掩护进来的?” “可我看她为人挺好,不至于是这样。” “年轻的时候,家里有钱管不着,谁能知道她是怎样?” 起伏的争议,争锋相对的辩论,在办公室里乱成了一团。有人支持范淑霞,知错能改不该追究过去,有人不支持,认为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男男女女都在议论,不管怎样,都十有*地认定这个事是真的,没人去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疑点。 一个女人的清誉,只要有一点谣言,都能被毁了个彻底。 护士长徐美琳到处找范淑霞,担心她听到,做出出格的事。没有找到范淑霞之前,她先在走廊里遇到了姚爷和赵文生。 “姚上校。” 见她神色严峻,姚爷皱起眉,斜眼望过去,能看到听到办公室里像菜市场的喧闹。 “这是出了什么事?”赵文生问。 “是这样的。”徐美琳简单地说了几句,只说到事情的概要,没有仔细去阐述匿名信件里面的内容,“还有一封信,一样是匿名的,我们通过仪器检查过里面没有危险的东西,就放到了陆科的桌上。没有拆,但我想可能内容是一样。” 听到有一封同样的信件搁在君爷的桌上,赵文生急急忙忙走去君爷的办公室,因为范淑霞在他的组,他算是范淑霞的小头。 姚爷则低声问:“范淑霞人呢?” “我一直在找,叫了几个人一块找,但都一时没有找到。”徐美琳的声音里透出了十分的不安,“我怕她会出事。” “别急。”姚爷冷静卓越,“先去保安房查看所有的监视镜头。” 两人先打了个电话给保卫处,结果,这范淑霞不仅没有失踪,人,就在君爷的办公室里。 闯进君爷办公室的赵文生,看到范淑霞时是吓一跳。 “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信里面说的事,是真的,还是不是?”轻扬信纸,君爷的声音向来冷,因为向来的冷,以至于谁都摸不透他对这事的真实想法。 赵文生蹙着眉,轻轻关上门。 按理说,面对这样的问题,定是否决,答不是。但是,现在面对的不是普通人,是君爷。谁敢当着君爷的面前撒一句谎,为自己脱罪,就要承担起之后比认罪更可怕的后果。 可畏的压力迎面袭来,范淑霞犹如条被大风袭击的树枝,若要摇晃,却无可能,只能迎风站着,她脸色苍白,嘴唇血红,每个手指节若临死之前的藤蔓纠缠熊抱在一起,她已经别无选择。 这个结果,早在多年前,她便可以预料得到。 死,对她来说早已不可怕。她怕的是她死了都不能将那男人惩治于法。 “不、是。”吐出。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其实对她来说,或许认罪,还能容易解脱一些。毕竟即使信里面说的是真,也是她未成年之前在国外发生的丑闻,不是什么犯罪行为,部队不是迂腐的没有脑筋的,不是不容许人知错悔改的。或许会让人就此事去做调查,但想追究,不合情理。最多,影响点她就近的升职前景,而提到长远的一辈子的影响,还操之过急。 而一句不是,有可能是狡辩,带来将是一串其它的后续。 “不是是吗?” 听到君爷这声如子弹一样冷冰冰的,赵文生都一凛。 “不是。”斩钉截铁,不会变。 “好。赵组长,你带她,找个人,给她做一下相关的检查。今天就做,立马去做。” 什么检查?都是学医的,一听都明白。 范淑霞的脸刷的是由白变青,宛如死人似的。 赵文生都明白在这时候做这种检查未免有点是带了侮辱性质,刚要开口:“陆科——” “她明白的。”充满冷漠的眸子望她的眼神,仿佛看着一样东西,“她心里清楚,如果想平息谣言,平息同事们对她的猜忌和不信任,这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证据一出,任何谣言都会不攻自破。除非,她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信心。” 再被这些雷击一般的话击中,范淑霞难看的脸色却浮现出了血色:“我愿意接受检查!” 这个男人很冷,很漠,却给了她一个最宝贵的澄清的机会。 她反而该感激他的。 事已如此,赵文生带了她出去。 走到门口,遇到姚爷。 “陆科交代,去做那个检查。”赵文生贴在姚爷耳边说。 长睐在她微垂的脸扫一眼,姚爷点个头,等他们走后,是进了君爷的办公室。 “这事很蹊跷。”姚爷径直走上来,就说。 不在于范淑霞是否青白,而是范淑霞进部队都这么多年了,对方突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告状,本身已存在多个疑点。 君爷翻转那张用打印机打出来的信件,前后很有兴致地翻,甚至指尖在信纸上轻弹,锐利的眸则停顿在那个几毛钱的信封上。 “是不是从邮局那方面的源头去查看?” “不需要。”君爷冷冷地吐一声息。 只是针对范淑霞,那真的没有必要搞大动静。一个军人,一个站得正的军人,部队只要信得过,诬陷的后果,其法律责任,不需要由他们部队执行,公安机关都能自己立案调查。 姚爷想的清楚这中间的利益得失,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事有点过于敏感了。 于是江晖发现,这个事,竟然没有在他计划之内引起惊涛骇浪而对范慎原起到威慑作用。 相反,正因为后来范淑霞告诉范慎原自己领导知道并且冷静处理了愿意相信她,他的要挟和恫吓,在范慎原那里都再起不来作用。 这是第一次,事情结果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他有点慌乱了,毕竟自己在国外这么多年,对解放军没有接触,对部队内部的运作毫不知情。或许因为这,使得他吃了这个莫名的败仗。 而现在他的情形已经骑虎难下,因为对【画饼充饥】的势在必得,他已是把一部分资金注入到了天下第一饭庄,与廖明是同一条船了。若输了的话,他难以回去把这大笔投资向家里交代。 他现在唯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散发范淑霞的谣言,但是,如果连部队都撼动不了的话,他有可能怀疑对方已经掌握到了可以反击他的策略,他不可以轻举妄动。再说了,继续要挟范慎原,似乎效果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好。据他了解,【画饼充饥】之所以有这般成绩,范慎原的管理有一套本事,但最大的功臣是幕后老板蔓蔓。这第二条路,就是把目标锁定到蔓蔓身上。 他可以在蔓蔓身上做文章,让蔓蔓直接为他服务。毕竟对于女人,他信心十足,从没有拿不下来的女人。 想清楚了这些,他拿起蔓蔓的相片,眼中的光愈来愈亮:相片里的蔓蔓,挽着女人的小发髻,女人的风韵犹存。 结过婚的女人他知道,弄起来的味道必定更胜于没结婚的女人。 一切,箭在弦上。 …… 君爷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妹妹站在家门口,似乎有话和他说。 “怎么了?” “我听说范医生她——” 真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消息能这么灵通,他都可以怀疑自己单位里是不是出了内贼。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一句话轻斥了她。 她咕咕哝哝跟在他后面:“我不是为她说情,只是,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我看你和她不过是见了几次面,你这么了解她了?”极是不悦的,冷冰冰地回过身,看着她。 .【158】被挟持 为什么每次提到不是他认可的朋友,他说话非得带刺一样? 再说范淑霞不是他部下吗?都这样? 蔓蔓真想不通了,哪里又得罪了他? “范医生不是你单位的同事吗?” “是。但她到我这里只有几天时间,我都不了解她,你就能了解她?” 冷冰的声音,别说情感,连点温度都没有。 摊上这样一个上司谁倒霉。 蔓蔓腹诽。 “说吧。她和你什么关系?” 再一句,蔓蔓的危机感来了。她哥的眼神多尖锐,在饭馆的时候差点一眼就可以捉住她。这会儿一样,就凭她一句话,非要扯出她暗藏的所有的关系。 但她怎么可能招出范淑霞是范慎原的家人,正因为如此,她才关心地过问一声,想求个情。 带出范慎原的话,等于她在【画饼充饥】的秘密全招了。 “你忘了,上回我和她在部队里见过,我觉得她挺面善,因此感觉特别好。”这点,她不算是撒谎,是觉得范淑霞面善,“刚好前几天遇上时,一块又吃过饭,谈得挺开心,算是个朋友吧。” 仔细地在她有点垂低的脸蛋扫描,眼睫毛飞眨,嘴唇小翘,鼻翼一边说一边煽,呼吸频率有点高,瞒不过他的X光眼,撒谎不会撒谎。 算了,再逼问下去,她也不会说。 等他把她抓个现行的,看她怎么狡辩。 于是,她看他修长的身影一转,在平日里的酷样中多带出了丝得瑟,让她有些糊涂。 因此这几天他是让高大帅把所有调查都集中在了饭馆上,哪怕她躲着没有在饭馆出现,都要抓个现行的。 蔓蔓哪知道他的主意,况且,知道的人都挺好心地帮她瞒着。不过,老公丑话先和她说明白了:“蔓蔓,你现在是没有去饭馆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 但她老公不知道,她更绝。不能去饭馆没有关系,现在饭馆有范慎原打理,她在饭馆起的最大的作用,是实验新菜。每天在家里的厨房里面泡,谁都管不着。 如此一来,家中厨房的调料用的飞快。 昨天已与超市的老板说好了,让老板为她进一些她需要的调料品,今天去取。等老公去上班,她锁上门,手机都没有带,下楼了。 反正超市离大院只有几步路远。 徒步进到超市里,这家小超市她经常来的,上回流鼻血时也是在这,与这里看店的大妈算是几分熟识了。大早上,正值上班时间,没有人来逛超市。 走到柜台,发现大妈不在,顶替的是个没有见过面的陌生小伙子。 “我是昨天来这里定过一批调料的。”蔓蔓向对方解释着,甚至担心对方听不懂而打手语辅助。 小伙子戴着顶鸭舌帽,帽檐盖得很低,一副静默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对方听懂了多少,有丝急:“大妈不在吗?” “她在后面进货。”对方终于开口了,“不然你自己去找她问问。” 这样,她也没办法了,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到了超市里面的一个类似仓库的门前。轻推一下半掩的门,是没有锁的,就此推开了门把身体挤了半截进去。这里她当然是从没有来过。往里面伸长脑袋喊“大妈,大妈”,不见应话,然仓库里面是有灯光的。她只好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小心不碰到左右两边堆满货品的货架。这一直走,是快走到了灯光的地方。 到了中间比较宽敞的一块地儿,黄色的小灯泡圈出特亮的一圈光晕,照着一个人伏背躺在地上。 那个人身上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身影。 月牙儿眼缩成了个小圆:大妈—— 背后突然是一阵刺骨的冷风刮起,寒意阵阵,直戳到脊梁骨上。嘭,只听门关上的轻响。她转过头,来不及跑,眼前蓦地一黑。 与此同时,温世轩家里 在削切木匾上字样的温世轩,一不小心,眼皮子一跳,手上的小刀划过指头,顿时划开了道血痕。 “大舅!”刚好走出卧室的林佳静,看见他划伤手了,急急忙忙给他找止血胶布。 温世轩是像傻了样蹲着。 林佳静帮他把止血胶布贴上指头,不见流血了,松口气,问:“大舅,你觉得怎样?” “我这里在跳。”温世轩把手摸到胸口,模模糊糊地说。 “大舅你心脏不舒服?”林佳静面露惊慌,担心时说,“我送你去到医院吧,大舅。” “不,不是。”温世轩摆着手,却说不清楚。 林佳静着急之下,想来想去京城里只有蔓蔓最可靠,立马拨打了蔓蔓的手机。拨了许久,没有回音,没人接听。 她正犯疑惑:蔓蔓是怎么了? “蔓蔓没有接吗?”温世轩走到她身后,脸色青白,声音很大地问。 “大舅?”林佳静被他这个样子吓了跳。 温世轩二话不说,拽开门往外跑。 “大舅!”林佳静一看不对劲,跟着跑下楼梯。 温世轩看她追上来,立马把她推回去:“你在家里等着,或许蔓蔓会过来。我去蔓蔓那里看一看。” 这是怎么了? 林佳静因他语无伦次的话和动作,慌了神,扯住他问:“大舅,你说蔓蔓姐出事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温世轩说,大概是意识到把她吓到了,按住她的手,“佳静,我只是想去看看蔓蔓而已。你在家里等着,千万不要跟来!” 最后一句不准跟来,温世轩是用很大很严厉的语气声音和她说,她就此硬生生刹住了脚,看着温世轩开着四轮小货车,以最快的速度奔蔓蔓那里去了。 到了蔓蔓住的部队大院,温世轩刹住车,马上跳下来直奔哨岗:“我想看我女儿。” “你女儿?”哨岗例行公事观察他,发现他和军人好像没有任何关系的穿着,便打起了几分警惕性。 “是,她嫁给我女婿后,就住在这里面。”温世轩急,指头指着大院里面喊。 “叫什么名字,哪号楼?” 哪号楼,温世轩不知道。蔓蔓告诉他的是她和蒋衍的房子,不是陆家现在给他们小两口住的这房子。 听他答不出来,哨岗的疑问再加深了三分,道:“这样吧,大叔,你自己打电话让你女儿下楼来接你。” “她没有接电话,不然我不会急着赶过来了。”温世轩满头大汗地解释。 然而,哨岗不相信,因为他之前的疑问已经多多,现在一问三不知,比较像是想借口闯进大院的,而且,温世轩来的时候开着辆小货车,而不是小汽车。或许是借口进去卸货都说不定。 “大叔,我们有条例,来访人员必须出示有效证件,或是有这里居住的居民介绍带领,才能进入大院。如果你不能让人来接你,你不能进去。” 斩钉截铁地把他拒了。 温世轩是个不会说话的人,被人一口堵死后,百辩不能,着急地擦着汗。进出大院门口的人看到他,见他穿着邋遢的拖鞋好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一样,纷纷寄予质疑的目光:这种人挡在门口做什么。 于是,他很快被哨岗驱赶到了车边,要他立马把车开走,不要妨碍交通干道。 温世轩被迫坐在车上后,慢吞吞地开着小货车,其实不愿意走远了。他这心口急,急得他一层层的汗不停往外冒,这种心慌好像被某条线牵扯的恐惧,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每次,他大女儿出事的时候,他就是这种感觉,作为父亲的直觉。 没有看到大女儿安然无事之前,他是绝对没有办法安心离开的。 直觉告诉他,大女儿肯定出事了,但他又抓不到任何证据,找不到任何人求诉。 小货车开到一红灯路口,离他的车前隔两辆车,是一辆帅气的兰博基尼。温世轩的眼睛一下,就被那台兰博基尼给吸住了。 他一路,开始跟着那台兰博基尼往前开。 兰博基尼即使在城市里的交通干道,车速都很快,看来驾车的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因而连交通规则都不畏惧。 眼见,这台兰博基尼,是开到了四环路一幢不起眼的红色小楼房,看起来是二三十年前盖起的砖房,有可能是当年工厂遗留下来的设施什么的。 兰博基尼停了车后,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左右都没有查看,直接上了楼。 温世轩把小货车靠到路边一家小报摊附近,装作是给小报摊卸货的小车,接着下车后,是从后面的路绕到了砖房的背后,担心被人发现,躲在砖房后面残骸的居民楼侧面的阴影里。 蔓蔓是在被下了迷药后三个钟头,微有意识。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结实的绳子布条捆住,她既是挣不开,也不敢随便乱动引起他人注意。因此,她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不睁开眼睛,只是用这点微妙的意识去听。 一只男人冰凉的手捉住了她的下巴,稍微地用力,便是在她白嫩的下巴颌上按出了深刻的指痕,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带着不悦道:还没有醒? 她或许该庆幸自己对这类药品敏感的体质,一点点普通剂量的迷药,都可以使得她出现比常人两倍反应的药效。 沉沉的,她像死鱼般没有反应的身体,让男人恼羞成怒,往她脸上即甩了两巴掌:“死东西!我看你怎么装!我看你装死!” 一巴又一巴,甩到她的脸肿了一大半,嘴角流出的一条鲜红血液触目惊心,眼镜则早已不知去向。 而男人这么大的音量,让她清楚地能辨析出这个人是江晖。 不想,江晖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 为什么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药效没有过,头沉沉的,思考的余力有限。 这边江晖大力地甩了几巴掌后有些气喘,看她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蓦地转身,朝后面待命的另一个人一巴,直甩得对方趔趄几步:“你他妈的怎么干事的!让你给她下一点药,你把她弄昏到现在都不醒,我怎么干事?” “江总!”打下手的被打了,还得跪地求饶,“我真的只是用平常的药量,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 “不是你药量用大了,你说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面对江晖的质问,打下手的硬着头皮,“我觉得她会不会是对药过敏了?” 药物过敏? 眯起的眼,其中是隐藏按捺许久的猥琐,此刻都蠢蠢欲动,眼前的娇嫩身躯,好像一头软绵绵的羊羔,白里透红的皮肤,有些薄透的衬衫底下微耸的云峰,圆润诱人,敞开的衣领子里微微泄露的春光,都在极度地诱惑他,一派怡然春色让他小腹顿然烧热。 没想,以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女生,如今变得如此诱人,害他不想犯罪都难。 嚓,一排前胸的扣子由于两边强大骤然的拉力全线掉落,掉不下的扣子被他使劲儿撕拉,把衣服下面硬生生撕成了几道碎片,如凋零的花瓣落在大片外露的皮肤上,无疑增添了几度罪恶的诱惑。 蔓蔓想:若不是药的关系,她现在只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如果现在被这个男人动了手的话—— 陌生的男人的指头,冰冷地残忍地在她身体上从上往下勾画,若一把精准的刀子,是要把她中间给切开了美味品尝。可是,当刀子从上切到下,发觉这根本是条死鱼,而不是一条能活蹦乱跳给他无限刺激的鲜鱼时,男人小腹里刚才火烧的热情顿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恶趣味,只对极力反抗的女人有兴趣,越是反抗的女人,越是能引起他的*。现在,一条死鱼般的女人,只让他仿佛触到尸体一般的僵冷,令他感到厌恶。 “你看看她这样,你还让我怎么干事!”不能品尝美味的怒火,令他又一巴掌甩到下药人的头上,接着拳打,脚踢,不然体内的这股余热不知道找谁泄除。 蔓蔓这幅样子,别说强,即使是拍照都很有问题,一看,就知道不是主动的,而且拍起来,更像她是被人陷害的,被人绑架的,这简直是让他自己录制犯罪事实。 他怎能不气,怎能不焦急!好不容易调查了几天后,因为她住在部队大院里很难摸进她房子找到机会向她下手,最终只能选择她经常关顾的小卖店,费尽心机,却是这样的结果。 只能说蔓蔓太好命,嫁了个军人,住进保卫森严的部队大院,比当年弄范淑霞等一批富家千金更棘手。 “她什么时候能醒?” 打下手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再一脚踢中肚子,在地上打滚。 “我问你,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咆哮,如龙喷火,眼角看到她一动不动被冷风吹都不起反应的身体,眉头紧锁,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妙了。 不会真是药物过敏吧? 若真是药物过敏,说不定会死人的。 “我看,还是把她随便扔一地方吧。”手下的人建议。 那是他们绝不可能把她送去医院的,不定她家人已经发现她失踪四处找寻报案。 把快要死的人扔到荒郊野岭里,是最坏的打算。可他现在还对这幅躯体很感兴趣,再加上她手里握有的能让天下第一饭庄起死回生的技艺,暂时不是“弃尸”的时候。 冷静下来的情绪,不能发泄的欲火,让他一下又捉起了她的下巴,仔细地瞧了两眼。这张脸,怎么看,都挺平凡的,似乎她的美,只有在她活灵活现的时候。一时趣味又没了,头一低,看到了她脖子上悬挂的一条细长红绳,垂落到身体侧外,系戴的是一块玉佩。 玉佩的玉质看起来是真怕,有点儿瑕疵,但瑕不掩瑜,尤其这个六仙桃造型,让他眼前一亮。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拿把剪刀来。” 立马有人递上把大剪刀。他拿起,咔嚓,齐齐剪断了红绳的两端,只留一截线头的玉佩落到他掌心。 掂了掂,有些重量。 未想她身上居然带着块宝! 有意思。 罅隙的眼微眯:她身上似乎带了不少秘密。 “你帮我把这东西,送回美国江家。”将玉佩交给最信赖的人要他急速去办这事后,站起来看看表,扫一眼仍一动不动的人影,冷哼,“把人带上,这里是城里不能久留,先出城。” 一声令下,一个大口袋把蔓蔓罩上,两个人抬起人,这次把人送进到了兰博基尼的后座。 观察的温世轩,看到几个人将一条大口袋扔进高档轿车兰博基尼的后座时,心尖发颤狂跳起来,像是要告诉他什么。 可惜他现在一个人,是没法赤手空拳与对方好几个大汉对打的。 眼见兰博基尼要开走,他赶紧溜回到了小货车。 小货车一路小心谨慎继续尾随兰博基尼。 密汗在温世轩的额头上聚结,他一口气都不敢喘,这么长的距离,都怕被对方发现,他大女儿的命可能就没了。 陆家,吃中午饭的时候 大儿子小儿子丈夫都没有回家吃,陆夫人走到对面敲女儿家里的门,敲了许久,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女儿回应的响声。 “囡囡——” 屋子里面似乎空荡荡的,只剩她的声音隔门吹进去,又被吹出来。 女儿不在家? 没有和她说去哪里啊。 慌张是回到家里拨打女儿的手机,只听手机铃声,是从对面屋子里面响起,响到最后,仍是没有人接。 怕女儿在自己家里摔跤了,还是怎么了。陆夫人跑下楼去叫值班的哨岗帮忙,试着踹开门。 门踹开后,陆夫人冲了进去叫:“囡囡——” 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阳台,哪里都没有女儿的影子。 站在阳台上眺望楼下,她眼花头晕,这种哪里都找不到的感觉,让她身体骤然间是掉进了冰窟里的发寒,从心头冒起的是很多年以前失去女儿的那种滋味——近乎绝望的滋味。 跌跌撞撞跑到了电话旁,拿起话筒,按下按键的指头一直抖,连声音都在哆嗦,在旁人眼里,她就如一条随时被大风折断的树枝,风中零落的姿态。 君爷在办公室里工作告一段落,被姚爷等人招呼着一块去吃饭。 母亲突然的一通电话打来,令他一惊。 “陆君,囡囡不见了,不见了——”电话里的陆夫人说话语无伦次,像是一种着魔的发疯的状态。 乍听妹妹不见,君爷心头也是一震一吓,但是,想到上回妹妹已有过和东子一块失踪的前例,他先安慰母亲的情绪:“妈,你先冷静一下。你都四处找过没有?比如,她有没有去她老公二姐那里串门,找东子玩。” “不是的,不是的。”陆夫人喋喋不休地说,她没有找,但是,她知道这种感觉和上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囡囡她每次出门都有和我说的,但她这次没有。” “妈!”能感觉到母亲现在是完全六神无主了,倒是生怕母亲在慌乱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君爷果断地打断了母亲的话,“你别急!我回去,现在就回去。” 是,等他回去,找到他那个不听话的妹妹,先打一顿屁股再说。 “出什么事了?”看到他急着拿车钥匙要走,实际已在一旁听了些许的姚爷,微夹起狭长的眼睐,眼底露出深许的疑惑和点点焦虑。 君爷是气得要死的样子,道:“她出去没和我妈说,我妈这找不到人,快疯了。” “囡囡出去没有和干妈说吗?”姚爷紧跟在他后面,一步三问。 “我妈说她没有说!”怒气冲冲地冲不知在哪里的人发完一顿火,君爷想起了要打妹妹的手机,这一拨,接听的又是自己母亲,明显她是把手机落在家里了。 亏他妹婿,给她重新买了个最新型的绝不会像上次那样电池坏掉的手机,结果,她连手机都不带了。 气得,他是想把自己手机都摔了。 这次回去,要拿把锁头,把手机像拴狗的链条系挂在她脖子上才行。 一路看他生气,姚子业一句话都没有说,长眉深皱,微蹙紧抿的薄唇,都充分说明他的焦虑和不安。 “你留在单位可以了。”见他要跟来,君爷说。 想着没有必要,八成她是和上次一样,和小孩子不知道到哪里玩去了。再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不? “不,我跟你一起去,干妈这样,有个照应也好,不是吗。”姚子业边说,边是先打电话找母亲姚夫人。姚夫人在外头,所以不知道楼下邻居陆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到儿子说,立马答应好赶回来陪陆夫人。 两爷开着车赶回去。姚夫人这时已经先到了,拿着毛巾给陆夫人擦汗擦泪。 “你别急啊,陆君很快就回来,再说囡囡都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当初那个连说话逃跑都不会的小孩子,能出啥事啊!”姚夫人与君爷一样的观点,觉得陆夫人是杞人忧天。 “我不知道,可我这心里告诉我不是这么回事。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回来后,一直都很注意不让我担心的!”陆夫人抓住闺蜜的手,用力地述说。这个女儿是贴心,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后,不用自己哥点明,处处只怕她再犯病了。 姚夫人看她这样惊惶无措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好,而且,蔓蔓确实找不到,打了电话去给蒋家,蒋梅蒋父都说蔓蔓没有到他们那里。东子在家吃饭,也说一个上午没有见过舅妈。 害怕是去初夏那里,初夏那头也找了。初夏一问三不知。 找来找去,蔓蔓的圈子里,也就这么多人了。 最终,电话都打到了她老公在的部队学校,唯恐她是有什么心事跑到学校去找老公。本来以蔓蔓的性子,蔓蔓绝对是天打雷劈,都不会以自己的私事去烦恼在工作中的老公。 蒋大少得知老婆不见了的消息,从部队学校里赶回了家。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处几乎都找遍了,没有蔓蔓去哪里串亲的蛛丝马迹。就是一开始火冒三丈想回来打妹妹一顿屁股的君爷,已经完全颠覆了开始的想法。 能问的人都问了,最后剩下蔓蔓最有可能偷偷去的地方——温世轩的住处。 蒋衍打到温世轩的手机上。 接听的人是林佳静。 在这时候,去了大院门口哨所打听情况的姚爷,气喘吁吁跑回来,说:“哨岗记不清楚,我要了监控的录像带回来。还有,哨岗虽然不记得她有没有出去,但是,记得有个男人来找过她。不过哨岗没有让那人进去。听哨岗的描述,来找她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温世轩。” 听这么一说,蒋衍更是全神贯注地集中在与林佳静的沟通上。 “大舅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突然说,说要去找蔓蔓姐。我说要跟着去,大舅不让。”林佳静对早上温世轩的举止言行,也觉得非常古怪出乎常理。 “什么时候去的?” “早上七八点左右。” “回来了吗?” “没有。大舅手机都没有带,我都不知道怎么找大舅呢。”林佳静一样急得要死,“姐夫,你说怎么办,我该去报案?” 蒋衍不知道,一下,老婆不见了,岳父不见了,像是重演起上回的失踪案件。但上回老婆是主动不见的,带的是小孩,且有迹可循。这回失踪的却是两个大人,之前毫无迹象要表明失踪的两个大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在全部人的脑海里:女人失踪不像小孩子失踪不像男人失踪,多是因为什么事,可以想象。 陆夫人几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如果女儿这回真是再出什么事,她不会想活了。 在陆家里像变了天一样的时候,温世轩跟随兰博基尼,一路跑出了京城,到了五环外的郊区。 此刻是下午两点。 兰博基尼的主人,终于是找到了一家路边可靠的饭馆,想进去吃饭。 车,停在了饭馆旁边的停车场,留了个人在副驾座上留守车里。江晖带着人,进了饭馆用餐。 温世轩想着怎么支开留守车里的人,想得头快破了,以他不机灵的脑袋瓜,想个不是循规蹈矩的法子都难。 但他知道这是下手的最佳机会了,失去这个机会,不敢想象后果。 没有法子的他,用了一个最笨的法子,他抽出身上仅有的一百几十块人民币,站在离轿车车头一定距离的地方,等风吹过来的时候,举起放开夹在指尖上的人民币。一张张鲜红的纸币,迎着风,吹到了兰博基尼车头,掠过车前窗,有一张甚至贴在了窗玻璃上。 他想对了,都是干坏事的,图的不就是钱吗?看到有免费的钱飞过自己眼前,不可能不去捡。 很快的,留守兰博基尼的那个贼犯,忽的跳下车,车门都没有关,追着被风吹起的人民币跑,而且还不敢张扬,怕被人听到来和他抢钱。 放开指尖最后一张人民币,看那个人追着钱是跑到了挺远的地方去了。温世轩跃起,狂奔向兰博基尼,以他这么大的岁数,难为他这样激烈地跑。 一把拽开后车门,他伸手摸到那个大麻袋,一摸是个温暖的人,马上抓起,扛到肩头就跑。 麻袋扔进了后车厢里面后,他跳进了驾驶座,一踩油门,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他一路踩着油门像疯了似的野马往回奔,直到听见后面似乎传来细微的呻吟声,在刚好看到有个可以遮盖车子的废弃工地时,他把车开进去,停下来,又慌慌忙忙地跳上了后车厢,松解麻袋。 绑麻袋的人不敢系紧,是担心把里面的人憋死。一解绳子就松开了,露出被困麻袋里面的人,正是大女儿。 “蔓蔓,蔓蔓——” 声音,这样温暖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小到大,在她耳边萦绕,为她驱赶噩梦和寒冷。温暖的掌心,带着粗糙的厚茧,却是天底下对她最温柔的手,抚摩她的额头。 她蓦地睁开眼,眼眶里涌出泪花:“爸——” “可怜的孩子,别哭。爸给你擦擦。可惜爸现在身边没有药。”温世轩四处摸了下,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只好拿袖子给女儿擦嘴角边流的血。 然后看女儿身上哆嗦,他立马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给女儿穿上,自己只留件破洞的背心。 蔓蔓看到自己身上被撕碎的衣服,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浑身止不住的打抖。 “别怕,爸爸在这。”把她抱在怀里,仿佛她还是那个差点被车撞时的几岁女孩,或是一开始被他抱起来在田野里哇哇大哭的女婴,温世轩抚摸着她的头,“爸爸在这,爸爸拼了这条老命都不会让你出事。” 听到父亲这句话,蔓蔓的泪更如泉涌:“爸——” “走吧。”帮她擦了下眼泪,温世轩没有忘记现在他们两人是在逃亡中,说,“我们现在必须先找到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们。我看那些人不是普通人,说不定与做官的人有勾结,发疯起来找我们就糟了。” 蔓蔓点点头,跟着养父从后车厢下来,准备绕坐到前车座。 这时,一辆东风小轿车忽然从工地拐角处闪了进来,刹车时飞扬的尘土,罩在了他们父女俩的头面上。 温世轩伸开双臂把女儿护在后面,紧张地瞪视着这辆出其不意杀出来的车。 车窗里头,探出来的脑袋朝他们喊:“大舅,蔓蔓姐,快上车!” 父女俩都一惊:未想在这里能碰到廖舒雅。 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缘故,廖舒雅拍打着方向盘的喇叭,焦急地叫着:“大舅,蔓蔓姐,你们还不快上车,想被人抓住吗?” 其实温世轩知道他们现在是别无选择了,因为小货车的汽油已经快用完了,想逃,也逃不了多远,在这荒郊野外徒步逃走,等于是自杀式行为。再说,廖舒雅再怎样都是自己的外甥女,想害,都不会害他和蔓蔓吧。 这样一想,温世轩扶着女儿上了东风的后车座。 蔓蔓是药效没有全过,一直处于一种一会儿有点意识一会儿意识模糊的状态,但是有父亲在,她觉得整颗心有了倚靠。 廖舒雅等他们上了车后,开始将车开出工地。 “你怎么会在这,舒雅?”温世轩问。 “我是半路看到大舅开车,可大舅没有发现我,我想着和大舅打个招呼,可一直追不上大舅,于是生怕大舅出什么事,一路跟过来了,幸运我是跟过来了,不然大舅和蔓蔓姐怎么办。”廖舒雅煞有其事地说着,解释起自己的行踪来龙,声音悦耳,似是夹杂了对家人深切的关心和焦急,表面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只有她那双背对温世轩和蔓蔓的眼睛,在车前镜里露出底下无法抑制的愤怒、深深的妒忌、赤条条的杀意。 她当然不可能是追温世轩来的,而是跟踪江晖的时候,刚好发现到了温世轩在中间插队。 她早就注意江晖的动向了,一是廖明要她警惕江晖有其她女人,二是她自己也担心江晖这样优秀的男人被其她女人勾引了去。 现在一切迹象表明,她好不容易看上的好男人,居然是被蔓蔓给勾引走了。 这个该死的蔓蔓,她自己有好老公还不够吗! 她的手臂轻微一碰,再次确定搁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是开着的,而且正在与对方通话中。这个通话的对象,正好是——江晖。 .【159】敢杀她?! 陆家 在毫无方向的时候,蒋衍率先决定追踪老婆养父温世轩的行踪。 蒋梅、蒋父这时候都赶来了。 “我和你一块去。”蒋父对儿子说。 蒋衍担心出什么风险,不让:“爸,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在家,二姐和东子能有人照顾。” “是,爸,我和阿衍去可以了。”赵文生从后面走上来,同时把手里抱的东子递给蒋梅。 “你小心些。”在他转身要走时,蒋梅急急忙忙在他背后追上一句,“还有我弟弟,我怕他冲动——” “我知道。”赵文生朝她微微勾了勾嘴角,笃定的自信的笑,在小家伙忽眨着不安的眼珠里摇曳,一只手,在小家伙的脑袋瓜安抚地再摸一把,转过身,去追已冲下楼的蒋衍。 目望舅舅和狐狸爸爸消失的背影,两条小指头塞进了小嘴巴里,乌亮的小眼珠一眨一眨的,想镇定下来,想掩饰眼中小男子汉不该有的惊惶。 “东子。”蒋梅搂住孩子,摸着孩子的头,嘴里说的话多像是在安慰自己,“舅妈没事的,有你舅舅在和爸爸在。” 蒋父走进门,看见陆夫人脸色苍白靠在姚夫人怀里,却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是不敢掉一颗眼泪了,亲家都成这样,蒋父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姚夫人拍着陆夫人的背说:“你不要着急,都给贺砚打电话了。他在外,说会马上赶回来处理这事。况且陆君在这里呢。” 听到这话,陆夫人寄望地看向大儿子。 陆君俊容凝重,但对于妹婿一头热去追踪温世轩的方向并不赞成,这种不赞同,更多是来自于他对温世轩的感情排斥而非逻辑推理。 这点姚爷也很清楚。姚子业相当着急,在君爷面前踱步,等着技术人员分析大院门口监控录像的结果。 过了大概十分钟后,第一通电话报道:称录像显示失踪了的蔓蔓是在早上七点多钟离开大院门口,然后再也没有见回来大院的踪影。 七点多钟已经失踪。 都失踪了这么长时间。 陆夫人悔恨不已:如果她能早一点意识到女儿失踪了的话,是不是不一样? 现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歹徒想对蔓蔓做什么都可以。 君爷一拳撑在额门上,厉声问:“说是七点多出的门,公路的摄像头,有没有拍到她去了哪里?” 耳畔一直听着手机汇报的姚爷,越听,细长的眉宇越是蹙紧不得松半分:“是,说是带人进了她进去的那家超市店,超市店大门紧闭。他们联系店家不见,准备从后面的一扇小门撬门进去。发现了——” 发现什么?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陆夫人感到心脏一刻都要罢停了。 而听着对方说:发现店家躺在小仓库里昏迷不醒,应该是被人用了迷药,而蔓蔓仍然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被人抓走了时,狭长的墨瞳缩紧,嘴唇用力地闭紧着。 见他不说话的君爷,抢过他手里的手机听话,最终确定无疑妹妹是被人绑架了。而且绑匪至今都没有打电话联系他们陆家,只能说明一点:绑匪根本不是为了绑架勒索才绑架蔓蔓,因为目标本来就是他妹妹。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他妹妹? 要钱,可以冲着他们来? 要拼命,也可以直接冲着他们陆家的男人。 为什么非得是他妹妹去遭这个罪! 二十几年前给予她的灾难还不够吗! “陆君!”看到大儿子一副面色沉重,陆夫人站了起来。 “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插手!” 他现在想杀人,这一刻只想着杀人! 捡起椅子上的外衣,若阵风飙出了门口。姚爷紧随他往楼下冲。 陆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想来想去,赶紧再打电话让老公回来。 事情,已经完全脱离控制了。女儿失踪,儿子这幅失控的样子,都是要发大事的征兆。 两爷冲到楼下,高大帅开的吉普车和刘秘书的轿车都到了。 姚爷坐进了刘秘书的车。而君爷嚓的拉开吉普驾驶座的门,高大帅想都没想,立马给他让了位子,知道他是要亲自开车。 “有线索了吗?”高大帅问,本来很平常的一句问,现在问完后他却立即后悔了。 爷的脸色变得更可怕了。 明显,即使得知妹妹被绑架了,线索依然没有。 但是,非要揪一条线头来说,不会是没有。比如,巧合地在妹妹失踪不久后一块失踪到现在都不见的温世轩。 现在,他不承认都不行,温世轩可能是比谁都抢先知道他妹妹失踪了。 他要抓到温世轩,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被他抓到,这里面有一点猫腻,他都绝不会饶了这个男人! 吉普车顿如脱缰的野马,飞出了大院门口。 …… 公路边某餐馆 “啪”。 筷子,碗,齐齐飞出桌面,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没能闪得快的人,被砸出了个头顶的大包,血流一脸,看来像是番茄样的鲜红,却不敢抬头,耳听江晖一阵咆哮。 “跑了?!” 不见了的不止是被绑的蔓蔓,还有留守在车上却去捡钱以致弄丢了人的人,一看形势不妙都先溜了。 “不会去找吗?!” 震耳欲聋的怒吼。 他从没有这样失态过,失败过。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能从他手里逃脱?从没有女人能从他手里逃走。 这回将她抓回来后,他不管她还是不是死鱼一条,都要先彻底地占有撕裂了再说。 一个人奉了命令跑出去打电话,重新集结一群帮手,准备四处去找蔓蔓。按理来说,蔓蔓不见的时间不长,应该逃不远。 这时,手机啲一声响。江晖极不耐烦地抓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廖舒雅,脸上不耐烦的厌烦又重了些。 在他眼里,这个廖舒雅,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的。 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女儿,来到京城四处借钱凑起来的门面,还以为自己真是哪里的千金大小姐,装得自己很了不起,和她那个一样没本事只会吹气球的父亲廖明,竟然想处处管起他的事情来。要不是他对范淑霞范慎原和蔓蔓感兴趣,鸟都懒得鸟这对有自恋症的父女。 本想甩手把电话一挂,却想,这会儿廖舒雅打来有些巧。 指尖,在犹豫了一小下后,按下了接听。 与她通话,从来都是她先开口的。因此从扩音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是一个陌生中年男人的声音,以及廖舒雅喊的“大舅,蔓蔓姐”。 眼中蓦地闪出一道精光。 这——实在太有意思了。 嘴角淫邪地挂上一抹笑。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好像这对父女与蔓蔓有亲戚关系。 难道这个女人为了讨好他,还想把蔓蔓给他送回来? 这个女人岂止是傻,是脑子秀逗了! 在听着电话对面廖舒雅喊着要蔓蔓他们上自己车,并声称是要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时,他竟然都能感到一阵恶心了:原来,这世界上有比自己更龌龊的人。这对父女,太超乎他想象了!他作恶是作恶,但从没有想到过对自己家人下这样的手。 操着东风小轿车的廖舒雅,在内心里发着狠,肆意发泄的恨意,让她频频踩下加油门。 她恨蔓蔓,同时恨那个她看走眼的男人江晖。所以,她一定要把蔓蔓送回江晖身边。亲眼看江晖怎么折磨蔓蔓。再把江晖给甩了。 一副理想的报复图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勾画,加深,使得她迫不及待。 东风小轿车滑过斜坡时,车轮子轧到什么东西发生一个细小的颠簸。蔓蔓的额角“嘭”,撞击到车壁的刹那,脑子里的混沌似乎被撞开了一些,眼睛再度睁开,这次有些清明了。 “爸,我想先打个电话回家。”蔓蔓记起,不知道家里人知道她不见不,如果知道的话,那肯定是很焦急了,说。 温世轩想着也是,不能让其他人担心,赶紧向廖舒雅借手机:“舒雅,你的手机呢?借来用用。” 手机,在她口袋里,和江晖在通话呢。如果交给他们,当着他们的面没有办法暗箱操作,岂不是会被发现通话记录。 “不好意思,大舅,我出来急,忘了带手机。对了,你和蔓蔓姐的手机呢?”佯作尴尬地回答,再反问温世轩。 温世轩结结巴巴的,叹道:“说起来,我也是,都忘了带手机。蔓蔓的是落在家了。” “都落在家,那就没办法了。”廖舒雅叹着气的声色,只有在隐蔽的车前镜里能看到她整个嘴角都在笑。再没有比这个通讯线路被中断的事儿更完美了。 蔓蔓是把头再往外靠了下,斜出来的视线,正好落在廖舒雅的一只手臂上,看到对方本来应该专心致志操作方向盘的手臂,没来由地总是垂落下来,像是去碰上衣的口袋。月牙儿眼仔细一眯,看出那个上衣口袋是鼓的,而且,鼓胀的口袋里有点下垂的摆样明显是里面装了什么重物,按照形状来看,容易让人想到小长方形的东西,刚好是一个让人易于联想的有点重量的手机外形。 “既然没有手机,找个地方先打电话吧,不然,这心里头不安实。”蔓蔓说,边说,眼睛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廖舒雅的手。 廖舒雅的手臂,果然是做贼心慌,又是马上垂下来去碰口袋里的手机。这回撞得比较厉害,将通话都给撞断了。 她心里骂靠,对蔓蔓又恨上几分:安分点乖乖被送回到江晖身边都不行,尽是给她添麻烦。这本来都已经说到了附近的地标物和方向,就等江晖他们开车赶过来碰头把蔓蔓强行带走。这样一来,她可以装作被人袭击,想上场救人却无能为力,最终蔓蔓出事,她受蔓蔓牵连。 一切安排天衣无缝,她是既做婊子又立牌坊了。 然现在突然间中断了通话,使得她必须先找到个地点,和江晖先通上电话,解释清楚事情,免得江晖不来了。 “找个点儿打电话可是容易。你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旁近高速,连个电话亭都没有。”廖舒雅故意提高为难的声调,遥指四周围除了护栏和山壁,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蔓蔓其实瞧到她的手动作时,心里已经了然。一刻,内心犹如被蚂蚁给咬了般的生疼。未想,在这个生死关头上,本是该同仇敌忾的时候,自己曾经的姐妹竟是想着各种心思要把她害了。 平常这些姐妹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俗事也就算了,如今是生死见人心。 月牙儿黯淡了下来,没有亮光的乌瞳,像是月亮黑漆漆的另一面。 “能找个地方解手吗?” 找地方解手不是不可以。况且她正想借机打电话。这条来往车辆不多的公路,没有她的车,会怕蔓蔓他们跑了吗。 东风小轿车一个转向,上了路边一个斜坡停靠。 温世轩扶大女儿下车,绕到坡后去找解手的地方。 看他们两个走了,消失在视线里,廖舒雅急急忙忙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江晖的电话。 温世轩扶大女儿刚绕到比较远的地方,突然手心被大女儿一捏。 “爸。”蔓蔓使个眼色,让父亲陪自己忽然掉头,跑步走,父女两人躲到了一块较大的石块后面,看着走出车门打电话的廖舒雅。 温世轩不是没有注意到刚在车上大女儿执意与外甥女较劲的话,是有些蹊跷。当然,他心里是不愿意相信外甥女真是背叛了他们父女,有意对他们父女不轨。 可伴随廖舒雅与对方通话内容的暴露,温世轩的心,那是万箭穿心的钻疼。 他这个大妹子的女儿,小时候是被他抱在手里疼过的,和蔓蔓同样是一起玩到大的。 什么时候,外甥女已经变成这样狠毒心肠的女人,连自己的舅舅和姐姐都能害?! “江总,是,你赶紧过来吧。我在牵拉住他们。他们没有发现的,不过难保夜长梦多。”廖舒雅一再催促江晖赶紧来接人。 接着,江晖是问了句什么,让她眉头一扬,极是好笑地笑了起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却十足的阴邪:“你说什么呢?江总,想绑架我姐姐做事的人是你吧,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做个顺手人情。再说,她不是我姐姐了。早不是了,在她以前的时候就不是了。问为什么?她连自己妹妹的未婚夫都能勾引,这种姐姐我要她做什么?我是愿她死了更好的,这点你放心,江总。” 她要她死。 蔓蔓一只手抓住胸口,里面没有了疼,只有冷冰冰的。 廖舒雅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因为听那对面的声音,江晖其实已是开着车在奔这里的路上了。当她转过身打算回车内时,骤然,一巴掌,扫得她一个跟头趔趄在地。 手机从她手里飞了出去,由于过大的冲力撞到了树干上,咔,裂开成了两半。 “大舅!”她翻过身,拿手撑起半身时,仰头望见了温世轩。 温世轩的脸,乌云密布,眼睛,红得像桃子。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对这个亲外甥女失望透底。 这是多伤人心的事,竟然亲耳听着亲外甥女想害他和他女儿。 “我和蔓蔓都听见了。”温世轩抓着拳头,在看到她嘟着嘴巴仍想要狡辩时,一个凶怒的瞪眼。 廖舒雅被惊到了。记忆中的她的大舅温世轩,是个老实模样的,甚至被她爸叫做史上最懦弱的男人的男人,一个连她这个小辈都完全不看在眼里一点都不会有敬意的男人,这一刻,竟是让她浑身哆嗦了起来,感到了惧怕。 她怕,温世轩一个拳头砸下来。 “不要,大舅!”她双手抱住头。 “你知道错了吗?”温世轩吸着气,痛苦的,一颗颗汗凝在额头上。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大舅!”抱着头的手臂,严实地覆盖住了里面其实在冷笑的脸。 要她知道错,那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她恨死温世轩了。 为什么要维护蔓蔓? 蔓蔓和他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才是他的亲外甥女。他竟然帮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来教训她亲外甥女。 如自己的父亲廖明说的,温世轩他这是神经了,发神经了! “如果你真知道错了,把你的头抬起来。”蔓蔓冷冷清清的声音插进来。 看似软绵绵的声音,一如既往一针见血,能戳破她们姐妹所有的伪装。 她该有多恨死蔓蔓。 在蔓蔓未飞黄腾达之前,一直忒讨厌。 假清高,到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很了不起的姐姐。 手臂缓慢地放下来后,一张充满狰狞和愤怒的眼对着蔓蔓:“我告诉你,我有多讨厌你多恨你。你其实什么都不是,假装自己对男人没有兴趣,却骗了其她人不注意时捷足先登,勾走了蒋中校!有了蒋中校后,还到处勾引男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火车上,有人给盖你盖大衣,但不是蒋中校给你盖的。你不知廉耻,要我这个妹妹知错,没门!” 温世轩听到她这番毫无悔意反而加重的话,连退两步,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造孽。他们温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是他这个做长辈的错吗? 骂完蔓蔓不够,廖舒雅一张嘴,紧接朝向了温世轩:“你以为我想叫你大舅吗?妄想!我妈我爸都早说了,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拖我们后腿的包袱,垃圾。” 因为他无能,所以被他妹妹妹婿看不起。但是,也不该道德败坏到这个地步,竟使得一个亲外甥女起了自相残杀的念头。 “爸。”对这点,蔓蔓其实早看透了。 不然,不会对温凤姊一帮人后来口口声声说的仍是亲戚的话,会如此的反感和无动于衷。 这些人,口是心非。 要的只是利益。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去做去说,没有任何有良心没良心的区分。 廖舒雅现在说恨他们父女的话,只是因为现在自身利益偏向了江晖。如果她的利益在他们父女而不是江晖,廖舒雅当场改口也不会让她蔓蔓感到奇怪一分。 “你想怎样?”廖舒雅吃圆了眼瞳,见蔓蔓步步逼近。 她始终最怕,在家里最怕,只有这个蔓蔓。 蔓蔓不打你,都可以刺得你体无完肤。 “不好意思,我没有想怎样。只是想更正你一件事,你口口声声叫的姐姐,因为你从来都不是带着诚意叫的姐姐,所以,从来这个姐姐就没有当你是妹妹。至于我爸,他始终是你大舅,你想否认都不可能。因为他是长辈,你是小辈,他还是你妈的大哥,比你妈都有资格教训你。” 大女儿一段话下来,是提醒了温世轩。 对,先得把这个做了错事的外甥女带回去,再行家法,直教育到对方改正为止。 眼看温世轩来抓自己,廖舒雅周身起了惊惧。因为她知道,虽然自己刚骂温世轩窝囊废,但是,现在她家生意已经是不怎样了,而温世轩的【画饼充饥】是如日中天。他们家能在家族里再说上话吗?相反,有了底气的温世轩,再加上长辈身份,想怎么捉拿她,现在是没有问题了。 她回去逃不了家法不说,如果此事四处宣扬开来,对了,还有陆家,那个该死的陆家,蔓蔓的靠山。被陆家知道,她定是要完蛋了。 她认为自己没有了退路,不会想到去承认错误,悔过痛改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不会存在的。 跳起来,跑向公路,温世轩抓出去的手没有能抓到她。 这时的一辆小汽车,银灰色的兰博基尼,若飞驰的闪电,从公路上一晃而过。但没有逃过廖舒雅、温世轩和蔓蔓的眼睛。 廖舒雅的眼中顿然放出了灿烂的喜色。她冲到公路上,尾随那辆可能刚刚速度太快而没有发现到他们三人的兰博基尼,一路跑一路兴奋地招手大喊:“这里,江总,这里!” 她这幅样子,不仅让温世轩和蔓蔓两人瞬间变了脸色,而且,让人想起了可耻汉奸四个大字。 兰博基尼,本是该略过了他们一路消失在天际,却因廖舒雅的喊声与动作,在驰出地平线时骤然来个急刹车,猛掉头—— “爸!”事态突发的一百八十度转变,蔓蔓墨瞳一睁,一把揪住父亲的手。 温世轩痛惜地看了眼依然固执地跑向兰博基尼的亲外甥女,与女儿火速钻进没有拔出钥匙的东风小轿车。 启动,打火,在兰博基尼转向追上之前,从路边冲入快速车道。 本来,蔓蔓他们以为兰博基尼会停下车把廖舒雅接上,这样多少能给他们争取点时间。 但他们在车前镜里看到的是: 廖舒雅一路狂奔,高举双手像是要拥抱兰博基尼一样,等着兰博基尼和她一个近距离的亲密接触。 兰博基尼不知是减速不成,还是怎么回事,车速并没有慢下来,反而有些加快的迹象。 廖舒雅看着兰博基尼向自己而来,看到兰博基尼从一条像是快乐摇着尾巴的哈巴狗,到最末变成了一头狂怒奔向自己的红眼公牛。她的眼越睁越大,眼里的欣喜若狂,在要被兰博基尼拥抱住的一刻顿然变成了拥抱世界末日的狂恐。 嘭! 一条弧线,从空中划过。 人被抛向天空的高度之高,远超出了看着车前镜的蔓蔓和温世轩想象。 廖舒雅身上那件红色的衣服,随着人体在空中抛起掉落好像是一件炸弹,重落下来狠是撞击到急刹车的兰博基尼车前窗。 兰博基尼里面,开着车的江晖和旁边坐的人都傻目了。事实就是,江晖没有想到去撞人,但同样绝不想把这个恶心的女人接上车。在打廖舒雅电话让她让开可始终没人接电的情况下,刹车距离没有计算好,撞上了人再有了刹车。 “江总,怎么办?”拉着车里把手的副驾驶,吓掉了半条魂。 这个已经超出他们的计划了,是出人命了。 江晖心头,被廖舒雅这一自己上来的一撞,好比被打了针疯牛针,是疯了:“她妈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她自己想找死,我还得让着她吗!” 这个碍事的恶心的女人,害他在这里急刹车不说,眼望前面只有几十米距离,本已是唾手可得的人,突然离自己又远了。 脚底下一个加油门,两侧车轮子狠狠轧过了落在地上的人。一瞬间,掉在地上的人,头脸和双腿,被疯狂的兰博基尼压得面目全非。 在车前镜里望着这一切的温世轩和蔓蔓,很清楚后面追来的这个人已是疯了。 丧心病狂! 决不能让这个丧心病狂抓到自己女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温世轩也红了眼,使劲地踩油门。 紧紧拉着安全带,蔓蔓的满手心里都是汗,伴随轿车不停地加速,她的心跳涨到了将近一分钟一百几十下。 两面,眼前的情景,过快如闪电飞驰,都是模糊的。 她老公,她哥,都知道她在这里被死神追杀吗? …… 蒋衍在决定朝温世轩的方向追赶时,第一时间联系了交警部门帮忙。在追老婆和老婆养父这一过程中,他心急如焚,但始终命令自己不能失去头脑。 也好在,他身边坐着一个比他冷静多了的赵文生,随时帮他出谋划策。 “时间过了这么久,我相信,他们有可能出了市郊。找交通路口的监控录像太难,有车牌号码的话,翻查各出京主干道的公路收费站记录会更快。”赵文生提着眼镜,通过与杜宇的连信,得知温世轩那辆小货车的车牌号码。 “照你说的办。”一边答应,蒋衍一边是脚下又踩了油门。前面,有交警大队的人帮他开路,这使得他的车速能更快地运行,几乎是达到了普通公路不能达到的车速。 赵文生的建议是对的,不仅从公路收费站第一时间获得了温世轩的走向,而且,在那里的交警紧密配合下,调出温世轩过关时的时间段录像,几个路口同时都显示出了,温世轩在跟踪一辆兰博基尼,在温世轩的小货车后面,居然也被一辆东风小轿车盯上了梢。 这是怎么回事? 通过车牌查找车主人并不难。 前面的兰博基尼车主显示是美国华人江晖。后面的东风小轿车车主显示是廖舒雅。 “打电话再联系杜宇。”蒋衍想都不需细想,既然都扯到了家里是做大排档的廖舒雅,老婆这次被绑与老婆生意上的事大有关系。 杜宇一直坐在【画饼充饥】的办公室里不敢走开,准备随时接听蒋衍的询问。蒋衍没问时,他自己心里都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事恐与天下第一饭庄的竞争有关。听到蒋衍再来个电话,报出了江晖的名字,问他认不认得。 “哎——”杜宇大声叹的这口气,是把旁边一颗心同样悬着的范慎原都震到了。 “是江晖干的吗?!”两只拳头砸在办公桌上,桌上的东西一并落地。 伤害他的姐妹不成,于是把目标转向了蔓蔓。 他或许,早该有所察觉的。这个阴狠的男人! “范经理?!”杜宇看他往外跑,撒开腿去追,“我们现在去可能都帮不上忙。” “那要让我在这里干等吗?我办不到!”范慎原暴怒的眼睛里充满了一条条扭曲的血丝,红的,刺目的,好像是抽击的雷电。 杜宇看他这样子都怕,感觉他这是被蔓蔓的事刺到了哪处旧伤一样。 没能阻止,杜宇只好急忙跟着他上了车,车子狂奔出了市区,一路是与蒋衍说起了这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对方说江晖是个变态的,而且在多年前已经对范慎原的姐妹动过手,蒋衍的胸口若火燎了起来:“这种疯子你们怎么不早说呢!” “阿衍,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赵文生害怕他一个失控而翻车,拿过他手里的手机,不准他再听其它新闻。 而不久尾随追上他们的两爷,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打电话给我爸和陆司令。”姚爷面色很是铁青地交代刘秘书。 现在这事的性质是十分严重了,都危及到人身安全了。 他恐,这里的人谁都交代不起了。 前面,本是离他们只有一车身距离的吉普车,猛地加速。 “君爷——”刘秘书知道前面的车是君爷自己在开车,赶紧加上油门去追。 若陆家儿女一块出事,那就更麻烦了。 一行人,总算是先在一废旧的工地找到了温世轩没有了油停靠的小货车。弃了车的温世轩会去哪里?从现场沙地里的几个脚印和另一辆车轮痕迹,可以判断,有两个人上了另一辆车。这不禁让他们抱了些希望。 或许温世轩已经把人救了出来,也或许有另一辆车把他们接走到安全地带。但为什么到现在蔓蔓和温世轩都没有打电话报警或向家属求救,又让他们怀了另一份担心。 总之,这脚印是新鲜的,说明车子和人离开都不久。 三辆车顺着车道再追出去,很快的,发现了路上一件红色的标志物。 再往前开,赫然见着的是一具触目惊心的女尸躺在路中央。 尸身尸头被车碾过的惨状,让人毛骨悚然。 蒋衍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不是自己的老婆,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老婆肯定现在更危险了。 因而,他的车一刻都没有停,脚踩油门开到了最大。 君爷的冷眸一扫而过仍残留着温热血液的尸身,拉上操纵杆,油门踩,吉普车加速冲上去后几乎与前面的车并驾而行。 见前面两辆车都没有听,刘秘书的车也不敢停。但是,以他这辆平常的小轿车,怎么都是追不上蒋衍那部向人借来的大马力悍马,和君爷的吉普,不如在后面紧急关头做个后备力量随时预备冲上去。 于是,他和姚爷在后面,目睹到有四个车道的宽敞路面,两侧不断有车是落了下来,不断有车轮打滑,刹车,是因在前面闪避什么而退落下来。交警的警车警鸣,从他们后面追了上来。 愈追愈近,愈紧,前面不断刺耳的刹车声,车轮急速擦击路面甚至爆出火花的刺响,人的视野也是越来越清楚地看清了是怎么回事。 见到了一辆兰博基尼在发狂地追击一辆加速到极点的东风小轿车。 两辆车活像断线的风筝,随时因速度超出车本身车速,一个不小心,即是翻车被抛出路面,撞毁! 可兰博基尼不仅没有停止追杀,是一次又一次往东风小轿车的车尾去撞。 最近的一次撞击东风小轿车没有能完全避开,小轿车打滑,斜着出去,直线是冲向了一侧的山壁。 “小心!”赵文生喊一声,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身边的司机了。 大马力悍马车轮子刹,卷起硕大的飞沙,一跃当先,擦过前面所有的车,包括撞击完刚往下退的兰博基尼,然后在小轿车要撞向山壁前,用自己的侧车身猛撞小轿车,拿自己的车身挡在小轿车面前。 悍马和小轿车一路擦着车身,生死未卜。 兰博基尼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而是骤然一个加速,再度欲撞击东风小轿车。 然而,等待它的是,横身向它侧面冲过来的吉普。 把着方向盘的江晖,拼命踩着油门,却一点力都没有。因为它的车底,已经被吉普掀开了一侧。 吉普犹如一头更凶更狠比他暴力血腥上几倍的公牛,一头顶着它这头发疯的牛,直把它顶到了公路另一侧的悬崖。 嘭! 被顶的兰博基尼撞开了护栏,在悬崖上掉出了三分之一车身。 车里的人发出尖度惊叫! 江晖相信,绝对相信:这世界上有比自己更恶的人了! 而现在这个如魔王一般的男人,就坐在掌控他生死的吉普里面,用一双毫无留恋的眼睛看着他去死: 敢杀他妹妹?! 【160】江家开出的条件 啊~! 高八度的男高音,如在地狱里挣扎的鬼魂,叫起来十分森然,惊恐。 高大帅浑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而被兰博基尼里面的人这样生生地一叫,他之前被君爷吓掉的魂终于飞了回来。 “君爷!” 君爷冷漠的冰手一拉操纵杆,预备着推向兰博基尼的最后一波,送入地狱的最后一手,瞬间即发。 “君爷!” 高大帅两只手犹如抱熊熊用力搂住君爷握操纵杆的手,方是使得那只冰手推过去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君爷,你听我说,没有必要为这种渣玷污了你圣洁无上的手。真的没有必要!让他进牢狱喂枪子,一样送他进地狱,你没有必要陪他一块进地狱的。” 如果真把这家伙给推下车了,官司未免会扯上他们,得不偿失。 但君爷听不见,两只被层层黑雾笼罩深幽不可见底的墨眸,阎罗王的眼里只有眼前的死刑犯。 高大帅抱得满头大汗,灵机一动:“君爷,你妹妹——” 妹妹? 眸里的黑雾蓦地散开了些。 “你妹妹坐的车冒烟了。” 冷眸往侧一望,果见不远处冒起了一团青烟,瞳仁缩紧,冰冷的眸面有了颜色,一脚踢开门,旋身飞身下车。 君爷跑了,高大帅仍不放心,把车钥匙拔了兜进口袋里,免得君爷心血来潮折回来决定当场继续给这渣——斩立决了。 感觉到车尾后面的推动力没有了,江晖和副驾座,因坐的车头之前被吉普推出到了护栏外头,底下,触目所见,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危机根本没有解除,死神仍在和他们近距离接吻。 大点的风一带,车头摇摇。 车里面的人再度尖叫。 “救命——” “救我,我给你钱!谁救我,我给他一百万!” 跳下吉普的高大帅,亲耳听着风一吹,那人渣给自己的性命开价来个三级跳:一百万、一千万到一个亿! 只可惜听到的人都没有一个睬他的。 他的命已经渣到一个亿都没有人想救了。 就连驱车赶到的交警大队的头,都对手下说:晾他十分钟。 这种丧心病狂的,若没有人道法律护着,早就一枪毙了。 这一边,大马力悍马贴着东风小轿车,终于与山壁前侧身而过。东风小轿车抢先失速缓缓停了下来,原因是尾部冒烟了,不知是哪里烧了还是怎么回事。 大马力悍马刹车后,蒋衍一马当先跳下了车,直冲到东风小轿车寻到老婆坐的位置,拉开门:“蔓蔓——” 车里,温世轩和蔓蔓都东倒西歪在自己座位上。温世轩的头刚好是最后撞在那放心盘上,一时趴着没有动。蔓蔓则是头歪靠在一边,双眼闭合,好像晕了过去。幸好是两人身上的安全带都没有断,也没有明显流血的痕迹。 “蔓蔓——”着急的双手刚握到她身上,一摸,粗糙的衣表,让他打了个警惕,皱眉,仔细地一瞧媳妇身上穿的,一双墨瞳一瞪。 心尖某处犹如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地一扎。 呼吸滞住,没法吸气。 整个身体都僵了。 冷,掉进寒冷的北冰洋。 尾随过来的赵文生,看他挡在车门那里一动不动,背影像是受到了惊吓,以为里面的人是受了重伤,拿手用力拨着他肩膀:“阿衍,你先让开一下,让我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好不容易把他推开,弯下腰钻进车厢里一看,车里两个人都脸上有血色,摸着脉搏皮肤都有跳动和温热,于是一边摸着蔓蔓的脉搏一边转头和他说:“阿衍,没事。她应该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晕着。” 可几句安慰的话说下去,蒋衍脸上乌青的血色没有松开半分。赵文生疑问地提下眼镜,再顺着他的视线这回认真地寻到了蔓蔓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男人的衬衣披在外头,里面隐见的那件女性衬衫已经有地方裂成了布条,扣子则不见半颗。 赵文生的心狠狠地震了下:这种情景真的是,不用想,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一时,他一样惊恐,慌张。 意味他们来之前最害怕最担心的情况,最不愿意见到的,终于是发生了吗? “都让开。”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两人背后响起。然后君爷从他们中间毫不犹豫地插了进来。 没有温度的冰眸,先是敏锐地扫到了赵文生捉着伤者衣服的一丝抖,继而是一扫而过蔓蔓身上披的那件男士衣物,这样一件中年男人的衣服,他一想都可以知道是谁的。至于男人衣服底下那件破烂不堪的女性衬衫,收入眼底之后,眼角一抬,斜瞥了目妹婿的脸。 无话。 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温度的眸,在此刻更是没有一点温度和情感在里面泄露。 只是一双像是冰冷的双手伸过去后,解开她腰上的安全带,轻轻把她搂进到怀里。 这时,江晖被交警从快掉入悬崖的车里救了出来。出来后,被警察制服在地上,戴上手铐,准备押上警车。 可这个渣,离开命悬一线的悬崖边后,立马是开始恢复神气了:“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有资格抓我,我不是中国人,我是美国人!” 地地道道中国血统的人,当街大喊自己是美国人。 别说自己人感到羞耻,可能他入的美国籍都得汗颜了。 “我们中国法律,外国人在中国境内犯法,一样必须服罪。”交警也不与他客气,既然他非要称自己是美国人,那就直接告诉了他别做梦,外国人在中国境内犯法照样判死刑。 这个渣戴着手铐,还不忘整整身上的西装:“我是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不会做犯法的事情。事实是那女人先要挟我恫吓我引诱我。你们想逮捕我可以,找我律师,由我律师和你们说清楚,我要保释。” 这渣! 说他老婆引诱?! 赵文生只觉旁边眼前一晃,一个人影冲了出去,当即慌乱:“阿衍——” 他出来时答应过老婆的,要照看好老婆的弟弟。 追上去时看到高大帅,喊:“高大帅,帮我拦住他,快点!” 高大帅只见一头又是双目发红的公牛朝这边冲来,吓得不轻,刚制止了一个暴走,现在又来一个暴走,他两条命都不够阻挡。 “高大帅!”赵文生一个人从后面抱不住人。 他要杀了他,杀了这个畜生! 蒋衍已经完全看不见其它东西了,眼里只有这个禽兽不如的。 眼看着又一个疯狂魔鬼样的男人冲自己来,江晖果断地躲到了交警背后,大喊:“你们快制止他!他疯的!” 他是疯了。 不杀了这只畜生,他就是疯的! 看到交警都被迫有所行动,高大帅冲上去: “蒋中校,蒋中校,你听我说!” 与赵文生两个人合力抱住他两侧,却被他脚上一踢,正中膝盖,苦不堪言,灵机一动,再使出刚应付君爷那招,“你老婆,你老婆那车还在冒烟,要爆炸了——” 但这招对蒋衍一点都没有用。 接着,高大帅的脸被对方拳头砸到了一只眼,刹那乌圈。 “你别拦着我!” “好好好,我不拦着你。”高大帅心里骂着你怎么不砸你姐夫只砸我,退了两步,道,“可你岳父来了。” 陆司令的车杀到了。 陆爸的车后面,跟了一排公安警队,救护车,消防车,场面壮观。 江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出来,气势俨然,是个颇大的领导架势,都一惊:这是谁? “市长!” 中年男人走过的地方,身穿制服的人都行敬礼。 他的事,竟然把市一级领导都给惊动了。江晖本来仗着自己美国公民以及法律保护的身份沾沾自喜的心,蓦地惶惶了起来。 等陆司令走到他面前,用一双态势的眼神俯瞰着他。 这双眼神,与坐在吉普车里的魔王很像,都深藏着不可见底的幽深,散发的幽寒,是层层能变成锁链将他一把带入地狱的黑雾。 江晖打了个寒噤,不由自主低下刚还昂得像只孔雀的头:这男人,和刚那只魔王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有想致于他死地的这种眼神? 和蔓蔓是什么关系吗? 蔓蔓,蔓蔓的具体身份,他只记得是个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姓温,没有听说,与什么人有大关系。 陆家低调到,女儿的身份都对所有陌生人掩盖着,主要是为了女儿的安全着想。 目睹了一切过程的刘秘书急匆匆走上来,向陆司令做耳边的现场汇报。 陆司令看着江晖,目光再深了九分,上去后,挥出去的袖子如雷一劈,一击,扫中江晖的一侧脸。 江晖那头当场一歪,嘴里吐出一口血和半颗牙齿。 四周没有人敢出半口气。 实际上,陆司令这掌铁砂拳是留了半打的气力,不然,这一巴,能劈掉江晖这条小命。 而仅这一巴,已经让江晖感受到了他所得意的东西,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没有用,他失去了所有的利器。 他摔倒在了地上,不敢起。 两名警察拽起他,拖往警车。 姚爷从到来的救护车里拎了个药箱,赶到了出事的东风小轿车旁,虽然刚是远观着事态发展,有了心理准备,然,来到车边,乍看到那件男人衣服,心仍是被一揪,成了一团。 看到他愣在了车边,君爷冷冷地开声:“她不坐救护车,把那男人送救护车。” 尾随来的医生听到这句话,都不敢违抗他的意思,过去车另一边把丧失意识的温世轩救了出来。 君爷是在两只手要抱起她之前,果断地一扯,将她身上那件属于温世轩的衣服给扔了,接着给她裹上一条毛毯。拿裹紧她身子时,似乎仍能闻到她身上残有的温世轩的味道,这使得他眉宇十分不悦地打皱。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消毒剂冲洗掉温世轩的气味。 之后,他将她抱上了刘秘书完好的车。沿途,能看到自己那怒得在原地打转的父亲,和一样誓不罢休的妹婿。 眉是轻蹙了下,吩咐开门坐进了前面驾驶座的姚爷:“开车吧。” …… 安静的诊疗室外面走廊 高大帅被护士在嘴角额头各贴了两条止血贴,以及抹了些红药水回来,看见了一个焦躁且憔悴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走廊里的板凳上。 “蒋中校。”坐到对方身边,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一拍。 他老婆被送进去进行检查不过才十分钟,他却觉得有十年那么漫长。 他不知道结果是什么,虽然早在开始赵文生已经很肯定地和他说了:生命没有大碍。 啪。 诊疗室的门一开,先走出来的是赵文生。 “怎样?”坐在板凳上的两个人齐抬头。 赵文生摘下眼镜擦一擦。 这副慢条斯理的态度,让高大帅急得想骂娘:“你说句话啊。” “一早都说了她没事。现在确定了,她没有醒可能连脑震荡都不是,只是对方给她下了药,而她对这类药物过于敏感,导致昏睡不醒。”赵文生说。 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高大帅正想替蒋衍高兴,转头,却见蒋玥一头竣色没有减。 赵文生皱着眉,向高大帅挥了下手:蔓蔓出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既然医生大人都吩咐了,高大帅悻悻地走到一边去给他们两人放哨。 赵文生挨坐到老婆弟弟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阿衍,你先要明白,她出这种事,不是谁都要愿意见到的,她本人更不愿意。” “我知道,我没有怨她,也绝不会去怨她。我只是担心——”两手撑在紧皱的额眉上,久久,含在咽喉里的话没有能吐出来。 发生了这种事,纵使其他人都可以在意,但是,对当事人来说,那绝对是一辈子的阴影。 赵文生的手在他背上拍了两拍,缓声说:“没有给她做那方面的检查,是觉得暂时没有必要。她哥,打算在她醒来后问她自己,如果有必要再做。” 病房里 白露拧了条温热的毛巾,被仍睡着的蔓蔓擦了擦脸。在接到消息后,她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待命。她嫂子云姐和她说了,这种事情,当事人醒来后,最好是有熟悉的女性朋友在场。 出事的是她看重的未来小姑,不是外人。她这就急匆匆赶来了。 手里握着毛巾,看到床边搬张椅子守着的君爷冷冷气气的模样儿,她不禁来了句:“我告诉你,陆君,蔓蔓这回醒来,你不能拿你这把冷面孔对着她了,好歹安慰她两句。” “不可能。”君爷斩钉截铁。 “什么叫不可能?”杏眼一圆,白露来了几分气几分恼,“你当哥的,妹妹出了事,你不心疼吗?” 心疼,岂止是心疼,是疼到都麻木不仁了。 所以在别人看到他妹妹身上衣服的刹那表示震惊时,只有他,早在路上,不停地在脑海里演练过各种最可怕的情况。比如被抛尸,刚好去到那看到被强,种种等等。只因他是她哥,他必须给她做最坏的打算,而她无论出什么状况,她都是他妹,谁都不能护住她时,他所代表的她的娘家,就得护她最大的周全。 手指揉了下眉心,冷声里有丝疲惫:“这事你不要插手。” 听闻这句,白露心头一打颤,瞪着他:“你不会真是还想对她提起这事?” 君爷侧着脸没有说话。 默声代表了答案。 “她都这样了,你去提它,去揭开她伤疤,刺痛她,你究竟想怎样?”白露迭声,情绪都激动了起来,“我们该要做的是,让她忘掉,谁都不要去提起它。” “怎么可能忘掉?”未想,旁,再插进来一句冰凉的现实的话。 道出残酷现实的话的人是姚爷。 “她不可能忘得掉的。陆君和我都很清楚,发生这种事的人,谁都忘不掉的。” 白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立着的都是一样的态度,嘭,甩了毛巾进脸盆,坐到凳上:“有没有你们这样现实的?不现实又不会死。” “你不是不知道,陆家人从来看的都是现实。她是陆家人,一样逃不过。”君爷冷冷道出。 白露已经被他气到一句话都不和他说了。 病床上的人,这时候微动了下眼皮。 “囡囡?”几个人同时警觉,靠近到床头。 感觉到一只手,这只手近来她已是很熟悉,这种在生漠中带了点温柔的手,是她哥的手,现在,她哥的手指正慢慢地帮她舒展着眉头。她睁了眼,先是半睁,看到了围过来站在她头顶的一大帮人,包括后面冲进来挤进来紧张看着她的老公。 缓慢地扫视了一圈,该看到的,似乎都看到了,独缺一个紧要的。 于是,唇里面吐出:“我爸呢?” 这个爸,指的当然是温爸而不是陆爸。 她的这第一句问可以说是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每个人,在之前想的都是,她醒来会问自己怎样,然后,他们又该怎么答。结果不是,她首先想到的是温世轩怎样。 出乎意料,其实又在意料当中。 知道温世轩和君爷水火不容的人,都紧张地担心起了君爷的反应,在等君爷的答。 白露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君爷敢一句出言不逊,她今天这个未来嫂子豁出去了,顶未来小姑。 可事实证明,君爷的高深莫测又出乎了众人所想。 抹在妹妹眉心的那只手,是梳理到了她微蹙的眉梢,冷声低下来,不见有半点怒气的痕迹,相反,挺是柔和的:“你问他?来现场的只有一辆救护车,哥知道你肯定担心他,把救护车让给他,所以他是被送去其它医院了。哥帮你问过了,他没有事,观察一两天可以出院了。”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想起当时的现场,的确,温世轩是被先抬上了唯一的那辆救护车离开的。原先以为这只是君爷的一时念起,未想,是君爷早有的安排。 君爷这安排,足以让人如坠云雾,道行——高。 谁都猜不到君爷此刻说的这席话,是真是假。 “哥?”最诧异的要属蔓蔓了,睁大的月牙儿眼,足以吞下君爷那张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脸。 “怎么这种表情?”冰凉的指头,滑过她微蹙的嘴角,上面残留被打的淤青,令他眸中一冷,却极好地掩盖住了,他嘴角浮浅的酒窝,甚至带了些微笑的样子,只是令人匪夷所思彻底,“他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哥感谢他都来不及。” 她哥转性了? 终于知道她养父的好了? 不止蔓蔓一个吃惊,其他人都愕然到微张了口,齐黙。站在君爷背后的姚爷,紧接是长眉一缩,拧成个疙瘩。 “这——”既然她哥都这么说了,蔓蔓抓不到破绽,有点痛的嘴角动一动,道,“谢谢你。” “谢我?”冷眉一扬。 “不,我是说,我代他谢谢你。”蔓蔓急忙改了口。 她哥最在意她和他说个谢字。对他来说,这叫做刻意的生疏。 “好了。”瞧她小心谨慎的样子,似乎真怕他化成一只老虎把温世轩吃了,冷唇含在喉咙里一声冷笑,“他安全了,他的事你不用操心了。现在,该我问你了。” 问她? 问她什么? 只见顶上一双双眼眸,闪的是各种各样的神色。 “大舅子。”蒋衍铁了心的,青着脸,要求君爷一句话对他老婆都不要再问了。 反正他这个老公,会对老婆更加疼爱,会一辈子去安抚她曾经的痛。 “都说了,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插手!”君爷厉然的冷气,散发到蠢蠢欲动的四周。 而眼看老公像是要和她哥吵起来,蔓蔓忙挡在了中间:“有什么事你问吧。” 她真不怕被人问。她蔓蔓,从来没有做亏心事,何必怕被人审问,纵使那人是她哥。 除了两爷外,一张张脸绷紧。 “我问你。”君爷转回的脸,对准妹妹一双明亮的眼睛,审视着,不容放过半点痕迹,“告诉我,他对你都做过了什么?” 他? 江晖? 蔓蔓周身紧了起来,脸色迅速地褪色,但贝齿咬得紧紧的,字句也吐得很坚决:“他撕了我衣服,想对我动粗。而且想追杀我和我爸。” 清澈明亮的月牙儿眼里,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 众人面对她如此的坦白,反倒都被她惊住了。只因很少有女人,能做到她这样遇事后坦然相对的。 蔓蔓没有多想,这种事她认为根本不需要多想,对这种混蛋,就得他的罪行揭发出来,至于女人需要避嫌之类的观点不会存在她脑海里,因为,她还需要为其她女性同胞着想。这种事不揭发这种混蛋,让这种混蛋继续逍遥法外危害其她女性怎么办。 “抓到他了吗?”月牙儿眼瞪住。 恨,凶悍,一无保留。 让人难以想象这是软绵绵的如一团棉花的声色。 “还有,他开车撞死了舒雅,把车子从舒雅身上碾过,是故意杀人!”她不是同情遭受死难的廖舒雅,廖舒雅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不代表,就能放过那条渣犯下的任何一条罪。 四周的人,听到她这连串的一席话,都挺默的,是惊,是讶,是一种深思的敬服。 他们都小看她了。 深思,在微紧的冷眉里面形成漩涡,他的手抹过了她的下颌,眼皮有些黯然地垂落,声音有点冷:“告诉哥,你哭过了吗?” 她睁开的眼是红的,眼皮有点肿,一看,就知道有哭过有流过泪。 他不喜欢她在家人面前假装坚强。他希望她在家人怀里放声大哭,痛哭自己遭受的可怕遭遇。 她是流过泪,但不是因自己的遭遇,而是因为感动,感动她爸,时时刻刻惦记她,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出了事,以那么大的年纪了,竟然还单枪匹马来救她。 所以,她哥要她哭的要求她办不到。 摇摇头:“我这不是哭过,是因为沙子进了眼眶里。” 她这一句话,顿然令本来有点融化的冰颜瞬刻重结了一层冰。 “好。”缓缓吐出这个字后,他起身,告诉白露,“你在这里照顾她。” 众人让开位子,让他走了出去。 姚爷神色不清,也跟了他出去。 出到病房回头,回到办公室,果断一拳就砸在了办公桌上。桌上的相架笔筒齐声掉落。 姚爷急忙在后面锁上门,以免外面的人听见乱猜疑,然后走上前,去帮他捡起那个落地摔开了玻璃片的相架,一边小心把相架里的相片抽出来一边说:“你这是生什么气?她比你想象中坚强,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他是该高兴。 可他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好事都被那个男人占了。 第一个发现她出事的是那个男人,去救她水深火热的是那个男人,他都可以想象,她把那个男人当成天神看。 但最亲的是他们陆家人,不是那个男人。 想到那个男人就此可以指责嘲笑他们陆家无作为,他这心里头就烧了把火。不然,他怎么会让人赶紧先把那男人送到医院,免得给对方再有了借口。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上天要安排第一个察觉她有事的不是他而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是他做的哪点对她不够吗? 她都能感觉到他有危险给他护身符,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出来她出事。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多恨天,为什么要给他们这样的安排? 她是他们陆家人,而那个男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不公平,这不合理。 “陆君。”姚爷深紧的眉宇再三提醒他不要钻牛角尖,“这只是巧合。” “这可能是巧合吗?!”他背过身,愤怒得不能自已,因为他想骗自己都没法骗自己,一切的迹象,一切所有证人的口供,都无一表示出了——她和那个男人的情感,比他们家来得深。 对此,姚爷不得在他头上泼了把冷水:“她和他毕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你说能断就断吗?她回来我们身边不过才几个月!” 时间,时间无一是最残酷的。 几个月和二十几年相比,谁胜谁输一目了然。 他不该如此急躁的,他该在她面前掩饰得更好,但是,之前,因为她回来,似乎是真的融入到他们家里面了,光是看她给陆老头送的泥人,看她给他送护身符,令他都几乎快忘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可事实,几个月和二十几年一比,仍是输得一塌糊涂。 见他安静了下来,姚爷才敢和他继续说起正事:“我刚接到刘秘书的人打来的电话,称在美国的江家得知江晖出事后,第一时间是去找了廖明。” 江家找廖明,意图很明显,是想保江晖的命。 中国不像美国,保全了死刑,而且对故意杀人的罪犯,处以死刑是绝不手软。 江晖所犯的绑架罪,还不至于令他一定被判死刑,但是他撞死廖舒雅已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因为他是把车轮再次故意压过廖舒雅的身体,是可构成故意杀人罪以罪大恶极的犯人立马处以死刑的。 这些,江家都是在和最优秀的国内律师沟通后确定的属实情况。 要保江晖的命,只要保住了江晖的命,哪怕江晖被判无期徒刑,他们江家之后都有办法在事情风波过后把江晖通过各种办法救出来。 根据律师的提点,保江晖的命只剩最后一条路走,也是最有可行的一条路走,去贿赂温家人,让他们以被害者家属的身份为江晖求情,只要打出江晖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误杀,得以让法官轻判。 因而廖明得知女儿死讯时,不是公安机关通知的,而是江家的一通越洋电话。 江家的这通电话,由疼爱孙子的江家奶奶亲自打来,对廖明说的那番话,自称是肺腑深情,没有半点谎言。 接到江家奶奶电话的廖明,听对方是肺腑深情之说,已是提了十二分精神。 果然,接下来,江奶奶先是说起了江晖对他们廖家和廖舒雅是有多好,之前她这个孙子已经打过电话来求问过家里人意见,想求娶廖舒雅。 求亲?女儿有望嫁进了豪门? 廖明的脸顿时像打了鸡血,兴奋地通红:“这个是我们家舒雅的福气。” 哪知道江奶奶接下来一个转折,说,他家江晖是想娶,但是他们舒雅没有这个福气。 廖明本还想,难道是因为江晖本来有未婚妻了,如果是这样,倒是他本来有猜想过的事情,打击不算大。 结果,在江奶奶接下来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说的并不是这回事,而是他女儿,被车撞死了。 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死了?! 廖明被这个消息震得脑袋变成一片空白时,江奶奶不失时机给他进行了洗脑。 很快的,女儿的死,通过江家的解释,说起来,是他女儿的不幸,造成了他这个爸反而能因祸得福。 比如,江家愿意,让江晖娶已死的廖舒雅,让她作为江家的媳妇进入江家的墓地,将来可以和江晖合葬。 比如,江家愿意,给廖家温家无限的赔偿金,这些丰裕的资金,他廖明想怎么挥霍都可以。 再比如,廖明不是失去了女儿吗?但不要紧,只要廖明想,他们江家可以给廖明搞出一个女儿甚至是一个儿子,只要廖明有男人的能力。 哪怕廖明他不喜欢现在的老婆给他生,他们江家可以提供无数年轻美女给他挑。 江家的话,是捧得廖明仙仙欲飘,美好的蓝图正在他面前展开灿烂开花。 他是个实际的冷血的生意人,不然怎么能榨取老百姓的钱和钻政策的空子成为暴发户。 仔细点想,怎么想,江家的话都是对的。 死了女儿,与江家硬拼有什么好处? 硬是把江家的人弄死了,就不怕江家来报复? 这点江奶奶也在电话里有所恫吓了。 收了江家的好处,把女儿厚葬了,这才是王道。 况且有了江家把柄,他以后不就能把江家制得死死的。不过他没有一口先答应了江奶奶,而是先说要和老婆商量。 刚好这边江家的电话一挂,老婆温凤姊哭爹喊娘的电话打进来了,让他赶紧到医院来。 【161】杨老太揭开的谜底 病房里,白露拉上了门。 只有老公了。 蔓蔓坐起来,看老公像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床头的桌边给她倒水。 “阿衍。” “嗯?” 水杯递到她面前,眼睛看着她,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白露带来的衣物,看起来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低头,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发现拿不动。 讶异时仰起头,他的影子忽然罩住了她,浑厚的气息把她纤细的鼻息全卷了进去,吻,来得自然并不突然。 轻轻地辗转她的唇,没有攻城略地,只是温柔小心地包裹着,像是十分害怕会碰坏了她似的。 被老公吻着,这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有些不一样。 她的月牙儿眼轻轻眨了眨,等着,这个漫长的并有些不同的吻缓缓地结束。 他结实的双臂,就此在她身上搂着,很用力,用力到要嵌入她骨头似的。 “蔓蔓,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你出事该多好。” 他是她老公,却仍比不上她养父。 她养父不需要任何人告诉,都能察觉到她危险。 而他什么都不能办到,直到她出事。 他曾经立志想当她心目中第一位的人,现在想来,这条路似乎还很漫长,远远不及温世轩的这种心灵感应。 他焦虑,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不想,若下次她养父都不在的话,她出什么事,他什么都来不及。 “阿衍,你先坐下。”蔓蔓小媳妇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好像个小老师。 蒋衍同志坐下来,但不忘把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道:“你可以哭的。” 和她哥说一样的话,好像她有多懦弱似的。 不过,她确实当时是挺害怕的。如果那个混蛋真是对她动手,她在地下化成鬼都要回来讨这个混蛋的命。 一只指头在老公结实的胸膛上戳了下:“你和我哥一样傻,我怎么可能哭呢?哭,又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为什么哭过了?” “沙子进了眼睛。” “你骗谁呢?”粗糙的手指,在她秀挺的鼻梁侧捏捏,唬着,“我又不是你哥会妒忌你养父。” 看着瞒不住,蔓蔓坦白了:“你们别妒忌我爸。他这是小时候被我吓出来的毛病。我哭,是因为觉得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我操心为我辛苦,我感到心酸难受。” 前因后果他都听进去了,英气的眉便是皱的很深:“你说你不止一次出这样的事?” “上次我差点被车撞了,还不是我哥救我的,你忘了?” 这个他当然知道,不就杨乐儿,现在这个祸根已经死了。 “可你说你小时候?” 杨乐儿如果找得到她,早就对她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 “不知道,我小时候多灾多难。”秀气的月儿眉蹙会儿松会儿,回顾,“小时候小学时差点发生车祸,后来和同学在江边玩落水,自小到大,我身边去世的同学不少。比如,有个被电击死去的,有个替我被车撞死的,有个和我一块溺水的,还有一块生病发烧的。我爸功德无量,每次都能帮我化险为夷。不过我长大了,他年纪大了,本就不该再操心这样的事。” 蔓蔓想着这些,是想,或许等自己生完孩子,该向弟弟学点跆拳道,做防身用。 不管怎么说,让父亲操心是不对的。 她说了这么多,可老公一声不吭的。 秀眉弯弯:“阿衍?你想什么呢?今天发的这件事,与我以前的事情又没有关系。” 英眉,扬了半截,手在她空空的脖子上滑过,什么话仍是都没有说。 是他心里直觉也好,只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事后杜宇和他说了,说江晖绑架她与她经营的饭馆生意有关。但是,以江晖庞大的家族财力,与她在生意上较劲是一回事,但有必要把她脖子上挂的玉佩给摘了吗? 在听老婆说了这么多后,更觉得发生的这些事,好像都冥冥之中有什么关联。 同样的疑问,在白露把蔓蔓衣服上发现的红绳送到君爷的办公室里,在众人的眼前浮现。 “在她身上发现的?” “是,被汗粘在衣服里面,没有掉,我给她擦身换衣服时发现的。”白露说。 掌心里的这条红绳,一看,就知道是系戴玉佩用的绳子。 而且,这断了的线头,明显是被人用剪刀剪断的。 “江晖拿这玉佩做什么?”捉摸下巴颌的姚爷,老半天都觉得这事太奇怪。 因他是知道,蔓蔓没有把那块真仙桃玉佩戴在身上,她脖子上挂的是君爷给戴的那块仿品,都是玉,但绝不是上层玉,在上流社会游走有一定鉴赏能力的江晖不可能分辨不出。 “他拿走,只能证明他对这块玉感兴趣。不是玉质,就是造型。或许他本人都在哪里见过。”一系列的推断,轻松在君爷的口里吐出,冰眸一闪,连再去审问这个人渣都不用。 “我记得你之前调查过杨修在美国的情况。”琢磨到这里的姚爷,柳梢一挑,说,“你说过,杨修在美国修学时,曾在哪家人里借宿过,这家人,是姓范吧。” 这家姓范的人,就是范慎原范淑霞的奶奶,娘家姓范,范慎原与范淑霞是姓温,温家人,但是来中国为隐去身份,便跟了抚养自己长大的奶奶姓范。当时,君爷并没有调查到这些,更加不知范慎原与范淑霞是范奶奶的孙子孙女。只是在简单地查看了下杨修在这家人借宿的事情,似乎与杨家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杨修自己的行为,于是他未再深入追查。 如果他再追查下去,或许可以查到,杨修与范奶奶及温家人都有牵扯,这一次温家资助温凤姊廖明投资天下第一饭庄的事,其中,有杨修的推波助澜在里面,为两边搭桥,属于功不可没。 杨家与温家,有了牵扯,在于杨修。杨修本想借助温家生意人的力量,来振兴杨家,主要是想扩大自己在杨家的势力。 然而,这事当然逃不过杨家老太的法眼。 杨家老太,是个对自己有利都不会拒绝的人。温家愿意来投资杨家,她举双手欢迎。同理,如果温家的死对头来投资杨家,她照样举双手欢迎。 所以呢,杨家与温家生意上有好朋友关系,与江家,关系一样匪浅。 生意场上,是敌是友向来分不清的。 至于这几家人,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赚钱的,做的是些什么勾当,君爷以内的陆家人都没有兴趣去搀和,去探查。因为这些并不是他们的职责范畴。 但现在,他们对这几家人之前的关系,产生了兴趣,就在于江晖把蔓蔓的玉佩给盗走了这一事上开始起了疑心。 据陆老头分析,杨老太那么感兴趣自己孙女这块玉佩,说起来,只是想挖点什么料来报复他们陆家。 万万可惜的是,光是看这块玉佩,杨老太想挖他们陆家的秘密,简直是异想天开了。 真不知道杨老太这个脑子是怎么想的。 那么,杨老太本人是怎么想的呢? 那天,杨老太终于不辞辛苦到了美国,去见被自己用计陷害进了监狱的曾孙子杨修。 两曾祖孙在一间特别的会议室里面会面。 杨老太语重心长地对曾孙子述说起自己的用心良苦:“我让你在这里面呆几年,是为了避免你被那个老头给骗了。” “太奶奶,你说我被那个人给骗了,我是觉得你被其他人别有用心地利用了,你为什么执着那块玉佩呢?那块玉佩有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块玉佩,哪怕它价值连城,就是一块玉佩而已。”一向不喜多言的杨修,像是在那天爆发了,连声质问究竟想把杨家带往哪里的杨老太。 杨老太被曾孙子逼急了,拍了桌子说:“你懂什么?那块玉佩是陆家与姚家之间关系的一个证据。” “是谁告诉你这些事的?而且你帮对方调查,能为我们杨家得到什么好处?” 谁告诉杨老太的?这个陆老头早已猜想过了。他以前的政敌? 如果是政坛里面的人说的,伴随曾军长那批人落网,想滋事的人,都有了收敛,其实这件事本该结束了。失去了羽翼的杨老太,却没有放弃。这更能说明了,由始至终,杨老太对这块玉佩势在必得,里面的蹊跷,不止是陆家姚家关系证据这么简单一件事。 或许与杨老太合作的人想的是政治目的,而杨老太,肯定想的只是钱利的问题了。 绕来绕去,圈子始终固定在,陆家,姚家,杨家,温家。这么多年,有干系的人,都在这里面了,却始终没有能找到个突破口。 如今,多出的这个江家,或许是个突破口了。 杨老太与曾孙子都无法如实坦白的话,在美国去探江家奶奶时,却都如实告诉了。这是由于江家奶奶与杨老太不是普通的关系,而是外面人都鲜为人知的亲姐妹。 杨老太娘家姓柳,一家五口人,现存在这世上与杨老太相依为命的娘家人,唯剩江奶奶这个最小的妹子了。但这对姐妹没有当着外面的人认亲,哪怕两姐妹现都嫁进了豪门里头,有着无限风光。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这对柳家姐妹自己清楚,都是因自己做的不光彩的事情。因着这两姐妹都是由小三变正室,迫害正妻,堂皇进豪门,掌控家政。若被外人知道,他们柳家的名声可以算是被她们姐妹败坏彻底了。 杨老太来到江家,与自己的妹子关起门来说私己话。 江家奶奶找到杨老太来,也不是为别的事,为自己孙子在国内遭到起诉,以及江晖让人连夜送来的这块玉佩。 “大姐,你看看,可是这一块东西?” 杨老太仔细一瞧,的确是自己寻找的六仙桃,但为了以防有假,问:“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就我家江晖,从那个陆家千金的脖子上剪下来的一块东西。他也是看着眼熟,因为我有和他描述过这么一块东西,他印象挺深刻。”江家奶奶解释。 “你怎么和他说了呢?”杨老太没说别的,先责怪自己妹子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和其他人说,这事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包括家里人。 “我怎么不和他说?他是我最亲的孙子。”江家奶奶拍着胸脯为自己孙子保证,再说了,“我和他只说这块玉佩是我们老祖宗的东西,并没有和他说起其它。说起来,还没有你对你曾孙子透露的多。” 说到自己那被陆老头唬得团团转的曾孙子杨修,杨老太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被她知道,这杨修早就在去陆家家宴的时候看过蔓蔓戴的这块玉佩并且没有告诉她,她是不是更得气死那真是不得而知。 “他长大了,现在懂得反了,想谋权篡权。”杨老太把家权握得紧紧的,懂得皇帝做一天都不能分权下去,不然自己指定的太子都有可能把自己杀了。 江家奶奶一边听她埋怨自己又看走眼继承人,一边为自己欣慰:“还好我家江晖,就一毛病,爱沾花惹草,对我,却是很尊敬的,从不会想着篡权这种事。” “他被人骗了,还要指责起我?”杨老太有了这番比较后,更是义愤填膺地指骂那个被自己关进了牢狱里的曾孙子。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我也想不明白。”江家奶奶并没有伙同自己姐姐把杨修一棍子打死,同是疑问重重,只是因杨老太把事情都瞒得太死了,让人怎么都猜不到来由,“究竟,大姐,你要这块玉佩干嘛?你觉得真有价值去为了某些人去抢这样一块玉佩?” 今玉佩掂在江家奶奶手心里。江家奶奶是以前没看过这块东西就算了,现在看到了,真觉得不值了起来。看除了外观造型特别以外,这东西似乎没有可取之处,连块古董都算不上。 “我来说吧。”杨老太咳咳两声,是未想连自己亲妹子都质疑到自己的智商,“当年,我进入杨家之前,我家那老头还没有死,不是得把那个正妻先弄走吗?弄,是弄走了,可是后来,我家老头可被那女人给气死了。我猜来猜去,应是不知道被那女人给拿走了什么东西,以至于我家老头气成这样。” “气成怎样?”江家奶奶追问。 “这要说到,我那个曾孙子被陆老头耍的团团转,我那天差点,老糊涂,也被耍了。陆老头说,当年他在监狱里时,我家老头还帮了他一把。后我仔细寻找着一想,不对,完全不对。如果我没有记错,陆老头进监狱那事儿,还是我家老头帮助他政敌把他搞进监狱里去的。说明,陆老头压根不知道我家老头对他恨之入骨。” “你家老头对他恨之入骨,是由于政治上的对立关系吗?”江家奶奶越听是越感到蹊跷,如坠云雾,却又能感觉到一线明亮已在眼前。 “我看不见得。陆老头工作发展的地方,与我家老头在的机关,完全是两条路子,不一样。”杨老太手拍着扶手,很肯定地说,“后来,我琢磨来琢磨去,总算给琢磨明白了。我家老头恨死陆老头,正因为那个女人的事。” 那个女人,说回了杨家老头的原配。 “我记得大姐和其争老公的这个女人,是姓古吧。”江家奶奶回忆说。 “是姓古,叫古沫。”对这个与自己像是争了一辈子的女人,杨老太自然是铭记在心,进棺材都没法忘记,“她手段恶劣,明知道抢不过我,就拿走了我老公最重要的东西,让我老公死之前死之后恐怕都是惦记着她。” “死之前?” 杨老头死之前留了什么话? “我家老头死之前终于松开了点口风和我说,要提防那个女人回来,说那女人是吃人不眨眼的魔鬼。” “这——” “是魔鬼没错。”杨老太恨恨的,愤慨地说,“你看,她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不也是两条魔鬼。” “她教出来的学生?” “她当教师的。陆老头,姚老头当年都是她的学生。后来,陆老头姚老头分别进了军政两个不同区域的单位,却能关系保持,好起来,都是这个女人在中间拉线。” “大姐,你说慢一点,你说的这些事与这块玉佩是什么关系?” “这块玉佩说是姚奶奶送给陆家女儿的,但说起来,姚奶奶这个女人能出什么主意呢?这主意,还不是姚家那个老头子给出的。姚家老头自己不便出马,让自己老婆送东西,有可能是想转移人对这块玉佩的注意力。因为这姚家老头是个阴险至极的人,当年我家老头能弄倒陆老头,却没法把姚老头弄进监狱。而陆老头进了监狱里后,谁最后救了陆老头,还不是姚老头吗?” 姚家老头让自己老婆送这块玉佩给陆家女儿,在打听的人听来说是一块象征两家永世结好的玉佩。而两家之所以结好,是由于古沫的关系。但事实上,以姚家与陆家两家老头那么深的感情,需要拿一块玉佩来盟誓吗? 没有必要。 言外之意,即指向了这块玉佩其实是古沫送给两个学生的,要他们团结紧密。 这个推断,是可以成立的。 古沫自从离开杨家后,是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世界上哪一处都找不到古沫的身影。如果杨老太等人没有推断错误,这块玉佩,即是古沫留给世人的最后一样东西,记载了她最后的踪迹。 因此,这块玉佩上究竟与古沫有什么关系,每每想到自己老头临死前的交代,让杨老太很是担心。 之前,玉佩本是随陆家女儿囡囡的失踪而消失,杨老太都没有完全放下这颗心。现在,玉佩重现江湖,她这夜夜都几乎是睡不好了。总觉得那个古沫在自己梦里都阴魂不散的。 听是这样一番缘由,江家奶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索。毕竟,杨老太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姐姐了。她在江家能如鱼得水,杨老太暗地提供的帮助,可以说是功不可没。杨老太出什么事,都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现在玉佩到我们手里了,大姐你看怎么办?”江家奶奶问。 杨老太这把年纪了,仍是个谨慎的人,道:“先找工匠,上好的工匠与鉴定师,帮我们瞧瞧,这块玉佩本身有什么秘密。看是真是假。” 这点不难办,江家奶奶一通电话,都能马上帮杨老太把这事办妥了。于是,和杨老太说起了自己孙子江晖判刑的问题。 杨老太知道她去找温家人,就说:“你找对了。这温家人什么都不贪,就贪钱。你把钱砸进去,还看他们能不对你举手投降?” 然而,她们万万是没有想到,这回温家人的反应,有点出乎了她们的意外。 廖明赶到医院,自己女儿被车碾死后面目全非,躺在这家医院的停尸房里。公安机关让他们来认尸。 除了温凤姊以外,其他在京能通知到的温家人都来了。 望到被白布覆盖的廖舒雅,温浩雪第一个禁不住寒战,一口恶心,跑到了垃圾桶边吐了一遭。 其她姐妹,包括汪芸芸,林佳静,温媛,都感觉像场梦。这前几天,还活灵活现的人,突然间就走进了地府与她们说再见了。而且,廖舒雅死的这个惨状,忒恐怖了些。就是在临床上见过很多死人的汪芸芸,都忍不住在看到廖舒雅白布下那张破碎不堪的头脸时,两手用力捂住嘴巴里的恶心。 温媛周身打了个抖,就躲到角落里去了。 林佳静站在原地发呆。 说死就死的人,死之前都一点招呼没有打,即使平日里对这人印象不怎样,但好歹是自己家姐妹,自小,都有关系,都一块玩耍过。 现在,大家心里没有埋怨廖舒雅平日里种种哪里不好,而是都回想起了廖舒雅平日里种种的好,种种的,让人难舍难分。 张秋燕抹起了眼泪花。温凤姊嚎啕大哭,泣不成声。许玉娥走到了角落里和小女儿挨一块,默不作声,低着头,不知是哀是怒。温凤妹没有来,说是怕金贵的小儿子来了见到会被吓到,死活不肯来。 “我大哥呢?”温凤姊问。 现在这时候,男人便是这个家的倚靠。温凤姊想起了老大哥温世轩。 温世轩再不济,也是个男人。 “大舅他在急诊室包扎手。”林佳静说。 她是接听到温世轩受伤送医的消息跑到这家医院的,然后刚好得知廖舒雅同被运到这里来。 听这么说,张秋燕推下温凤姊:“大伯既然受伤了,你不是通知你老公来处理了吗?” “他在电话里说要来。”温凤姊愁眉苦脸的。 如今,她是觉得与自己老公隔了层膜。廖明上了北京后,见到了家乡都没法与京城比的种种后,自然是变了个样。她甚至怀疑起老公对自己不闻不问,不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而是老公在外面找有女人了。 现在,她与廖明唯一的宝贝女儿死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办。 果然,廖明匆匆赶到后,让她这事什么都不用管,他已经都打点好了。 这一说法,令温家所有在场的人皆大吃一惊。 “大姑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秋燕质问。因为廖明的口气,让人感觉是想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 可是,大家刚是听到公安机关人员的讲述,说是一场故意杀人案,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案件。而纵使是交通肇事案件,司机把人碾成这幅惨状死,家属也不该是这样宽容的表态。 “她是你女儿啊!”温凤姊一口气叫了出来,难不成自己老公真在外头找了女人,所以不在乎与她的这个女儿了。 “那你想怎么样?”廖明火,“我是为我们自己考虑。人家已经提出丰厚的赔偿金和葬仪费,愿意替舒雅给我们养老。” “大姑丈。”林佳静走了出来说话。 平常在公众场合安安静静几乎默不作声的她,突然出来开口,是让所有人都一亮。 “大姑丈,你这话不对。”林佳静道,“按照公安机关的说法,对方是故意杀人,是想制舒雅姐为死地,是没法用钱做补偿的。” “没法用钱做补偿那用什么做补偿?” “命。” 林佳静一个字吐出来,极是冷酷,同是极其合理。 所有人看着她,突然觉得不认识她这个人。 说起来,蔓蔓在所有温家姐妹中只喜爱这个妹子,现在看来,这个妹子与蔓蔓,是有几分相像。 如果蔓蔓在这里,众人可以想象,蔓蔓的答案,定是与林佳静的一模一样。 林佳静的身影,与蔓蔓的身影,像是有些重叠在一块儿。 这,却是让在蔓蔓面前败阵的廖明,恼怒万般:“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你懂什么?命,也都是用钱买来的。” “如果杀一个人,能用钱来填命,那这世界上不是乱套了吗?大姑丈,你也是念过几年书的人,你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你让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逍遥法外,就不怕到了某一天,他们反过来把你也给杀了。” 林佳静这话,是把江家奶奶内心里下一步的打算,都给说出来了。想除掉祸根,避免后患无穷,当然最后势必是要杀人灭口。以江家的财力以及逃逸在国外,有什么办不到的。 廖明眼睛睁着,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怎么答。 温凤姊这会儿是吃了定心丸,决定了,她想的倒不是林佳静说的理由,而是对方只找她老公,必然是私底下给了她老公无数好处,包括给她老公找女人。因而,这样的条件,她温凤姊万万是不可能接受的。 “我想好了。不可能饶恕这个杀人犯。”温凤姊说,走去向公安机关人员表态。 廖明大声惊叫,追上去拦截她。她这一说的话,江家保证给他的东西,可是要全打了水漂。 “不行,我是舒雅的爸,这事只能由我决定!” “你这被狗吃了良心的,你女儿被人杀死,你居然为杀人凶犯求情?!你说,是不是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说给你在外面找女人给你生儿子?” 眼观四周聚起来的观众都在听,廖明的一张脸涨得如猪肝色,恼怒极,开始拿巴掌打老婆:“你胡说什么?你这个疯婆子,你想害自己别想把我也给害了!” “我就是傻了,我就是疯了,我就是见不得我女儿一个人在地府里面受苦,有本事,我们三个人一块死。”甩着头说这话的温凤姊,已经万念俱灰了,想着自己嫁了人后跟随这个男人受了那么多的苦,因娘家被这男人歧视,在这男人面前任劳任怨,为这个男人赚钱拉投资,却最后和女儿一块落到这样下场。 “要死,你和她去死,我是绝不会想和你们娘俩一块死的!”听说老婆要拉自己一块死的廖明,害怕起来,双手将来抓自己的老婆用力一推。 温凤姊一个踉跄,摔了个四脚朝天。 刚在急诊室包扎完手臂的温世轩,走过来时,正好见到这一幕。 看着廖明一巴掌,还要打向坐在地上的温凤姊,温世轩急冲过来,挡在自己大妹子面前,一双眼瞪得像铜铃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教训我老婆关你什么事!” “你打的是我妹子!你敢打我妹子,我打你!” 坐起来的温凤姊,在听到老大哥这句话时,忽然间眼眶一热。自己嫌弃了多久的大哥,到最后,却不忘来保护她。 张秋燕等人,这时也都走了上前,齐齐挡在廖明面前,和温世轩站成一排阵线:“你滚。我们舒雅没有你这样的爸。” 这样的结果,是廖明自己都想不到的。这些温家人,不是最喜欢钱吗?难道是认为这钱分的不够多?如果是这样,他可以回去和江家再商量。这样一琢磨,廖明先罢了手,悻悻地走了。 这事传到君爷那里时,君爷正在病房里,和一个眼科医生给自己妹妹检查眼睛。 蔓蔓那双黑框大眼镜在这次事件中终于给弄丢了,想重新配一双眼镜。但是君爷肯定是不想让她再戴眼镜的,因此让个眼科医生再来看看。 “陆科,我的意见是,还是让她戴上眼镜。”被病人做完初步检查的眼科医生说。 “为什么?上回你们那里也给她检查过。你们说她眼睛视力是没有问题的。” “是,可是上回我们也说过,她的视力与精神方面有关系。如果配一双眼镜能暂时解决这个问题,没有理由不给她配。而且戴眼镜对她来说,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眼睛。” 君爷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紧抿刚毅的嘴角充分表态出:他不愿意她再戴眼镜。 这事,是摘掉她眼镜的契机,他不会放过。 蔓蔓垂下脸,十指交叉在一起,能感觉到她哥的压力迎面扑来。 “陆科,我这是实话实说。”眼科医生站在他们兄妹两人中间,都窘迫了,“你看看她,她是连一米远距离的东西都看不清,这样出去是很危险的。” “我曾经说过,如果她看不见,我和欢儿可以当她的眼睛。” 他的这句话,让她心口漏跳了一拍。 她当然不愿意麻烦任何人,抬起头:“戴副眼镜又不麻烦。” “可你要明白,你再配的这双眼镜,可就不是他送的了。” 她哥那双锋利的像刀的眼眸,直插到她心窝口深处。 她想避开直视,却办不到。 “囡囡,让哥和欢儿代替他成为你的眼睛,有这么难吗?” 一寸,一寸,把他驱逐出她心里的领土。 她紧皱着眉,手在被子上抓了一小团在掌心里。 “就这样。”冷声命令下来,是不容辩驳的。 眼科医生爱莫能助地向立在旁边的姚爷使一个眼色。姚爷本是不想君爷把这事做得太绝,但是,君爷的决意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姚子业能做的也有限。这毕竟是陆家里自己的事情。 蔓蔓下床,走去卫生间洗脸冷静。她刚把脚沾地,她哥的手已伸了过来。 “看不见,拉着我的手,我带你去。” 他故意的? 她相信他绝对是故意的。 又气又恼,是恼得想要吐血地白了他一眼,躲开他的手:“不用。” 说完,气哼哼冲进了卫生间。 陆欢站在后头扒脑袋伤脑筋。 他哥刚才那话,可是把他都给拉进和他姐这场战争里面了。 刘秘书走了进来说到温家人与廖明之间的争吵。蔓蔓躲在卫生间里,只有一门之隔,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她哥冷冷一声,是觉得可笑之极:“小心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他们是想反随时都能反的人,这场官司不能指望那伙子温家人。我们自己把自己的事办好。” 自己把自己的事办好,意味是,不管温家人什么决定,他们陆家人只有一个念头:让江晖这条渣上断头台。 .【162】姚奶奶 廖明回去与江家奶奶一说。 江家奶奶没想这些人居然信口开河,对她之前报的高额赔偿金嫌不够,要继续敲诈,报的数额巨大,显出了其贪得无厌的本性。 这样的条件,江家奶奶怎么可能答应。 谈判到最终,江家奶奶不忘放了狠话:行吧。反正我孙子死了的话,你们看着办。 结果,廖明还没想好怎么和两方面人马协商。 这边,因江晖这事属于重大案件性质,从侦查,到起诉,开庭,期间时长特别短,中间有谁在操作不好说。 短短一个半月,判决下来了,一审结果,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江晖嗷嗷叫的外国国籍,未能给他带来任何减免罪行的可能。 江家本来对这事,还未有那么高的警惕性,确实和江晖自己一样,以为美国方面会为他们在中国说好话。 现在一审下来后,江家这才急了,急着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然最高人民法院直接书面审理下来,支持原判。二审等于终审。 江晖在短短的一个半月后,在他自己和江家都还不明不白的时候,上了断头台。 在这段风波的期间里,蔓蔓一直在家闭门不出。 今天,她和陆夫人实验出了一道新品,叫做“万帆展鹏”。 明天,陆欢要去上大学了。 这道菜,是恭喜弟弟入学的。 到了下午,蔓蔓算是第一次单独陪母亲出门,母女俩人去了菜市场。 一路,陆夫人紧紧攥着她的手没有放。上回那件绑架案,给陆夫人的刺激太大了,到现在,每次回想起都心有余悸。 “妈。”蔓蔓轻轻握回陆夫人的手,“我在这,不是小孩子,不会走丢的。” “你上回不就丢了一回?”陆夫人不管,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有时候,蔓蔓会觉得弟弟欢儿的性子,有点遗传自陆夫人,一样有时候是挺爱耍宝的。所以,他们三兄妹里,最像陆夫人的,其实要属欢儿而不是她这个女儿。 她和她哥的犟脾气,也不是传自陆司令,而是直接继承了陆老头。 这么多个陆家子孙里面,陆老头最爱长孙君爷,祖孙两人脾气像,应该是最大的原因。 母女俩出来,不像在家里,而陆夫人走出家门后,呼吸下傍晚的新鲜空气,自然而然地话语多了,一反平日里安安静静的性子。 “你爷爷和你哥像,和你也像。”陆夫人对说起公公来并不避讳,可以看出她和自己公公的感情,平日里都是很好,颇得公公的欢心,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论老人家,“你爷爷那脾气,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爸曾对我说,为此,你爷爷吃过不少后悔药。比如,你爷爷本来可以不进监狱的,但是,脾气硬,不领情,得罪了上头本想给他开罪的领导。这事,让他相当后悔。” 她知道,陆老头的后悔不是由于自己受罪,是受自己牵连使得众子孙受罪。 “你哥的脾气,比起你爷爷是有过之无不及,是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说到这个大儿子,陆夫人既骄傲又头疼。 君爷认定的东西,想让君爷改变,是绝不可能的。 又比如,非要她去掉眼镜。 现在,她平常还好,平常走路,拿东西,平平静静,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视力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只要周围有点特别的动静,仍会刺激到了她脑中某条奇怪的神经,会有暂时的盲视。 她在后期同意了她哥对她采取这种强制性的特别疗法,一方面,大概是心里面,对开车的愿望特别痒痒。 想,以后陆欢上大学了,家里男人,大大小小平日里都不在家了。有什么事,自己会开车,送自己妈出门都容易。像蒋梅,自己开辆车,做什么都方便。 “说起来,赵大夫和阿衍的二姐,婚后都一个多月了,有没有想过要小孩?” 赵文生是赵家独苗,是肯定要孩子的。赵夫人也在期盼自己未来的孙子早点出世,但这事,倒不是蒋梅想违抗婆婆的意思,是按照赵文生的说法急不得。 有个医学家的家庭,似乎就这点和寻常人家要不同一些 蒋梅当初生完孩子后,没有做结扎,用的是宫内放节育环。把节育环取出来后,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生息,再受孕比较合适。 这些都是赵文生的意思,医学家提倡优生优育。 听到蔓蔓这些从蒋梅自己口里吐出再转述过来的话,陆夫人挺无奈地撇一撇眉:“希望你哥将来别学你赵大哥。这样,要拖到什么时候抱孩子。” 现在医学手段发达,四十几岁都还能生。蔓蔓相信她哥一点都不担心年岁的问题,只是可惜了陆夫人抱孙心切。 “嗯,还是你和阿衍稳当,结婚后,马上就有孩子。”陆夫人夸奖女儿女婿贴心,比自己儿子不知好多少倍。 蔓蔓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妈,哥他不喜欢小孩子吗?” 君爷不担心结婚晚影响生孩子,似乎,也可以表现为不喜欢小孩。仅看他对人见人爱的小东子都一副冷面孔,就可以知道,这只冷面阎罗,其实对小孩子似乎真不大感冒。 “你哥,他小时候照顾欢儿,已经习惯了,可能觉得养小孩没有新鲜感了吧。他又是在医院里见过了太多的小孩。”陆夫人边说,对于女儿提起的这点边是挺忧愁的。 “我哥又不是儿科医生。”蔓蔓对于君爷见过太多小孩这点提出质疑。 “你哥见过的小孩子,应该不比你赵大哥少,见的孩子数目应该可以比得上幼儿园园长了。”别瞧陆夫人平日里大门不迈,但是说起自己的儿子女儿,那真叫观察入微的妈,了如指掌,“你哥经常要出诊,处理疑难杂症,小孩子的疑难杂症最多。按你哥的说法,治病要趁早。” 君爷给小孩子治病如此尽心,又好像对小孩子挺有爱心的,蔓蔓被弄得糊涂了。 “你哥嫌小孩子吵。如果哪个小孩敢闹,他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鞭子伺候。你弟弟欢儿,小时候没有少挨过被你哥打屁股。”陆夫人面对大儿子对小儿子的“恶行”,振振有词。 俨然,小时候陆欢挨的家长的鞭子式爱的教育,都是来自于君爷,陆司令陆夫人都没有能插上手呢。 蔓蔓听到这,有些目瞪口呆了。 原来,那时候,君爷对小东子说的“不听话的小孩子就该打屁屁”,绝对不是莫须有的恫吓,是付诸于行动中的,而且首当其冲,她弟弟已经受过教训了。怪不得她弟弟怕她哥怕成这样。 “我哥打小孩,就不怕把小孩子打坏了?”蔓蔓挑起眉,点出她哥简直是个土霸王,没有见过血的。 “你哥怎么会怕打坏小孩子?”陆夫人对女儿这话是噗嗤一笑,忍俊不禁,“你忘了你哥是医生。” 她哥哪是个救死扶伤的天使,根本是个爱欺负小孩子和她的魔鬼。 “不过,上回你哥是说过,如果下次你出门,再忘了带手机,他会预备拿条锁链把手机拴到你脖子上。”陆夫人自动省略掉了君爷有想打妹妹屁股的冲动一事,因为不雅,好歹蔓蔓是两个孩子的准妈妈了。 纵使陆夫人不说,蔓蔓都能猜到她哥的“邪恶”心思,哼哼:“幸好,我不是在他底下长大,不然小时候,不得和欢儿一样被他欺负死了。” 陆夫人忙干哑地笑两声:“囡囡,你和欢儿不同。欢儿是男孩,你是女孩。” 要君爷怜香惜玉,除非天塌了。 君爷对自己未婚妻白露的要求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压根不把未婚妻当柔弱的女人看。 蔓蔓总觉得,她的未来嫂子,被她哥压得那叫一个惨。她哥是在营造一个帝国,底下,都是他的臣民,名字简单富有气势,她都帮她哥取好名字了,叫做君爷的帝国。 君爷铁蹄踏遍千山万水,战无不胜。 对这点,陆夫人不敢苟同。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在自己女儿面前,已经败过不止一次了。 母女俩这回去的菜市场比较远,为的物色一些特别的调料品,这个要去到特定的农贸市场才有。 在农贸市场门口,两人遇到了来碰头的范慎原。 “妈,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范经理。”蔓蔓介绍。 陆夫人点点头,因为不知道范慎原是温家人,对范慎原并不排斥。 范慎原对陆夫人也挺客气的,因为是知道这个女人在幕后帮了他们不少忙。 陆夫人观察了范慎原会儿,对蔓蔓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面熟?” 连自己母亲都说范慎原有点面熟,蔓蔓知道,这种感觉,已经是所有人都有的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范慎原和范淑霞是双胞胎,这个她知道,但是,这对双胞胎长得还像某人。蔓蔓却一时捉摸不到来路。 三人进到农贸市场,挨家地问询查看一些少有的调料品,例如国外的一些香料。 边走,因近期蔓蔓是在家都没能来饭馆,两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面,范慎原需要把近期饭馆的情况告诉给蔓蔓。 【画饼充饥】,一直经营顺利,在天下第一饭庄业务日益萎缩之后,整个商业区,没有一家饮食店能和【画饼充饥】抗衡。 在这样的情况下,范慎原趁热打铁,打起了在城里开分店并扩展到全国办连锁店的计划。并且,在没能来得及与蔓蔓商议下,和温世轩、杜宇及谭母协商后,首先,京城里两家同城连锁店已经在近期开业,初看一周的业绩均是不凡。 蔓蔓边听边点头:论经营手段,范慎原是一流的,不需要让她操心。 但随着业务的展开,她有必要考虑起当初杜宇提醒她的东西,比如范慎原最后,会不会全部蚕食了他们的股份,把她赶出去但不要紧,主要是她爸。至于她的制胜法宝自己的厨艺,范慎原可以不需要赶走他们父女,但可以把他们沦为饭馆的技术人员。 生意人,都是唯利是图的,她有这方面顾虑并不奇怪。 “范经理。”感觉范慎原是个有情感的生意人,不比其他冷漠的老板,蔓蔓说,“你知道我的股份,其实都是我爸做名的,我爸他是个怎样的人,我相信范经理你到现在一定能了解。我爸他绝对是个至情的人,天下少有的有情汉子。你对他好,他可以对你十倍好。” 早已听出她言外之意的范慎原,微然一笑,笑中带了丝感慨:“蔓蔓姐,你我相处到现在,你都还不了解我吗?” “范经理?” “我当温叔为真正的叔伯敬重,事实上,我甚至把温叔当爸一样看待。我自小和淑霞失去父亲,没有能享受到父爱。温叔,就是我理想中的父亲。所以,儿子去夺父亲的财产,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我范慎原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一听他这番发自肺腑的声音,蔓蔓是挺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知道没有个符合逻辑的理由,是不能让她信服的。而揭露自己身份的时机,是差不多了。 范慎原小心贴到了她耳畔,道一句:“我本姓温。” 蔓蔓微张小口后,立马拿手捂紧嘴。 “囡囡?”见他们两人顾着说话都落到后面去了,陆夫人转过身来疑惑。 范慎原富有深意地朝她眯着眼一笑,站直了身体。 蔓蔓在陆夫人面前不动声色,如果被陆家知道,她不仅拉她养父入伙,而且是和温家人合作办了饭馆,真不知道她哥会不会再度大发雷霆了。 这回,她哥可能剥了她的皮都觉便宜了她。 这一路,范慎原在她后面补充:称是自己奶奶会在近期到京城来参加商会,到时候,很多温家人都会来,可能会在京城开一个家族会议。 这个家族会议挺特别,集中的都是分布在全世界各地善于经商的温家人。 蔓蔓这才知道,温家的真正祖籍,是被称为亚洲犹太人的地方。因而那里出生的人,出国游子经商的特别的多,分布于五湖四海,到世界各地敛积财富,成为商业帝王不在少数。这样一种本土风气,造成本地人对于高尚的生意人特别敬重。温家的这个会议,没有在商业领域里有一定成就的,还不能被邀请参加。 现在,她爸温世轩,已被要求势必要参加的。 她原来的二叔,一直比她爸混得好的温世荣,都没有享受过这个殊荣。 可见,她爸温世轩是倚仗了【画饼充饥】的光。 既然她爸温世轩都被要求参加了,一手搞出【画饼充饥】的她怎能不参加? 一路,听范慎原断续地提供情报,蔓蔓的头逐渐大了:耳听如果她不参加,可能会影响到她爸的前程。 陆夫人第三次疑问的目光返回来,范慎原收住了口。 前面,走来了两个女人。仔细一看,其中一个甚是眼熟,不是姚夫人吗。 姚夫人扶着的是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身上穿的一件印染富贵紫色花衫,黑色绸缎长裤,脚是一双北京老布鞋,衣着得体,仪态不凡。这使得,平日里注意穿着打扮的姚夫人,为了配合老人家,不得不做一些调适,比如着了一身青紫衣服,但不敢有花样,偏于素淡。 看得出来,姚夫人对这个老夫人极是尊敬,挽着老人手臂,一步一步小心搀扶跟从,在他们后面,距离不远,似还有两个跟班。 蔓蔓来不及猜想,陆夫人已是先提醒女儿:是姚奶奶,你等会儿记得叫奶奶。 等姚夫人与老人家走到跟前,蔓蔓在母亲的示意下,连忙唤了声:“奶奶。” 姚奶奶先是有些疑惑,问姚夫人:“燕儿,你说这是——” 燕儿是姚夫人的小名。 “她就是囡囡啊。”姚夫人贴着老人家有点耳背的耳朵边一笑一说。 听到“囡囡”两个字,姚奶奶眼睛里忽的是放出了光彩,用一双老眼上下左右地端详蔓蔓的脸,看了几遍看不够,对姚夫人说:“你给我老花眼镜。” 姚夫人笑嘻嘻的,将口袋里兜的老人家御用的眼镜摸了出来,仔细拿眼镜布擦拭了递给老人家。 戴上眼镜后的姚奶奶,好像通过放大镜,眼睛睁得特别大,都要往蔓蔓脸上贴。 蔓蔓都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忆莲,你女儿与你,长得像。”姚奶奶最后说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评价。 蔓蔓不知道姚奶奶这话是好是坏。 “是。”姚夫人接上话,“囡囡长得像她妈,和她爸不怎么像。但是她这性子,和她妈就不怎么像了,是像极了陆家人的脾气。” 蔓蔓听多了,现在是习惯了人家说她脾气像她哥。 “哦。”姚奶奶缩着嘴唇道,“我记起来了,子业都和我说过,她常和她哥顶嘴,搞得他夹在中间焦头烂额。” 突然提到姚爷,而且是姚爷自己承认夹在他们兄妹之间受了不少苦。 蔓蔓倍觉歉意。 “妈。”大概是没想老人家会在突然之间将自己儿子的牢骚招供出来,姚夫人面对蔓蔓挺尴尬的,“子业他在周围呢。” 姚爷是知道今天自己奶奶要出门,专程请了假出来,因为姚奶奶近期身体不是很好。 等到姚子业出现,与范慎原打上了照面,蔓蔓一惊,方是记起不知该作何解释她和范慎原一块出现,并且在买调料品。 姚爷陪自己奶奶出来,是不需要穿军衣的。里面一件M字开头的字母圆领纯棉白衬衫,外套一件浅蓝小西装。 清新,爽目,绅士,不羁。 配上一等一的俊颜,姚爷这身走到哪里,都是明星的范头。 范慎原除了个子矮一些,论容貌,也是个帅哥,而且是唇红齿白的娃娃脸,与姚爷的妖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但绝对为师奶杀手。作为生意人,加上自小良好的家庭教养,他哪个时候都是很注意自己的行装搭配。 里面一件灰色字母纯棉T恤,外是一件蓝格子短袖衬衫,脖子上,垂落一条装饰的链条,戴的是一颗小钢球,典型的卖萌型潮男。 一个帅哥,或许只是吸引百分之五十的目光,若是两个帅哥并肩,那绝对回头率可以达百分之百。 蔓蔓突觉自己身边帅哥太多了,搞得她现在出门,不敢和她哥、她老公、她弟弟一起倾巢而出,恐怕有了今日的体验后,她需加上,把范慎原也拉入黑名单。 四周女人的目光,老少都往这里盯,让他们一众人芒刺在背。 姚奶奶呵呵地笑:“以前,只有我带子业和陆君一块出来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没想到,今天我故意支开陆君,现在又碰到了。” “这位是——”姚夫人问起。 既然范慎原躲在后面都如此引人注目,并且似是能与自己儿子一较高低,姚家人想要忽略都不行。 “他是我师哥的朋友,今天刚好在农贸市场遇上,所以一块走。”蔓蔓急中生智,搬出杜宇挡驾。 “我姓范,叫范慎原。”范慎原大大方方,向姚家人行个礼。 仪风自然,得体中体现出一种高贵。 姚家人顿然对他刮目相看。 姚爷狭长美睐轻微夹缝,可以见到范慎原眼中射过来的一抹当庭对抗的锋芒。 两个帅哥之间风云暗涌,女人们,却都毫无所觉。 只因这两个男人都时时刻刻保持在女人面前的绅士,尤其是在蔓蔓面前。 范慎原不喜君爷,也不喜姚爷,太记得第一次两爷到饭馆吃饭,拉开他家厨房的门想捉蔓蔓的那种霸道的气势。 姚爷对范慎原的印象,也从上回那个处事圆滑的饭馆经理,到今日升级为是一个不可小看的男人。 “妈,时间差不多,我们该回去了。”姚夫人说,主要是担心老人家出来活动太久身体不方便。 姚奶奶听大儿媳的话,招呼大孙子:“子业,你送囡囡和她妈回去吧。我看她们好像是自己出来的。” 老人家火眼金睛,比年轻的姚夫人眼神更锐利,完全不像需要戴老花眼镜的程度。 眼瞧,姚爷在听说她们是单独外出时,眉间似有不悦。 距离蔓蔓上回出事的时间不到两个月。 蔓蔓和陆夫人都不知作何解释。她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可能带保镖。然后,也不能因为男人不在家,一辈子不出门。 在这个时候,范慎原像是见她们为难,挺身而出:“我顺道,本来就预备送她们回去的。” 姚爷倒也挺会灵活应变的,竟然眉角一勾,道:“这样,刚好两辆车,你送一个,我送一个。这样大家坐着更舒服。”接着,是其他三个人,都未能消化他这条乍然听起来合理其实不合理的建议时,姚爷已经自作主张安排好了:“请范先生送陆夫人先走。我的车,停放的地方要绕个弯,比较远一点。” 陆夫人喔一声,逆来顺受,加上是姚爷的安排没有任何怀疑,走向了范慎原停车的方向。范慎原只得跟她去,不忘向姚爷深意地一瞥。 蔓蔓见都变成这样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上走向另一边停车场的姚爷。 “囡囡。” 蔓蔓一个激灵,猜得到他故意支开她妈和范慎原,必是有些话要私底下问她的。 “你老实告诉姚大哥,他是谁。” 姚爷的声音在这一刻有些严厉。 “姚大哥,他其实不是坏人。” “是,我还知道他是【画饼充饥】的经理。你说你和【画饼充饥】的经理在这里见面,能脱得了中间的干系吗?” 是不能。 蔓蔓来个无赖的反问:“那姚大哥你都能猜到实情了,想怎么办?告诉我哥吗?” “囡囡。” 姚爷顿住脚,回头看她。 狭长的眼睐,极致的目光,莹莹在中间幽闪。 这是一双夹杂了多种情感的眼睛,比起她哥,有时更令她手足无措。 因为她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在帮她,帮了她许多许多。 她蔓蔓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一个无悔地帮她但从不要求一点回报的人。 “姚大哥,我知道你和我哥一样对我很好,但是有些事情,我知道你和我哥的立场是一致的。”她尽可能委婉地去说,希望不会伤害到他。 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珍视的心情,他都感受到了。 有她这样的回应,他已经很高兴,很心满意足了,他之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手伸过去,抚在她头上:“我是和你哥一样欠了你很多,想补偿都不知道怎么补偿。你哥有你哥的方式,我有我的方式和想法。立场一致,并不代表方法一致。” “姚大哥?” “我不会告诉你哥的。”他道,在看到她似乎松口气时,脸上一丝严峻,“不过,你哥早已派人去查,不可能这点小事到这时候都查不出来。” 蔓蔓一怔:她哥早知道了? 可她哥为什么半句话都不向她提? 现在回想起来,她哥在这一个半月里的平静,是有点不寻常。她本以为她哥是在致力于江晖的案子,无力抽身来管她的其它事情。 若不是的话,她哥究竟都查了些什么。 长睐,是在她闪烁的月牙儿眼中闪过,紧接黯然:他们背着她做的事情,远远不止一件。 …… 因为江晖的事,陆家的调查,率先不是开展在江家,相反,又回到了温世轩身上。 这是由于他们听说了蔓蔓戴的那块假玉佩在美国被人送去做鉴定了,再一次证明了杨家对玉佩关注,但对其中的内幕一无所知。 可这不意味,陆家和姚家,对这块玉佩,就真的是什么都知情。哪怕这块玉佩是姚家奶奶送给陆家女儿定亲用的。 没错,这块玉佩是姚家奶奶送的,但不是姚家奶奶自己的东西,同样不是姚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宝贝。玉佩,是姚家奶奶从其他人手里拿到的。那个人,正是杨老太的原配古沫。 古沫要求姚家奶奶送这块玉佩给陆家长房以示友好,希望陆家姚家两家永世结好。 古沫这份对陆家姚家的情谊,姚家奶奶收到了。于是遵照古沫的指示如此进行。姚家奶奶想到自己有孙子没有孙女,于是送给了囡囡当两家娃娃亲的信物。 外界传闻,这块玉佩是姚家陆家两家私通受贿的证据,私通,这个说得过去,受贿,那是无中生有的天方夜谭。 姚家奶奶被大儿媳姚夫人扶着上车时,仍在回想蔓蔓那双眼睛,想:像,真像,比她妈更像,竟是相似起那人的眼睛。 那人是谁? 古沫。 古沫只有他们一些老一辈的人见过,儿辈孙辈都是不知道的。 陆夫人的眼睛,比起古沫,还不是很像,因为眼廓有点大,但蔓蔓的眼,是很典型的月牙弯儿,尤其是在笑的时候,眉梢,眼梢,弯弯儿,简直是一弧最美的新月。 而且,老人家还记得,古沫笑起来,眼睛不仅美,且是凌厉。 蔓蔓也是,笑着,但不忘凌厉,时刻有着捉人的刀锋毕露。 然姚奶奶这些话,是不会对这些年轻人说的,因为她自己都犯糊涂。怎么陆夫人的女儿,会像起了古沫的眼睛。 姚奶奶这些疑问,早在陆老头心里存有了。 陆老头没有找姚奶奶去追问玉佩的事,他知道没用。姚奶奶是个答应了人家口风绝对谨慎的人,绝对会把秘密带进棺材里头的人。不然不会在嫁给姚老头后,为丈夫持家这么多年,做好姚家的坚实后盾一点都没有出过事。 陆老头先是找上了姚老头。 姚老头不像陆老头喜欢下棋,他喜欢养鸟,什么鸟都养,不挑。姚老头还喜欢旅游,早些时候姚奶奶身体还好,两人经常相伴国内国外云游四海。如今近期老伴身体不健朗了,当医生的大孙子亲自下了命令,不准他们两个老人家再走南闯北。 于是歇了下来后,可以和陆老头等一帮老友们磕茶闲聊八卦。 家中的事,他和陆老头一样,都是让子孙们自己去办。除非,子孙们哪里实在办不好了,他们再出马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现在,陆老头亲自找到他这里来,可以说是让他一惊。 “我觉得,你老伴送我孙女的玉佩,我怎么琢磨,原先以为是我那些对手自己脑袋犯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想到这样一块东西可能是我们受贿的证物。现在一想,我们这些对手不至于都是些傻子,还有更好笑的执迷不悟的疯子。” 陆老头口中执迷不悟的疯子,指的即是杨老太。 “你这话什么意思?”姚老头对这个事,其实关注许久了,对陆老头现在说出来的这些话,自己未尝不是有一样的疑问,“如果你是想要我去套我老伴的话,我劝你早点打消主意。她是当过机要秘书的人,拿针线封住口的人。” “不,我只想和你确定一件事,你家老伴,与我们俩那老师古沫,关系是挺好的,对不对?” 古沫与杨老太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们是清楚的。陆老头这个推断,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姚老头不喜欢陆老头从他老伴下手调查,而是说:“如果我老伴知道些什么,而且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家有危险,肯定是会说出来的。你既然是担心你儿孙,为什么不再继续去追踪你家囡囡当年失踪的内幕呢?把所有不安的因素都揪出来消灭清楚了。你说你们已经抓到黑手了。但我听子业说陆君说囡囡的养父始终存在不可信的疑点。” 姚老头这话,恰是陆老头没法反驳的。 “实不相瞒,我想去贺砚他们当年一家下乡的地方去走走,亲自去打听,毕竟之前都是派人去的,怕不够悉心,漏了什么线索。”陆老头说到了自己的算盘。 “那是,凡事自己亲手办亲自过目是最好的。”姚老头赞同他此举,又问,“你准备让谁陪你去?是贺栋吧?” “我本想带囡囡去的,希望囡囡能记起些什么,毕竟当年经历整个事件过程的人是她,只有她最清楚。” “她当时失踪时未满周岁,年纪这么小,你能寄望她记得什么?” “所以,我想来想去,这不来向问你个主意,你说我该带谁去?” “陆君?子业?”姚老头摇头晃脑,“他们两个当时年纪也小,能记得清楚吗?” “再说了——” “是再说了,当初事情发生后,不是在场的人都一一询问过了吗?那时候记忆是最清楚的吧。现在再抓这些人问,等于本末倒置。” “所以——” “既然囡囡是那个男人捡的,他应该对囡囡失踪时的地方和其它过程,也很清楚。” 两个老头一拍即合:带温世轩。 这事,还需瞒着蔓蔓进行。以免蔓蔓对此胡思乱想。 确定了具体行期后,陆老头亲自上门,邀请温世轩。 温世轩听说对方是陆家的爷爷,想带他去看蔓蔓当年失踪的地方,是犹豫了一阵。 陆老头锐利地扫视他的表情,问:“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只是去两三天的时间,时间都是耽误在来回的路上。”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们。”温世轩摆摆手,“只是,回去看你孙女失踪的地方,你不觉得心里难受吗?” 陆老头眼中眸光一闪:这男人……毫无破绽。 【163】揭开的秘密 夜晚,陆家人一块举杯庆祝陆欢明天正式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学府。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陆爸问。 今晚的陆司令,有点像老妈子,居然没有身为父亲对儿子说些教育家的大话。反而是,一再问起生活中的琐事。 “爸,这个你放心。妈和姐都帮我检查过三遍了。”陆欢是典型的九零后,说话时不时,爆的卖点让人惊悚,“就光是内裤,妈都帮我准备好了一年份的。” 因弟弟在饭桌上提到的小内内,蔓蔓没能阻挡住喷口而出的一口汤。 她老公赶忙给她递上条纸巾。 “你现在都十八岁了,这种事能拿在饭桌上说吗?”陆夫人都脸红了,说起小儿子童言无忌也该有个分寸。在家里仗着自己最小卖乖就算了,到了外头给人听了岂不是笑话。 “妈,我这哪是卖乖?”看来,陆家小儿子陆欢,对自己的卖乖本性有自知之明,秀气的眉宇挑得像猴子的眉毛,活灵活现,卖乖讨便宜不嫌累,“我这是与时俱进。你问姐夫,姐夫出行时,姐没有帮姐夫准备内衣内裤?” 蔓蔓表现的挺镇定的:“你姐夫不是小孩子,他的日用品都是他自己一手包办。” 陆欢抓着筷子的双手捂起脸,表示惊悚:“姐,你太超前了,你不帮姐夫买东西,难道都是姐夫帮你买东西,包括小内内?” 也只有这个弟弟,每次能挑逗到她被人戏侃的上限。 “这怎么可能!”蔓蔓爆。 可在兴头上的陆欢才不会管她怎样,勾搭住姐夫蒋衍同志的肩膀,问:“姐夫,你老实说,是不是给我姐姐买过东西?我就不信,你情人节没有送我姐姐什么这个那个的。” 切齿的蔓蔓,终于越过老公肩膀,一个栗子砸到弟弟头顶上,也顾不上了饭桌上父母一双吃惊的瞪目。 女儿飙了~ 蔓蔓在此刻,竟然怀念起了她哥。 若是君爷在场,多少会给陆欢一点严厉的警告,而不是像她的腹黑父母,最爱看他们兄弟姐妹三人打情俏骂。 她老公在见她飙了后,终于,对小舅子咳了一声:别做的太过分,不然,我也护不住你。 她老公和她弟弟感情现在不是一般的好,谁让是一个专业的难兄难弟,英雄之间惺惺相惜。 “陆君不回来吗?”陆夫人问起最后给君爷打电话的陆司令。 “他忙。”陆司令道,主动给小儿子夹菜,要小儿子理解他哥。 这已不是第一次蔓蔓看见她哥加夜班没有回来吃饭了。对陆欢来说,自己哥加班出门的事,是从小看多了司空见惯,当然不可能放在心上。 等吃完饭,陆欢带着母亲做的饭盒,去给自己的哥送夜宵。他哥忙起来,有时候连晚饭都顾不上的,无论君爷在单位有没有的吃,陆夫人都是会把饭盒准备好,让小儿子送过去。 今晚,算是陆欢最后一次给自己加夜班的哥送饭盒,之后,他在大学,将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有这个机会送了。 蔓蔓是在自己弟弟拎着饭盒走下楼梯后,陆夫人追出来说他还有个汤忘了带,蔓蔓帮母亲拎着汤煲,跟着走下去拿给弟弟。 走到楼下,她弟弟正打开车门,一盏黄色灯泡照在陆欢的侧脸,浓眉,大眼,有点寂寞的阴影,几分神似君爷。 她心眼儿一跳,想着似乎都从没有和弟弟单独地说过话儿。 走过去后,说:“欢儿,我和你一块送过去吧。反正,路不远。” 看了看她的陆欢,眼里闪现迷惑,但不可能拒绝:“那上车吧。” 她坐到副驾座上,拉上安全带。 操纵着方向盘的陆欢,并没有急着打火启动,而是通过车前镜,望着她,像在打量她,一双十分年轻的眼睛,在这一刻里面显出了与年纪不符的成熟气概。 “姐,等我放寒假从大学回家后,姐应该生了吧?” “预产期是在明年一月份。”蔓蔓答。 “是啊,回来后我要当舅舅了。”一丝吁叹,从微俏的唇间溢出,“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蔓蔓以为他是想说,自己当弟弟受恩宠的时间不长,现要当起舅舅了,压力大。 “姐,等我再几年,我一定和哥一块给你最坚实的后盾,谁都欺负不了你。” 意外的转折,让蔓蔓侧眼相看刚成年的弟弟。 握着方向盘的陆欢,属于少年的秀嫩的脸皮,紧紧绷成了一层霜。 蔓蔓的手自然伸了过去,搭在他手背上,轻轻的语声如润雨,安抚他的焦躁:“欢儿,那事谁都没有错。” 陆欢是在后悔上回她被绑事件中,他是自始至终家里没有帮上忙即结束的一个。 听姐姐这么说后,陆欢只是往姐姐脸上望一眼,眼神里有与君爷一般的凌厉,然后,掉过头,启动了小车。 车子驶出了部队大院门口后,陆欢接着说回来:“姐,姐夫真是不错的人。” “是啊,你近来不是总巴结他吗?他能不好?”蔓蔓若有若无地与弟弟开着玩笑。 “不,姐,我是说姐夫这人为人好。”陆欢不像在与她开玩笑,今晚说话都带了成人的正经,“极少像姐夫这样的,心胸宽阔,完全阳光的人,心里一点阴影都没有。” 蒋衍同志最大的优点是,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什么都不计较。 幽默,风趣,能把苦头当锻炼。 蔓蔓最记得老公说的一句话:夫妻俩人,要是晚上一块睡觉都你想着你的事,我想着我的事,这日子过得多没有意思。 说白了,蒋衍不喜欢装,不喜欢装腔作势,更不喜欢装着满腹心事。 有什么话,他情愿痛痛快快地说个明白。 什么都瞒着别人,憋在自己和他人心里头,两人心头都不舒服的这事儿有多痛苦。 她老公,和她哥,是典型的两种人。 君爷是,什么都装心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情愿瞒着别人自己装着。 要是她老公变成她哥这种人,她想都不敢想怎么过日子,忒痛苦。 不过陆家人似乎都这个性,包括她爸陆司令,她这个弟弟陆欢,平常爱插科打诨,但说到心里话,基本都是三缄其口。 今晚陆欢与她说这些话,是例外了。 有可能是因为小伙子要离家了,要长大成人了,感觉特别有些话必须得在离开前说。 “姐,我走后,我知道姐夫,经常忙于工作,时不时是不能回家的,爸就更别提了,一身责任在身,抽身顾下家都很难。” 蔓蔓听着忙接上话,点头:“你放心,妈我会照顾好。” “姐。”陆欢挺无奈的,秀眉耸成一座与君爷媲美的高峰,“妈我不担心,妈她闭门不出,而且,妈更不会和哥吵架。” 说到底,离家的弟弟在离家之前,最操心的是怕她和她哥吵架。 “这个你更可以放心。他不是经常也要加班加点吗?我避着他还不行?” 蔓蔓现在躲自己的哥,很有经验了,连君爷爬楼梯上来的脚步声,她只要听得见,都能像福尔摩斯狗犬快速辨认出来。 “姐。”陆欢都快无话可说了,“我走了后,哥肯定会想着家里没有我,要经常回家看看你和妈。”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根本不是我要和他吵。每次都是他自己挑起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蔓蔓自己都觉无话可说了。 “姐,你就忍忍哥吧。” 要她向她哥的一切土霸王条款,无条件举手投降,无限妥协。 或许别人能办到,她还真办不到。 但她可以表面装着顺从,底下暗箱操作。 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她哥是领导,她是个下属单位的妹妹,这样办难道怕会不行? 蔓蔓想通了这点后,对弟弟临走前的叮嘱,点头:“行,我知道了。” 陆欢耸耸肩膀,对能说服她,都感到一阵累。 他本也想叫自己哥让着自己的姐姐,但是,君爷那脾气,是爆起来,策动他爷爷出马都搞不定。 姐姐是柔弱的女人,总不能去顶风做案,吃这个闷亏。 应该说姐姐可能都没有见过他哥对付人最可怕的手段。 君爷这个手段暂且,对妹妹是没有用上过。 姐弟俩,把饭盒送到了君爷的单位,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开了十几分钟的车,期间,在车上吐了不少姐弟之间的心里话。 对蔓蔓来说,与弟弟沟通从来都没有问题。 了解弟弟的任何操心后,她都是会以姐姐的身份给弟弟承诺,反正,她在温家的时候当姐姐当惯了,当姐姐怎么当,已是很有经验了。 把车停入君爷的单位后,蔓蔓本想在车里等,后想想,一个人在车里等着闷,和弟弟到上面走一趟并没有什么。再说,孕妇是提倡要多运动,不能总闲着坐着。 四个多月的身孕,是让蔓蔓的肚子都隆起来了,用宽敞的衣物遮盖,都盖不住一点突隆的外形。 陆欢想扶她,被她拒绝了。 姐弟两人走进了电梯。 君爷的办公室在三楼。到了三楼大家开会的会议厅,一排加班加点的人,都聚集在会议厅里吃盒饭。 蔓蔓和弟弟走进门里时,见着一群过去军绿色,颇为壮观,特别养眼。 但军人到底是人,一样是以食为天。 看到陆欢进来,许多早猜到陆欢会来的人,一拥而上,顺道调侃下小弟弟。 “欢儿,又来看你哥了?” “我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孝顺的弟弟。” “我弟弟妹妹要是有对陆科的一半对我这么好,我九泉之下都能闭眼了。” 这群人把陆欢吹得捧上天,当然是有实际性目的的。 “欢儿,你提这么多饭盒有多辛苦,来,姐姐帮你拎。” “去去去,别听姐姐话,听哥哥的话。”说着一把揽住陆欢小弟弟的肩头,“我们和陆科出生入死,早已是难兄难弟,你是陆科的弟弟,和我们也是难兄难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 不好意思,在君爷的队伍里,面对陆夫人的食物时,那是不论男女,没有女士优先原则,一伙儿上,谁抢到是谁的。 简直是一群土匪~ 蔓蔓悄悄想拿手捂眼睛:眼见她弟弟两手拎的两袋皆有三层高的铁饭盒,转眼之间,几十只手一块抢的结果可想而知。 不小心在各列强瓜分陆欢小弟弟食物的过程中,一块咕噜肉飞出去,都能被一双筷子以精准的速度夹住,安全送入张开的大嘴巴。 蔓蔓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妈需要备这么多饭盒让她弟弟拎过来。原先,她还想说她妈疼儿子也不该浪费食物,给她哥一人准备的菜量是十头水牛都吃不完。现在一瞧,原来早有前例。 几秒钟后,她弟弟两手空空了。 蔓蔓有点担心她哥还能吃上啥? 几十双筷子一块抢,都像饿死鬼投胎,君爷再强势,面对饿死鬼,都是无能为力的。 何况,她哥都不在现场。 陆夫人终究是疼儿子的,在这点上倒不担心。 原来,她弟弟走进会议厅之前,已经先悄然将两盒小的铁饭盒,陆夫人在里面都专门放了两爷爱吃的菜,让徐美琳先送进她哥的个人办公室里了。 知道这点后,蔓蔓与坐在角落里的范淑霞碰上眼睛,就此走了过去。 范淑霞给她搬了张椅子一块坐。 如今,在得知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江晖这个人的存在,范淑霞是笑口常开。 “慎原说,我下班时通知他,让他来接我。” 对此,范慎原仍是很谨慎的。江晖被陆家死活拿了个死刑枪毙了,江家会不会报复,难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 范慎原固然年轻,但做事各方面都很周谨,让人不可小看。 想到下午范慎原在姚家人面前露面,周身的锋芒盖不住。 姚爷都说了,她哥不可能什么都调查不出来。蔓蔓有些忧心忡忡。 众人吃着饭,不知谁嚷了一句:“我之前去一家叫做【画饼充饥】的饭馆,与陆伯母的菜一样,素雅好吃。大家如果平常尝不到陆伯母的菜,可以去那里吃吃看。” 这话,立马引起诸多人的赞同和附和。 “我去那里吃过,刚开始看到那个菜式时,还以为陆伯母在那里掌厨呢。” “物美价廉,饭馆环境又好,我介绍了很多同事去吃。” “我家里人都去吃过,说会介绍更多的人去吃。” “若只有一家就惨了,门槛都要被人踩扁。我上回去那里光是排队等桌子,等了两个钟头都没有位置,只好在那里打了饭盒走。幸好现在是同城里开了两家分店,好像说是今年内要扩到十家。” “不知是哪里的老板,真叫一个厉害。” 七嘴八舌。 众人不知,他们说的那家超级厉害的饭馆老板,此刻,就坐在他们这里,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范淑霞笑不拢嘴,拿手捂着嘴巴。 蔓蔓只祈祷着,她哥别进来。 但是,她哥正好进来了。 “陆科——”众人噶声而止。 君爷的冰王气势,到哪里都能达到把热火冻成冰的程度。 “没事,你们刚在说什么继续说?” 君爷表示出的一句宽宏大量,却让众人噤若寒蝉。 众人都吃着陆夫人做的菜呢,总不能当着陆夫人儿子的面,说某饭馆的菜不逊色于陆夫人,那不是找脸抽吗。 当着沉默的众人,君爷再抛出了一句引玉抛砖:“你们说的那家饭馆我也去吃过。” 陆科都去吃过了? 说明这家饭馆名气不是普通的大。 众人叽里呱啦,继续再嚼起【画饼充饥】没有了压力。 众人没有压力,蔓蔓压力可增大了。 “陆科都觉得这家饭馆好?不如,下次我们科室吃团圆饭,到这家饭馆里吃吧?” 不知是谁,又提了这样一句。 蔓蔓相信,这人绝对是无心的,不知情的,却很悲催地将她再次推进了火坑里头。 君爷和姚爷,现在是两个人齐齐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众人中间。 众人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一块喝口茶,剔剔牙缝,说话更是有些没有忌口。 听到某人建议的这句,君爷捧着自己的茶杯,吹了口气,像是看都没有看到妹妹躲着的角落,道:“那得问赵组长了。他是那里的上层贵宾,上回他带人去吃,饭馆给他打了五折优惠。” 五折? 以【画饼充饥】如日中天的业绩,给客人打五折优惠,简直有着天方夜谭一说。刹那,惊聋了众人的耳朵。 “我怎么只记得,这家饭馆听说从开张到现在,从来不打优惠的。” 这点质疑,得到了所有在饭馆吃过饭的客人们的应同。 那是由于业绩太好了,出于不自降格调的考虑,范慎原将推出会员卡即时优惠的策略往后推,推迟到几时暂时不能得知。这个内幕只有蔓蔓和范淑霞知情。所以,范淑霞现在自己或是带同事去吃,都没有折扣可以打的。 特例,只在蔓蔓上次被赵文生邀请了去的那一次。主要是那一次不仅有蔓蔓,有蔓蔓的老公,还有蔓蔓的妈。范慎原说什么,都得给蔓蔓和幕后另一功臣陆夫人,卖个面子。 赵文生刚好不在,所有人疑问的目光返回到君爷。 蔓蔓突然发现,她哥挺会装的。 居然在这会儿能装出十足十样的郁闷:“这个你们要问赵组长了,不过我和姚科,都有怀疑过,是不是他是饭馆老板的亲戚?” 有人跑去找赵文生解惑了。 赵文生刚踏进门,就听到爷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说他是爷的妹妹的亲戚。没错,他可以算是蔓蔓的亲戚,因为是蔓蔓老公的二姐夫。但是,论亲近,他哪能比得上蔓蔓的亲哥哥? 这个罪名扣上头,赵文生的整个头都大了。 “不,我和饭馆老板没有一点关系。”赵文生当着一众人连连否认,脱清责任。 结果有人抓住了他的口舌:“我说,赵组长,你认得饭馆老板啊?你认识给我们大家都介绍介绍啊。” “我哪里说我认识了?”赵文生干瞪眼,“我不是说了我和那饭馆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你认识那个饭馆老板?你怎么知道你和那饭馆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定人家就知道你是她亲戚,偷偷给你打了这么多折扣。” 赵文生是秀才遇到了一群兵,有理说不清,跳进黄河洗不净。 说来说去,个个都妒忌他,他凭什么能得五折优惠,凭什么啊? 可能全京城,全国,乃至全世界就他一个。 面对人民大众义愤填膺的讨伐,赵文生幽怨的眼神,终是飘向了躲都躲不了的蔓蔓。 蔓蔓牙齿磨得嘎吱嘎吱的:都是她哥惹的祸。 眼瞧她哥一手端着茶杯,绝对的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得到五折优惠,但是,下次我可以带你们去吃,能不能再得五折优惠,我不敢保证。”赵文生有所保留地说。 听到赵文生这样一说,有个机灵的,抢先拉住赵文生:“赵组长,这样,明天我家老人生日,老人家喜欢【画饼充饥】,非要把生日宴摆在那里。不然,你陪着我们去那里打个招呼。” 赵文生一听,更傻眼了,这下,他岂不是变成所有人的长期饭票优惠券。 有了一人做表率,其他人纷涌而上。 赵文生急了,急得就说溜了嘴巴:“你们找我做什么,找陆科啊!” “找陆科做什么?”众人面面相觑。 难道君爷去那里吃都得了优惠?比赵文生更大的优惠? 面对众人的疑惑,君爷咳一声,几乎是冷哼一声:“我去那里吃过,多少钱照样多少钱,没有折扣打的。” 赵文生终于明白了,他这是不小心“得罪”了领导,让领导心里不平衡了,才有了今天这遭。 赵文生射向蔓蔓的眼神不止是幽怨了,是怨恨: 你给你哥打个折扣有这么难吗? 不需赵文生提醒,就她哥这句话,蔓蔓都在心里发誓,狠誓:若她哥再在她饭馆吃饭,她一定要给他打个0。00000001折,让全世界【画饼充饥】的粉丝都缠住她哥。 众人定下了下次科室吃饭到【画饼充饥】,蔓蔓蓄势待发。 两手捧着茶杯的君爷,一双冰眸依然让人捉摸不定的幽闪。 吃完饭,没有什么事,一部分女同志可以先回家了。 蔓蔓陪了范淑霞一起走。 范淑霞提起:“今晚本来想到去温叔那里坐坐,因为听说温叔的手已经好了,去拆了绷带。可慎原说,温叔手好了以后,就出门去了。” 她爸出远门了?怎么没有听说过? “慎原打电话问过,说是回一趟老家拿东西,几天就回来。” 听到父亲是回老家,恐是想念家乡想回去走走,蔓蔓就此没有放在心上。 两爷对此事,并不是不知情,不过,消息,同样和蔓蔓迟了一步。 直到陆老头把温世轩带走了一天,他们才知道有这回事。 “你爷爷将他带走,可能是想去囡囡失踪的地方看看,看温世轩能不能回忆起些什么细节。”姚爷说,掩去了这个主意其实是自己爷爷提出的。 “他即使回忆起些什么?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说。”君爷冰冷的口吻没有半分动摇。 秘密即将要揭开,但两爷的心境完全不同。 姚爷不安。 君爷很稳。 …… 温世轩这次随陆老头出行,谁都没有说。 与他住一起的林佳静,都只听他说要出外几天,要回一趟老家,因此没有猜疑。 温世轩是在机场和陆老头见上面。 路上,两人都默默无声的,边上的随行人员,只有陆老头的两个勤务兵。 在另一个目的地城市下了飞机,等待他们的是陆贺栋亲自开来的面包车。 他们一行人,十分低调地前往当年陆家的事发地点。 陆贺栋,对温世轩也不算熟悉。他在各种调查资料里看过温世轩,却从没有和温世轩真正见上面说过话。今一看,这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大侄子口里的那个凶神恶煞,对着小孩子说“这是我的女儿不是你妹妹”的男人。 疑点重重,陆家人心里都在想,去到了出事地点后,温世轩会怎么来圆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因为,陆家人确实派人在出事地点周围几个村,都仔细勘察询问过了。的确没有人见过如温世轩自己说的,抱着蔓蔓回过这里的村子找寻蔓蔓的亲生家人。 车,驶进了陆贺砚一家当年被迫下乡的地方。一行人在村头下车,是沿着稻田的边上行走。 沿途,可见不少农户下地农作。 这一条路,陆贺栋因为回来调查的缘故,已经来来回回走过很多次了。据当初出事时在场的人们回忆和揣摩,这条路,即是案发时某人抱了他们家的女儿囡囡逃亡的路线。 前面原先有个小茅房,拐弯角的地方,有个君爷追自己妹妹追到这里,被人踢开后摔倒在地上,许久不能起来继续追人,结果丢了自己妹妹悔恨多年的地点。 在这个现在已经铺上了水泥路,但在二十多年前还是烂泥的路面上,陆贺栋有意停住了步子。 在这里,水泥砖下面,暗藏了君爷当年小小身躯摔倒后留下的一个深深的痕迹。 每次陆家人自己想起说起,都很揪心。 “这是——”陆老头等儿子解释,或是说,老人家可能自己已经知道了,在有意去提醒温世轩回忆。 所以,陆贺栋的话,其实是对着温世轩说的:“爸,这里就是陆君摔倒的地方。陆君自己说,自己那个时候,看见有人把他妹妹抱走了,他追到这里,但没有能追到,摔了一跤。” 陆老头,陆贺栋,就此都望向了温世轩,两双眼睛,都极好地先掩盖住了急躁,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温世轩开口,像是什么都没有想过,就直接说出了口:“是什么人抱走了蔓蔓?没有看清楚吗?” 对于陆家人说的,自己女儿是被人抱走的一说法,温世轩其实,并没有一概的否定。毕竟,陆家人对蔓蔓的好,他是有目可睹。 温世轩这样一问,却是把陆家人都给噎住了。 要是温世轩说的不是实话,陆老头和陆贺栋,完全可以在心里气得牙痒痒的:这家伙真能装,装的可真够像的,脸上没有一点当着别人撒谎心虚的痕迹表露。 “陆君当时年纪小,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男人卷着裤腿穿着拖鞋。”既不想打草惊蛇,陆贺栋十分小心地拐弯抹角去再次提醒犯人。 “这样不好找啊。”然温世轩,似乎是在沉思了会儿,挺是为他们烦恼地抓抓脑瓜,“在农田里干活的人,都是卷裤腿穿拖鞋。” 陆贺栋此刻,被他气死的心都有了,心思:幸好自己大哥没有来,不然,以陆司令比自己冲的脾气,这会儿定是要拔出枪,直接指到温世轩头上,执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陆家人郁闷地在前面走,温世轩在后面跟着,一路追问:没能记起其它的细节吗?比如说,那个男人的年纪,长相有没有什么比较明显的特征? 特征即是像你! 陆贺栋在心里吐血的说。 陆老头比儿子沉得住气,示意儿子不用冲动,一边走一边沉思,究竟温世轩是怎么装出来的。 走到村里,陆贺砚一家当年住过的房子。因为改革开放的红利,普及到乡村。现在这几个村子,都是不仅造了水泥路,也盖起了新房。以前那种瓦砾房是不见了,只剩下新近几年盖出来的楼房。 在这样一幢新建的楼房里转一圈,是很难让人回想起什么的。 时过境迁,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似乎,只能留下些模糊的发黄的老照片,和留在人们心底里的永久的伤痛。 陆老头叹口气,在勤务兵搬来的小竹凳坐下。乡下的酷暑不像酷暑,空气流通好,风大,院子里,种了几棵杨柳,迎风习习。若这里不是当年的伤心地,作为避暑乘凉的地方,都是个好去处。 没想,把温世轩带到这里,都没有能抓住一点蛛丝马迹。陆贺栋心情,没有比陆老头轻松,他可是在自己大哥面前打了包票的,这回定是要抓出温世轩的现行。 究竟是怎么才能拆穿温世轩的真面目? 陆贺栋是在院子里团团转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脚步都没能停下来。一会儿叉腰,一会儿捉下巴,一会儿仰头,一会儿低头。 找当年那些人来对质? 但是除了君爷,似乎没有人见过温世轩。 按理推断,温世轩当年是刚好路过,所以没有村人留意。 “进来坐吧,喝口水。”事到如今,陆老头更不急了,招呼温世轩进来坐,聊聊天,或许无意之中,能套出点什么话来。 本来站在门口的温世轩,走了回来,依然卷着农民似的裤腿,穿着拖鞋。 在陆老头对面坐下来,甩甩袖子说:“这地方好,山清水秀。” 老实巴交的人,说话都是条直肠子的。要么不会说话,要么是说起话来,完全没有考虑其它。 陆贺栋黑着脸,离得远一些,免得被气急了,失去了本该有的仪态。 陆老头呵呵呵地笑着:“是啊,是个好地方,但在以前,我儿子一家住在这里受的苦,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 “有屋子住,有田,有山,有水,有两只手,按照我们那里人的说法,饿不死人冻不死人,很难得了。”温世轩道。 指头刚拾起一个茶杯的陆老头,听到他这话,一怔,默了会儿,道:“问题是,当时想种田,不让,想去讨生计,不让。愿意当乞丐去求人,只希望给新出世不久的孩子讨弄点奶喝,没有人肯给。孩子病了,想找个医生,需要冒着极大的危险跑到县城里,拉来的大夫都说生死有命。这种阶下囚的滋味,是比乞丐都要低下很多。没有了自由,等于没有了梦想。” 温世轩似乎,也没有想到陆老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原先只是以为,他养女的亲人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不会有烦恼,更不会有挫折。这种比普通人家都不如的滋味,永远不会发生在陆家人身上。但是,陆老头自己说了,陆家人曾经过得,比猪狗都不如。 温世轩带着深切同情的目光射过来。 陆老头从这双清澈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掺假,看得出来从旁继续敲击,想抓住这个男人把柄的方法一点都不合适,因为这是个光明正大的人,那么,最终只能用正面交战的方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老头用这样一句话开头,意图拉近你我,希望与对方推心置腹,希望对方不再有所隐瞒,这也是为了他的孙女囡囡,“我在来之前已经和你说了,我带你来,我们两人一块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现在你到了这里后,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没有。”温世轩摇摇头。 “一点都没有吗?”陆老头再问。 “没有。” 陆老头脸黑了,眼瞧话都说到了这份上。 陆贺栋忍无可忍,径直冲了过来,怒喝:“怎么可能没有?你是在这里捡到我家囡囡的,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世轩被人喷了满脸的唾沫,却是睁大眼,圆圆的眼珠里尽是傻气:“可我不是在这里捡到蔓蔓的。” 【164】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送的 一句话。 犹如一颗炸弹扔下。 陆老头、陆贺栋都被炸懵了。 “这是我家囡囡失踪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是你捡到孩子的地方?!”陆贺栋平日里再斯文再沉得住气,现在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这个男人太离谱了,扯皮扯到这个地步。 “贺栋。”陆老头,摆手让小儿子小点声,都引来了左邻右舍过来探头,眉头一皱,对温世轩继续说,“你是不是记不清楚了?我知道,现在这个村里房子重新建了,路重新修了,肯定与以前大不相同,你再仔细回顾一下,看看山,看看水,这四周的大环境应该没有变的。” “不是。”温世轩再摇头,很是肯定地说,“我进村的时候,注意地去看了村口立的牌坊。这个村,确实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蔓蔓的那个村。村名都不一样。” “村名不一样?”陆贺栋一惊,据他所知,这个村,二十几年来到至今都没有改名字,“你会不会以前听错村名了?” “那不可能。我认得的那个村,在我一个亲戚家附近。我当年本是上那里去找我亲戚诉苦的,结果半路转车时,遇到了蔓蔓。” 在温世轩道出这其中的理由时,陆老头两双深凹进去的眼神瞅着地砖,陆贺栋跌坐在椅子上,好久是摸不到方向。 他们家,一直以为温世轩当年是丢了女儿以后,伤心过度,以致分不清方向,随意找个地方散心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但是,仔细想想,这其中未免不是不合道理,温世轩想找地方散心,不一定随意乱走,可以去找朋友去找其他人诉苦。 温世轩给出的这个理由,反倒比较贴合了实际。 但他们,仍有理由怀疑温世轩在撒谎,因为君爷那时候是看到了他。 要知道温世轩是不是撒谎,还有一个办法。 “你说的那个村是哪个村?”陆老头问。 “胡莱村。” 根据温世轩的答案,陆贺栋立马展开电子地图查看。很快,调出了胡莱村这个地方的具体方位,一看,离他们所在的这个村,距离遥远,需半天以上的车程。 陆老头当机立断,小声吩咐陆贺栋派人出村到温世轩所说的地方,进行秘密调查。 等陆贺栋的人去到胡莱村,将调查结果报回来,再出了陆家人的意料。 胡莱村里的人,确实有老人见过温世轩抱孩子回来询问亲人的事。 温世轩没有撒谎。 如果温世轩没有撒谎,君爷那时候看到的人是谁? 会不会这是温世轩把孩子抱走以后,故意去到胡莱村造成一定假象迷惑他们。 在这点上,陆家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对温世轩继续保持质疑,一派是认为温世轩或许真是没有撒谎,确实不知情。 君爷从电话里接到小叔陆贺栋报告来的消息时,眉宇极深地一皱,半饷没有声音,道:“爷爷怎么说?” “爷爷以为他没有必要去撒这个谎。” 陆老头倾向于相信了温世轩这个人的话,并不意味是从感情上接受了这个男人,只是从常理去分析,温世轩何必为了一个养女,去织造一个复杂的谎言。没有必要,体现在陆家要回蔓蔓时,温世轩二话没说归还了养女,而且,只字要求都未有向他们陆家提起。 确实,温世轩没有这个必要。 听侄子在对面很长的一声叹息,陆贺栋心头也是五脏六腑一片复杂:“陆君,不管怎样,这个事,恐怕也只能这样算了。” 这个事,指的是对温世轩的这个事。 如果温世轩的确没有做过对不起陆家的事,相反陆家还得感激他救了他们家的女儿。 然而,对陆家人来说,却很难办得到。 没法感激温世轩,没法。 只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把他们女儿的心给偷了。 “他在囡囡心里面是第一位,囡囡愿意为了他去死。”不知是以什么样的情愫吐出了这个心声,手指随手抓起的一块东西往旁边的物品扔了过去,嘭,砸中了一个花瓶,瓶子摔落在地方发出的声音,像是气球膨胀后爆碎的声音,他这心里闷的慌。 “陆君。”陆贺栋很难安慰侄子这种心境。 亲情不比爱情,就如人家总说女儿嫁人犹如泼出去的水,但是真是当女儿嫁了个男人,一副心思全往夫家而不在娘家,娘家人都会感到气愤和不值。所以,何况女儿嫁人有这种心理准备都无法接受,现在是一个陌生男人要顶替他们亲生家人的位置,更无法接受了。 冷冷的声线通过电话线:“小叔,感谢他的事,我想,直接送钱过去吧。无论他接受不接受。” 也即是说,君爷站在了陆老头这边的推断,哪怕他在情感上始终是无法接受这个男人,但是,必须意识到一旦温世轩不是案犯,温世轩说的不是谎话,当年潜藏的凶手还有一拨人。 听到侄子这般理智,陆贺栋眉是一皱:“你确定,你当年看到的人是错的,不是他?” “小孩子的记忆,本来就不大可靠。”冷声始终保持住一条平稳的线,“何况,这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还是有的。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巧合是情理之中又是意外。”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线索了?” 眉宇一扬:“他不是说他本来是去探亲戚的吗?” 温家人,一个和温世轩长相相似的温家人作案的可能性,立马浮现在陆家人脑海里。 “我明白了。我到他说的地方周边去查查,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存在。”陆贺栋道。 也因着这层温家人始终没法排除作案的因素,陆家对温家的耿耿于怀,似乎没有了尽头。 挂上电话后,手指在凝重的鼻梁间揉了再揉。夜很深,今晚,似又是一个不眠夜。 …… 早上,刘秘书开着车,送她弟弟陆欢去大学报到。一家人站在门口送行。 蔓蔓发现,她哥昨晚都没有回家。 陆欢都不以为意,本来,就不喜欢这么多人来送,搞得他好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朗笑咧开一排灿烂的白牙,向大伙儿招招手后,他跳上了车。 送别弟弟以后,蔓蔓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趟银行打存折。 这一打,发现她老哥给她保管的存折上多了一百万块钱。 真真是,吓了她一跳。 她从没有听说过军人能有一个月一百万块的收入。 钱突然太多,巨额的意外之财,也足以让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顿起风波。 这钱,不会是什么人贿赂老公的吧? 如果是,现在老公的存折在她手里保管,她要是没有起到监管的责任,害到老公? 蔓蔓越想,越害怕。 心惊胆战,可以形容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 直到夜晚老公回到家。 蒋衍到家,习惯把公务包一扔,先脱掉鞋子袜子,准备冲个凉再抱抱老婆。免得身上的汗臭沾到香香甜甜的老婆。 “阿衍。”她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捏着样东西,好像捏着小手帕一样,眼底一丝惊慌地望着他。 脱着袜子的蒋衍,看到她这样子,吓的不轻:“怎么了?”接着一想:“欢儿走了你舍不得?这个没有什么的。他上大学不是去外地,还是在京城,周末可以溜回家的。只是头一个月可能要军训周末回不来。” 嗔白了他一眼:“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你还担心什么?” “我不能担心别的吗?”蔓蔓心想老公今天是怎么了,平常灵光的脑袋瓜今天突然当机了,和她说话都牛头不对马嘴。 蒋衍哪是脑袋当机,只是故意岔开了话题,军人锐利的视线,早已扫到媳妇手里捏的那张银行存折。 于是,蔓蔓很快意识到了老公在逃避犯罪现实,气冲冲地走到老公面前,打开银行存折,指着上面打的那一百万,像个严厉的检察官:“这个怎么来的?你工资没有这么高吧?” “消消气,消消气。”不忘老婆是个孕妇,蒋衍忙给媳妇先抚摩背,端杯水。 “我不喝,你给我解释清楚!”俏丽的眉梢斜飞,月牙儿眼露出少有的咄咄逼人的气势。 作为老婆她几乎什么都可以容忍,包容,但这种贪官污吏的老婆她可做不了。 “你有没有仔细查,这笔款项从哪里打来的?”事到如今,蒋衍是挺无奈的,坐到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天津。”她发觉到异样后,当然马上先打电话到银行去查了去问了,确定是不是有人打错账户了。 天津这个城市的名字,还是让她看到一点端倪的。 “天津是我爸的老家,你知道的吧?” “那——” “天津属于一线城市,现在那里的房价多高你也知道的吧?” 蔓蔓没有被老公这话安抚到,反倒更吓了一跳:“你们家老房子卖了,你把爸卖房子的钱私吞了?” “什么叫我把我家里祖宗房子的钱私吞了?蔓蔓,你是不是过分了些,你老公是这样的人吗?你老公缺钱都能过日子,需要去打劫吗?”蒋衍瞪了媳妇一眼,气哼哼地甩了帽子。 “那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爸卖了房子的钱后,分给你们两兄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该。他老人家身体都健健康康的,提前做这些事做什么?”蔓蔓是真担心起公公的身体来了。不会是蒋父身体又起了异样吧。 媳妇对他爸的关心贴心他都收到了,心窝里暖暖的。 “不是。”蒋衍道,“这钱不是我爸分给我们两兄弟的,是想让你帮我们投资到你饭馆里面去的。我爸对你那家饭馆很感兴趣。” “公公怎么知道我开饭馆?”蔓蔓惊叫。 这已经是不公开的秘密了,偏他媳妇感觉是玩这个间谍游戏很好玩,一直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 怎么看,他媳妇就是一个可爱。 “蔓蔓——” 老公色迷迷的眼睛瞟过来,色迷迷的俊脸凑过来,她一把手先推开:“等等,你这解释不清不楚的,我打电话问过银行,银行说不止一百万,过两天,还有另一笔,爸这房子究竟卖了多少钱?” “房子不是卖,是把地租了出去。”蒋衍说,“他们在我们那地里重新盖起房子,变成商业大楼,一个月收的租金是一百万的好多倍,分一点给我们。一百万是每半年收取的租金,刚好这次公司结算在年中,干脆给了我们一年份的。” 原来是这样。听不出破绽的蔓蔓,拿着银行存折走回房间,继续写自己的账本。有这么一大笔钱进来后,她需要重新筹划了。公公的钱可不能乱花。 看到媳妇没有起疑心,蒋衍出口长气,其实一双眉头,在老婆提起那个存折的事后,一直都没有松开。这个存折其实不是他的工资本,是一个客户专门给他开来分红用的。军人是不能经商,但他在早年,很早之前,没有参军之前,认识了一个开发商给对方做过一个软件后,这个开发商每年都会给他汇款一些专利所得分红。 不过媳妇说的对,这么多年来,分红加起来,都不够一百万。现在突然汇来的这一百万,虽然对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媳妇在开饭馆,并且在电话里有明说是给他媳妇的饭馆投资用的,但是,仍让人很吃惊。第一拨即是一百万,而且后面还会追加投资款项。 他是知道这个生意人很有钱,挥金如土的地步,可对方这么多钱砸到他媳妇身上,会不会给他媳妇增加压力。至于这是不是生意人对他们夫妻设下的陷阱,他却是信得过这个生意人的。 这么多年来,这个生意人在他心里面的信用一直很好。 唯一可确定的是,他老婆的饭馆越来越有名气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与陆老头那个赌约的范畴。 陆老头在心里早已被孙女给折服了,半句都不敢再提那个令自己都觉丢脸的赌约。 与【画饼充饥】的蒸蒸日上相比,天下第一饭庄却是彻底没落了。 温世轩回来后,廖明找到了温世轩,恳请与蔓蔓进行谈判。因为他知道,现在整个【画饼充饥】,哪怕实权在握的范慎原,都是只听蔓蔓的话。 蔓蔓得知廖明想与自己谈判后,并没有拒绝与其见面。 一些话说明白了,免得这个人以后整天缠着自己老爸。 依照这个想法,蔓蔓来到了温世轩的住所,与廖明进行了一场简短明了的谈判。在场的人,除了廖明,还有压阵的范慎原和杜宇。 看到自己师哥都来了,蔓蔓感觉有点夸张了。 廖明其实奈何不了她什么,想动粗的话,有她老爸和范慎原在,不怕。 廖明是单枪匹马来的,来到之后,一开始挺装腔作势的。温世轩去接人,只有林佳静在,他仗着长辈的神气,环顾林文才给女儿租的这间廉价出租屋,把鄙夷表露无遗:“你大舅都赚了这么多的钱,不买间大房子,窝在这小地方是打算折磨自己?” 林佳静对他冷嘲热讽的话不是没能听出来,平心静气地代不在的温世轩说:“大舅已经买了一幢房子了,过了户口,是让温媛先搬了进去,有两百平方米大呢。大舅想着再给我买一间,但是我爸不让,所以大舅近来在找一块更好的出租房,但是希望能离蔓蔓姐那里近一点,主要不是钱的问题,是这个房子不好找。” 在北京赚大钱,买房,过户口,女儿在这里上学就业找个金龟婿,这都是廖明当年上京时的美好梦想。但是,如今都落空了。连唯一的女儿都不在了。 想到二十几年来都比他低一截的温世轩,现在却是爬到自己的头上,事事如意,廖明这口气怎么都吞不下去。他这次来找蔓蔓谈判,更准确地说就是摊牌,不能让蔓蔓他们骑到自己头上去,要死一块死,要发财,必须拉着他一块发财。 过了几分钟后,蔓蔓一行人到了。 “大妹婿,坐吧。”温世轩对谁都是有礼貌,客气。 老实中肯的人,只要不被激怒了,都是这个脾气。 廖明怎么看温世轩都是不顺眼,换做是他站在温世轩这个位置,不一定会招呼温世轩。 林佳静给众人上茶。 杜宇接过茶,道:“谢了。” 范慎原是站起来接过她这杯茶,语速有点着慌:“不用忙。”接着,在她丝毫没有察觉的脸上偷偷地瞧了会儿。 近距离看,她小巧的嘴唇,齐整的睫毛,秀丽的鼻梁,每一样,都好像是天神画出来的宠儿,冰清玉洁。 喝一口她倒的茶,香气沁脾,感觉整颗心都漾了起来。 蔓蔓与廖明面对面。 廖明等着蔓蔓先开口称呼一声自己长辈,但蔓蔓老半天没有开句声,他只能是给逼急了,咳咳咳:“我说蔓蔓,你不用叫我?” “廖先生,你叫我蒋太太吧。我丈夫姓蒋。”蔓蔓软绵绵一句话,先拆了廖明的铠甲。 廖明想以长辈自居压人的盘算,遭到了重击,死命维护着:“我是你大姑的老公!你父亲的妹妹的丈夫!” “我在这个家中只认我爸和小姑丈一家,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廖先生不知道,可以打电话去问其他人。毕竟,我都不是这个家的人了,我的户口都迁到我老公房子名下了。”蔓蔓慢条斯理地说,一点都不慌,不急。 谈判最怕,遇到这种慢吞吞却能坑死你的人。廖明终于知道今天自己有可能小看蔓蔓了。 他软了语气:“蔓蔓,这不,你看在你爸份上,这样吧,让我带天下第一饭庄,与你们【画饼充饥】合伙办生意?” 蔓蔓一声不吭。 廖明语气再软:“我们天下第一饭庄作为你们【画饼充饥】的属下联盟也可以。” 蔓蔓又是一声不吭。 廖明有些气急了:“天下第一饭庄资金雄厚,地段好,客流量大,有人找我合伙投资我都不要。” 杜宇在旁听着都想笑,冷笑:这个人,以为自己天下第一饭庄很值钱吗?现在,是哪家人都想和【画饼充饥】合作,【画饼充饥】的身价高成这样,会看得上天下第一饭庄? 似是能看穿他们的想法,廖明一指指向了范慎原:“当年他都来找过我,要和我合作。他的眼光你们都信不过?” 范慎原眉头一皱,只是今天说好了都由蔓蔓来主持,就此按捺下对廖明的不满。 “是啊。”蔓蔓说,语气不紧不慢的,似乎有些缓和了。 廖明以为是时机到了,连忙再开出条件:“想与天下第一饭庄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须让我们入股,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杜宇一口水要喷出来:这男人真以为自己是金子吗? “廖先生。”蔓蔓是看对方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不管你天下第一饭庄多能赚钱,很遗憾,我们对你以及你名下的所有产业,没有一点兴趣,也就完全免谈合作的可能性。” 被堵了口的廖明一愣,蚱蜢似地跳起来:“为什么?!你们有钱不赚吗?!” “不赚。”蔓蔓的否决干脆,利落。 廖明瞬间蔫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从蔓蔓的眼里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们是嫌弃他这个人。 这戳的不是他的自尊心,是戳他之前所做过的所有坏事的良心。 “你,你们有种。”喘着粗气,廖明想举起指头戳他们几个,却因于乏力,举不起来,放了一句落水狗都会说的话,像是很怒气地摔门出去。 一屋子的人,见到他这幅神态,只觉得是想象之中。 而且,不需要等到廖明说的那句有种的报复,一个星期后,廖明把饭馆转手给了另一个老板,灰溜溜回老家了。主要是债主都要找上门了,他再不逃,可能连命都要丢在了北京。 这一次上京创业,赔进了廖明几十年的老本,老家的房子都变卖了来还债,纵使如此,温家投资在他身上的那笔钱,是收不回来了。 廖明这一赔,钱赔没了,脸面都丢光了,以后能不能东山再起,据范慎原说是不可能的事了,只他欠温家投资者的那笔钱,款项巨额,他下辈子都得给温家打工了。 老公跑回了老家,温凤姊没有跟着回去。她现在一想到老公那副说着要钱不要女儿的面孔,就觉得恶心。况且回去,又得和老公一块过回很久以前的苦日子,她不愿意。京城挺好的,她在这里和许玉娥一样蹭吃蹭喝。 温世轩终究是疼惜这个失去了女儿的大妹子,现在自己手头阔绰,每个月都给温凤姊一笔可观的生活费。 还好,温凤姊终究不比许玉娥那般厚颜无耻,大哥这么给力地给她钱花,她自己都怕不好意思。就此,经常上温世轩家帮忙做家务,反正温世轩家里都没有个女人持家。因此,温凤姊开始给老大哥盘算起了找个新媳妇的念头。 如今温世轩有钱了,想包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还不难吗?或许真能给温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不过温凤姊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面先打着,因为温世轩的脾气他知道,想让温世轩再娶个老婆不容易。温世轩要想着女儿温媛的感受。 这时,范慎原所说的那个温家大会,是如期要在北京里举行了。 蔓蔓和范慎原一块,陪温世轩到特定的礼服店定身量做衣服。 穿上西装打领带的温世轩,周身不舒服,更别提要他脱掉拖鞋改穿皮鞋,第一天穿上脚,不到半个钟头,他的十只脚趾头都顶出了几个水泡。 范慎原要他别急着坚持说自己穿不了皮鞋,让他坐下,给他的脚抹药膏,再加止血贴。在旁的店员看见都为温世轩说:你儿子真孝顺。 温世轩一时又羞又愧的,着急地澄清:他不是的—— 范慎原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笑嘻嘻道:我以后认温叔为干爸好了。 蔓蔓眨个眼睛,上次范慎原和她说的话历历在目:这范慎原对她爸真是上了心的。 不过都是温家人的话,攀个更近点的亲,倒是没有什么的。 弄好了衣服鞋子,范慎原还带着温世轩去剪头发,剃胡子。 温世轩的胡子都是自己拿简陋的刮胡刀刮的。他向来生活拮据,赚钱都来不及,怎能叫他对外貌上心。刮的胡子经常不齐,胡茬一撮一撮的,下巴,嘴巴周围都是。 范慎原叫了最潮流的发型师,美容师,给温世轩重新设计。 蔓蔓没法陪养父一整天在发廊和美容院,把养父交给了范慎原。到了第二天,专程跑过去看养父整得怎样了。 这一看,令人十分震惊。 重新剪了头发,做了美容护养的温世轩,一夜之间,是年轻了有十来岁的模样儿。 温凤姊来到,看到大哥焕然一新,都啧啧惊奇。 等范慎原笑眯眯从温世轩背后走出来,自夸自卖地询问大家,他这给温世轩整的怎样时。 温凤姊连夸:“范经理,你这就是见过世面的,在国外的人,与众不同,瞧你给我大哥整的,都快成明星了。哪天我要剪头发,也请你去帮我参谋。” 范慎原把她的话听一半,因为与温世轩这帮兄弟姐妹都有接触后,知道了这些兄弟姐妹基本都是豺狼一族,与温世轩截然不同。 他要等的是蔓蔓的主意。 蔓蔓却是默不吭声的。她不是不满意养父的这番改变,实际上范慎原做的很好,把温世轩弄得变年轻变好看变帅气了,连她这个养女都帮养父做不到的事,他都很尽心地办到了。 只是,她这心底的震惊是久久没有能散去。 眼瞧,范慎原站在温世轩旁边,这一对比,更是明显。眼轮的轮廓,额头的轮廓,鼻子,眉毛,都像。 以前她总是想着范慎原是长得像谁。现在温世轩重新剪了个时髦的头发,加上胡子剃了,眉毛修剪了,原本的五官特征在掩盖的胡茬下全显露了出来。 范慎原长得像他养父。 纵使那个最不像的脸廓,其实是她养父长年劳苦,营养不良,两颊有些凹陷造成的。等温世轩养胖了些,脸廓都是像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能想到。温凤姊就压根没有想到这方面去。她想,终究她这个穷惯了的大哥,与豪门里叼着金汤匙出身的范慎原,一定是两个祖宗照顾,才有一个穷一个富,怎么都扯不到一块儿。 温凤姊只负责拍范慎原的马屁。 范慎原,仍在满脸期待地等蔓蔓开口。 蔓蔓总不能扫了人家的兴头,固然这个心中的疑惑是很大,对范慎原点个头:“挺好的。” 这句话,俨然不能满足范慎原的虚荣心。范慎原一撇眉,对蔓蔓说:“我都忘了蔓蔓姐是学美术出身的,早知道,应和蔓蔓姐先商量。” 蔓蔓汗颜:“不,我不是这意思。是我品位不够,不会欣赏,所以说不出个所以然。” 岂料,范慎原突然来个转折:“既然是这样,蔓蔓姐不介意我给蔓蔓姐你买身衣服和鞋子吧。” 蔓蔓未想被将了一军,一会儿反应不过来时,范慎原把已准备好的礼物端出来。 人家东西都买好了,蔓蔓不收说不过去。想到既是要参加温家的晚宴,不穿身像样的衣服不行,自己去做去买来不及也不方便,蔓蔓就此收了下来。 傍晚,她拎着两个礼品袋回去,趁老公没有回来前,先偷偷试着穿了下。 暂时,蔓蔓对于范慎原给自己买的东西没有什么信心,毕竟自己是个孕妇,范慎原都没有让人给她量过身材。 等裙子套上身,一穿之下,竟是发觉这范慎原真是很会买东西。 裙子很衬,三围刚刚好,设计完美地伏贴她身材,孕妇小隆的肚皮,完美地掩盖在胸间收系裙摆宽阔的礼服裙下。 为了迎合初秋夜晚风凉的季节,范慎原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两样外套,一是流苏大披肩,可以在晚宴里面走动时穿戴的,一是洁白如羽的敞袖上等呢子斗篷,夜晚风凉在来回的路上挡风的。 这么美的衣服,这般时尚的设计,蔓蔓都惊觉,似乎带自己去礼服店做过衣服的陆夫人和姚夫人,都比不上范慎原这样一个男人的品位。 蔓蔓哪知道,最了解女人时尚,能让女人穿出最美一面的,其实是男人。更何况,范慎原在美国求学期间,和一帮年轻设计师混在一块儿,学过服装设计。 在蔓蔓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的时候,门口这时候有人喊。 “蔓蔓,蔓蔓你在家吗?我忘了带钥匙。” 是老公的声音。 蔓蔓慌慌张张想换掉衣服,却发现来不及了,只好脱掉外套,拿了件家居常服套在外面,走出去给着急的老公开门。 心想,老公怎么这么早回来? 其实是她穿着美美的衣服,对着镜子发呆时,时间在她不知觉中都流逝了。 别怪她发呆,那是她极少穿好的衣服,更别说是量身定做的潮流设计师设计的衣服,所以,对现在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仙度瑞拉,她感到惊讶不已。 去到门口,拉开门。 蒋衍骤然是眼前一亮。 蔓蔓脱掉外套忘了脱鞋子。 老婆脚上一双不凡的鞋子,衬得老婆一双小脚好像玉璞的似的,不止如此,鞋子完美的跟部设计,极妙地拉出了老婆修长的美腿曲线。 蒋衍的双目都勾直了,直勾勾地盯着老婆一双腿和脚。 “阿衍,你怎么站在门口?”蔓蔓本是开了门,转身往回走。 蒋衍忽然又发现一个事实,让他整个身体再一僵。 他不会穿高跟鞋的老婆,今大着肚子穿着一双高跟鞋,居然走得毫无费力。 蔓蔓旋身转了回来。 这会儿发现不止她老公看着她,老公身后,另两双眼睛都在盯着她。那是她哥和姚爷。 三个人下班的时间差不多,回来的时间差不多,刚好撞在一起回来的事不是没有,但蔓蔓仍觉得今天似乎自己是倒霉催了些。 “这鞋是你自己买的?”老公第一个发出质疑,合情合理。 她是不给自己买东西的,比如衣服鞋子这些,基本几年一穿,她结婚后,每次都是她老公逼着她去买。 蔓蔓担心被她哥知道,忙把老公拉进家门,关上门。 嘭,门当着两爷的面给关上。 君爷的脸蓦地一黑。 他妹妹明显这不是在躲她老公,是在躲他。 站在楼梯口的姚爷,手指拨弄刘海,狭长的美睐眯一眯:“我看她外套里面还穿着一件裙子,看起来都不像是在普通专卖店买的。” 爷的时尚品味,是可以比得上范慎原的。 君爷怒道:“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送的。” 君爷的火眼金睛,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有男人送衣服送鞋子给他妹妹,这本来该是他妹婿操心的事情,然而,他妹妹就是与众不同,反而让他这个哥感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姚爷忽然从他这话意识到什么,稀奇地问:“她回来后,你没有给她买过衣服鞋子吗?” 【165】温家大会 “我妈有给她买,她说不用。” 君爷对讨好人这种意识,基本不会有,包揽男女。 姚爷质疑的眼神再射过来。 “我不是给她买了只泰迪吗?她不是没有和我要吗?” 每想到那只被装在鞋盒里的泰迪,君爷有气得飙血的冲动。 姚爷耸了一耸两侧肩头:“你买她买衣服鞋子是日用品,和买礼物是不一样的。” “我妈有给她买。” “干妈的眼光和你不一样。” 姚爷的话,一针见血指出了危机所在。 有人,在抢。 百般讨好他妹妹。 居心何在? 家里的蔓蔓,被老公抓住。 没等老公三堂六审,坦白自首:“阿衍,范经理送的。你别放在心上,他给我爸也买了衣服鞋子。” 连老婆的养父都百般讨好,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蒋衍的脸和大舅子一样有些黑。 “阿衍,他把我当姐姐,没有其它意思。”蔓蔓想了许久,决定把秘密说出来,“而且,他之所以对我爸那么好,你今天可能没有看见,他长得像我爸。” 后面的话,让蒋衍默了。 蒋大少最大的优点,从不随便猜忌。 而且,夫妻间如果失去了信任,多没有意思。 媳妇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你说他对你好,是因为你爸?” “是。”这个显然的。蔓蔓一点都不质疑。 “可他对温媛好吗?” “没有。但是他对佳静好。” 说明范慎原是个是非分明的,能辨清温家里哪个人好哪个人不好。 说来蒋衍和范慎原,都没有碰过面。但是他从杜宇口里听说过,范慎原为人正直诚实,不像是个会勾引有夫之妇的男人。 “他对你爸好是因为你爸长得像他吗?他自己的爸呢?” “他父亲很早过世了,他出生后都没有见过他爸。所以他把我爸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尊敬,说是有缘。” 蔓蔓说了这么多,蒋衍都听了进去。对范慎原和媳妇的关系,他是没有疑心了,对范慎原和温世轩的关系,却是起了不少疑问。 然不管怎样,他拉起了媳妇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眼睛都眨了起来:“他给你挑的?你陪他去买的?” “不是。我都不知道他买什么。今天突然给我的。”蔓蔓跺脚。 这男人真神,竟然连他老婆怀孕后的三围都知道。 蒋衍啧啧称奇:“他学服装设计的吧?” 有这个可能。蔓蔓想。 瞧范慎原自己那身衣装打扮,都是不俗。 “他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给你和你爸买衣服?”蒋衍俯下脸,凑到了老婆的面前。 蔓蔓这才把温家大会的事一五一十向领导做了汇报,然后小心地再往门口方向瞟了下,说道:“我不是怕我哥知道他给我买衣服,是怕我哥知道他要我去参加那个温家大会,但其实我只是陪我爸去,给我爸拉点选票。可只是陪我爸,我哥都会说的。” 媳妇说的如此明白了,老公岂有不理解的道理。蹲下身帮老婆把高跟鞋脱掉,换上一双普通的拖鞋,将范慎原给媳妇弄的鞋子握在掌心里,仔细研究:上好的皮料,不是真皮,却是真皮更好的皮革,黑色的纹理十分漂亮,如鱼鳞般,在光线下泛起美丽的光泽,小圆头设计,五分高的坡跟,是白领丽人的风范,既贴合着装者要求的场合,又很称小媳妇的风格。 范慎原绝不是随意让人做的这双鞋子,是别有用心。 陆家想给媳妇改姓,可能会遭受阻挠的事他略有所闻。 看来这范慎原是势在必得。 媳妇这一参加温家大会,价值体现出来,不,可能在温家部分人心里面已经传开了口碑。温家人会舍得将他媳妇放走吗? 可蔓蔓不去参加,那就更不可能了。饭馆都努力到这份上,这个事业举足轻重,关系到多个人的生计和人生。比如已经计划好京城生孩子养孩子的杜宇和初夏,好不容易在画廊被烧之后重振精神,取得这样的硕果。 杜宇买好了新房子,还说有时间要让他去看看,是漂亮的四室两厅,把杜宇给乐得,整天只想着孩子什么时候出世,两口子,已经在给孩子存起了未来幼儿园到大学甚至出国留学的学费。 一旦事业再次受到重创,这两口子怎么办? 蔓蔓的肩头上很重,担负的是多个人的命运。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因为她知道,之前这些人给了她太多的帮助,她现在去回报这些人,不仅是应该,而且是一种人生价值的体现。 “阿衍?”看老公神情不定的,蔓蔓都急了起来。 蒋衍把鞋子搁地上,起来后,在她额头上蓦地一个轻吻,点了点她的额头,俏皮的:“你做的事,我从来有反对过吗?” 他宠她,真正宠她,就是放任她去做她喜欢的事,他在她背后守着就行了。所以他不像大舅子,有事没事都反对她去做。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可高兴了,仰头,回给老公脸上一个轻吻:“我就知道我没有嫁错人。要是我哥那种臭脾气,这个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了。” 然温家居然要举行大会这么大的事情,能逃得过君爷的眼皮底下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早在温家人来京城选择会议地址的时候,刘秘书已经把消息递到了君爷办公桌上。 只是,君爷没想到,温家人真敢做,竟然真是打算把他妹妹邀请去参加了。他倒想看看,这些人邀请他妹妹是想做什么。 一想到某人送给他妹妹的衣服鞋子,冷眸一闪。 …… 温家大会定在了某某大酒店里举行。会议是在上午和下午各进行一场,晚上有自由餐宴。 白天的讨论会,一般温家人是没法参加的,只有范慎原说的,有资格的温家商人才能获准进入。 蔓蔓是在早上八点钟出门,范慎原会开车来载她和温世轩走。她轻轻地推开门,望了下对面屋子,门关的紧紧的,她出了门,把屋门小心锁上,这一过程中,仍时而往回望了望。最终,她下楼梯时,还不忘向上望了几眼。始终,她哥都没有出现。 是她哥不知情,还是不打算有动作了? 后一想,她哥要上班,有这个心思管她的闲事吗? 蔓蔓心里轻松了,走到大院门口,刚好遇到范慎原的车开过来。 拉开车门后,发现自己养父已经是坐在车后座了,一身整齐的装扮。 温世轩对领带很不适应,一路都是拿手扯着领带,发了不少的咕哝:好像企鹅一样。 这惹得范慎原一路在笑:“干爸,漂亮是需要代价的。” “是,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付出的。”温世轩对这点并无含糊地赞同下来。 蔓蔓上了车。 其实早在她走出大院门口,范慎原已经从车窗里望出去,墨黑的瞳仁里闪现出她的倩影,是穿上了他给她挑的鞋子和衣服,都很合身,很漂亮,他满意地点头,不动声色地笑开。 相比之下,站在自己家窗前,看着妹妹穿了一身别人送的衣服鞋子走出楼房,一张冰颜同样不动声色起来,指尖撑到眉梢,眺望出去,能望到一辆大众车的影子。 范慎原,温世轩,一样的衣装整齐,不凡。 “陆君,你和阿衍都不陪囡囡去吗?”陆夫人走到了儿子身后,问。 女儿出门有和她说,说是今天要去参加商宴,是有人陪着去的,其它并无多说。可她眼皮子直跳,总觉得这事有点怪。 “我要去上班,阿衍也得去上班。”含糊着一语带过。 那也是,女儿要去参加的是商宴,她女婿儿子都是军人,去参加的话,被领导知道是不合适。 陆夫人想了想,纳闷地走回自己房间。 “妈。”突然儿子在背后追来一句。 陆夫人停驻脚,带了丝疑问回过头来。 “妈。”君爷望着母亲的眸子这一刻,显出了一点不同的神采,不像平日里的冷漠处事,真诚地流露丝光,“你和囡囡在一起研究菜谱,感到高兴吗?” 自家老爸陆司令,对女儿这事之所以宽容到这个地步,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女儿把他拘束在家里的老婆给带出去了。有了事业成就感的陆夫人,整个精神都变了个样,再不像以前偶尔的胡思乱想,或许就自己钻起牛角尖引发旧患。 君爷了解母亲的这个病,也知道妹妹带母亲做了这个事,对母亲病情后期的全面康复是极好的一件事。 对儿子这个问题,陆夫人倒没有急着答,是认真地绞着眉头想了又想,答:“有事情做了,感觉是挺高兴的。主要是能和囡囡在一块做都喜欢的事情,很高兴。” 在研究厨艺的过程中,陆夫人觉得与自己女儿亲近了不少,这才是令她最高兴的事情。因为之前,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近女儿。毕竟女儿自小离家太多年了,与她根本很陌生,两人之间的谈话,纵使彼此都想保持轻松,但在不知不觉中都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客气。只有,当干起活来,一忙,谁顾得上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呢,心情一轻松,距离自然而然地拉近了。 听到母亲如此肯定的回答,君爷未免想:如果一开始,他们不反对蔓蔓办饭馆,是不是现在的结果会截然不同了。 想来,他聪明的妹子,早已是把她母亲放在了心里。办饭馆,何尝只是为了温世轩,蔓蔓想的很多,包括她妈的病,包括她一帮朋友。 “陆君。”似乎能感觉到儿子的心事重重,陆夫人挤了下眉头,说,“我知道你身为家里的老大,总是让自己来扛起整个家的重担。但囡囡,她其实是想多少分担你肩头的责任。” “……” “你想想,她宠欢儿,就是想代替你多关心弟弟,你不用整天再盯着一个两个的,你也辛苦。” 这些他都知道,包括她陪母亲,但是,她终究只是个女儿身,没有必要去承担这些责任,淡漠的话吐出唇间:“她想的太多了。” 陆夫人闭住了口:多说无益。 她大儿子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况且,他要考虑的,远远不止这些。他妹妹的心有一半在这了,另一半留在原地。他们陆家能容忍,对方能不能容忍,还是另一回事。既然对方都明目张胆给他妹妹送东西了,意味愈加明朗。 因为他们是没有经过她个人,直接向户籍机关提出的改姓申请,审查的过程,只要有人在中间故意提出了疑问,就很容易受到干扰。现在,已是受到了不小的干扰。本来,他们陆家想低调地进行这个事,是为了避免引起他人对她的注意,因此没有找关系去疏通。结果,审查机关那边的文件下来,说是有人对他们的申请文件提出了质疑和反诘。 这个事,可能最终,得闹到民事法庭上去解决了。 看到大众车离开后,窗帘落下盖上窗户,冷漠的墨眸里没有一丝光在闪,只剩下冰冷如斯的盘算。 蔓蔓坐上车后,看着车往另一方向开,惊异:“还要去接人吗?” “佳静落带了东西,我们顺道给她带到学校。”把着方向盘的范慎原说。 “嗯。”蔓蔓没有疑心,只知道可能是她养父的关系,范慎原对林佳静也很好。 如果她知道,范慎原对林佳静好的不是一丁点。比如,这次给他们两人买的衣服鞋子,范慎原又找了个借口,为林佳静置了一套礼服,并计划带林佳静在今晚出场。而且,这些事,蔓蔓都不知情的。 范慎原把车开到学校后,门卫老师将林佳静从课堂里面叫了出来。 林佳静是从课堂中间跑出来,跑得有些急,风吹开她的长发,露出她有些潮红的脸蛋,如明艳艳的朝霞,极是动人。 “蔓蔓姐,大舅。”林佳静叫了两个长辈后,转到范慎原那里,默了会儿,才道,“范大哥。” 范慎原听到她叫这句范大哥,心里都灌上了蜜似的,赶紧将旁坐搁着的两个礼品袋,齐齐递到她手里。 “这是——”林佳静吃疑着,杏圆的眼缩的圆圆的。 “拿着。”范慎原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她抱了个满怀,怔疑不定,后看到车后座两双同样疑问的眼睛,咬了下口齿,没有说话。 范慎原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送完东西,立马驱车离开学校门口,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林佳静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范慎原好歹是个社交里的老手了,对付女孩子自有一套的,她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抱着两个礼品袋,在门卫老师质疑的眼神里,她走进了学校大门。走回到课堂,刚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好奇的同学,都跑到了她课桌边上围观。 “这是玛丽蒂芬的袋子吧?”家境殷实,身上若没有校服绝对穿名牌的同学,眼尖地察觉她礼品袋上的LOGO。 “玛丽蒂芬?”林佳静对名牌所知甚少,女孩子都爱漂亮她不例外,可是拮据的家境束缚了她去想象这些东西,这点,是她与温媛的迥然不同。 若是温媛,来到京城后,定是会把这里的名牌,都牢牢地惦记在心里头,等着某天,有男人送她,或是自己买下,最好是有男人送她,这才能体现她身为女孩子的价值。 林佳静则是哪会想到这些?光想着怎么拼上一线本科,都压力很大,她不能让她爸失望。 “玛丽蒂芬是专门设计礼品袋的一家公司,只有很有品味的人,才会想到送礼物时,专门去玛丽蒂芬买袋子。”同学朝林佳静挤的眼角,意外之意分明。 你这妞,被男人看上了吧? 是什么男人? 一众同龄人的目光,都往林佳静身上看。 林佳静长得漂亮,人又高挑,刚转到这个学校不久,已经博得学校里四大美人之一的称号。而且,大家都给她冠上个冰山美人的名号。因为她对男同学一视同仁的冷,也是众所周知的。 说起来林佳静挺冤枉的,她不是有意对男同学冷,只是牢记了蔓蔓告诉她的话,不能再对男同学暧昧,免得人家误会。 “这是我姐姐和大舅送给我的东西。”林佳静顶着众人聚光灯似的视线,说。 “你家人送你东西这么隆重?莫非是生日礼物?”同学们起哄着,要她当着大家打开礼物袋子,看是什么东西。 这样被数十人围攻的场面,林佳静想避,都是避不开的。几只手已经伸过来,帮着她拆礼物。因为仅一个LOGO的袋子,都足以引起太多人的好奇心。 袋子拆开来,礼盒打开,见是一件黑色的晚礼服和一双红色高跟鞋,各种精致和美丽,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傻了眼,唏嘘一片。 妒忌的男同学吹起了刺耳的口哨。 “林佳静,你姐姐很有钱啊,怎么之前没有听你说过?” 一个个质问声连接升起。 班里谁都知道,林佳静转进这所学校时,由于家里的经济问题,申请过助学金。 而眼前这些衣服和鞋子,一看,就知道没有上万是买不下来的。不,不止上万。林佳静现在班里的这些同学,可都几乎是在京城里土生土长的,不乏什么奢侈品都见过的名门子弟。有眼光的同学,能清楚地分辨出衣服鞋子都是名门设计师专门设计的,为市场上独一无二的,价格可想而知。 林佳静脑袋一嗡,是才记起了范慎原上回送了蔓蔓衣服鞋子后,偷偷与她说的那句话:他们都有,我都送了,你没有,我不送,好像过意不去。 她本以为那是他无意之词,随口说说怕她妒忌的话,哪知道他真的送她衣服鞋子了。 礼盒盖子急急忙忙盖上昂贵的衣服和鞋子,说:“不是我亲姐姐,是我表姐。她也是近来开了饭馆,赚到了些钱,因此想着送我一两件衣服。” 然她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赞同。 等围观的人散开。她收起东西,走去洗手间,想借点水冷静一下脑子。 走到了洗手间里,无意听到了其她人在议论她: “我看,她八成是被有钱人看上包养了。” “她说她姐姐送的。笑话。我姐姐怎么没有送过我这样的东西?姐姐送妹妹会送这样的礼服和鞋子吗?一看,就知道是男人送女人的东西。” “别提了。她这样的人,迟早是要被男人包养的。” “我都想劝她别想着念书了。现在念书有什么意思?出来照样失业的毕业生一大把。她既然能有张漂亮的脸蛋和身材,足以勾引到有钱男人,还是早点费点心思在男人身上,做个富太太好了。” 林佳静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些人,哪是在为她着想,都是在暗地里讽刺她。 一种难忍的屈辱,涌上心头。 一个长得漂亮,且贫穷的女孩,其实并不比长得不漂亮的女孩好多少。 她嘭,拉开厕所的门,瞪眼看着那几个在她背后嚼舌根的女孩。 那几个女孩,也被她拉门的声音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在看到她一脸愠怒的脸色时,不仅没有感到羞愧,都吃吃吃地笑了起来:佳静,你干嘛呢? “我刚好像在办公室里听老师说,现在用人单位,对应聘的人员在外貌身高上,都有要求了,好的单位,要求还挺高的。”说着,她走到其中一个刚才信誓旦旦要她别念书去勾男人的女孩面前,笑一笑,笑得可灿烂了,“老师说,很多很多的用人单位,都明文要求了女性身高要达一米六。我听了后都在幸运地想,幸好我秉承了我父母的优良基因,有一米七,远远超出了这个条件。” 那女孩的脸岂知是黑,是青了红了,差点儿当场飙泪:她只有一米五,是班里个子最矮的女孩。而谁都知道身高这种东西,是整容都没法整出来的,被社会上叫做二级残废。 林佳静道完这话,冷冷地扫了其她几个人一眼,旋身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洗手间,后面便是一串骂声,难听之极。 “以为自己长得高了不起是不是?人家看上你长得高长得漂亮,也不过是想上你,你生来就是个婊子!” 林佳静顿了下脚,折了回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笑眯眯地望着里面那几个刚在咆哮的人。 几个女孩没想她听到骂声,居然会敢折回来,一时都噤了声。 “你们刚刚骂我什么?要不要我告诉老师?”林佳静噙起嘴角的一丝寒意,审视的厉光落到其中的两名班干部。 今年是临近高考最后一年了,谁也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出些什么问题影响高考学生道德评定。几个女孩一个个在肚子里咒骂着,擦过她身边。 林佳静,只是冷眼看着她们这群敢在背后说人话但不敢当着她面前说一句。说实话,这些跳蚤,还没有温家温浩雪那些姐妹厉害和毒舌。她现在一反以前不懂得反抗的性子,都是被温家姐妹,和温媛那巴掌给锻炼出来的。她还得感激温媛,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走廊里,有不少路过的同学,都听到了见到了这场闹剧,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复杂的神色。可能,一方面,也都觉得那些侮辱她的人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林佳静,昂头挺胸地往前走。 全世界都知道她长得漂亮,那更好,她有这个有利的武器为什么不用,只要用在正当的地方,无需羞愧。 身正不怕影子斜。 当范慎原打电话来,希望她穿上礼服,等着他开车过来接她同蔓蔓他们一块出席晚宴时,在发生了今天的事后,林佳静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 …… 蔓蔓陪着养父,在范慎原的带领下,进入了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厅。今天这里的一层商务会议厅,是被温家人包了下来。 范慎原在带他们去乘坐电梯时,接到了电话,与对方通话时说:“奶奶,是,我们是到了,现在要去到会议场所。” “你奶奶来了吗?”等他打完电话,温世轩问。 意思是让他可以不用在这里陪他们父女,去陪老人家要紧。 范慎原笑一笑,眉宇轻扬,纯粹轻松的模样儿:“我奶奶的跟班多着呢,差我一个没有问题。”说罢,按下那个电梯的按钮,让电梯缓缓上升到所在楼层。 蔓蔓和温世轩都知道他家境富裕,但究竟多有钱,没有概念。因为范慎原偶尔舍得花钱,偶尔又像是很不舍得花钱。例如办公室设备,从不轻易更换,能省就省。自己开的小汽车,和同样富家子弟的江晖开的那辆兰博基尼,根本无法比。 然而,范奶奶在美国的财产,比起江家,是有过之无不及,是默默低调赚钱那种。 一行人到达酒店的商务会议大厅,里面,已经齐聚了不少人。 温世轩走出电梯,第一次看到这样隆重的场面,两条腿如面条发软。 “爸。”蔓蔓担心他跌着,忙带着他,先到一边空着的两只椅子坐下。 温世轩坐下来后,拿高级衬衫的袖口擦汗。 这个随意的动作,顿然引起了场中不少人的侧目。 “哪里的人?” “不知道。” “好像从没有见过。” “这次不是家族内部会议吗?怎么有外人进来?” “好像不是外人,慎原带进来的。” “慎原呢?” “去找范奶奶了。” “是什么人呢?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慎原找人做的吧。” “那还用说,这样的品位慎原才能有。” “是什么人啊,竟然能让慎原帮他们设计衣服。” “可你不觉得那男人很奇怪吗?那衬衫多贵,竟然拿来擦汗。” 温世轩紧张地将袖口放下来,手脚不知所措。 蔓蔓这时说了一句:“爸,没事,衣服给人穿的,又不是拿来摆设的。穿脏了洗,穿烂了再买就是。” 那是,多贵的衣服都好,能比得上人的价值吗? 可她这句话,又引起了场中的轩然大波。 “口气真大,是哪里的人?” “不是无知,就是狂妄。” 反正,除了对蔓蔓他们父女俩感到惊奇之外,似乎没有人相信,这两个举止不雅而且口出狂妄的人凭什么能得到范慎原的垂帘。 对此,温世轩对于别人说自己无所谓,只怕牵连到女儿。 蔓蔓坐到养父身边,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父亲擦汗。安安静静,对他人那些议论,都当耳边风。反正这些人,又不了解他们父女,与他们争吵,是很没有必要很没有意思的。 养女的淡定,很快传染到了温世轩。逐渐的,温世轩不出汗了,两个人,等着开会的同时,都各向服务生要了份报纸来看。 温世轩喜欢看报纸,这个习惯,早传给了养女蔓蔓。 父女俩,一本正经地沉浸在报纸里面,倒是把一众对他们虎视眈眈想揪住把柄的人给晾到一边去了。 那些人见他们两人不反应,顿觉无趣,目光转开,议论起了其它事情。 “范奶奶这次都亲自从美国过来,是听说想在国内这个大好市场搞投资。” 中国国内最赚钱的行业,除了房地产,就应该是饮食业了。范奶奶一直做饮食业,没有理由不回来打开这个市场,只是一直没有寻到个合适的机会。 “上回在老家开的那个会议,不是有人牵头,给温凤姊一家在京城开饭馆,投资了一笔资金吗?” “呵呵。”某人干笑,干巴巴的鸭子似的笑声,充满了讽刺意味,“你都不知道,不仅赔了本,是连女儿都赔进去了。搞得那些长辈,都不好意思向他们两夫妻要债。” 廖舒雅是被自己父亲拉来的生意伙伴撞死的,能让其他人怎么说呢?只能说咎由自取。 “还是范奶奶聪明,没有直接投入资金,而是让孙子亲自回国调查,准备追加投资。” “那就是慎原聪明了,回国后慎原没有追加给廖明他们一家投资,范奶奶逃开了这场祸事。” 原来真是与他们所想的一样,范慎原找到【画饼充饥】,恰是之前在廖明那里碰了钉子。这可能是廖明今生最后悔的事情吧,因为竟然因为这个,让他们父女俩捡了个大便宜。 蔓蔓想到这里,眨了眨眼。耳听身边的温世轩,既是哭又是笑的叹息。 “慎原现在没有给廖明投资,是给谁投资了?” 提到这个问题,似乎吊起了众人的兴致,兴奋的声音彼此起伏。 “我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老手。一开业,三天之内,用几个饭盒,就把廖明给打趴了。” “这么说来,是饮食行业里哪位长老级的人物了。” 众人就此想象着一个尊者的形象,或许眉须发白,不然,至少也是个成熟稳重,一看即是个不凡的男人。 反正,与他们刚刚奚落的那对父女,完全搭不上边。 众人完全没有察觉那对在报纸后面,因为听到他们的话嘴角抽搐的父女,一个劲儿地往下夸。 “说明慎原眼光独道。据说,现在那个饭馆,短短几个月之内,已经是开了同城好几家分店,重点一线城市的连锁店都在筹备,预计,要在一年内扩展到一百家分店。” “这个营业额,不可估量了吧。” “简直是赚翻了!人家连买店装修都几乎不用,全屏一手厨艺,打遍天下。” “哎,这样的人,等会儿遇到慎原,一定要他好好介绍给我们。” 有钱赚的机会谁不想要。何况是这么能让投资者赚大钱的人,个个争先恐后,就唯恐把自己落下了。 “他们要来吗?” 耳听提到了他们父女俩,蔓蔓和温世轩都一个警觉,把身子往报纸后面再躲了躲。 那些人往会议场所里环顾了一圈,独独忽略了他们父女俩的存在。 也不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只是偶尔一眼到了他们身上,对方都是摇摇头收了回去:不可能吧。 这时,门厅口出现一阵喧哗。 看来是哪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进场了。 眼见所有人注意力都往门口去了,蔓蔓和温世轩都放下了报纸,伸了下头看是什么人。 进来的老夫人,手里持着一把拐杖,凤雕头,金黄锦衣,唐装设计,脖子垂挂一串翡翠,是雍容华贵系于一身。 范奶奶。 众人这般一称呼,蔓蔓和温世轩都知道了这个倍受人尊敬的奶奶,即是范慎原的奶奶了。 范奶奶在众星捧月之中,走到了厅里最高贵的那把椅子前,坐下。 于是,一切议论纷纭,都停止了声息。所有人都有序地走进自己的位置坐下。 蔓蔓和养父两人各搬了把椅子,坐到了人群最后。范慎原一排排,到最后面找到他们时,都没法把他们往前带了,只好跟在他们身边坐下。 这个举动,自然又让那些生疑的人朝他们父女望过来:究竟是什么人? 前座的长辈咳了两声,回头望的人只好作罢,超前看。 “这次的会议订在京城,我想大家都略有所闻这其中的一些事情。”主持会议的是另外一个老人,年纪古稀,约有七八十了,但看起来身体很是健朗,鹤发童颜。 “这人我叫二老叔。是我爸的一个叔伯。一直跟着我奶奶做事的一个人。”范慎原在底下为蔓蔓小声介绍。 【166】简介四 会议场内一片汪洋的安静。 只余下温二老叔的声音,在场内回荡:“今天我想讲的这个家,我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家的经历可以号称一波三折,跌沛流离。他做过搬运工,拉过煤,从摆地摊,到有了自己的一间杂货铺。” 听到杂货铺这个词,似乎在场许多温家人,对传说中的温世轩的印象极高。 蔓蔓有理由推断这是父亲那温家两姐妹经常到长辈里面嚼舌根的结果。 只听底下冒起的窃窃私语,无不是针对她爸众所周知的“无能”: “身为家中老大,吃团圆饭连个钱都出不起。家里老人病了,首先是弟弟妹妹出钱,怪不得只能他弟弟拿大主意,他身为老大自己都不感到羞耻。” “我还听说,他这杂货铺,开了有将近二十年了吧。结果半个钱都没有赚到一个,向弟弟妹妹借钱却是借了许多,到至今都没有还清。” “这样的人,敢关了家里的杂货铺到京城来闯荡。廖明都成这样的结局,我想他八成是带着全家在大街上讨乞为生了。” “以前我记得他们家都没有这么穷的,话说他弟弟和妹妹都混得不错,怎他一个混成这样?” 温世轩之所以混成这样,很大一定程度是因为当初为一个出了车祸的朋友背债。 不过大家不会记得这个缘由,即使记得,只会觉得温世轩傻,没有能力还帮人背债。 丢脸~ 丢人现眼的一家之主,家里的人同成了笑话,被人横飞唾沫地渲染。 “我早听说,他家里那个小女儿还好,重点高中吧,说是要上北京重点大学,所以他和他老婆,才会带着小女儿到京城念书。他老婆疼小女儿是对的。反观那个大女儿,好像是叫做发霉的蔓蔓。” “快三十了,嫁不出去,都成他们住的那条街上左邻右舍的笑柄。” “嫁,是今年嫁出去了,据说是嫁到京城里来了。” “不止如此吧,我都听说了她不是我们家的女儿,是她爸从田地里捡来的,好像成了大户人家的女儿。” “都是传说,是真是假还得考究。你想想,要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人家愿意把一个被叫为发霉的女儿接回去吗?证据就在,到现在都是姓温,没有改姓!” 蔓蔓一直没有改姓,变成了温家人不愿意相信她是陆家千金最好的借口。 既然发霉了,亲生父母都不愿接纳她的话,嫁的人家怎样,大家可以想象——肯定是不怎样。 蔓蔓只能打从心底里佩服温家姐妹向温家长辈的汇报,向来精彩绝伦:用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遭遇,无比来衬托自己的光辉。 “温凤姊混得是最好的了,若不是发生这样的意外,摊了个太过激进的老公。” 哪怕廖明混得再差,好歹是光辉过,在这些人眼里,总比那从来一蹶不振的温世轩一家好。 话说回到现实,嚼舌根嚼到最后,都是生怕坏事牵连到自己,而好事自己会没份。 “你们说二老叔突然说到他们一家做什么?” “二老叔说到他,该不会是想让我们为他捐款救济吧?” “有这个可能!” 蔓蔓和温世轩沉着脸:他们以前多穷,有说过向任何人要过钱吗? 这些人真能想,继续想象,继续说: “算了,算了,就当花钱消灾,我们这里每个捐个一千,加起来有二三十万,只要他愿意省着钱花,够他花下半辈子了。” “也是,给了他钱,免得他知道我们这些人在这里,缠到我们身上讨钱,那真是把脸都丢到我们身上了。” 饶是再好脾气的温世轩,听到这话都未免不是生气,喷出两口气:这些人,是把他和他家人当成狗了,他怎能不气? 耳听底下这话越扯越离谱,可这个当事人在坐席里面听着呢,温二老叔急急忙忙要大家安静。 范慎原架起了一条腿,却是淡定如是的,嘴角微勾像个钓鱼翁。 蔓蔓扶着额头,可以想象他这先抑后扬的一招,想弄出个什么爆炸性场面。 前台,温二老叔要大家安静后,紧接下来是范奶奶说话了。 “我相信大家来之前,或是来了之后,都听说了我孙子找了个了不起的合作商,搞了个饭馆叫做【画饼充饥】。” 【画饼充饥】四个字,仿佛给场内注射了一针兴奋剂,场里顿然是热血沸腾。 对嘛,说那个破落的温世轩一家做什么,要说,就得说现在下金鸡蛋的【画饼充饥】。 没人能想到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关系。 一个从来不会赚钱的破落温世轩,能和现在满盆赚的【画饼充饥】扯到一起吗? 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范奶奶。”有等不及的人频频向范奶奶询问开了,“听说现在那店营业额,以及预计的市场规模,已经要超过你在美国饮食业投入的规模了?” 范奶奶说话挺实际的,一点都不爱夸张:“说现在就超,那未免有点儿夸耀了。我在美国的事业,最少都做了二十多年。但是,这边国内形势好,合作商有能力,十年左右的时间要做到比我在美国做的事业大,不是不可能的。” 不是马上超越,但是这个鲜明的对比,不仅显得此事更实际更可靠,更引得许多人垂涎三尺。 “范奶奶,这样庞大的事业,在前期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吧?” 主意都打到【画饼充饥】这块掉下来的馅饼上,想瓜分一羹,厚颜无耻当众提出,只怕分不到的心理。这些人想的大都是,范奶奶提出这点,是想拉他们投资,于是都没有想到其它地方去了。 蔓蔓和养父温世轩也挺纳闷的,非要他们来参加,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说他们坏话的人,最后投入【画饼充饥】的大家庭里? 蔓蔓和温世轩齐摇头:以前多艰苦的日子他们都熬过来了,有必要去拉扯这些瞧都瞧不起他们的人吗。 似乎看见了他们父女俩的摇头,范奶奶充满睿智的老眼一闪,乐呵呵的:“关于拉投资的问题,因为我孙子在【画饼充饥】里充其量也只是个股东,身份只是老板请来的管理者,一切属于定夺的问题,都需要【画饼充饥】的老板做主。我孙子都没有这个权力,我更没有这个权力代替【画饼充饥】的老板说事了。” 嗯~ 蔓蔓和温世轩听着老太太这番话,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不愧是范慎原的奶奶,说话做事谨慎周全。 “那——”众人如坠云雾,都迷惑了。 不是拉他们投资,范奶奶突然说起【画饼充饥】是为什么? “其实今天,【画饼充饥】的创始人,有幸被我们邀请到了场中,参加我们家族的会议。”范奶奶抛出了压轴戏。 听到【画饼充饥】真正的老板来了,众人的兴趣再次被吊了起来。 “范奶奶,既然大老板都来了,你也有意介绍给我们认识,快给我们介绍吧。” 众人都看着范奶奶后面,明明那里只有一堵墙,两侧都是连门都没有的墙。但大家都在想象那是有个机会,范奶奶一按按钮,那个神秘的尊者从天而降。 大伙儿这么想理所当然,这是家族会议,不会有外人在里面。这里的人,基本彼此都认识,都知道不可能为【画饼充饥】的老板。换句话说,所有人自动忽略了,那对一开始被范慎原带进场的父女。 接到无数声音的请求后,范奶奶嘴巴笑呵呵的线扩得更大了一些。 在蔓蔓眼里:这个奶奶笑得是越来越奸滑了,整个腹黑老太太。 范奶奶说,对着场下,寻找似地四望:“温蔓来了吗?温蔓在哪里,站起来给奶奶看看你。” 蔓蔓——囧。 她和范奶奶是不认识,没有见过面,但不至于这样当众叫着她名字让她起来。 温蔓? 发霉的蔓蔓? 听到范奶奶突然喊起了“发霉的蔓蔓在哪里是在这里面”的口号,众人表情忒奇怪了起来。 范奶奶这是怎么了? 脑筋突然短路了?老了老糊涂了? 好不容易不说起那倒霉催的温世轩一家,与他们说起了翘首期待的【画饼充饥】大老板,怎么突然又念念不忘喊起了温世轩那个发霉的大女儿,难道是先想让他们响应号召给温世轩捐款? 不满的眼神在场内流窜。 蔓蔓到底是白了范慎原一眼:这出戏,摆明了是范慎原和范奶奶两祖孙一搭一唱,幕后幕前配合。 “蔓蔓?”范奶奶再喊一声。 温世轩给女儿一个眼色:再怎样,被长辈叫着,都不能失去礼数。 蔓蔓整了下衣摆,习惯性地慢吞吞先伸出只手,再从那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起来,答奶奶的话:“我就是温蔓。” 这种躲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直到被人记起不得不自报姓名的经历,从小到大她有着太多次的经验了。因而,对于唰过来的一排排目光,蔓蔓表现的挺平静的。 一张不算精致的脸,但有一双好眼睛,月牙儿似的,给人印象深刻。 “我怎么记得说她是近视眼?戴眼镜的?” “是做了激光近视治疗?还是戴了隐形眼镜?” “慎原是照奶奶命令,先接济他们家了吧?你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慎原给买的。” 蔓蔓扬起眉梢,眼角极其不满地扫向一旁,范慎原肚子里肠子是笑得翻转忍得一脸子辛苦。 温世轩抹抹鼻子。 “奶奶。这——”真的有人等不得了,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咳咳。”范奶奶轻咳两声,“这位,即是你们要我给介绍的【画饼充饥】的创始人。” 这位? 哪位? 奶奶的眼神指过去,莫非是那位——发霉的蔓蔓? 刹那,雷, 劈! 雷劈,闪电,无数地掠过眼前的一个个面孔。 个个目瞪口呆。 继而,有些想起了之前自己口无遮拦说的那些话,无不想挖个地洞往里钻的。 谁能想到? 没人能想到,压根没有人能想到。 只得一个个愣着,怔着,无法置信。 “我说奶奶,你说的可是真的!”指着发霉蔓蔓向奶奶提出质疑的人,比比皆是。 范奶奶演戏可精彩了,拍了下扶手说:“你们的问题都问得对,她是创始人,但还不是老板。老板是另一个。” 大家捂着胸口说:就是嘛。 不然真是被雷劈死了。 可范奶奶接下来一句:“她爸,温世轩,就是【画饼充饥】的大老板,我家慎原都得听他们父女俩的话做事。” 这会儿,一道更大的雷劈,真把众人劈死了算了。 一众人在心里无数咒骂范奶奶不厚道:明显,这是把大家耍了一回。 “奶奶。”大家,终是都明白范奶奶范慎原两祖孙演的这场戏是做什么了,无不都是为了洗去先前温家姐妹温凤姊她们到这里嚼的那些乱舌根,一一笑道,“我们都清楚,我们都明白了。您和慎原说的话,肯定是比其他人要可信多了。算我们耳根子不净,误信他人的轻言。” 能到温家家族里开会主事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或许其中有些心直口快人士,才会在之前说了一些蔓蔓他们父女不堪入耳的话,但也做人坦率,知错立改。当着温世轩和蔓蔓两父女的面,当众站了起来认错儿:“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嘴巴上耳朵里的错,还望你们不要往心里去。” 温世轩从来是个宽厚的人,连自家里那些极品都能容忍,再说这些人之所以对他有偏见,实属他之前的确是窝囊,怨不得别人,连忙起来一一回应:“没事儿,没事儿。” 一时间,误会,矛盾一一化解。 再没有人敢轻视蔓蔓和温世轩他们父女俩了。 歇会时,范慎原带他们父女俩单独去见范奶奶。 蔓蔓在路上开始念叨范慎原了:你想的什么馊主意?把我和我爸都惊出一身冷汗。 范慎原一点都不在意的,笑着咧开一串珍珠般的白牙:“这效果不是挺好的?这样一来,他们想私底下说你们,都得再三考虑。” 的确,这一震,是震到了这些人都不敢乱嚼舌根了,免得再上演一通自己搬石头砸脚的喜剧效果。 “奶奶找我们做什么?”蔓蔓问。 范慎原卖个关子,笑笑,并不答话。 蔓蔓简直想拿锤头打他,暗下,他越来越似她弟弟陆欢了,总是能把她轻易给惹恼了。 来到范奶奶独自休息的客房。 温二老叔给范奶奶递上一些公务报告后,与其他人一齐退了出去。 “都坐吧。”范奶奶说,笑容亲切和蔼。 蔓蔓坐下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老人家一双年迈的眼睛,是以一种比现今视力强上几百度的光,在对着自己打量。老人家这幅打量的眼神,是让她想起了那天在农贸市场,与姚奶奶看着她的目光,是一样的深,一样的若有所思。 范慎原给大伙儿都倒上了茶。 奶奶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温世轩吞着唾沫,不大习惯这样一些场合,手又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他这一动作,似乎才引起了范奶奶的注意。范奶奶本是温笑的目光放到他身上,想戏谑几句调侃气氛,却在目视到他刮了胡子弄得很整齐像样的脸时,真真地怔住了。 蔓蔓想,都知道范奶奶怔什么,是可能范慎原自己都没有察觉得到的东西,她爸和老人家的孙子长得像。 于是,范奶奶想开口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是有老半天的功夫。 直到有人进来说:午餐开始进行了,请下去楼下自助餐厅用餐。 范奶奶这才重新拾掇起精神,开了口:“我在京城会逗留一段日子,可能会去你们的饭馆瞧瞧。这一回,我亲自过来,就是想和你们洽谈有关全面合作和投资的项目。当然,我人老了,不可能说亲力亲为了,都让我孙子来办。但是,是很想到你们饭馆亲自去瞧一瞧的。”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 蔓蔓代父亲答:“奶奶您想到我们饭馆做客,我们欢迎都来不及。” 范奶奶点点头,吩咐孙子:“他们到这里不熟,你凡事带着他们。” 范奶奶一片心意,让人心头忽暖。 温世轩起来后,对老人家再三鞠躬致谢。 范奶奶连连摆手:“去吧,去吧。” 那口气,竟是有点似最亲的家人呼话。 等温世轩走到门口,范奶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自言自语地说:“你妈,现在是在监狱里吗?” 丧心病狂的温奶奶,被判了无期徒刑,在不能狱外保医的情况下,监狱其实给她老人家安置了最好的条件。但是,温世轩,对于去监狱探望这个老母亲,有去,也是不让老母亲知道,只远远地站在一边上看。 温奶奶做的事,他没法原谅。他只能让狱所帮他送些东西给老母亲,然要在让他和老母亲说句话,是不可能的。 而温奶奶,会见得悔恨向温世轩道歉吗?不见得会。 这把老骨头,是进了棺材都不会掉眼泪的。 范奶奶听着孙子贴在耳边说的情况后,一声叹息,叹气声里,夹杂了无限怜悯:“女儿就不是人吗?我家淑霞,不是照样能干没有给我丢脸?要是那孩子在,定是与蔓蔓一样给祖宗增光的。” 蔓蔓尾随自己父亲走出门时,能听到温世轩同样一声叹息。大概是叹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有一个像范奶奶这样通情达理的老母。 范奶奶对自家子孙孙女,真是没有的说,真正的好。你看范淑霞当年自己闯下了那么大的祸事,范奶奶是排除万难,一心把孙女给保住,保到了今天雨过天晴。 中午在自助餐厅吃饭,范慎原又与他们父女俩交谈了些有关业务上的事情,接着,说到了今晚的开放性晚宴,没有了限制的话,他们家的温家人,可能都会来参加。 蔓蔓可以想象她那些姐妹,定是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早在家里等着时刻的到来。不过,恐怕那些姐妹们会失望不少。因为从外地来参加家族会议的,大多是有资历的长辈,极少有青年才俊。晚宴上的年轻人,将是寥寥无几。 如此一来,本就是家族里最瞩目的青年领袖,外表又不凡的范慎原,成为晚宴上最炙手可热的男人,可想而知。 蔓蔓问:我和我爸,能不能在晚宴上呆一会儿就走。 实在是没有精力和一些没有心交往的人瞎扯。 范慎原听了她这个提议,却是犹豫了好一阵子,模糊应道:等舞会开始了,看一看,再走吧。 非要他们看了舞会开场再走,蔓蔓想着可能是想让他们见见世面。说到这些商业名流的舞会,蔓蔓和温世轩是从未有见过。见一见,倒也不是不可以。 到了晚上,蔓蔓是孕妇,怕不小心被人来人往的人撞到,和养父又钻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观摩舞厅。 时不时有人走过来与他们父女俩攀谈,谈笑风生。 与蔓蔓说完话的人,时不时,又是走到范奶奶那里,说:这孩子真不错。以前说这孩子坏话的,该有多坏心眼的人,居心不良的妒忌呢。奶奶,这陆家也是瞎了眼的,这么好的孩子都没有打算认回去,我们看,这样也好,以后,这孩子就是我们温家的,说什么都不能在我们族谱里面除了这个名。 本来,蔓蔓不怎样的时候,这些长辈持着股怨气,都不让蔓蔓跟回陆家改姓。现在,蔓蔓令他们刮目相看,他们更不愿意让家族里这样的大好人才落到他家。 范奶奶对此没有真正说句话表态,只是点着头,偶尔与孙子交汇眼神。 时间差不多,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到场。 范慎原是走到了酒店门口,不停地望起了名牌腕表,时而踱起的步子略显焦急。 因为抽不开身,他这是派了人去接林佳静,不知道接到了没有。 林佳静未到的时候,张秋燕带着女儿温浩雪等一帮人先到了。 这些温家人,是挤了两辆出租车过来。一群人下了车后,头一眼,就望到了站在酒店门口台阶上的范慎原。 范慎原她们都见过,而且都知道是有钱的华裔子弟。今晚的范慎原,特意是做了一番装扮,比起平日里对外表更是花上几分心思。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范慎原本就长相不凡,再加一番考究的打扮,得体小西装,名牌皮鞋,名表挂身,发型潮流,更显得人俊逸潇洒,翩翩贵公子,引聚无数桃花眼。 “你说他在等谁呢?” 温浩雪等人都不是傻的,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飞撞到范慎原身上。 范慎原如此精心着扮,立在酒店门口的姿态,其别有用心可见一斑,反正绝对不是为了招蜂惹蝶。 “是等哪个女人吧?” 温家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超一流,没有一个会想到范慎原会是在这里等客户。 范慎原,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这些人的出现,淡淡地,背着她们这群人的方向,低头琢磨起了腕表,好像没有看见她们一样。 这泯灭了她们想去打招呼的念头。 范慎原不喜欢她们。 “走吧。”张秋燕现在很淡定了,在京城里,多的是这样的人,见惯不怪。 她如今,多少有了蔓蔓当年的心态了,处事不惊。 见温家这群人识趣地什么话都没有说,擦过自己身边,范慎原在心底松了口气。 温媛,在一个人坐公交车到达公交车站,从车站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嘴角懒懒地挂起一勾,并不急着进去。今晚她来参加晚宴,一没有和温浩雪她们打招呼,二没有像温浩雪她们穿得花枝招展的,因此是秘密前来的。 她落在门一侧等,等着载着林佳静前来的那辆小轿车出现。 开着范慎原的大众去接林佳静的人终于出现,大众到达了酒店门口。范慎原三两步走下酒店门前台阶,亲自为后座的佳人打开车门。 出了学校后,再到其它地方换上衣服的林佳静,迈出车门时,引发了周围无数眼球的聚光。 美。 岂止是美,是旷世惊人。 有过心理准备的温媛,眼睛在接触到林佳静时,都是双目一直,更别谈其他人震惊的感受了。 小黑色礼服裙,层层纱曼蕾丝,好像花瓣一般,衬着林佳静玲珑诱人的小胸,和精致的瓜子脸。黑色网点长袜,拉长了一双极致美腿,是最致命的诱惑。夺人眼目的红色高跟鞋,简直是想诱人犯罪的设计。 林佳静拂了下被风扬起的头发,抬起头,注意到了四周的聚光灯,脸蛋一红,又垂下。 四周观望美人的人,都是知趣的,眼瞧美人身边,就有个帅哥站着等着。 一对登对的才子佳人,能让许多人的痴心妄想瞬间毁灭。 温媛眼中幽暗的光一闪,掏出了准备好的手机相机,向着他们两人站的方向,咔嚓,选个好角度拍了下来。 狐狸精,看我怎么扒了你这层皮。 夏日的傍晚光线还好,拍照没有闪光灯,没人注意到。再说范慎原是呆了好一阵子,眼光落到她头垂下去时露出的细嫩脖颈,奶油白中浮现一层荔枝一般的红,如此的秀色可餐,他整个脸不免都跟着红了。 “走吧。他们都在等着。”他开口的声音都是哑的,沙沙的,在她听来,有种男性富有的磁性魅力,是青涩的少年没法比的。 林佳静仰起头,立马落进了他一双富含笑意的眼眸里,多么亮的黑眸,好像一颗晨星。 她一时捉摸不清,他这样的眼神,是像大哥哥一样看着她的眼神吗。 她只知道,他对蔓蔓像姐姐对待,对她大舅像爸爸对待,那么,对她,应该是像妹妹看待。 没有疑心,她点了头,捉住他伸来的手,因为第一次穿高跟鞋,有些小心谨慎,就任他牵着扶着,走进了酒店。 进到酒店晚宴的舞厅里,她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又一道旋风,场内轩然大波。 “慎原带来的这个女孩子是谁?”范奶奶身边的人,都带着惊奇的目光,询问起了老人家。 范奶奶当然是不知道林佳静的存在,迷惑,染在了老人家的双目里。 对孙子谈对象的事,想着孙子年轻,她暂未放在心上。况且,她这孙子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惹花边新闻。 这样一想,老人家的心思有些重了。 温浩雪、汪芸芸等一帮人,看到林佳静这样打扮出场,而且被范慎原牵着手,一个个瞪圆了眼球之后,却都只是互相耸着脑袋脖子,谑笑不已。 温凤妹尖牙利嘴的嘴巴打开:“这事,要是被她爸知道,不知道她爸会不会气死。不好好念书,高中没有毕业呢,尽想着男人了。” “那是,你看温媛多有孝心,都没有来参加晚宴,一心一意在家念书。”温凤姊附和道,像是很感慨地摇着头。 温浩雪叉了块蛋糕放进口里,嘴里含糊,但不忘落于人后:“是。她这个样子,蔓蔓姐和大伯知道,都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汪芸芸冷哼:早知道是个狐狸精了,有什么可以想的。 温世轩乍见到这场面时,也是一惊,但是后一想,既是信任范慎原的为人,也就没有多想其它了。 蔓蔓却是眉头皱紧,再也没有松开。 范慎原这样子,怎么看,都好像是对林佳静上了心。 “爸。”眼瞧范慎原是要把林佳静带进舞池里去了,蔓蔓站了起来。 温世轩吃惊地瞅着她:“怎么了,蔓蔓?” “我们该回去了。”蔓蔓果断地放话后,果断地穿过人群往外面走。 温世轩着急地扔下手里的杯子,跟在她后面追出去:“蔓蔓,你一个人走路小心点,你怀着孩子呢。” 他们父女俩,本来已就成为场中人们注意的对象,现在他们一动,自然地惊动了处在脑子一片热火中的范慎原。 林佳静的手,猛地在他手心里抽开,回望到蔓蔓的身影,叫道:“蔓蔓姐,大舅?” 未想到的意外,范慎原两边乱了起来,左右顾盼:“这样,佳静,你在这里等一下。” 林佳静来这里,本就是因为蔓蔓和温世轩在,才来的,现在看他们两人都走了,怎么可能留下,不假思索:“范大哥,我们还是快追吧。不知道蔓蔓姐出了什么事。” 蔓蔓这一刻走到了酒店门口,犀利的眼神扫到路面上,捉住了在路上慢慢走的温媛。 感到背后一尖锐的视线袭来,温媛想都没想,都知道会是谁的,冷冷地勾起唇角,把手机里拍下的一张张照片,摁下发送键,发了出去。 这些照片,转瞬之间,是发到了在大学里正参加新生军训的姚子宝手机里。 下午的军训刚结束,姚子宝与同班同学,拿着饭盒到饭堂里排队打饭。同学们三两个一桌,围在一块吃饭。 有同学搭在他肩膀上问:“我听说你和彭芳认识?” 现在的信息时代真发达,什么小道消息,花边新闻,只要有趣,不到几天之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认识又怎么了?”姚子宝慢吞吞道。 “你哥和她表哥是大学同学,是不是?” “是——”姚子宝拉长声调,一边是看,离他们只有一桌只隔,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彭芳,与另外几个女同学说说笑笑,一张可爱的苹果脸,红得鲜艳欲滴。 彭芳是那种乍一看不漂亮,但看久了让人感到顺眼的女孩子。 纵使是这样,在清华自视清高的才子眼中,要什么样的美女会没有,本校没有外校找,不愁没有女朋友。彭芳,入不了男孩子的视线。 同班的男同学来调侃他,是来戏谑他的。 “你们在麦当劳一块打暑期工,没有发展发展?既然你们两家都这么亲近。” “没有。你们都看不上的人,我能看得上吗?” 他这话可能一时激气,说得有些大声。 邻桌的人都听见了。 与彭芳同桌的女孩子,不无都往他们这桌瞪眼睛,在看到姚子宝那张脸时,一个个哼,别开脸。 为被人说笑了的彭芳不值:“他以为他是谁?” 彭芳眉头一皱,脸上倒没有半丝气怒或伤心,忙先是阻止她们往下说,以免风波闹大了这事对谁都不好:“不管怎么说,人家即使是保送,高考成绩在我们班里录取成绩还是第一的。” 众人稍微熄了点怒火,仍有人小声呼: “可他也不该这样子说你!” “对,考得再好又怎样?和人品是两码事。” 彭芳摆着手:“好了,好了,姐妹们,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出气,可我本人都不气,你们也就别气了。” 边说,苹果脸笑得风轻云淡,笑容特别晴朗,好像万里碧空,干净爽目。 男同胞们,一个个抹鼻子。 姚子宝心里,却是挺讨厌她这样子的,这越显得好像做错事的都是他,而不是她。 在这时候,温媛发来的照片,等于在他本已焦躁的心头上火上浇油。 “谁发来的短信?你女朋友?”知道了彭芳不是他女朋友的同学,纯心好奇地探过头来偷窥他的手机短信。 短信里的图片,一个美丽惊人的女孩,配上一个优秀的青年才俊,让人能顿时惊呼: “这是哪里的晚宴发来的照片?微博实时转播吗?” 姚子宝感觉整颗心被抓了起来,眼前有点黑:他早知道,以她的美丽,定是在哪里都掩盖不住的,何况是在京城里面。 【167】肚子里的孩子踢一脚 “干什么呢,宝儿?” 几个同学看着姚子宝突然甩了饭盒站起来,都挺吃惊的。 姚子宝这样子,有点像突然吃错了药,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留下的同学一个个看看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又对向了彭芳。 都以为是刚刚开的那玩笑,将他的自尊心刺到了。 彭芳挺无奈的,只好盖了饭盒,趁集合哨子没有吹响前,走了出去。 “姚子宝。” 背后这一声追喊,姚子宝刹住了脚步,不情不愿地回头:“你有完没完?” 扶着膝盖头弯下腰喘口气的彭芳,听到他这话,仰头望他一眼,见他脸色难看,疑窦顿生,接而是锐利的视线一扫,瞅见了他手里握的手机。 见她望到了自己手机上面了,仿佛是被踩住了老鼠尾巴似的,又羞又恼的,伸手推她一把。 猝不及防下,她往后趔趄了一大步,脚底刚好踩到什么东西,滑溜一下屁股着地。 这一幕,刚好被隔着条路边草荫的两个军官看见了。 两个年轻的军官本是在道别的样子。 “小七,把这个给你们连长,我这就先走了。” 其中叫小七的士官给比自己高级的军官敬礼:“是,放心吧,陈少校,我一定会转告我们连长,说你来过。” “不用说我来过这么唠叨,东西给他就行了。”陈孝义拍拍士官的肩膀,指尖顺着阳光刚转过军帽,提步要走。 两人均忽听近旁一声“姚子宝”。 陈孝义的脚没有迈开来,是帽檐下一双狭细的眼睛斜视了过去,看到校园小道上,一个女孩追着一个男孩。 “陈少校认识我的学生?”小七见到他望的是谁,好奇地问。 “我领导的弟弟。”陈孝义说。没想,话这刚答完,那边男孩女孩好像就起了冲突,女孩嘭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一见都出事了,小七唰掉头,指住他的学生:“你做什么?” 教官的声音响亮,是把彭芳心里吓了一大跳。她虽知道她表哥是军官,但是,平常极少和表哥接触,赵文生又是在家里都温温和和的,所以在外面的时候,只要听到教官的训斥声都和一般同学一样,心里会害怕。 相比下,姚子宝是把教官的喝声当成了耳边风一吹。 他家里头,没有别的,喝声多。他哥姚爷,外人看来或许脾气温柔,在家当哥哥时,没有少给过他颜色。再有挨着他家的陆家,君爷和陆司令,都是院内众所皆知的阎罗王火药桶,拿他和欢儿拎起来训的时候,声音比这个可怕多了。 小七双腿一跃,过了草荫带,站在了两个学生面前。 姚子宝没有低下头,当面对着教官。他在家也是这样的,只要认为自己没有错,与他哥对着干都行。 “把她扶起来!”小七下命令。 面对小七的瞪眼,姚子宝动都不动。 彭芳急急忙忙自己爬起来。忽然,身旁伸来一只手,她手臂被一握,紧接整个人像是被老鹰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地被提了起来。她一愣,头往上看,看到了整洁的军装与璀璨的五角钢星,肩坎上的徽章表明是身份是——少校。 带他们军训的教官级别,最高是连长,军衔是尉官,少校比尉官高。 彭芳自己的姨妈赵夫人都是个将军,彭芳不觉得什么。可是,在校园里面,尤其是那些极少见到军人的同学,看到一个养眼的年轻军官且级别挺高,都一个个望了过来。 陈孝义身材挺拔,长眉星眸,他整张脸上,鼻梁是最好看的部分,好像希腊大卫神像的鼻子,无论是比例和皮肤都完美得不可思议。再有他看来很不爱笑,又很奇怪,不像君爷那样冷,没有戴着一个硬邦邦的面具,不冷不漠,让人感觉是似冷非冷。 如此一来,给人感觉是——这个军官不是轻易能惹得的,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彭芳被这人扶了起来后,连忙退了一步站好,由于事情的突然转折,让她惊疑不定。眼瞧陈孝义的眼睛,是落在了姚子宝脸上,深幽的目光不可测。 小七正对姚子宝强硬的态度感到头疼。这些学生的来历,他多少都知道些。比如他这个班上,有好几个都是军人家庭的,学生的父母兄长,个个都比自己的军衔高。然而,他不能因为这样不履行自己身为教官的职责,若一旦出了大事,都找到他这个教官头上,他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给她道歉!”小七喝道,以小七刚入伍一年的年纪来说,其实比姚子宝大不了多少。 姚子宝没觉得这个孩子似的教官像教官,有他哥那些人的强烈对比下。 “我没有做错事,不给她道歉。” 小七被他硬生生顶上来的一句,气得七窍生烟:“不管你们是谁对是谁错,你刚刚就是推了她,我都看见了。” “小七。”一声冷静的嗓音,让快被气爆的小七退了下去。 姚子宝眉头一皱,看着刚扶彭芳的那个年轻军官走上来。这个人,与小七明显不同,那一身的凛气,有他哥的感觉。 陈孝义站到了他面前,比他高上半个头的高度,俯瞰他的脸。 似乎是很仔细地琢磨了下他的眼镜,唇角一侧露出了个浅酒窝,不似是笑,带了些冷。 伸出的指头,轻慢地拨了下他翻起的军训服的衣领:“你哥叫做姚子业是不?” 姚子宝的眼睛一凛,抬头看他的眼睛里露出锋芒的利光,仔细看了会儿,看不出这人是自己认识的,握紧了拳头:“你想怎样?” “你说我想怎样。就凭你这个样子,随便哪个人,往上面参你哥一本,都不难。”陈孝义慢慢吞吞地说,像是漫不经心的,随手一弹,就能把姚子业给怎样了。 姚子宝心中一惊,未能有回应时。他们两人身旁的彭芳,听到可是急了起来,慌张地在旁边垫脚尖:“领导同志,请听我解释,这事是我自己的错,我自己摔倒的,与他无关。” 她固然气姚子宝推她,但是,她可不愿意看到姚爷因为他们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遭无妄之灾。 听见她像麻雀在周围叽喳,陈孝义转过头,齐整的目光落到她红彤彤的苹果脸。 触到他乌亮眼眸的瞬间,彭芳触电似地低下头,心里想:这个人的眼神,倒不像是个坏人。 “男子汉做事一人当,和我哥无关。”姚子宝压住了心底的惊慌,冷硬地说。 陈孝义回过头,手指抚下他衣领,完全不受影响:“只要你是这个态度,我就会保留参你哥的权利。你怎么想都行,我和你们教官是当场亲眼见到了,你们两个是在军训期间在校园里滋事。明天之前,将合格的忏悔书交上来。不然,把你们的家长叫来。” 听到他这番话,几个人齐齐一惊。小七愣眨眼:这事儿,未到这么严重的性质吧。 陈孝义却是身体一转,向小七说:“信不用给你们连长了,我来亲自和你们连长说。” 上级领导发的命令,小七只有执行的份,对愣站在原地的两个学生摇摇头:这回算你们倒霉,遇到个高官要亲自处理你们的事。 看到陈孝义是在小七陪同下,往学校军训教官的办事处走过去了,姚子宝的眉头前所未有揪成了一簇:这该死的,这是哪里的官,怎么会想来插手他的事? “姚子宝。”彭芳向他走过去,想和他说,这陈孝义在她看起来不大像是个坏人。 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回身,给她一个恨死的瞪眼:要不是你,有这么多事吗? 彭芳这刻真的恼了,心想好心真是都被狗咬了,咬住嘴唇说:“你想怎样都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因为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情不好,就把你哥的前程毁了。如果是这样,我都饶不了你。” 她却哪里知道,一旦一个男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后,她这些话,好的都会变成坏的。 他可以把她的话理解为,她这是占着他的什么人身份在威吓他。 “你不要以为你姨妈和我妈说了什么,你就是我的什么人,可以对我说这些话!” 他朝她冲口而出的这句话,终于是撕破了彼此其实都心照不宣的那张纸。杏眼圆瞪,她心头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原来,自己的那些感觉是真的吗?她这是被长辈设计了? 看到她脸色掠过一丝苍白,他眉头一皱,心里一样不舒服。这不是他想伤害她,但是,最终无法避免。握紧了手机,他慌张的,在她面前像是狼狈地跑了。 一双眼睛,回过来,看着他们一个跑一个留在原地,闪着幽光的眼眸落在那个留在原地的影子,摇摇曳曳的身影,若是随时能被风刮倒,却始终保持住屹立的姿态。 他知道,这是一个倔强的,永远不会面对现实倒下的好姑娘。 …… 范慎原开着车,送蔓蔓他们三个人回家。 车内气氛沉闷,不可想象。 蔓蔓生起气来,没有一个人敢插嘴。问题是,蔓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气,她只觉得烦,烦恼得要死。 “蔓蔓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穿这身衣服?”林佳静想了很久,盯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说。 握着方向盘的范慎原,脸色一变。 蔓蔓都能看出来他的变化,心里一涩:怎么会变成这样? “佳静,好好念你的书,你不是答应过你爸,学业未成功之前,绝不谈恋爱吗?”蔓蔓不动声色,道。 虽然她心里苦涩不堪:她自己这算是棒打鸳鸯了吗?不过,她不能对不起把女儿交给她的小姑丈? 林文才多辛苦,才扯大这样一个女儿,决不能这样毁了。 林佳静未察觉,只点头:“是,我都知道的,蔓蔓姐,你放心。” 范慎原的脸,埋在了阴影里面。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蔓蔓先反对的信号提示了出来。 但是,听蔓蔓这意思,倒不是专门针对他,只是,要等林佳静学成后再提。 他是男人,不是等不起,有这个想法后,他烦躁的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温世轩,自始至终,听着他们说话,目光茫然。 蒋衍在家里洗个澡后,准备去老婆说的酒店场所接老婆。虽然老婆说不用,但他是个醋坛子,想到老婆或许会被男人邀请下舞池跳舞,心里痒痒像上了火药。 刚要换上一身西装,擦着皮鞋。 屋门嘭一响,进屋后的人坐在沙发里头,生起了闷气。 “怎么回来了?”走到客厅里,看到是媳妇,蒋衍倚在门上,抱着手,好整以暇,眉宇微微扬起,打量起媳妇那张生气的脸。 婚后都这么长时间了,老婆是什么性子,他都能摸到一些。 蔓蔓是在生气,很生气,心思这范慎原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想到对林佳静打起了主意。 而且,范慎原这样一搅合,整件事都乱,乱套了。 “他让我和我爸现在怎么办?”蔓蔓真是气急了,一手拍着沙发,使劲儿拍,“你叫他别追佳静吧,说佳静现在年纪小,等佳静上完学毕业了再说,但是,禁得住吗?他口头应好了,会不会是像宝儿一样,根本禁不住。” 原来又是林佳静的事,让媳妇操心。 蒋衍道:“这样,那就像姚家一样,什么都别管了。你看姚家,现在对宝儿不是什么都不说不管了吗?恋爱这种事情,谁都禁不住。不管,让他们几个人自己去解决。” “可我答应过小姑丈好好照顾佳静的。而且,佳静她不是宝儿,她是女孩子,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女孩子的清白没了的话,今后怎么办?是要让我小姑丈对不住我九泉之下的小姑,是不是?” 提及清白两个字,俊颜陡然闻风而变。 乌气腾腾的气氛瞬间笼罩在小客厅里。 蔓蔓警觉了起来。那事发生到现在都两个月了,但这事的伤害远远不止她一个人,之前,她被姚爷刚不满地说了一通。老公的反应,更别提了。现在晚上,他都不敢碰她。别说碰,沾她都要小心思量,至于如以前那样经常逗她的举动都不敢做了。 双手从背后圈过来,小心圈着她身体,好像沾一下她她都会水化了似的,下颌顶在她头顶:“蔓蔓,蔓蔓——” 一声一声,低喃她的名字。 他怕伤害她,很怕。 蔓蔓悔得不能再悔了,她比他更怕,怕他伤心。转过头,什么都没想,轻轻仰起的嘴唇印在他唇角:“对不起。” 被她印上一吻,心弦是被一拨,整条丝都颤抖起来,想,很想把她抱到床上。但是,指尖仅是轻轻抹过她眼角,咳了声哽咽的嗓子,道:“你今晚吃饭没有?” “没有呢。” “那里有的白吃白喝你都不吃?” “不就惦记着你在家可能没有的吃吗?” 他这媳妇长进了,竟然懂得将他一军了。 他郁闷的心情被媳妇这话一吹,春风融雪。 对他们这对小夫妻来说,整日想什么秋风伤感之事,太难了。不会儿,两个人斗嘴进了厨房。 一个拉开冰箱找食材,一个淘米准备煮饭。 找到根萝卜抬起头,发现老公是擦亮了皮鞋,嘴角一勾:“你原来是打算到酒店蹭吃蹭喝的?” “蹭吃蹭喝是小事,就怕老婆被人蹭了。”卷袖子洗米,俊眉上扬,微勾的唇角是发了醋劲。 “我连跳舞都不会,你白想。”蔓蔓伸手啪,关上冰箱门。 “你不会跳舞?”蹭到她身旁,“要不要我教你?” “我这个样子你还想我跳舞?”萝卜根到他头上一敲。 却是提醒到他了,低头望向她肚子,是小心翼翼的目光:“小孩子踢了你没有?” 被他这一说,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听见了,响应到父亲号召,给了她肚皮上一脚。一手扶着腰,倚在灶台上,长吐一口气:“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人家都说女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好动,男孩子反而爱静。女孩子是花拳绣腿,男孩子是拳击手。可她这个第一次当准妈妈的,没有学过拳术,分不清什么是花拳绣腿和拳击手的区别。 “大舅子知道。”搀扶老婆,英眉挑挑。 她哥知道有鬼用,又不会告诉她。 “要不,你问问他?”策动老公出马。 “你和我不是不介意是男孩女孩吗?”蒋衍以为没有必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恐怕大舅子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如果他去问,恐会招来大舅子一句凉薄的:怎么,你介意我妹妹生儿还是生女? 想想,算了,她本也不介意。 两人随便炒了青菜和鸡蛋,煲上碗萝卜汤,很久没有机会这样单独两个人吃饭了,搬到这边后都是被叫去陆家吃。这一餐,菜式简单,两人是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打开电视机看。 “对了,爸给我投资的那些资金,我打算分三步走,不急着全部投进去。”蔓蔓和老公商量公公那笔资金该怎么花。 “嗯,都你安排。”这钱本来就不是他父亲的,蒋衍随口应道。 听老公口气都漫不经心的,蔓蔓筷子敲在老公的碗沿上:“那是你爸的钱,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爸和我都相信你。”蒋衍张口就答。 再不行,如果他媳妇生意失败,反正有他这个老公顶着。 蔓蔓给他一个大白眼,似嗔似娇的。 蒋衍在这事上装傻,埋头挖饭。 电视机里播放时事新闻,有关军事的,她老公都会敏感地将头转过去,看着听着。 这点和她哥如出一辙。 让她偶尔见到,都会心惊胆战。 军人家庭里,最怕是听到什么天灾*,军人随时都要奔赴前线的。 上次范淑霞和她提过,若不是被派到这里来,这会儿是要进到西边地区去执行军队医务工作,不知何年何月能回来。 “近来忙吗?”很是小心地提起,平常,向来,她都不问老公这个问题的。 一方面她怕问,问出个让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答案,另一方面,她也忙,故意让自己忙,去淡忘自己是军人妻子这一现实。 “学校工作还好,任务不会多,大多是搞科研。”说到这里一顿,眉宇似是揪紧了些。 听出一些蹊跷,她仰头。 反正迟早她是要知道的,他朝她尽可能笑一笑:“我原先在的部队开拔了,说去演习。一去,大概要一个月左右吧。” 演习,应该挺安全的。 但这次是大规模实弹演习,道不定的因素有许多。 “莫少校——” “他是后勤部的,当然要跟着去。” 见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他后悔自己不该说,道:“蔓蔓,你别想多了。军人出意外,是很小很小的比例,不像你想的那样。有时候,平日生活里出的事情,比例更大呢。不然,爸怎么叫我说要顾着家多一些。你看,我在部队里,都从没有出过事。家里,倒是出过了不少大事。” 老公不提还好,这一提,又让她烦恼起了林佳静的事情。 “哦,对了,我要去大学里讲课。”拨了口饭后,忽然记起。 “嗯?”蔓蔓疑惑。 “大学生军训嘛。受邀去给大学生说一些国防知识。巡讲中,可能要去到欢儿和宝儿的学校。你想不想给他们俩带什么东西?” 居然有这种事。蔓蔓马不停蹄搁了筷子,跑进房间里搜罗东西,好给两个弟弟送过去。 见老婆居然急成这样,蒋衍:“哎——” “防晒膏。”蔓蔓亮出了得意的绝佳的礼品,抱出来给老公炫耀着。 搞到最后老婆居然是想给两个小伙子送防晒膏,蒋衍摇着脑瓜不同意,:“男子汉,就要晒黑一些。” “你说什么啊?我这是送女孩子的。”蔓蔓给老公翻眼。 “啊?” “阿芳啊。阿芳不是和宝儿一个学校吗?” 他是差点儿忘了这回事。 等第二天杀到姚子宝的大学里头,奉老婆命令给小伙子小姑娘送礼物,一打听,这两个家伙竟然出了事情,都在教官的办公室里埋头写忏悔书。 蒋衍匆匆忙忙杀到了军训教官的办公室门前,敲敲门。一是打听是什么事,二看能不能以自己的能力给两个学生求求情。 给对方开门后,小七见又来了个大官,而且是国防大学来今天给他们讲课的大官,忙出来敬个礼:“蒋参谋好。” “别客气。”蒋衍一向对小兵小将,一视同仁,都当兄弟哥儿们,因而到哪里人缘都忒好。接着过去是伸手将小七的肩膀一揽,问:“我听说了,现在写认错报告的学生都是你班上的,你看能不能看在我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哎?”小七惊诧。 “不瞒你,他们其中一个是我姐夫的表妹,要是他们俩真没有犯什么大错,就算了吧。” 小七听他这一说,却是显出了点为难:“其实这事我也觉得问题不大,可没有办法,有人先给我们带队的连长打过招呼了,这事非要严惩。” “谁?”蒋衍讶异,这部队里,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刁难姚爷的弟弟。 小七透过门缝,指向坐在办公桌边拿起公务杯喝水的陈孝义,小声道:“姚科的部下,只是两个学生好像都不认识他。” 蒋衍听这么一说,原来是姚爷自己想整蛊弟弟,当然不去脚踏这趟浑水了。可老婆的东西要送出去,于是都塞给了小七。 小七将一瓶防晒膏,几条毛巾,送到了陈孝义面前。 “怎么回事?”陈孝义问。 坐在他对面埋头写忏悔书的姚子宝和彭芳,齐齐抬起头来。 “有人送过来的,说是给他们两个的,送礼的人叫温蔓。”小七照着蒋衍教导的版本说。 一听是蔓蔓送来的东西,姚子宝和彭芳,都是眸光一闪之后,脸上羞愧了起来。 家里人以为他们俩在学校里努力学习奋发图强,还怕他们累着给他们送礼物,结果要是被蔓蔓得知他们在这里埋头写检查,会是什么滋味。 “搁着吧。”陈孝义把礼物一推,眼神淡淡地掠过他们两人,“他们俩现在还没有资格拿这些东西。” 姚子宝咬牙,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但是第一次有人,比他哥更敢处处压着他。 彭芳是想到蔓蔓,羞愧得不能自已,握起笔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着。 陈孝义看他们两人一人一样表情,眸底更深了。他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到,昨天不过是顺路给姚子业捎封信,竟给他看到了矛盾的起源。到最后,他还需要亲自留下给姚子业办这个事。 彭芳工整地写完了两页纸,站起,双手递上给他。 接起她递来的纸张,墨眼,在她的苹果脸瞅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明明她应是知道自己是被无辜牵连的。 这个女孩心胸的宽广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唇角一扯,是极为艰难,才冷冰冰地朝她吐出:“嗯,去吧。” 接着,低下头,看她写的自我检查报告。 字迹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练过字的,恐怕光是这个字体,在考卷上都能无形中给她加分。如果只是漂亮的字迹,那是花瓶,一眼扫下去,字句通顺,而且,引经据典。他心中一声叹:这样的文笔,不考文科考理科,似乎是白费了天赋。 至于她里面写的什么,他没有注意看,反正,他知道她没有错儿。 可是,她走到门外,似乎是要打电话的动静,他是注意到了。 眸底一闪,起身,来到走廊。 她是和她表哥赵文生在通电话。 “表哥,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和姨妈好好说清楚。”秀手抚住被风扬起的一缕刘海,她的目光望向远方,如扬起的风帆,坚毅,“喜欢一个人是不能强来的。我比谁都清楚,他喜欢的是谁。如果非要问我我喜欢他吗,我会说,这种喜欢,没有价值。我彭芳不是没有人要的人,只是暂时没有遇到而已。” 张爱玲所说的,喜欢一个人,非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她彭芳并不赞成。 这不是说她彭芳骄傲,仗着自己是高干女,比林佳静要高上一等。姚子宝只以为她姨妈很了不起,却从不知道她自己家中的底细。她的家境,其实比起林佳静的家境,好不到哪里去。父母也都只是普通职员,不是什么高官干部。 赵夫人喜欢她,看中她,只因为她这股不屈不挠的骨气。不然怎么在这么多亲戚中,只允许了她到自己家里借宿。 可惜,这些,她不会对姚子宝说的。她情愿姚子宝永远都不知道。她没有必要,去将自己弄成一个可怜虫,去博得对方的同情,那不是她想要的回报。 所以,让他去追求他自己喜欢的人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接到赵文生打来的电话后,姚爷晚上吃了半碗的饭,就搁了。 姚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把锤子去敲小儿子脑瓜。她儿子向来都聪明绝顶,怎么就犯这种糊涂呢。 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夜空,一直熠熠生辉的美睐没有半点光动,是很深很深的冷:红颜祸水。他这算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样的女人了,而且把祸惹到了他弟弟身上。 照过两次面,除了一张可以比上模特儿的脸蛋,他实在看不出她底下有什么手段可以魅惑他弟弟。 …… 过了两三天,林佳静病了。或许是那晚上穿了太露骨的衣服,给吹了凉风。 温世轩本是带着她到社区医院看病,吃了两天药,没有效。打了一天吊针,病情像是更重了。到北京有名的大医院看病,若是没有门路那是找抽,排号都排不上。 无奈之下,温世轩打电话给怀孕的蔓蔓,看能不能找点门路。 蔓蔓再恼林佳静和范慎原的事,都不可能顾生病的人不管。听到养父这么说后,二话不说,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冲到林佳静打吊针的社区医院。 “爸,怎么说?”冲到输液室里,找到他们两人。 林佳静倚在躺椅上,一手挂着吊瓶,脸蛋有点潮红,但不像是发烧。 她这病是有点奇怪,不烧,不打喷嚏,就咳嗽。原以为是秋嗽,但是吃了药,一直没有好。医生说,那么打点针吧,或许好的快些。这针一打上去,看起来没有好多少。医生都没法了,认为她这是有点娇生惯养出来的。 若不是咳嗽咳的厉害,在课堂上一直咳,引得四周的同学老师,都以为她这是得了什么传染病,林佳静都不想来看,看病花钱多。几天,一下去掉了快一千块。宰人的白眼狼,就这么来的。 温世轩对那些复杂的医学名词,一个都听不懂的,断断续续和养女转述医生说的话,口齿说不清。蔓蔓拿了林佳静的病历,亲自去找那个给林佳静看病的医生。 那医生,倒也是个正规医生,都是挂了个副主任医生级别的牌子了,年纪有四五十,临床经验绝对不少。 蔓蔓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医生,怎么给她妹子都看不出病因来。 那医生大概是怕病人家属找麻烦,直接告诉她们这里若是不行,找其它医院瞧瞧,最好去大医院。 蔓蔓找来找去,不敢找自己哥,找到自己老公,让自己老公去打赵文生的擦边球,让赵文生在哪家大医院里给随便找个医生,开个绿色通道。想着这大医院的医生,肯定是要比社区医院的医生好。 蒋衍见自己媳妇又管上林佳静的事,本来不高兴,但是不能放生病的人不管,到了周末,亲自开了辆车,接老婆和病人到大医院去。 林佳静当时不知怎的,走几步路都有点喘,蒋衍把她背着背进了诊室,心想老婆这妹子,真赶得上林黛玉了。 别以为林黛玉这个词是夸奖,其实是贬。 没人会喜欢一个整天病恹恹的姑娘,哪怕是如花似玉。 因此给林佳静看病的那个呼吸科女医生,看到林佳静这样子,意见也挺大的,说:“赵大夫介绍来的吗?怎么拖到现在才来看。” “什么意思?”蔓蔓和温世轩一齐愣。 不是刚病几天而已吗。 “先去照张片吧。”医生连问都没问病人情况,先开了张检查单。 “医生,你不先给她检查一下吗?”蔓蔓斗胆提出句质疑。 大医院里有名的医生,可都是有范儿的,要不是看在赵文生的面子上,想必都懒得答蔓蔓一句,撕下检查单,道:“不是我不给她看,我是看她这情况,恐怕也不是我到这个科看,让她去找赵大夫看还好一些。” 大医生的话都是高深莫测。 蔓蔓他们一头雾水,先送了病人去照了张肺部X光。做个检查,排队,等出片,因为都没有门路,按照正常程序,折腾了一个上午后才能搞定,下午再送到了那个医生面前。 那医生看了下报告,细哼一声,一副果然的模样:“去找赵大夫吧。她这病麻烦的。” 一听这个话,林佳静心头猛地一沉。 蔓蔓不敢当着面和林佳静多说一句,忙示意养父把林佳静先带出去坐车。自己和老公留了下来,仔细询问医生详情。 【168】关心 赵文生接到蒋衍的电话时,是在下午。他今天到单位加班,临要下班了,到领导办公室递东西。 蒋衍是君爷的妹婿,赵文生当时就没有警惕,当着君爷的面接了电话说话。 “你说什么?你说我介绍的医生她不接,非要你们回来找我?”赵文生问这个话自己都不相信,心思是什么病人,能惹到人家生厌。 “对方的意思她这个病治不了。”话可不能乱说。 可这个话,是把赵文生又吓了跳:“不可能。那个是呼吸科的主任医师,是教授。” 蒋衍一听有些羞愧了,知道赵文生因他二姐的关系对他的要求肯定很重视,会找最好的医生介绍给他,可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找回赵文生:“说她这个病不是呼吸科,是心脏科的。” 原来是这样。赵文生深思了下,道:“这样,你如果方便,今晚先带病人到我家里一趟,我给病人先看看。” 蒋衍应了好。 赵文生这边挂了电话,一看领导正看着自己,拘谨:“陆科。” “我妹夫打来的吗?”君爷问。 “嗯。他说有个朋友病了,社区医院看不好,想找好一点的医生看看。”赵文生道出来由,但没想蒋衍和蔓蔓会瞒着他病人会是温家人。 君爷听到他这样一说没有再问,俨然,赵文生也不知道过于具体的事情。 到了晚上,大约是七八点钟了,蒋衍和蔓蔓瞧着陆家的门没有动静,赶紧偷偷下楼。一边扶着媳妇下楼梯,蒋衍一边在心里疑惑:自己和媳妇怎么现在都变成做贼似的。 下了楼梯,先到大院门口。 温世轩开车送林佳静到了。温世轩不进大院了,免得引起动静,只在门外等。蒋衍和蔓蔓,一人扶林佳静一边,趁着天黑,走向赵文生住的楼房。 赵文生家里,今晚,刚好彭芳从学校里请了假回来,还没有吃完饭。 彭芳是怕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决定回来,再和赵文生好好谈。只有表哥这关过了,姨妈那关,容易点。 蒋梅知道老公挺喜欢这个妹子的,刚好周末,在接到彭芳的电话后,买菜,做饭,做家务,一切弄得干净整洁,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招待彭芳,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弟弟今晚会带人来找老公。 饭桌上,她给彭芳再舀了碗汤,嘱咐:“多喝点,汤底是我知道你表哥今天要加班,特意从早上开始煲的。” 彭芳受宠若惊接过,朝她羞涩地一笑:“表嫂,你其实不用这样客气的。” “不,和她客气没有关系。这样可以锻炼她的厨艺。”赵文生一边这样说,一边夹了条青菜放到蒋梅面前,“你这菜炒得还不行,现在炒不焦了,可最后撒上去的盐都没有翻炒。” 蒋梅鼻子一皱,知道他这是存心的,气哼哼地拿个碗接过他的批评:“是。” 小东子一面看看妈妈,一面看看狐狸爸爸,小嘴巴里扯咬着妈妈炸的大鸡腿,两片嘴唇油腻腻,小唇角一勾,效仿起爸爸:“妈妈,你这鸡腿炸的还不行。” “吃你的饭。”蒋梅朝儿子唬起眼。 狐狸爸爸维护起儿子:“所有正确的批评都要接受。” 小嘴角得意地勾一勾。 蒋梅佯作恼的:“行,行,我今晚就是当着阿芳的面被你们爷俩欺负的。阿芳,你记得吃,别看他们说三道四,实际是声东击西的战术,趁我们不注意,都把菜夹光了。”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打情俏骂,彭芳一边跟着笑,一边心里羡慕着。在她看来,没有比两夫妻相亲相爱,一家人这样平平凡凡吃饭更幸福的事情了。 她表哥是娶了自己喜欢已久的女人,她表嫂是嫁给了自己暗恋许久的男人。什么时候,她也能有她表哥表嫂这样的幸运,找到个两情相悦的。 门口叮咚响。 蒋梅吃疑:“谁呢?” 赵文生想起,一看墙上的钟,不知觉中,居然到了和蒋衍约好的时间了,搁下碗筷说:“是阿衍。” 一听是舅舅过来,小东子溜得最快,一眨眼功夫,跑去门口开门。 “阿衍过来做什么?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要来?”蒋梅边递给老公纸巾擦嘴,一边犯疑惑。 赵文生擦了下眼镜,戴好挂在鼻梁上,起来,对老婆和彭芳说:“你们两个吃。” 弟弟过来,蒋梅怎么可能继续吃,拍下彭芳的肩膀:“你继续吃,我陪你表哥去看看,是我弟弟过来了。” 彭芳顺着他们的意思点头,手里捧起碗,拿的筷子头夹了几颗米粒,塞进嘴巴里,嚼着是心不在焉,两眼穿过隔着客厅与小食厅的古董架子,望到客厅里面。 门口,小家伙给舅舅拉开门。小眼珠子往上一瞧,舅舅背着个人,舅妈也在,小嘴巴诧异地张开。 “东子。”蔓蔓赶紧拉开孩子,给背着人的老公让道。 赵文生和蒋梅来到客厅,看到蒋衍将林佳静背进来时,均是一惊。 惊的是,一,赵文生根本没有想到蒋衍给她介绍的病人是温家人,二是,更没有想到这病人看起来病的挺重,竟然是不能行走进来的。 “不然,背进屋里吧,客房里有张床,我今天下午刚收拾干净的。”一见这状况,蒋梅赶忙把客房的门推开。 “不用。”赵文生摆了下手,要蒋衍就把病人搁沙发上,然后让蒋梅去弄两个枕头过来,“让她这样坐着不要躺着她还舒服一点。” 医生的话,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林佳静坐在沙发上,连躺都没有躺,左右身后各是塞了些枕头,悬着的两条小腿被搁在张矮凳上,整个人,过会儿,就感到舒服多了,能咳上几声,刚才,她连咳都咳不出来。 蔓蔓将在医院看的各种病历递上去给赵文生。 赵文生搬了张椅子,翻着摊在茶几上的病历,查看了会儿,仰头看蔓蔓和蒋衍夫妇俩,不满的神色很显然。 “赵大哥,你别怪我老公,我给出的主意。”蔓蔓忙把自己身体挡在老公面前,解释。 赵文生抿了下唇,一扯,像是真的气了说:“蔓蔓,你别以为你哥是我领导,我不敢拿你怎样。” “我知道赵大哥人很好。”蔓蔓没法了,和赵文生兜起了圈子说。 看她这幅耍赖皮的模样,要不是想到她当初给他娶老婆这事上帮了不少忙,赵文生真是气得想拱手把他们轰出门:“我这不是人很好,是被你们当猪耍。” “不是的,赵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我都不敢找我哥,只能找你,要不是你人好,我能找你吗?”蔓蔓道。 “好人不是这样当的。”赵文生意味深长,最终白她一眼,却拿他们夫妇没有办法。 病人都送到他这来了,他能怎么办,真见死不救,有损医德。 可是,他真是看了这个病人的话,是要把领导得罪了。 君爷和温家人的势不两立,他回国都这么久了,会不知道吗。 低头,心思复杂,却也把病历都看了。看完,这心头更沉了。 “她这病,我看不了。” 蒋梅,将老公的药箱拎到了老公脚边时,就听老公说了这样一句。 蔓蔓听到这一句,急道:“赵大哥,你要怨,怨我好了。” “你误会了,我这不是怨你,不是拒绝接受病人,而是她只是吃吃药还好,若是要进一步治疗,肯定在我这里是不行的。”赵文生耐心地与他们一众人解说。 蒋衍感到媳妇抓着自己的胳膊一紧,扶着老婆坐下,自己也坐下,与赵文生面对面说:“其实,下午,我们和你介绍的那个医生谈过。那医生也说她这病潜伏期太长,现在发起来,可能内科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让我们来找你。” “是没有办法。如果早期发现还好,她现在是心衰了,说明里面的病变应该是很重了。当然,具体,还有看进一步的检查结果。”赵文生和那教授一样,检查都不用,光是看林佳静这幅样子,都能判定出是心衰的表现,“如果需要外科治疗,要找个专科医生给她开刀,我是不行的,我擅长的领域不是这类。” “找外科医生找谁?”蔓蔓抓着老公的袖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赵文生。 赵文生扶了下眼镜,不紧不慢地说:“这要看是找哪个医生,然后,要看医生能不能排出手术期来。她这样年轻,当然最好是找个比较好的医生给她开刀比较好。” “我爸认识阜外的医生,我拜托我爸去找阜外的医生,你看行吗?”蒋衍请教他的意见。 “阜外当然可以,阜外在这方面的技术是一流的。”赵文生欣然赞同。 得到专家的建议,蒋衍打电话给蒋父,蔓蔓在旁边听老公与公公沟通。 蒋梅从厨房里端了几杯水出来给客人和病人,看到小儿子蹲在药箱边,小家伙有兴致要翻一翻玩一玩的样子,手举起拍下儿子的脑瓜:“回自己房间去。爸爸工作的工具不能乱动。” 小嘴巴不满地瘪:“我没有吃完饭呢。”说着,在妈妈来抓人前,溜回了饭桌。 蔓蔓循着孩子的声音一瞧,发现彭芳来了,问道:“她不是在大学军训吗?” “今晚她有事请个假回来。”赵文生少言两语带过,扶着的眼镜,却显得心思不宁。 似乎能接到表哥发来的示意,彭芳缩回了探长的脖子,连出去客厅和蔓蔓打招呼都不敢,端起碗扒起饭。 小东子爬回她身旁的椅子上,瞧瞧她,小鼻子一皱:“你喜欢我妈妈做的饭吗?” 彭芳觉得这孩子问的怪,却也答:“喜欢。” “喜欢,那我们离开这么久,你只吃这么少?” 彭芳一身冷汗爬背,缓慢转过头,看见两只勾着得意的小眼珠子,干巴巴地扯扯唇角:“我这不缓一下,再吃吗?” 耸起两条小眉头:“姐姐这么爱撒谎可不行。” 彭芳只差抓条白纸巾向小家伙挥挥,高举白旗投降。然而,小家伙是说对了,她这饭,真是吃不下了。心里这会儿是乱成了一团麻,见林佳静病成这样,如果他知道了会怎样。想想,都觉得挺后怕的。 被扶起来喝水的林佳静,感觉是好一些,打量屋内时,很快发现在食厅里吃饭的人影。 这个背影? 她记得,很记得,头一次从窗口望下去,望到和他在一块的那个女孩。虽然长得不怎样,却是很让人妒忌。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妒忌上一个人。 妒忌的缘由是什么?她也搞不清楚。太多的因素,比如,身份,生活背景的差异,让对方能轻而易举获得长辈的喜爱,而不像她,被人厌恶。 意识到背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射来,彭芳咬住了筷子头,低下眉,揪紧着。 …… 大院门口 “陆上校。”哨兵在看见君爷出现的时候,敬礼。 君爷一个示意的眼神,要他们不要搞出动静,以免惊动到外面的人。 门外的大街,路灯明亮,杜宇的那辆小轿车静悄悄地停靠在路边线内。温世轩在车旁徘徊,低头,两手心不断地摩擦,显出一丝焦躁和不安。 突然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时,温世轩若被惊慌的动物,仰起头。 来到这个男人面前,近距离看着,眼睛、眉毛、鼻子、衣服,一遍遍,是在脑海里重复地滤过,最终剩下的那个壳,怎么看,都是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几乎是一模一样。况且他知道,认错温世轩的人,似乎不止是他。 他自认,能很理智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与对方说话,结果他发现办不到。他恨透了这张脸,纵使明知道不是温世轩,都无法抑制对这张脸的情感。 “你——”温世轩在夜里,像是看得不是很清楚,歪着头,瞧了许久,做出一副仿若才记起的样子,“你是蔓蔓的大哥吧?” 温世轩表现的平静,镇定,十分的容易惹火人。 他终于明白他妹妹专和他搞对抗时那种温吞吞的性子从哪里养成的,无疑,是这个男人潜移默化中教出来的。 “是,我是蔓蔓的大哥。你怎么会在这?”他慵懒的嗓调别有深意地问。 温世轩脑壳卡了下,方是找到应对的话:“我,我这是没事四处兜兜风,刚好走到这附近。” “兜风到这里,是想见我妹妹?” “没有,不是。”温世轩慌慌张张的,生怕他察觉到什么。 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但是,养女都把一切安排的好好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在他前面的,这个养女的兄长,他知道的,从第一次见面即知道的,对方讨厌他。后来他从陆老头等人的片言断语,大致能知道些情况,好像是他和一个男人长得像,使得他们误会了什么。 磨了磨嘴唇,直肠子的人当然不会拐弯抹角:“我想你都知道是场误会了。我和那人根本没有一点关系,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风,一阵,从路面肆过。 冷冷的,一声细哼,若一泡烟,点起:“是的,但不管有没有误会,我们先后给你送过去了几笔钱款,都是答谢你这么多年来抚养我妹妹所花的消费。你一直不收,为什么?是嫌钱不够吗?” “钱,不需要。”温世轩仿若是没有听出对方的语气,摆手,摇头,“我现在自己都有钱,足够我生活了,不需要别人资助。而且,我从来当蔓蔓是亲生女儿看待,没有想过要抚养费。” “是,你把她当你亲生女儿的替身,但你有没有想过她终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想什么时候,才愿意对我妹妹放手?” 温世轩方是听出了点端倪,一怔,一惊,磨唇:“这——我已经把她送回你们家了。” “可她的心在你那里,因为你仍纠缠着她不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们可以和平共处。但是,对我,对我们陆家来说,我们办不到,我们没法和其他人分享唯一的女儿。” 温世轩再愣了愣,张开无声的口,是想吐出为什么。 路灯下,君爷的脸不是冷的,黄色的灯光,像是给他的那层冰颜涂上了层暖色,说出的话自然不然不是恫吓,不是威胁,只是一番肺腑真言罢了:“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自己也有女儿,你心里很明白。亲生骨肉口口声声认别人为亲,你自己能否接受?反正,我们陆家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是我们先对不起她,让她离失,她只有完完全全的归来,我妈,我爸,我爷爷,我,等一众家人,才能抚平这心里的伤害,能淡忘掉当年那些不堪的事情。而你,是在这其中最大的阻碍。” 温世轩皱紧了眉。让他放手养女,有可能吗。这种感觉,只要一想,都觉得好像要再次痛失那个孩子一样。对方说的没错,他是把养女当成那个死去的孩子的替身了。 “怎么,不愿意?”见他许久没有说话,眸,重镀上一层冰。 早知道的,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就放弃他妹妹。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傻,知道,一个孝顺的孩子,比任何东西都有用,是千金都买不回来的。 “让蔓蔓自己决定。”温世轩说。 他尊重孩子的意见。如果孩子需要他留在她身边,他说什么都不会走。他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给他带来了的安慰岂止是物质上的,他想作为一个养父好好地报答她。 听到他这话,粗重的一声喘息,好像欲冲出栏杆的野马,生生地压住,暗冷的声音道:“好。既然你不喜欢钱,那我会等,我们会等,等你是需要到什么,我们陆家总会能满足你的。” 温世轩迷惑地眨了下眼:他连钱都不要了,眼前这个信誓旦旦的人,底气从哪里来。 对此,对方只是旋身一转,在离开前,不忘吩咐他说:“你我今晚见面说的话,不要告诉给其他人。” 意思是不要告诉蔓蔓吧。温世轩点点头:“我不会和她说的。” 他也不想,让两家的矛盾再扩大了。 …… 赵文生家里 含了片药后,林佳静的情况好转了不少。 蒋衍和蒋父谈妥,蒋父即刻打电话联系了阜外的内科主任,同意明天让林佳静入住阜外的病房。先进内科,看看情况再说。 “谢谢你,赵大哥。”看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蔓蔓对赵文生自然是千言万谢。 赵文生对这个谢,可不敢接受,送他们两夫妻出门时,道:“以后有这种事,你还是先找你哥吧。不是赵大哥自谦,你哥是大医生,在大学里已是高材生,医术比赵大哥高许多。” 蔓蔓对赵文生的调侃,一句话都不敢吭。 等他们把病人带走了,蒋梅关上门,对旋着药瓶盖子的丈夫说:“蔓蔓夹在两家之间,也不容易。” 赵文生抬头看看老婆,叹口长气:“这事,你别小看,肯定没完。” “怎么说?你不是推卸了吗?不是推到阜外了吗?”蒋梅半怨半嗔地说。 “你知道我读专时,是在阜外临床见习实习的吗?阜外现在的小儿科中心主任,都是我导师。” 听到丈夫这一说,蒋梅“啊”低呼:“你有这层关系,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说?我都说了这事我不能插手。所以我知道阜外是好地方,病人去那里治疗是好事。但是,这事八成是瞒不住。阜外的人,她哥都认得的。阜外的院长,还要经常找白队和她哥。”赵文生扬着的眉,是显得很无奈,“阜外的前身,可是解放军部队的医院。老一层的关系都挂着呢。” “这么说来。”蒋梅似是从里面听出一丝以前的痕迹,愣,“不会是我爸当年在阜外住院做支架的事,蔓蔓她哥都知道吧?” “当然都知道。你爸当时手术时,陆科的电脑上是全程的现场转播。就生怕出点什么意外,毕竟是亲家。”赵文生说到最后摇头。 蒋梅闭上了口:都说君爷很厉害,但是怎么个厉害法,她都没有见到过。现在一听,果然是很厉害,做事都不着痕迹不动声色的。 “陆科是那种不说,但做的多的人。”赵文生起来后,是多个心眼,警告下老婆,“虽然他是我大学同学,可是,他连我的面子都不卖的。” “他能卖谁的面子?”蒋梅纯粹是随口一掐。 赵文生却是当了真,一本正经地说:“姚爷是他最给面子的人。但是,只要说到他妹妹这件事上,姚爷的面子他都不会给的。不然,姚爷不会在他们两兄妹之间,这么难做人。可如今这件事,不仅踢到了陆科的铁板,还踢到了姚爷的铁板。” 食厅里,应着这句,不小心咳出了一声。 赵文生斜视到表妹那边,似有意无意地说:“我先警告家里头,这件事,谁都不要插手,闭紧嘴巴。” 表哥警告的话,彭芳都收到了,只觉得心头一个咯噔,苦涩拉开了嘴角。 蔓蔓他们送林佳静回到门口上车时,君爷早已不见踪影。温世轩半句未提,他们也就不知道君爷出现过。 “怎么样?”温世轩问养女。外甥女病成这样,若不能治好,他也不好和林文才交代。 “爸,别担心。都安排好了,今晚你帮佳静收拾东西,明天一早,送去联系好的医院入住病房。”蔓蔓说。 有养女这番话,温世轩心里安实了。 第二天,送了病人进医院,蒋父也到了,和有关系的病区主任打了招呼。这个主任慈祥和蔼,待人温和,看来是个不错的人,马上安排林佳静进了病房。阜外的病床流转快,在院外等着入院的病人多,病人一入院,都是尽快安排检查和治疗。流程进行的很快,第一二天,抽血,心血管彩超等各项基本检查,都做了。几天后,检验报告一一出来。 医生的意见是,病人有二尖瓣脱垂,并且有关闭不全的现象,她这是慢性病急性发作,最好是联系外科。 “必须开刀吗?”得到这里的医生是和赵文生一样的意见,蔓蔓和温世轩都是眉头不展。 眼看这事是没法瞒林文才了,由温世轩直接打电话告诉林文才,要林文才以最快的速度从家乡赶过来。 下午,温世轩跑去买日用品,和张罗家里头,因为林文才要来,东西先得准备好。 蔓蔓在病房里陪林佳静。这几天用药下来后,林佳静看起来挺好,都不喘,和平常人看来没有什么两样。对于她病情需要开刀才能根治的事,蔓蔓也就没敢和她提起。 阜外医生一通电话,打到了君爷的办公室。 君爷叫了姚爷进办公室,把从阜外那里传来的病历,摊到了姚爷面前,说:“这事,我看由你来处置比较好。虽说这人和我妹妹有点关系,但实际上,最难办的是宝儿。” 阜外的医生,并不是认识林佳静而与君爷先通好气的。只是传份病历过来,因为林佳静的病情,适合一种临床手术前用药,这个药现在进入了临床二期实验,如果病人同意,可以试用这种比较便宜的临床药物。君爷这边的人,是负责监控这种药物的临床研究,当然需要去看一看病人。 这个消息,姚爷也是第一时间接到的,望着桌面上摆着的那份病历,狭长的眸睐眯了好一阵,分不清是什么情绪,道:“行。我带个人过去瞧瞧。” 见他起身离开,君爷在他背后追上一句:“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大概是怕他念兄弟情感当断不能断吧。姚爷冷冷地提了下帽檐:“不用!” 当姚爷的电话打到陈孝义手机里时,陈孝义在大学里,正站在军训大学生训练的大操场旁边。 今天是太阳不晒,天空飘洒起了几点小雨,不会儿有乌云密布大雨瓢泼的趋势。 操场上,军训教官们,先是本着锻炼学生的意志,并没有因为几点小雨,停止训练。 现在正在进行的训练是,趴地,扛枪,学习瞄准,用的是没有装实弹的枪。 对于学生来说,第一次摸枪,都是很兴奋的。但也有一些学生,因为着特殊的生长环境,并不如他人表现的特别昂奋。比如姚子宝。 本人女兵和男兵是要分开练的,但是这个班的女生实在太少了,仅有的五个人,全一块归进了一个班,和男生混在一块。一排是十个人一组。 彭芳,就地趴身在姚子宝旁边。 陈孝义能看见,整个早上,自从她从家里回来后,都表现的对军训心不在焉,时而将目光放在姚子宝身上。这个感觉,给人很不正常,因为昨天下午,他才听她和她表哥通电话说要断绝和姚子宝的一切关系。 她在担心什么? 负责督促的小七,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走到彭芳后面,掌心拍了下彭芳头顶的军帽:“在看什么?敌人不是在你前面是在你左边吗?” 年轻的教官这话,逗得全班同学,同排的,后方的,全部哄堂大笑。 彭芳伸出只手,把被教官拍的帽子拉下帽檐遮住脸,尴尬得要死:怎么教官这么眼尖呢?她都是偷偷看的,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哪知道,军人的两点零视力,不是和人家开玩笑的。何况,有个专门盯着她和姚子宝的。 一声压低的醇厚的男性嗓音,明显有别于学子的成熟魅力,夹杂在其它笑声中,隐约,同时十分敏感地传进她耳朵里。 悄悄,惊异的,眼角抬起,注视到了站在场边上的人。 那个年轻的军官,似乎,从那天开始,一直在盯着她。 墨黑的,幽谧的眸子,似缄默的天空,有些寥寞。 她知道,当这个年轻军官走进他们这群学生的视野后,引起了许许多多各方面的议论。议论得最多的,要属那些女同学了。 帅哥。 英俊的闷骚男。 可怕的制服诱惑。 这些,都是那些女同学对他的评价。 比起小七,小七长得也不差,但是,论起那种个人魅力,小七远远比不上他。 他是个缄默的,随时能迸发出力量的人,如一头狡诈的善用脑子捕猎的美洲豹,用一个词形容,为卧虎藏龙。 他的名字叫做陈孝义,在他出现不到半天里面,同学们依靠人肉搜索搜出来的。 不止如此,女同学们不遗余力再继续深入调查下去,最少是要搜出:他单身,据闻没有女朋友。 陈孝义恐怕自己都没有想到吧,他面对的不是一群简单的计算机系学生,而是一群可怕的女黑客,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体重、身高、爱喝咖啡还是爱喝茶,喜欢什么内裤,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谁让他是这批教官里面,最近她们看到的军人里面,最神秘且最让人想一探究竟的帅哥呢。 不过对陈孝义来说,只要,不被查出他是姚子业派来制约姚子宝的人,无所谓。 似乎是触到了她射来的视线,陈孝义抿紧始终紧闭的唇,压下那声无意中在喉咙里发出的低笑。 她是聪明的,未免已经察觉出了些什么。 比起姚子宝,她能更令他心生警惕。 雨,忽然哗的下大了。 教官命他们都把枪交上来后,集中到附近的教学楼里躲雨。 大颗的雨点,像冰雹砸下来,很快绿色的军训服的肩头背后湿了一大半。 彭芳没有和其他同学抢着跑进教学楼里,而是几乎变成队伍里最后的一个,是不知觉地眺看姚子宝的身影,落在了后面,因为心里茫然,不知所措,是不是该和他说林佳静的事。表哥要她别说,可她心里总过意不去。 最后一个迈上台阶,前面的同学都熙熙攘攘进了课室里面,左臂被伸出来的手一握,她方是发现还有个人。陈孝义,始终站在台阶上,似乎在等着她最后一个到,是想和她说话。 “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低沉,好像陈酿多年的老酒,富有味道。 她似乎不用想,都知道他这前头不搭后语的话问的是什么,刚张嘴。 “你等等。”他一个手势制止了她说,以军人特有的姿态,迅速背身,接起了手机通话,“姚科,是,我在学校。” 姚科?姚子业? 她脑子里顿闪过一个等号,心里一下咯噔:果然。 “嗯,我知道了,到阜外碰头是不是?好的,我现在打车过去。”他继续说。 阜外,岂不是昨晚上表哥他们说好林佳静住院的地方,这事岂不是八成姚爷都知道了。 心头,犹如乱马奔腾,慌措的马蹄在心间乱踩,无一处踏实。 他一回头,刚好扫见她脸上一丝惶然,心中思索:看来,不需问了,他去到那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缄默的眉宇稍紧,于是一只手伸过去,先是把她帽檐上滴水的帽子摘了下来,从口袋里取出了条蓝色的手帕,擦拭她脸上几颗雨珠。 舒服的,柔软的丝帕,点过她额头,眉毛儿,红扑的脸颊,她怔怔地看着他,不会儿就臊红了脸:他,他这是干嘛?是教官关心学生吗? 他最终,把丝帕塞进她手心里,说:“你表哥我认识。现在秋季,感冒了容易得肺炎,好好照顾你自己。” 他既然认得姚子业,认得她表哥,倒也不奇怪。 她握住他帕子,想起去还他时,他是已走下台阶两步,准备是要去登车了。结果,他回过头来对着她的一眼,让她忽然又失去了声音。 他的眸子,幽,冷,却出奇的,在这时候好像对她带了点温柔:“我出去的时候,你不要去接近他。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做事没有想到自己,但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这话,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开的很快,不会儿即消失在了她视野里面。 她杵着,许久在脑子里盘旋他说的话:她是个好姑娘。 这是第一次,有人没有误解她和姚子宝的关系,说她是个单纯的好姑娘。 【169】出国 刚走进教学楼里,爬上楼梯,半截楼梯拐弯处,仰头看,姚子宝站在上面的阶梯上,打量着她。 看来是潜伏在楼梯里都看到她和陈孝义在说话了。 “你认识他?” 她转开视线。 “你为什么不说话?心虚吗?” 他这话,反倒令她困惑了。回过来的一眸,望着他,清晰地能看见他扶着眼镜架的手指像是出了层汗水的油滑,使得眼镜架扶起来又落下去:“我不说话,是不知道和你说什么。” 是,他本身突然来问她,已经很奇怪。 他不是讨厌到她不让她和他说上一句吗。 “那你在今天从家里回来后,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他蹙起眉,对她这硬邦邦顶回来的话,十分的不悦。 “我看你了吗?”她压住心底的惊慌,佯作一副淡然的可笑的口气,“你别自以为是了。昨天你说的那番话,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她是压低了声音,认认真真的语气与他说:“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彭芳,和你一样,不喜欢受任何人拘束。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至于与你有没有交集无所谓。也就是说,纵使你哥和我表哥是大学同学,不一定我们非得做成朋友。” 他知道,她不是软弱的女孩子,但是依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样一些绝情的话来。 这,不大像是他想象里面的她。 她不是喜欢他吗? 心里为这个想法一跳,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过于一厢情愿了。 两家家长为他们牵线,不一定,他非要喜欢上她,但不一定,她非也得喜欢上他。 只是,之前的种种迹象似乎表明,她对他有好感,不是吗? “姚子宝。”见他透过镜片用一种困惑且骄傲的眼神像是要洞穿她内心的秘密,她眉头很是揪紧,“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和那个女孩对你做的事一模一样,因为其他人喜欢你们,你们认为就可以任用这种喜欢伤害对方。” 他的脸蓦地一变,青白之后是黑了起来:“喜欢不是能勉强的,是自愿的。” 她没再说话,话到此,没有任何可以说了。有人就喜欢被人这样用心“虐待”,有人则不喜欢罢了。 而她是属于那种不喜欢的人,成全他人,给自己一片碧海蓝天未尝不可。那种说苦苦追求,等对方回心转意的痴情女她做不来,现在的女性,没有几个能办到。 至于说痴情了,非要得到对方,从一个心里有了其她女人的男人手里抢回男人,没有几个手段哪里能达成。这些,她都看得很清楚很明白,她不想为了所谓的一份感情沦落成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人。 一步步,迈上台阶,擦过他身边。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他的声量,响在她耳畔,故意的,特别的大。 在他心里,喜欢的女孩是高尚的圣洁的,她,是那个作恶多端的,不堪的。 本想告诉他的心情,全没有了。 “姚子宝,你别忘了。我表哥我姨妈是什么人。你还没有资格对我大吼大叫。”杏眼瞪圆他一眼,离开,连再看他一眼都不会有。 姚子宝却觉得她今天完全像变了个人,要说她态度变成到这样,还是在她刚和陈孝义好像说了什么话之后。 陈孝义,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 见有雨,蔓蔓伸手去推拉病房的窗户。回来,走到病床边,倒了杯水。 林佳静躺卧在病床上,没有发作,闲着没事时,翻起了教科书。 “佳静,多休息,别累着。”蔓蔓念叨她。 林佳静朝她没事地笑一笑,问:“蔓蔓姐,等会儿姐夫会开车来接你吗?” 现在,蔓蔓都是尽可能抽时间来陪她,但是,常常来,怕会引发陆家的意见,就不敢呆太长时间,下午见时间差不多,大都是提前先走。不过,今天养父不在,可能会等到养父回来,让老公来接自己。 “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找护工让打点热水。”看热水壶里没有水了,蔓蔓叮嘱她不要乱走,出了病房门口找人。 走到病房外头的走廊,刚没有走几步,看见从电梯里出来一群人,里面两个穿绿色军装的人特别显眼。 蔓蔓顿住,想背过身躲都来不及,并且,她疑问着对方怎么会到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来的。面对面,她对着走向自己来的姚爷。 姚子业快走到她面前时,拿下了沾了几滴雨水的军帽夹在腋下,露出那张姣好的俊颜,十分勾人注目。 姚爷无论站到哪里,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无数目光聚集。可今儿的姚爷俊容有些漠,美丽得完美无缺的线条透出一线生冷,却是有几分汉子的硬朗,使得那些看过来的目光见势不好,又急忙收了回去。 姚子业的目光,自然最终落到她身上,这次只是轻轻一落,抿紧的唇角似是惯性要扯一扯酒窝,然僵硬地抿住了原状,泯灭了柔和的目光掠过她后,落在了前方。 站到她这里的他,似乎不是对着她,是在等,等前面从医生办公室里急急忙忙走出来的人。 蔓蔓往回一转头,看到了一个女医生带着两名学生向他们这方向走过来,她认得,那女医生是林佳静病房里几个病人的主治医生。 “姚科,您好。”女医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边是和姚爷殷勤地打招呼,边是介绍身后的两个学生,都是研究生博士生到临床研习的。 姚子业与女医生后面两个毕恭毕敬的学生打过照面后,同样简单向对方介绍身后的人:“陪我来协助工作的陈孝义少校。” 陈孝义是属于默不吭声的那种人,从某种程度上,只要他不开声,躲在明星般的姚爷后面,纵使一样出色都没有人注意。 一个善于藏匿自己的男人。 蔓蔓没有见过陈孝义,不过,她知道自己哥和姚爷的朋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连高大帅那种痞子两个爷都能当知心朋友,足以见两个爷的内心远远是不能她所揣测的。 陈孝义的视线,似乎早落到她身上,对于前面的三名本院医生,却都漫不经心。可姚子业并没有轻易将她介绍给他,而是先和其他三名医生一齐进了病房。 看众人进去的是佳静的病房,蔓蔓当然是跟在了他们后面进去,先不急着去打水了。 病房里半靠在床头上看书的林佳静,突然见到这么一大群人走到自己床边来,慌然搁下放在膝盖上的书,惊疑不定地望着来者。这些人里,主治医生和两个医学生她都是认得的。而夹在其中的绿色军影,其英姿的俊容,让她眼珠子缩成一小圆,心跳如解开了缰绳的野马跳出了马栏。 她绝不会忘记这张脸,这张前所未有的,从第一次,就把她一双眼睛整颗心都给吸住的男人。 从没有人能这样子,让她念念不忘。 她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只要看到他,这颗心就在跳,不由自主,不受她控制。 将一丝颤抖的手藏在被子下,她悄悄地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于是,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以为她这是见到陌生人感到害怕害羞。 “姚科,这就是我们说的那个病人。”女医生在姚子业身旁咬了句后,面向林佳静,温和地笑道,“佳静,今天觉得怎么样?好些没有?” 在女医生与林佳静攀谈的时候,姚子业接过了医学博士生递来的病历夹,但只是随意翻了下,具体的病历他都在对方发来的扫描文件里面浏览过了。反而是陈孝义什么都没有见过,因而他将病历拿给了陈孝义。 陈孝义默默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床上的病人,打量的眼神里和姚爷一样带了股生冷,是剔除了任何情感的专业。在他和姚爷眼里,林佳静美不美,他看不出多少,他能看到的是她不怎么正常的脸色和唇色。 伸手接过姚爷递来的病历,翻开来一看,果如自己观察的:一个看起来病情不似很乐观的病人,但不是没有的治。 在掠到病历上病人的名字林佳静时,猛地眼皮一跳。他这段时间都跟着姚子宝,知道姚子宝晚自习时,无意会在空白的纸上写上这三个字。 心中盘转思绪时,仰起的缄默眸子,却是能从一开始踏进病房后,即挖掘到了林佳静一些不一样的动静。 似是要佐证他的想法,姚子业走近床边,没有预告地握起林佳静的一只手腕。 林佳静一惊之下,连指尖末端都在打颤。 女医生见到忙安抚她说:“这是我们请来的部队里的专家,给你把把脉。” 林佳静迅速低下头,一只手,都要摸到了胸口上去安抚心跳。感觉手腕上接触的那几根指尖,是掐住了她的命脉,她无法挣脱,无力可想。 逐渐,一片淡淡的晕红,渲染在她脸颊。 女医生等人,见了她这幅样子,都不以为有什么。要知道,姚爷的魅力无人能挡。林佳静不过是学生。小女孩见到帅哥的思春现象很正常。 蔓蔓因为他们一群人都围在病床边,不敢挤进去,踮起脚尖,看不到。听他们那些医生说些专业术语,听不懂,干着急。 陈孝义却没有女医生他们那种想法,因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已经知道了半截。姚子宝认得林佳静,林佳静不可能不认得姚子宝,更不可能没有见过姚子业。更何况林佳静的每个动作眼神都充分体现了这一点。 眉宇,深深地皱紧。姚子业为什么带他来看,他似乎看明白了。 姚子业给对方把脉,不过是用了仅仅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此放下那只细小玲珑的手腕。 若非要问他,他刚刚握起她手腕是什么感觉,他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什么美女不曾见过。他的注意力,只会是留在,她是用什么勾引住了姚子宝。 他的弟弟姚子宝,是何等聪明的人,保送清华的学子,不止学业成绩,其它方面也优秀,怎么会轻易落入这个女孩的陷阱里面。 长睐,轻轻地掠过她半边似是苍白的脸孔。 哆颤的长睫毛,如蝉翼,薄薄的吹弹可破的皮肤,一点晕红,可以成一幅娇弱的芙蓉。 我见犹怜。 长睐一眯,心中未免不是轻轻一声冷笑及寒酸:是他太小看她了。 他差点忘了,她年轻,他弟弟也年轻,年轻人的那种荷尔蒙冲动,那种只有印象主义便可以铸造爱情的东西,能让所有年轻人都沉浸在莎士比亚笔下的幻想爱河中。 这一代生活在和平年代物质优越的年轻人,又不像他和陆君当年下过乡吃过非人的苦难,怎知道现实的种种残酷。 他弟弟,需要的是苦头吃。是他和父母以前太纵容他弟弟了,搞到现在,铸成了姚子宝桀骜的性子,自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 决定断想。 他向陈孝义示意后,走了出去。 蔓蔓看他们两个出去,急忙紧张地跟上,想打听消息。 “姚大哥。” 轻轻的一声,阻住了姚子业的脚步。 甚至是回过身来急走两步,迎到她面前,怕她走得过快摔到。 她现在都五个月的肚子了,挺着肚子这样每天来来回回跑医院,其实每个人的意见都很大。但是,又不好说她,怕她反弹。 她哥让他来处理,她哥的意思他也都收到的。如果他处理不了,不能阻断她这种情况下去,她哥就绝对会亲自出马。 “囡囡,你忘了你哥和你说过的话吗?”厉色戴上了向来柔和的眉宇,有点不容她反驳的态度。 蔓蔓望见他有些漠的脸,心思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探试着问道:“怎么了?” 恐她是忘了,他再次把她哥的话拿出来说,这次再加上些警告:“你哥不是和你说过吗?如果你敢在他面前晕倒,这后果不是任何人能承担的。” 她哥那个话啊,她早当成耳边风了。反正她哥是风即是风,是雨即是雨,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至多是风来雨挡。 瞧她撇眉耸肩的模样,就知道是不当一回事。 藏在姚爷背后的陈孝义,看到她这样子,都忽然在心底里想笑。 姚子业甚是无奈的,转头一声叹息之下,伸出了只指头,指尖在她额眉上不受控制地一弹。 摸了下被弹的眉尖,蔓蔓更觉今天的姚爷是反复无常好像吃错了药,赶紧绕回林佳静的问题:“姚大哥,你今天是专门来看病人的病吗?” 她可没有自以为是,以为姚爷会是看在她面子上好心来给林佳静看病,只能是姚爷因为公务而来。 “是,她要用到一些药物,院方让我们来看看,但现在我们过来一看,似乎不太适合我们那药。”姚子业道。 原来真是这样。蔓蔓自个儿点点头。 姚子业却是在这刻看着她一脸无知的脸孔时,想:如果她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恨他?埋怨他? 可不管如何,她终有一天是要与那些温家人分开的,彻底的。然后她身边因为温家人落下的空虚,他们将会以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来弥补上她空缺的感情。 “囡囡。” “嗯?” “不要担心,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看着她的目光,悠长,似乎能穿透一个世纪长远。 绵绵的寓意,无限,令她却是有丝心惊胆战起来。 迷惑,面对他的淡然一笑。 直到,看着他们两个身影消失在楼道口,她依然久久伫立,深思不已。 陈孝义跟在姚子业后面,走下相对安静的住院大楼楼梯时,终于提出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她是——” 问的是蔓蔓。 “她来过我们单位几次,可惜你都不在,没有碰到,但应该有听说过的。”姚子业短短几句话,向他解释了蔓蔓的存在。 陈孝义是一怔,眼睛里似有些不相信的:“她是陆科的妹妹?” “是。” 得到这个肯定的正面回答,陈孝义是更愣了。 君爷的妹妹,君爷用双手的手心小心翼翼捧着的妹妹,以君爷那般傲的性子和目光,不说什么兄妹情谊,若不是什么出色的女性,君爷都不会看在眼里的,不管是不是妹妹。因而是君爷双手小心翼翼捧着的心肝宝贝,该是多优秀的人,可想而知。 没见过真人的人,臆想中,当然是,千金大小姐,至少得像君爷的未婚妻白露那样,军中第一美女,要气质有气质,要美貌有美貌,纵使是比不上白露的美貌,也应有些第一眼即让人感到惊艳的地方。 刚他看到的蔓蔓是什么样,据他打量,一个穿着一件宽敞普通孕妇装的女人,脚上一双再普通不过的棉布鞋。要不是姚子业看起来对她好像与其他人不同,让他有些在意,蔓蔓即属于过目即忘的那种女人,埋没于芸芸人海中容易无法被人察觉。 一惊之下,他是回过头去,想再去仔细端详下蔓蔓,看自己刚才是不是都看错了。 见到他这幅样子,姚子业不禁朗笑:“怎么?觉得不像?” “姚科。”顿觉自己失态了,陈孝义诚恳地承认,“若不是你说,我看我都认不出来,想象不出来。” “如果你知道她现在自己一幅画的拍卖底价是十万,而且,她本人已是一家千万资产的饭馆幕后女老板,你会怎么想?”姚子业绝对不是拿这些话来唬外人,说的只是蔓蔓保守的现状。 陈孝义看得出他这不是在唬弄自己,真真,是要大跌眼球。 刚,他真该再仔细端详几回蔓蔓,或许能挖出不少端倪来。 只是,蔓蔓那副样子,比起病床上的林佳静,实在是不及十分之一的美丽。 说明,真人不露相。 “我被吓到了,姚科。”陈孝义再次诚恳地承认,“你千万别把我这笑话说给陆科听。” 唇角的弧度不由地扯开,姚爷是情不自禁地笑颜满脸。 陈孝义从他这温柔的神色,这袒露胸怀的笑容里面,都能察觉出些什么。 也是,像姚爷这样的人,光是花瓶,是无法勾住其目光的。 林佳静是有几分美丽的小美人,但是,对要求高的男人来说,一个女人的风情,永远是要高于一个女人单纯的外表。林佳静连一分风情都达不到。 姚子业看着他陷入沉思的面孔,笑容逐渐收敛,眸子里露出了些不可测的深色:“对不起,你本是放长假的,我却把你留在了这里帮我看住我弟弟。” “姚科,不要这么说。宝儿他是把我忘了,以前他上小学戴红领巾时,还是我手把手教的他怎么系红领巾。”陈孝义低沉的声音叙述道。 姚子宝不认得他,是因为时间太长了,以致把他忘了。 他和姚子业不是同期生,但是,小时候都是一个大院里的兄弟,一块称兄道弟长大的。姚子宝刚戴上红领巾的时候,他却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搬离了大院。半年前调来这个单位,先是借调,旧单位新单位两边跑来跑去,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没有上过姚家拜访,在新单位里面呆的时间短,除了几个要好的,都极少人知道他。 “他把你这个陈大哥都忘了,我自己都觉得很遗憾。”姚子业皱下眉宇,手指在楼梯扶手上思摸着。 “我也是无意中,没想到会碰上这事。”陈孝义提起。 “他推了人吗?”姚爷的眼倏然冷了下来,饶是对待自己的弟弟,做错事就是做错事。 陈孝义插手管上姚子宝和彭芳这事,主要也就是因为知道姚子宝是自己认识的兄弟的弟弟,小时候,感情还不错。所以,对姚子宝现在这个样子,作为长辈也是忧虑在心头,没法置之不理。 “我想他是无心的。”陈孝义尽可能委婉地说。 无心有心都好。想来都知道,他弟弟现在是几乎脱离了理智,再不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刚在病房里你都见到了。”姚爷沉下了声调说。 陈孝义明白他求证的是什么,眉宇微蹙,倒也坦诚:“她迷恋你。” 是。 他姚子业可曾这般不近情理,非要去阻挠弟弟的好事。但是,这件事的性质不同,要是哪个女人,敢在他们兄弟俩之间滋生起事端,对这种后患无穷的事情,他姚子业再如何使用阴险的手段都好,非得断了这个女人的念想。 陈孝义能理解他的心情,换做是自己,都绝对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女人,哪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 他们是成年人,思维成熟稳重,不像只凭第一印象好事冲动的年轻人。姚子宝那种想着只要对对方好,对方最终会回心转意的想法,太单纯,也太危险了。最少,对他们两个现阶段只会以荷尔蒙冲动来行事的年轻人来说,让他们来谈这种复杂的爱情不合适,一点都不合适,随时都能引发起大火。 唯一解决的方法是,时间,让时间来考验两个年轻人的意志。 他们姚家不是非要阻碍小儿子的情感,但是,有必要让小儿子的情感路走得更理智才能更踏实。 “姚科,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陈孝义道出姚爷找他过来的真实原因。 “看住他,帮我在学校里看住他,给我一周左右的时间,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让人把她送出国去治疗。她决不能在国内尤其在宝儿看得见的地方治病,那等于是引火。”在今天看到了林佳静这幅病了后更我见犹怜的姿态后,姚子业想都能想得到自己弟弟一旦得知她病了会有什么样的可怕冲动,道不定最后还会跪在他这个哥面前来哀求,到时候事情真是不可收拾了。 “我明白了。”陈孝义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 蔓蔓在姚爷来过林佳静的病房之后,心里忡忡起来。当天,林文才是从家乡里赶过来了。和小姑丈打了个照面后,怕家里担心,蔓蔓被迫先回家。 未想,不到第二天,就发生了件大事。 范慎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林佳静病了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询问医生情况。在听说了或许美国的治疗更先进更好的医学论断后,他找到了林文才。 到了第二天,接到温世轩的电话,蔓蔓才知道,范慎原已经博得林文才的同意,送林佳静出国治疗。 对此是大吃一惊:“小姑丈怎么想的?” 林文才怎么会轻易地答应一个陌生人把自己女儿送到国外去治病,这不合情理。 温世轩吞了口唾沫,心绪复杂:“我和你小姑丈沟通过的,我说范经理这个人为人值得信任,而且也是我们温家的亲戚。” 可以说,温世轩这两句算得上打包票的信誉保证,让林文才对范慎原信了一半。 另一半的信誉,是范慎原自己争取来的。 范慎原在林文才面前跪下发了誓言,而且,要求林文才一块陪女儿出国治病。 范慎原做事,本来就很周密,一切安排,合理,且得体。林文才挑不出任何毛病。再考虑到医院的医生都说,当然美国的医疗条件最好,病人能去到美国动手术,最好不过。 林文才就这个女儿,当然是想让女儿得到最好的治疗。 蔓蔓听了这些后,脑子里只盘旋着:医院里的医生都说的话。 明明,阜外的条件也不错,林佳静不是非得出国才能治疗。 “爸,佳静自己怎么想?”她问。 林佳静能怎么想,林文才都决定了的事情,而且听说到美国治疗会更好更快,她当然想更快治好病回来参加高考。 没人,能猜到这其中或许有其它因素在操纵。 蔓蔓晚上在陆家吃饭,一桌子,欢儿不在,陆司令不在,剩下她妈陆夫人,她哥,和她老公。 桌上突然变得很沉静,就是她平常爱开玩笑的老公,都不怎么说话。 “囡囡,多吃一些。”陆夫人无话找话说,实在今晚饭桌上的气氛太僵了。 “妈,我有吃的。”蔓蔓筷子只扒着白饭,食不知味。 陆夫人以为她是担心林佳静的病,道:“不是说联系好了国外的医院,随时准备可以出发了吗?美国的医学应该比我们国内还好吧。” 可以见得,陆夫人对她近来常跑去照顾林佳静,口上不说,心里早也是意见颇大。 林佳静是什么人,是与她女儿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亲戚,怎能让她怀着儿女的女儿整天跑去照顾。 “妈。”蔓蔓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 说,当年她蔓蔓能念上书,有林文才的一份功劳。没有小姑丈林文才的支持,根本没有她蔓蔓今天的才学。 可陆家人肯定听不进这些。 “还担心的话,问你哥的意见。”陆夫人将烫手山芋扔给了大儿子。 抬头,对上她哥那张冷面孔,连饭都可以吃不下。伸出去的手臂,碰了下老公。 蒋衍猜也猜得到这个事是谁在作祟,但是,这是姚家自己的事情,谁都不可以插手。君爷都不会插手的。林佳静,这回非得出国不可。而且出了国后,几年后能回来,还难说。说不定,就此都不回国了。只要姚爷和姚家有这个决心。 他媳妇和林文才、林佳静的感情再好又能怎样。总得想着这后面可怕的后果,一旦林佳静病的事在宝儿那里东窗事发,搞到姚爷头上,谁都吃不消。 林佳静跟着范慎原出国,其实挺好。 再说了,林佳静都不喜欢姚子宝。 蔓蔓纵使只站在林佳静立场上考虑,都知道出国对林佳静有利无害。 回想这一切,蔓蔓也知道老公和自己都不能做什么。因为做什么,都可能是错的,是害了几家人。 这样一来,林佳静出国治病的事,成了定论。 一星期后,各种手续办好,林佳静与林文才,在范慎原的陪伴下,搭乘飞机离开了大陆。 温家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各式各样的反应都有。有人说林佳静真是好运气,说不定出去治完病,成为了富太太了,在国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多少国内的学子想出国留学,都没有这个机会和钱力。 说明,女人长得漂亮,若病似西施,能胜过一切。 温媛接到温浩雪、汪芸芸等这些唠叨的电话后,却是一点都不羡慕。对她来说,林佳静这个狐狸精出了国,能从此消失在她眼里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因为这样一来,没有人能和她争了。以后,温世轩,能专心只照顾她一个人。温世轩与蔓蔓对未来的寄托与念想,自然会回到她的身上。 林佳静病了且跟着范慎原出国的消息,最终传到了在大学里的姚子宝。姚子宝得知这事时,林佳静已经坐上飞机走了。 这个事,各方,都瞒得他很紧。包括之前曾给他发过照片的温媛。 姚子宝能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大家都已经认为没有必要再瞒着他了,反正事已如此。 他的心情,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可想而知。他首先没有想到这事其中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而是第一个念头执意地找上了彭芳质问。 “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是不是!” 在楼道里被他拦住不说,双臂被他掐住,狠力地摇,像是要把她撞到墙上,彭芳抱住头,以免在意外中搞到自己受伤节外生枝。 “你说啊!”他去拽她的手,生气的,愤怒的,而且是不可置信的,不可置信她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女孩子,“你不是说你对我没有一点兴趣吗?为什么对我和她这样,你说,你说!” 彭芳没法说,一她不能说出这是他哥的决定,二他现在是在气头上肯定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 “姚子宝!” 骤然的一声厉喝,在他们两人的头顶上出现。 姚子宝缓慢地转过头,看到了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的陈孝义。 陈孝义缄默的眸子,冷丁丁地对着他:“她本想告诉你,是我要她别对你说的。” 听见他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说什么?”听到他这话,姚子宝松开了她,转身,几步跃上台阶,站到了他面前,一双像是被惹急了的野兽的目光,咄咄地看着他,“你别以为,你能抓住我哥的小辫子。你别以为你能恫吓到我和我哥。更别以为你是什么人可以来插手我的事情!” 手指,只是在姚子宝气腾腾的衣领上若无其事地弹一弹:“姚子宝,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不去想方设法取得对方喜欢,而是一心责怪另一个女孩子,你这不是很窝囊的行为吗?” 什么叫青涩毛孩与一个成熟男人的区别。 一句话可见分晓。 姚子宝一霎慌乱,答不上来:“你,她,她阻挠我——” “她阻挠你什么?不就没有告诉你人家病了的事吗?她凭什么知道了非得告诉你?你是她什么人?可以非得这样威胁她恫吓她到事后还要指责她?” 姚子宝慌然掠过站在底下的彭芳:她是他什么人?是,她不是他任何人,而且是他自己拒绝的,他凭什么去要求她?但是—— 幽冷的眸子,有力地揪住他脸上的那丝愤慨和不甘:“姚子宝,都说了这事是我不让她说的,有本事,你就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 【170】雾影重重的饭馆 幽谧的房间,一只手拉开了窗帘,缕缕阳光悬浮着金色的颗粒,从窗户落进到室内。 墙壁悬挂的传世画作,富贵豪华的灯盏,白色的纯羊毛地毯,做工精巧透着阵阵芬芳的桃木家具,一个年代久远色彩斑斓的景泰蓝花尊。 无一不是显出富有及尊贵。 一个身着黑色燕尾礼服的管家,左手操着把大剪刀,咔嚓,咔嚓,利落地裁剪园艺从院子里采摘后献上来的花枝,弄了一大束后询问主人:“可以吗?” 一场公务对话,往往是这样开始的。 听不懂的人,只以为在问花。 “当然不可以。”回答的人摇摇头。 “可是——”手像是无措地摆弄花枝,“夫人不怕,他飞往美国后,留下的人不足以替代他,这样下去,饭馆的经营会出现问题。” “他留下了什么人?” “王学斌。” “这样,你让人去告诉王学斌。让他一面对他们祖孙俩继续装聋作哑,一面,其实这样更好,方便我们直接向饭馆投入资金。” “还要继续追加资金吗?之前追加了两百万,但是,对方好像不再接受。” “就因为对方不接受,我们这不需要找办法直接追加吗?” 听到她微斥的话声,对方默了。 “追加资金是必要的。”她重申,“必须在这个市场上稳定下来,达到一定份额,随时防止江家的反扑。江家一动,杨家不动,是不可能的。那对姐妹狼狈为奸,手段一样恶毒,到如今已是谁也离不开谁。” “我这就打电话去告诉王学斌。” …… 范慎原离开大陆去了美国后,一度,杜宇等人十分担心。 论经营管理,【画饼充饥】自出现第一次危机以来,都是范慎原出面化解。在平常的管理中,范慎原有管理庞大机构的经验,安排井井有条,饭馆在他管理下,经营秩序正常,业绩蒸蒸日上,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若说,蔓蔓是饭馆的头,范慎原就是饭馆的手和脚,帮蔓蔓将理念脚踏实地地实践出来。 范慎原当然不可能撒手就走,离开前,在自己回来之前,定是要指定人代替自己的位置,做个负责任的企业人。 他指定了王学斌。 王学斌非经营管理出身,然在大学里已是小有名气的学生会干部,有自己的独立社团。毕业后出外打拼,没有走专业路线,与范慎原相遇后博得范慎原的赏识,被范慎原亲手提干。 两人来到【画饼充饥】后,因为万事都是范慎原牵头做主,王学斌,像是变成了一个隐形人,只是充当给范慎原跑路的角色。如今范慎原一走,他从幕后走到了幕前,端的仍是一种幕后的谦虚的态度,没有一点以前范慎原掌管饭馆的凌厉态势。 一开始,是让蔓蔓他们担心了一把。 几天后,蔓蔓顿觉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的这个师哥,从大学时代认识一直都是不喜欢抛头露面,但这不妨碍他发挥他的能力。 范慎原离开后,饭馆管理层一直处于一种平静的状态,各人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各司其职的局面,稳定了离开了范慎原之后的整个【画饼充饥】。 王学斌用的是什么方法让所有人安心工作,杜宇和蔓蔓小声商量过,都没有个结论。两个人,突然都意识到,或许真正卧虎藏龙的人是王学斌。 “师哥,你看,靠得住吗?”蔓蔓对王学斌的掌权,还是稍有些犹豫的。 范慎原后期与她养父之间的亲密关系,让她得以去信任范慎原。 王学斌,充其量只是她大学时期的师兄。在大学里都接触不多,谈认识,不到什么特别的地步。不像杜宇,认识了多年,又是她死党的老公,各种风雨共同经历,早已是同甘共苦。 “我觉得嘛——”杜宇搔着下巴颌,苦思冥想的样子,“我曾经揍过他一拳,就因为他把你们带去了危险的地方,让你们差点丢失了性命。” 说的是当年王学斌暑假把他们带去修学旅行时,遇上长江洪水,众人被灾难分散。后来王学斌竭尽全力将所有人找回来,也算弥补了自己的过失。 “那是意外,怨不得任何人。”蔓蔓现在回忆起整件事,不觉得王学斌在这事上有主观过错。 “论心肠,他是挺好的,养狗养猫。”杜宇点着头说。 一个能养狗养猫的人,在大学时期起已经喜欢各种慈善事业的人,是不太可能做坏事的。 “我想,谈都不用谈了。”蔓蔓决定,如果她这时候去和王学斌提出交涉的质疑,要对方保证,等于怀疑了王学斌的人品,搞砸了师兄妹之前的感情不说,会让王学斌恼羞成怒。 一个清高的人,往往更在意名声。 “就这样吧。”杜宇赞同了她的想法,又关心地望着她叮嘱她说,“饭馆里有什么事,我盯着。你也别总操心这里,安心生产要紧。” 对于他人经常念叨的要她多休息怎样,蔓蔓都觉得众人有些小心翼翼过头。她如今挺好的,近六个月大的肚子,每天,还坚持散步,爬楼梯。 孕妇不能整天呆在家,到时候连生都不能生。 没想,她这点,首先赞成的是她哥。 她哥要她顺产,要她自己生,不喜欢她剖腹产。谁敢在她哥面前提一句要她准备剖腹产的,都得被她哥给嫉恨上这样一种可怕的程度。 “初夏上回去产检时,说了她骨盆出口小,胎儿有些大,到时候剖腹产的可能性较大。”杜宇听着提起自己和老婆,说,“我觉得剖腹产挺好的,至少,现在预先有安排的剖腹产都挺安全的。顺产如果中间难产了,突然改变为剖腹产,听说更危险。” 初夏本人,对在肚子上刮一刀,没有什么想法。因为听说打了麻药不疼,而如果顺产的话会痛得半死。 蔓蔓知道这些要她改为剖腹产的话,绝不会是出自方敏的口。 方敏近来很忙,忙到什么程度,都几乎没有时间来见她们,让助手给她们做完检查后把报告传真到她工作的地方查看,再给她们电话要她们安心。 幸好怀孕到现在,她和初夏都顺顺利利的。初夏的预产期是提前她一个月左右。 蔓蔓偷偷摸摸到饭馆,之后杜宇偷偷送她回去。两人见时间差不多,杜宇送她下楼。两人经过前台服务中心,听到一个服务生在接听订桌电话: “三张桌子,三十六个人,今晚七点……这么大的包厢,只能在我们的新分店里面有,到时候可能你们需要转移到我们那边的分店,我这边,也是可以帮你们先联系同事订好位子的……哦,赵先生,你是问,到了那边后有没有一样的五折是不是?这个,我需要问问我们老板再能答复您,是的,麻烦稍等。” 【画饼充饥】开业至今,唯一给一位客人打过折头,赵文生的名字,现在在【画饼充饥】内部员工里面,都很有名气。一听,即知道是谁。 杜宇望着蔓蔓:“这是你老公姐夫,想办宴吗?” 赵文生哪有什么事要办宴。 蔓蔓脑子里闪过那晚上的事,唇角不禁扯开了,扯出了一丝诡异的弧度,吩咐说:“告诉他们,打折头没有问题。” 有老板这句允诺,服务生立马把话传给了赵文生。 “这是怎么回事?”杜宇开着车送她回家时,一边又问。 好奇心可以毒死猫的。 “还不是我哥的主意。”月儿眉撇了再撇,眉梢扬着,像飞扬的柳枝,肆意非凡,“他说他妒忌赵大哥在我这里吃饭打了个五折。然后,他在我这里曾经吃的一次饭,却是全价。” 杜宇吃吃吃笑了起来,对他们兄妹这样的场面深感有趣:“他不是知道饭馆是你开的吗?” “他是没说。可姚大哥说他早猜到了,这是变着法子,想让我自己招了。”蔓蔓眉眼鼻子里一细哼。 她哥的主意臭得像臭鸡蛋——唯我独尊。 凭什么,她得在他面前主动招了。 他要和她兜圈子,她如数奉陪就是。 “你想怎么做?”杜宇有趣地看着她雀雀欲试的模样。 蔓蔓一撇眉,拿出干架的态势:“不就是请大哥吃顿饭吗?别说他拉三十几个人来,就是拉一万人来,我都请得起!” 君爷哪知道自己妹子和自己较上了劲。 在科室里面自己人安排了要去【画饼充饥】吃饭时,他什么都不知情,一如既往处理繁琐庞大的日常公务。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徐美琳带着赵文生,到他办公室里和他最后汇报时说:“陆科,那这样,今晚晚上七点钟,科室里面一共三十六个人,在【画饼充饥】第二分店集中用餐。” “嗯?”提到【画饼充饥】四个字,君爷的脑袋才从埋首的公文里抬起来。 “近期科室里不是来了不少新人吗?迎新会迟迟没有开,大伙儿吃顿饭,给新旧员工联系下感情,这是在很久以前的科室会议上已经定下来的事。恰好,陈少校在原有单位那边结束了工作关系,休完假回来。如果这事再不办,新员工都成老员工了。”徐美琳一一详尽地做着解释,提醒公务繁忙很容易把这些琐事忘却了的领导。 君爷对这些科室里搞生活活动的琐事,因都不是什么大事,向来都是交给徐美琳去管。而徐美琳向来做的很好,让他放心,他极少插手。每次,都要徐美琳再三提起,他才能记起。徐美琳知道他这个习惯后,通常是都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了,方是来和他说,他届时只要出席即可以了,不需他操心任何事情。 “是这事啊。”君爷把背靠在了办公椅上,一支笔擦着额眉,似乎想的,还不止是徐美琳说的餐饮这么简单。 “有问题吗,陆科?”徐美琳问。 她只是组织一场饭局让新旧同事联络感情,君爷是领导,要想的是怎么和自己有心招进来的下属打好更近一步关系。 君爷的脑子绕在了新近员工的名单上,问:“你有没有打听陈少校他们那些人,口味是什么样的?” 俨然,君爷的头一个关注目标是陈孝义。 徐美琳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和君爷合作这么多年,知道领导爱搞突击检查,问的问题向来风马牛不相及,有备而来自然答的轻松:“陈少校是本地人,这个口味好处理。却是范淑霞,她的口味比较奇怪。但不管这些新来的员工,来自哪里什么口味都好,听说科室这次是要去吃素菜,都非常有兴趣。” “素菜?” 君爷的口气问的有些蹊跷,徐美琳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声提醒他:“陆科,你不是忘了吧?上回,大伙儿吃饭时,你家里人也在,你说了,下次科室吃饭,都到【画饼充饥】,【画饼充饥】以素菜为主。” 喔,他记起了,当着妹妹的面信誓旦旦要到【画饼充饥】宰一顿【画饼充饥】。 笔,悠扬地在指间转了圈,看向赵文生:“说好打五折了?” 赵文生天知道蔓蔓怎么想,天知道他们两兄妹想搞什么对抗赛,哪敢真保证一定蔓蔓给打五折,保守地说:“陆科,我打了电话去订位子时问了,对方答应说会给打折头,具体打多少没有说。” 可君爷早把他的五折给惦记上嫉恨上了,听他这一明哲保身的说法可不买账,道:“那可怎么办?我记得上回科室里面的人,都当着你的面说好你出马,要五折的说法。菜多好吃都好,若是到最后,这个消费的金额不能达到众人的预想,大家这心里肯定吃得不舒服。” 君爷的科室里吃饭,没有公款一说,拿的都是平日里从大家工资中扣出的一小部分作为科室公共活动资金。也即是说,这吃的钱,都是掏到了每个人的腰包里头。 赵文生都知道他故意这一说,是要把自己罪名给扣实了,领导要拿你你能怎么办,只能是愿赌服输,眼镜片上爽快地闪过一抹利光:“陆科,这样好了,若饭馆打的是五折以上,多出来的钱,由我来请大伙儿吃这一顿。” 徐美琳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感觉这玩笑是不是开大了,刚想插话。 君爷提前她,点下头,冷面阎王笑起来只有诡异一说:“行,还是赵组长大方,相信每个人都会感激你的。” 想来,君爷想的是,去到【画饼充饥】,最多打个五折。纵使只是打五折,足够宰他妹妹一顿了。 你别说,据他了解,【画饼充饥】说素菜为主,但如今,也是不乏高档菜的,只要再点上几样高消费的,一桌十几人吃下来,没有个两三万?三桌吃起来,包厢,加酒水加服务费,得十万打底。 君爷一门心思冲着去宰妹妹。因为他很清楚,他妹妹那个从温世轩继承来的小气性子。所以,今天非得狠狠宰一顿不可。 姚爷也是几乎都忘了有那晚上约好去蔓蔓饭馆的赌约,听徐美琳过来说起,眉儿一扬:“陆科怎么说?” 徐美琳觉得几个领导挺怪异的,明明都是领导自己指定的【画饼充饥】,怎么个个反问起她来,不高兴道:“陆科说好啊,去哪里吃不是姚科你和陆科定下的吗?” 听到罪名抛到自己头上,姚爷立马不干了,澄清:“是他自己说要去那里的,和我无关。” 君爷想去宰他妹妹,能和他什么干系。 他不过是个爱看戏的。 很想知道他们两兄妹最后这事怎么收场。 “姚科你不赞成科室吃饭去【画饼充饥】?”听到领导这么说,徐美琳自然要再问一下。 “怎么可能?”姚爷情不自禁笑,差点漏了馅儿,忙低下头,装作忙事,模糊带过,“这事陆科说好,就好。” 徐美琳怪异地瞥他们几眼。 晚上,君爷带着一帮人上【画饼充饥】宰妹妹的场子。 蔓蔓在家,陆司令没有回家,她哥她知道不会回家吃饭,陆夫人被朋友家邀去,刚好剩下她和自己老公。 蒋衍向来消息灵通,坐到自家小饭桌前,和老婆吃饭时问:“大舅子今晚到你的饭馆去吃饭了?” 给老公盛了碗满满的一碗米饭,蔓蔓淡淡地说:“是啊。怎么?你也想带同事到我饭馆去吃,想要折头?” 蒋衍哪敢学大舅子宰自己老婆,忙说:“我要是带人去,会让他们掏钱。” 老公说话,就是艺术。瞧,叫其他人去老婆饭馆吃饭要其他人掏钱,自己都不掏钱,要知道自己的钱,也是老婆口袋里的钱。自己花了,老婆照样心疼。 “贫嘴!”嗔娇地白一眼老公的花言巧语。 说回来,她老公比她哥贴心多了。 想她哥想什么呢? 尽想着怎么宰她这个妹妹。 虽说她是饭馆的幕后大老板,但是,给自己亲戚吃饭开专权通道免费打折头这种事,在公司里影响不好。名义上给她哥打折头,到时候她哥在她饭馆里吃饭打的折头的钱,都得她自己拿钱补上给公司。 她相信她哥也不是不知道这回事。 老婆是省钱专家,小气性子一流,蒋衍生怕她被大舅子这一宰,给气在了心头里,安抚她说:“若大舅子宰的多了,我和他去说,说这饭馆赚钱不容易。吃一顿,就算了。” 那是,每次君爷都带着人去宰,谁能吃得消,她再赚多少都不够她哥宰。 然而,他这回是算错了。 勺子舀着汤,月儿眉轻扬着,是不淡不咸的:“他每天带人来宰我都没有关系,不就是请他和他朋友吃饭吗?包他和他朋友三餐都没有关系。他们要吃什么就吃什么,只要他们自己当医生的,都不怕得高血脂高血压等富贵病。貌似,现在一颗药,比在我那里吃一顿,都要贵吧。” 听了老婆这话,蒋衍只差被一口饭呛死。 从不知道老婆这般狠毒的。 他媳妇是个小腹黑,典型的。 蒋衍现在不同情被大舅子宰的老婆了,反而是十分担心起去宰老婆的大舅子。 “你设了什么圈套给他?” 小声问媳妇,担心被千里之外的大舅子听见了,这戏也就没有的看了。 “说什么啊。我怎么设圈套给他了?难道我还能在菜里面放老鼠药毒死他?”蔓蔓再白老公几眼,无趣透了的说,她这回,可是真心是请她哥吃饭。 她蔓蔓做妹子的心胸宽广,不和大哥计较。 老婆这话他要是信了,他就不是她老公了。 嘴角嚼着老婆亲手做的菜,津津有味,蒋衍叹:大舅子你好自为之吧。 君爷带着人到了【画饼充饥】。吃饭的地点,包厢,早在蔓蔓的吩咐下准备好了,是最好的场所,堪比【天下第一饭庄】的装修。 众人进了高级包厢后,啧啧赞叹:“这里,看起来消费不低啊。” 是到过【画饼充饥】吃饭的人,都不知道【画饼充饥】里有这样的地方。 【画饼充饥】开初,的确走的是中低端消费路线,目标按照蔓蔓的设想,首先要普通老百姓吃得起吃的放心,如今随着【画饼充饥】业务的增长和扩大,这个设想和经营路线作为主体一直没有变。 可范慎原是餐饮行业里面的老手,知道光是做一种业务板块是不行的。于是,在二期开设的饭店里,有意增加了高端群体消费的包厢。 这种特意打造的包厢及高级服务理念,是装饰豪华的【天下第一饭庄】都不能相比的,谁让范慎原本身是时尚界的人,对全世界的奢侈消费领域都涉及甚广甚深,打造出来的高端消费领域是更不一般,在京城时尚界里都能带起一阵旋风。 【画饼充饥】这种高端消费包厢,在全城,只有十个。君爷带着人现在进入的这个,叫做十个里面的顶级包厢,【画饼充饥】里金字塔的尖端。 要进入这样的包厢,外面的客人想订都订不到,必须有内部通道。 看到墙上悬挂的装饰壁画,一幅的拍卖价格都是上百万时,众人的眼球再次快跌了出来。 这里,绝对不是普通的包厢。 赵文生开始慌张起自己下的海口,拉住一个服务生:“这里最低消费多少?” 同是匆匆忙忙慌慌张张来问同一个问题的,还有徐美琳。 吃的虽然不是公款不怕被人查,但是这消费太大,也不好向众人解释,大家都是拿工资的,又不是大富翁。 服务生似乎被人先交代过,神秘地朝他们一眨眼:“这里没有最低或是最高消费,我们不搞这些的。你们吃多少钱算多少钱。” “服务费呢?” “你们安心吃吧。我们这里消费是明账,不会乱收费的。” 赵文生和徐美琳,同是摸了下钱包。 他们如今都进到包厢里面,骑虎难下,想打退堂鼓,也不可能,会失掉领导的面子。 赵文生只能祈祷着,蔓蔓给他们打多点折头。虽然他不知道蔓蔓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是想宰回她哥吗? 有这个可能,几乎所有蔓蔓身边的人都知道蔓蔓省钱专家的外号。 君爷是带了大钞和银行卡过来的,不怕妹妹不请他,不请他更好,他有了下一步的借口。 一帮人坐下吃饭。 每个人都对这里优雅的环境和无微不至的服务,产生了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状态。 究竟在这里吃饭会花多少钱? 赵文生带他们来吃能拿多少折头。 这是所有人脑子里都在盘绕的念头,比起吃任何山珍海味,都来得让他们感到兴趣。 君爷翻着菜谱,一方面督促下面的人点菜,一方面怕下面的人太省钱,随手一指,指到最贵的那几个菜。 他们这帮人不喝酒,但喝茶,君爷指明要最好的茶。 一壶茶都要多少钱可想而知。 负责科室财务支出的徐美琳浑身冒汗,毫无主意之下,找同甘共苦的赵文生再度商议:“陆科这是怎么了?我跟了他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样大出血。” 赵文生拉开苦涩的唇角,一言难尽。 能是怎样? 不过是他们一帮人,沦为了陆家两兄妹战争的炮灰。 “你也不用担心,不够我先来垫上。”赵文生安慰她说。 “谢谢你了,赵组长。”徐美琳拿着帕子擦擦汗,观看那坐在中间的两个领导,都是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太诡异了。 据她所知,两爷,都不是喜欢大出血大消费的人,平常比他们这些人都低调。在外面吃公务餐的价格,比他们普通员工还低。 几乎所有跟过两个爷的,都觉得今晚两爷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君爷转着腕表,问姚爷:“陈少校说他什么时候到?” “大学的军训今天结束。他说参加完下午学生的告别式,就过来。”姚爷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旋转眼前的杯子,能看出一些心事。 他让陈孝义帮他去压着他弟弟,而他毫不知情的弟弟,似乎是把陈孝义给记上了。 这次军训,给姚子宝留下的最深印象是,不是林佳静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范慎原出国了,而是陈孝义这么个人。 大学里面,早在上午进行了军训结果表演后,代表军训正式结束。 教官们,是在下午一一离开,回归自己所在部队。 学生们,和教官在这段期间培养了不少感情,纷纷和教官在离去之前告别,有的班,还专门为自己的教官举行了送别仪式。 彭芳和姚子宝所在的班,就为班长小七和陈孝义,举行了个小小的欢送礼。他们向学校外的蛋糕店定制了大尺寸的蛋糕,插上了蜡烛。派人去邀请两位教官过来,想给两个教官一个惊喜。 小七猜得到是学生搞的动静,被学生一叫,欣然而去。 能得到学生的赏识,小七这个教官也当得高兴。 陈孝义则不一样,他只是休假期间,来这里帮姚子业看着他弟弟,算不上这期军训里面的教官。无功不受禄的原则,让他没有接受学生的邀请。 他没有想到,他这个决定,可让一帮学生都急坏了脑筋。 陈石头,这是如今学生们给他起的外号。虽然,他不直接参与到军训的教学里面,但是,在平日军训的场间休息时,学生们时时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在女同学眼里面,他高大英俊,富有军人气概。 在男同学眼里,他有种神秘的生冷,而且,他和小七那些新兵蛋子不同,是真正参加过实战的军官。 有能力,有魅力。 不止他们班里的学生,就是其他班里的学生,都无一对他钦佩的,跑过来这个欢送会里,只为了最后见一面陈石头,然后,各人最想拿到的是,今后与陈石头的联络方式。 “怎么办?都去了三个人了,都没法说动陈石头。”从教官办公室里跑回来的同学擦着满头大汗说,“而且,他在收拾物品,要走了。” “陈石头,真是块石头。谁都啃不动。” 众人议论纷纷时,却都把目光搁在了彭芳。 彭芳面对众人射来的目光,一汗:“看着我做什么?” “阿芳,你和陈石头不是单独说过话吗?你去和他说说看。”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同学,发现了陈石头曾与她单独接触过。 彭芳摇头摆手想否认,被几个同学硬拉着到教官办公室。 “阿芳,你别瞒我们了,你口袋里不是装着他的手帕吗?”同宿舍的某舍友,贴在她耳边偷偷地说。 口袋里的手帕,感觉是慰着胸口。想起三番两次,他在姚子宝面前维护她残留的那丝自尊,虽然知道他只是出于她表哥的关系这么做,但是,仍让她感到了寒凉里的一股暖流。 鼓起勇气,在门板上敲了两声。 “进来。”里面是他一成不变的声音。 她轻微拧转门把推门进去。 他修竹的背影向着她,两手在收拾桌上的物品,包括公务杯,还有她和姚子宝写的检查报告,被他拿起来后,似乎又看了几眼。 缄默的眉宇有一丝的拧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教官。”她走到他身后,曼声,忐忑地称呼。 听出是她的声音,他转过了身,缓慢思索的目光俯瞰她稍低的头:“怎么说?” “大家请你过去一趟。” “我没有时间过去。” 一句公事公办的话,连冷暖都不含,可以让所有人瞬间气馁。 陈石头的心是石头做的吧。 她的眉,也是紧了起来,心思,要不是她表哥那层关系在,他怕是连对她能怎样都不知道。 想撤出去,但是,明显外面的同学都不让,纷纷挤在拥挤的门缝里给她打手势: 要个签名! 要个电话号码! 要个联系地址! 要求真多~ 她咕哝着的话,被背对她的他,听见了。 “怎么说?”他再次转回身,语调没有不悦,依旧是秉着很好的公事公办的调儿。 这种调儿,却比他任何反应,都更能惹恼人。 “陈教官。”她肺腑里吸口气,双手交叉在背后,以一副同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您看,您最少得把联络方式告诉我们吧。不然我回去后,我同学都饶不了我。我可以发誓,我要是什么都没有能从你这里拿到,一出这个门,我得挺尸了。” 她调皮的话,是勾起了他青春时的印记了。 也是,他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什么都感到忒别有趣,对教官、老师,有种探求的本能,是心底对未来的渴求和向往。 撕下张便签纸,随意抽出一支圆珠笔,在上面写了个地址,递给她。 她双手感激地接过后,却只见一串地址,扬起的眉不免沮丧地落了下来:“连电话号码都没有吗?” “我不喜欢女性骚乱,部队里也不允许性骚乱。”他公事公办,掷地有声。 一道雷劈中。 她木了。 陈石头要么不说,说出来的话的直白度,可以是惊天动地的天雷,把人劈死的。 “怎么说?” 见她没有动,他第三次转回来问,作为教官,有始有终,他表现的极为耐心,是个公事公办的好榜样。 “陈教官。”她拾掇下脸上的表情,笑一笑,“有没有人说你是石头做的?” 后来,他提起公文包,走出大学时,一时脑子里总在盘旋她这句话。 问他是不是石头做的,这是什么意思? 入伍多年,他是秉持一种军人更需公正办事的念头,像这次,他受姚子业所托,来压姚子宝。姚子宝被他压得一肚子怨气,他照压不误,哪怕姚子宝就此把他怨上,他都不希望看到姚子宝将来走错了路。 现在,他离开学校了,完成任务。姚子宝在军训期间被他束缚着,已经失去了去追林佳静的最佳时期,而且,被他说了一顿后,对彭芳,也不敢找茬了。 做个石头人,只要能完成任务,对他来说,没有得失。 去参加聚餐时,他是可以问心无愧与两个兄长交代了。 他的位子,被安排在姚子业和赵文生中间,与君爷只隔一个座位。 姚爷主动给他倒了茶,以表辛苦。 “既然陈少校来了,上菜吧。”君爷吩咐。 徐美琳这时出声:“方医生还没有到。” 【171】强大腹黑的蔓蔓 “打个电话。”姚爷当即吩咐。 徐美琳马上再次拨打了方敏的电话。今天早上她打过去时,方敏本来应好,会赶过来的。 对面电话手机声都是嘟嘟嘟,没有人接。 君爷撇了眉:“知道她是去了哪里吗?” 对方敏的行踪,姚爷略知一二,道:“她应该又是去部队里的医院了。” 端起的茶杯,沾到唇边,冷眸里闪过一道光:“又是那个老太婆让她去的吗?” 说的是蒋母。 “应该是吧。”姚爷轻轻地一句复杂的悠叹,“她在那边的棘手病例,也只有这一个。” 金美辰的情况是挺棘手的,早在怀孕五个月开始,出现了子痫。 “既然怀孕初期都知道预后不佳,为什么不提早终止妊娠?”陈孝义只是听病例,不免提出了疑问。 方敏的名气,只要业内的,都知道。不觉得方敏会做出这样错误的医学判定。 赵文生捉着茶杯绕圈圈,为方敏苦悲:“病人及家属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当医生的,总不能架着病人去做流产吧。” 外人听了只觉更奇怪了:明明都知道危险极大,可能是母子都会死于非命,为什么坚持生?当老公的难道都不怕失去老婆? 两爷是冷冷一笑。 蒋飞能心疼这个老婆? 蒋飞是巴不得这个老婆死掉呢。 至于金美辰,自己知道,如果这回她不能靠着孩子翻身,革命不成功,她自己早晚都得完蛋。 蒋母,是只要孙子的人。 赵文生对岳母忌讳不提。 “这样的情况,若是迫不得已保到最后,肯定是要提前引产早产,三个孩子的存活率难说。”陈孝义只是就事论事,不知道其中的复杂关系。 赵文生一听,冲他道:“你别乌鸦嘴。” 到时候新生儿真是出什么毛病,蒋母不管三七二十一,这把老脸都能在赵文生面前拉下,来缠赵文生。 徐美琳好不容易接通了方敏工作地方的电话,对面是嘈杂声一片,不时能听到里面夹杂了一些不善的辱骂的话语。于是她捂住话筒,对领导说:“好像那边出了问题。” 两爷面对面一看。 姚爷伸出手,接过徐美琳手里的电话。 “是谁?有什么事?”电话对面接电话的护士,声调紧张,不耐烦。 “我找方敏。” “方医生?方医生她忙着呢,没空。” “她忙什么?” “你是她什么人?”姚爷的口气,引起了护士的注意。 姚爷吐口气:“我是她领导。” 听到领导两个字,护士是更紧张了:“方医生她在忙着抢救病人。这样,我等她出来,会告诉她。” “她抢救哪个病人?”姚爷并不让对方把电话挂断,一直追问。 对方是无奈至极,只好把事情的概况全部说出来。 原来金美辰的治疗是一回事。然金美辰不是军人,只是军人家属,并不享受国家军人的医疗费用报销规定,她又是没有了工作,没有交医保,所有医疗费用只能是病人或病人家属自掏腰包。随着金美辰病情的进展,用药越来越多,用的好药越来越贵,逐渐,超出了蒋飞和蒋母的预计。 最近一期医院方面给他们结完账目催他们缴费,总额达到了十几万。 孩子都没有生,离生产还有这么多个月。蒋飞和蒋母感到吃不消了,合议之下来到医生办公室找方敏,要求减免医药费。这些药费不是方敏定的,方敏怎么可能给他们减。而且每次给病人使用昂贵药物时都和他们母子说明了,药很贵。他们母子当时说药费多贵都没有问题,然而现在用完药了,就来反口,赖账。 方敏听着他们的话挺气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看不起病的贫困家庭,只是有钱舍不得花而已。因此,帮他们去申请贫困病人救助基金这样的事,肯定是不肯的。基金要用到真正有需要的病人。 蒋飞和蒋母,一不做二不休,堵在方敏的办公室里,方敏若不答应,不让方敏走。 从耍赖,到缠死你,到骂死你。 这不,电话里传出的争吵声,是蒋飞和方敏在对骂。 蒋母则够狡猾的,一会儿帮儿子说话,一会儿帮方敏说话,搞得外围的人看了,都不知道谁对谁错,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姚爷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护士去和方敏说自己是谁,让方敏打电话回复给自己。接着,挂完电话,与君爷说:“她来不了。” 这一说,所有知情的人都闷闷不乐的。 只是医药费,都闹得不可开交。若一旦之后病人的病情真出了什么问题,后果可想。何况,这病人的病情预后凶险。 直到酒店服务生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菜时,已经拖了半个多钟头,方敏都一直没有能打电话回来。姚爷看着方敏回来无望,交代服务生可以上菜,一边是与君爷继续合议。 “从今天开始,让方敏把所有金美辰的就诊病历病案都传真一份到我们这里备份,我们要时时刻刻盯着,避免出错。到时候免得对方想打起官司,我们会措手不及。” 两爷合计了这么办后,刚好陈孝义回来暂时比较空闲,让陈孝义继续跟踪这个事的进展。 服务生来来往往,陆续上菜。不会儿,满桌的丰肴,琳琅满目。色彩鲜嫩的菜色盘饰,引人直流口水。 在【画饼充饥】吃过饭的,都知道这里设计的菜品不会差。今是夹起来一尝,果真高端消费的要比平日里的更胜于一筹。一分钱一分货。 其他未曾尝过【画饼充饥】饭食的,仅一口,都已露出惊诧的神色。 “好吃。真是好吃。” 众人赞不绝口。 陈孝义贴了赵文生的耳朵问:“都说你能在这里吃饭拿折扣,你和这里的老板什么关系?” 赵文生心中这个苦逼,小心指着君爷的方向:“你问陆科吧。实不相瞒,他和老板的关系比我更亲上不知道多少倍。” “是吗?”陈孝义是个聪明人,赵文生这一暗指,再加上姚爷说过的话,马上联想到了答案,这下更惊了。 姚爷说的话不是夸张,蔓蔓真是个大老板,完全看不出来! “那怎么是你拿折头?”陈孝义再问。 “别问我。”赵文生只觉自己是阴差阳错踏进了他们兄妹的浑水,倒霉透顶,只能认栽。 陈孝义拿纸巾擦下嘴时,观察两爷边吃边说。君爷那张冷面孔,夹着菜送进口里时,眉宇是一时松一时紧的,可见其心里的情绪是有多复杂。 他们兄妹俩是怎么了? “对了,听说陆科的妹妹是你媳妇的弟媳?” “是。”赵文生话匣子打开,“蒋衍也是军人。” “蒋衍?” “蒋中校,现是调进国防大学里当教官。”见他思索的模样,赵文生挑下眉,“怎么,你认得?” “好像认得。”陈孝义模糊的一声答应,却是就坐在旁边的姚子业眯了下眼睛。 “认得?”赵文生来了兴致,眉眼雀跃,追问究竟。 “几年前长江发大水时,运送伤病员时认识的。”陈孝义低着眉,低调地说,“他人挺不错,后来一直有联络。是有听说他今年年初不吭不声娶了媳妇,但没有想到是陆科的妹妹。” 说到几年前那场抗灾,赵文生感慨地说:“当年我预备着出国了,就没有去成前线。陆科和姚科当年是去了。陆科好像是去到最前线,在一线做了很长时间。” “听说陆科遭遇了不少危险。”陈孝义说完这句,警惕地闭住了口,对自己无意露出的话很不满意。 应说是没想到兜了一圈,这几年自己认识的人都牵连在了一起,导致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现在回想当初认识蒋衍时,蒋衍的伤,好像还是陆科第一时间给处理的。那时候伤病员那么多,不知道陆科是否自己记得,大概是都不记得了。而蒋衍当时转运到后方时,因为是木桩砸中了后脑,一时昏迷不能醒。他作为转运伤员的负责人,把蒋衍送到后方这一长途线路中,十分清楚蒋衍从昏迷到逐渐清醒的整个情况。 蒋衍一开始醒来时,是连自己的名都记不清楚的。而且,他穿的军装上没有任何部队的编号标志,是老百姓把他从受伤的地点送到部队的,导致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找寻自己的身份。 可是很奇怪,在蒋衍一切都似乎忘了的情况下,却始终记得是一个女的在最后关头救了自己。 “她喊了我一声,不然,我不止是被木桩砸到,是要被落下的电线给卷中,触电。她救了我一命,但我不知道她是谁。不过,绝不是我认识的女孩子。” 蒋衍这段奇妙的清楚的记忆,到后来找到救他的老乡时得到了亲口证实,是个女孩子第一时间发现他找人救了他。 至于蒋衍后来怎么都记起自己的事情,则要追溯到蒋衍的所属部队和家人都未找到时,有个自称是蒋衍的朋友的人,先找到了蒋衍受伤所在的医院,刚好是他接待。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诧异的感觉,因为对方是个有钱的生意人。 军人是不能经商的,而富商的子弟,极少会参军。 后来都确定了蒋衍是出身于军人家庭后,他与蒋衍算有点交情了,问起蒋衍那个朋友是谁怎么会认得。蒋衍自己才说出,未参军之前,自己与一两个生意人是有些交往。 “这么说,你与我老婆的弟弟,是有五六年交情了?”赵文生稍感惊讶地扶起纤巧的眼镜架。 “有吧。”陈孝义思摸着说。 “现在还有联系?” “蒋衍是那性格,认识的人都知道他,是到哪里都是人缘特好的人。不会有人不喜欢他。他是和你交了朋友后,哪怕是相隔两地甚远,都会常记得和你通过各种方式打个招呼联络下感情的兄弟。”陈孝义说起蒋大少,评价还挺高,“我不是一直在石家庄不在京城吗?他上次不知道找谁,到过石家庄时定是要来找我叙个旧,说念恩,一辈子没忘当初我救了他的命。” 赵文生对老婆这个弟弟,也没有任何意见。蒋衍集中了蒋父完美的道德品格,性子开朗,到哪里都能说会道,这样一个帅小伙子,谁会不喜欢呢。 他们两个说话时,两爷其实都在旁竖起耳朵听着的。 君爷冷冷地在心里一哼:他妹妹那颗心,就是被妹婿那张太能说话的嘴巴,和一副热血心肠给钓走的。 而且妹婿那张嘴和聪明的脑袋瓜,颇能讨得他爸的欢心。连他弟弟欢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甜腻腻地叫着“姐夫姐夫”的。 “你回来怎么不找他?” “找。怎么不找?可之前不是还得跑石家庄吗?都没有个空。这回放假本想去找他,但有事。不过上回和他通过一次电话时,我说,现在正式回京城工作了,会去找他。”陈孝义坦白地说,“当时我还说他娶老婆,娶到像游击队躲躲藏藏的,没有人知道。他一口说要补偿我,说让我上他家让他媳妇做饭给我吃,说他媳妇做饭特好吃。” 提到蔓蔓的厨艺,现在都知道了蔓蔓是饭馆的大老板,陈孝义更是感慨万千:“多有能耐的人,虽然他身边的人都说他运气好,但我还是没有能想到,他居然能娶到一个饭馆大老板当媳妇。” 陈孝义和赵文生沉浸其中的火热谈话,不知觉中,不止两爷听到了,其他人,也听到了一点。有人问:“谁娶了饭馆大老板当媳妇?” 没人回答。 不知情的人不会答。 知情的人更不会答,答了会挨领导刮,谁愿意。 陈孝义闭住了口,不敢再说多了。 轮到赵文生问起自己表妹的事:“阿芳在学校没有麻烦到你吧?” “没有。”答着没有的陈孝义,实际在心里犹豫了一小下,是想起了那张苹果脸,竟然最后一句话没有和他说再见,而是对他提出了句质问,说他是不是石头做的。 赵文生拿起茶杯轻轻磕了下他杯子,答谢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知道吗?她上回去过我家时,我都很怕她在学校里惹出什么事来。” “她惹不出什么事,她心肠挺好的。”陈孝义轻轻地皱褶眉。 在他看来,她是太好了,过好的人了,以至于让人感觉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和林佳静那种单纯完全两种性质。 姚子宝处于青春期,迷恋样子美貌的女生,他可以理解。要懂得和欣赏,真心喜欢上彭芳这种美的,没有一定生活历练是无法体会出来的。姚子宝自小养尊处优,自尊心忒强,为人自负,自然不会喜欢上彭芳。 姚家的安排,还是高估了小儿子的情商。 “姚科挺喜欢你表妹的。”陈孝义接下来这句话,多少有些慰藉赵家的意思。 赵文生摇摇头:“我和我妈说了后,我妈说了句,缘分天注定。我们无意勉强姚子宝。阿芳更没有这个意思。” 在这件事里面,最受委屈的,无疑是其实压根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彭芳。 想到那张和和气气一天整天笑呵呵的,几乎能把所有忧愁都当做天上的云,风一吹便跑的苹果脸,陈孝义垂下的眼眸里在缄默中泛起一丝光。 是个极好的姑娘,可惜了。 赵文生给他夹道菜,问:“怎么没有见你交女朋友?需不需要介绍?一大堆三姑六婆,整天往我妈那里跑搞相亲推销。” 听到这话,陈孝义早有应对之策,直指身旁的姚爷:“先把他搞定吧。” 谁敢给姚爷介绍对象? 那是找死。 姚爷这种万人迷,不能以常理推断的。不是曾经没有给姚爷安排过相亲,但是,一两次后,全部媒婆知难而退。因为和姚爷相过亲的,姚爷没看中对方,对方姑娘却都是差点为情自杀。 姚爷要什么女人会没有? 给姚爷介绍女人完全没有必要。 赵文生自然知道陈孝义不是拿自己和姚爷比,恐怕陈孝义对自己的择偶有一定要求,且不低。 以陈孝义的条件,也没有必要去找人相亲,自己找完全没有问题。 未想,刚这么想,手机上来了条表妹的短信。 彭芳是在学校里被人逼急了,寻到了自己表哥,问起陈孝义其它情况。比如陈孝义给她写的那个联系地址,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糊弄他们这帮学生的。 赵文生一扫那手机上表妹发来的地址,是陈孝义原来在石家庄的地址,可见是陈孝义在石家庄的什么朋友能代他收件。明显,陈孝义不爱这些学生,包括他表妹,知道他在京城。 至于陈孝义连电子邮箱都不给这些学生,恐是知道了他表妹之内这些学生在计算机技术上的能力。 未来得及删除短信,旁边陈孝义一个锐利的狙击目光扫过来,余光扫到,“喔”一声,说:“你小心一些。这帮学生,能用互联网把人家的家底都抄仔细了,幸好我是军人,档案在国防部,不然真是被他们都给抄出来了。” “只是学生,哪有这么厉害?”赵文生因为没有真正领教过自己表妹的厉害,讪讪笑道,不是很相信。 陈孝义伸出一根指头,当着两爷的面,道:“我不知道姚科知不知道他弟弟有多厉害,但是,我储蓄本上多少存款,他们都查出来了。” 赵文生甚是一惊:“不可能吧。” 姚爷都回过身来说:“我家宝儿不做这种事。” 几个人的语气,针对的都不是自己弟弟妹妹的能力,而是均质疑起了:“你做了什么事,让他们人肉搜索你了?” 陈孝义面对这双双质问,百口莫辩,眉皱:“你们认为我能做什么?” 一个个便不怀好意,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他们除了人肉你的储蓄本,还人肉你什么了?说来听听,我们帮你参考。” 陈孝义哪能说连自己爱听什么歌都被学生人肉出来了,眉更是皱成个疙瘩,眼见他们一个个见他这幅沉默的样子笑得更奸滑了,俨然是都猜出来些什么。 就是徐美琳都说:“我们陈少校是一表人才,去到哪里都特别受到学生尤其女同学的欢迎。” 陈孝义一时间受到的各种调侃,让他起身去了卫生间躲难。 等回来时,大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准备结账。 饭后,饭馆送上了免费水果餐盘,众人拿牙签叉着水果,一边等服务生拿账单过来。 赵文生和徐美琳,又同时摸起了钱包。 他们两个不知道的是,君爷也偷偷摸了下自己暗藏的钱包和银行卡。 姚子业给陈孝义再倒了杯茶,唇角微淡勾起,亮出一副正等着看戏的姿态。 终于,拿着账单的服务生走了过来。 徐美琳忙招了下手,道:“这边结账。” 可服务生并没有向着她走过去,而是当着所有人问:“请问哪位是陆君先生?” 一听这矛头指向自家领导,三张桌上三十五个人,齐齐都往君爷望一眼,又连忙都把头低了下来。 君爷的眼神,看起来和以往一样可怕。 至于知情的那几个人,是把心都悬了起来,都不知道蔓蔓想做什么。 君爷的指尖敲打在圆桌上,冷冷的声道:“怎么说?” 只有与他相处许久的人,或许能听出他底下埋藏的一丝兴奋,可以想象得到他正等着妹妹开炮的一刹那。 实际上有老板的交代,服务生早认识君爷这位贵客了,只是一些话受老板嘱咐,要当着所有人说:“这里有一张会员金卡,是我们老板赠送给陆先生您的,请您先签收。” “有了这张会员金卡可以打折头?”既然是妹妹有意送的,君爷当然收下,接下妹妹发来的挑战书,拿起笔签了领卡的名字,指尖夹起卡扬扬,“打多少折?五折吗?还是五折以上?” 听到领导非要提五折以上的事情,赵文生没有忘自己夸下的海口,对服务生说:“五折以上的,到我这里结账。” “我们这里老板有规定,若要用陆先生的卡实行优惠卡结账,必须要陆先生自己付款。”服务生始终保持着和蔼礼貌的微笑说。 君爷冷哼一声:就知道自己妹妹是有意要刁难自己的,他倒想看看是多少钱。 “多少钱?” “1分钱。” “多少?” 敲打桌面的指尖赫然停止。 三张桌上吃水果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1、分、钱。”服务员用最标准的普通话,最缓慢的速度,圆润清晰地吐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认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会是一分钱?” 个个十分困惑。 君爷生冷的目光打量起了服务生,他不喜欢有人和他开玩笑,哪怕是他妹妹指派来的。他又不是没有带钱。 服务生捏了下嗓子,似乎对付这种场景之前已经做过多种训练,面对君爷的冰冻攻势抵御下来了,将老板的命令持续进行:“陆先生,你们今晚的消费总额是十六万七千三百六十七块。我们老板赠送您的会员金卡是可以打到0。0000001折,这样折算起来,我们最多只能收你人民币最小面额的一分钱,作为财务记账。” 众人张大的口,都可以塞进了鸭蛋和拳头。 这个服务生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没有人会再认为自己是听错或是对方在开玩笑。 0。0000001折的会员金卡,绝对可以登入史册和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哧! 姚爷率先背过身去,忍着全身止不住的笑意: 这场兄妹之战果然够精彩! 不枉他非要亲临现场看这场戏。 比起姚爷,赵文生和陈孝义是想笑不敢笑,那是忍得更辛苦了。 眼瞧君爷那张脸,何止是铁青,是头顶冒乌烟。 行啊。 他妹妹现在是大老板了,请他这个哥哥吃一分钱的盛宴,他该高兴才是。 “一分钱是不是?”爽快地掏出腰包,打开后,一看,都是百元大钞。 记起,今天想着或许会被妹妹宰回一回,要逞哥哥的威风,都拿的大钞来。 别说一毛钱,连个一块钱都找不到,只能抽出张十块,递到服务生那里:“找吧。” “没有的找零钱,先生。”服务生拒绝了接受这张十元钞票,只要那一分钱的硬币或是纸币。 君爷这时浑身一抖,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妹妹的圈套了。 吃这一分钱的折头菜是便宜,可是要拿出实际的一分钱来付款,可就不容易了。 “那就不要找了,其它的钱给你当小费。”现在君爷巴不得拿几千块钱砸在服务生身上让他走,避免在妹妹设下的圈套中越陷越深。 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妹妹非就只要他这一分钱。 服务生不收,严正声明这里没有个人会收他多余的一分钱,只要一分钱。而且如果他付不出这一分钱,等于是在这里白吃白喝,不能走。 姚子业等人,看戏看到这,见君爷实在是被困住了,也就都笑不出来了。 陈孝义与赵文生交流起精彩绝伦的眼色: 都说君爷狠。 看起来君爷这个妹妹比君爷更狠,更狡猾。 除了君爷被饭馆扣押以外,其余三十五个人全部出动,慌慌张张跑出饭馆,寻找去找那一分钱来为君爷还债。 整整过了一个钟头,才有人奔回家找收藏古董的爷爷要到了一个一分钱硬币,满头大汗跑回来为君爷付了款。 而在这一个钟头内,某人是第一次尝到了形同“坐监狱”的感觉。 最悲情的是,只是因为一分钱欠债。 说到外面去,全世界都会笑死。 一分钱硬币,嘭,拍到服务生的掌心上。 君爷顶着大黑锅。 一群部下,为他找到一分钱后,个个都是又忍得要内伤。 “对了,陆先生。”服务生在君爷走出包厢的时刻,不忘转告老板的最终嘱咐,“我们老板要我们记得告诉你,你只要你本人带着这种卡,无论到我们哪家饭馆吃饭,都能享受到这个0。0000001折的特别优惠。” 所有人垂涎的目光望过来。 没有人不会不想吃免费午餐。 芒刺在背。 冷眉狠狠地一皱。 狠! 算他妹妹狠! 够狠! “算计”他一次不够,还要“算计”他永远。 冷眉一撇,极其不悦地看向在旁直不起腰的人:姚爷是笑得肠子都抽筋了。 说回来,他妹妹是让他大开眼界: 竟然不小气了? 想到他妹妹现在在家或许都笑得和姚爷一样抽筋,脸上再降三道黑线,开车急奔回家。 家里 蔓蔓和老公是吃完饭闲着没事,今晚熄掉了灯,窝在客厅里看大片。 近秋了,怕老婆着凉,给老婆腿上盖了张毯子。 又怕老婆怀孕期间维生素C不足,削了两个苹果,切好搁在盘里端出来。一切准备就绪,摩拳擦掌。 蔓蔓问了:“你是买了什么碟片?” “没有买,你不是怕乱花钱吗?”蒋衍很体贴老婆想省钱的心思,尽可能配合,拿了个电脑连上电视机说,“下载了可以连接到电视看,免费的。” 等一部老掉牙的国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蔓蔓小讶:“非诚勿扰?” “你不是没有看过吗?” “我是没有看过。” 既然都没有看过,这对小夫妻,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一边看,一边不忘拿牙签叉上苹果喂老婆吃,继续打听:“你究竟给大舅子弄了什么圈套?”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都说了不会给他下毒药。”看得正在兴头上的蔓蔓,挥着手要老公别像蚊子嗡嗡嗡。 老婆这意思是绝不会整死大舅子。 蒋衍心里安了些。 却万万是不会想到,他腹黑的媳妇是不会整死大舅子,但能整得大舅子死去活来。 君爷开着车回家,叫做一路狂奔,搭他顺风车的,都可以被他吓出心脏病。 车,刚在大院里面刹住,君爷跳下车后,把钥匙扔给其他人锁车,一路是直冲向了楼上。 跟在他后面的人见他这样子都挺怕的,一个个慌张跟上,怕出什么事。 哪知道,君爷上了楼梯后,站在妹妹的屋门前,犹豫了好久都没有敲门,后来竟是把耳朵凑近了门前听墙角。 “陆君。”姚爷总不能跟着他一块搞窃听,小声地提醒,“怎么了?” “他们在看片。”君爷说。 他一刻是要闯进门里去,今晚被人整蛊成这样,前所未有,一肚子火。然而,在听到屋里一串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后,他这个主意立马风消云散了。 他妹妹现在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想听到的——她的笑声。 招呼姚爷进了自己屋里:“你还记得她小时候笑的样子吗?” “记得。”姚爷笑吟吟的眼眸弯成小桥一般。 他回忆,回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抓着自己小手,那时候她笑连颗乳牙都没有长出来,但是,咯咯咯,笑起来,现在回想,未免不是像个小巫婆。 这次他输得心服口服。 “明天,你陪我去给她买些衣服。”她请了他吃这么大一餐饭,他这个做哥哥小气可不行。想起范慎原上回给她买的衣服,这心里一直都痒痒着呢。 “行。”姚爷一口答应。 这边,看片的小夫妻,其实都听到了两爷跑上楼的脚步。 “我说,你好像把大舅子整的不轻。”以蒋衍当兵的经验,还是能听出大舅子听墙角的动静,一双熠熠的眸子对准老婆。 “他不是没有进来吗?”听到她哥的脚步声离开,蔓蔓的口气又漫不经心了。 刚才,她哥冲上楼梯的声音,其实把她差点吓死。 不是让他只掏一分钱吃饭,他都不满意? 从媳妇这里撬不出口风,改天找其他人打听也可以。蒋衍这么想,刚好来了通电话,接起来问是谁。 “蒋中校,还记得我不?”陈孝义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 蒋衍立马想起,跳起来,在客厅里面来回走着说:“陈少校,你到京城了?” “是,今晚和领导去吃饭,刚好去了你媳妇的饭馆。”陈孝义意味深长地开了句玩笑,“不知你媳妇能不能也给我办张会员金卡,打的是0。0000001折的折头。” 原来媳妇是这么整蛊大舅子的。 蒋衍眯眯地笑了:“我恐怕我媳妇帮你办了,你也不敢要。” “说真的,我还真不敢要。”陈孝义这话是当真的说。 瞧君爷那个下场,谁还敢要。 天下的免费午餐,拿到手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要不,明天来我家?我媳妇不给你办卡,但给你做顿饭吃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 听老公说完电话,蔓蔓问:“谁呢?” “一个好哥们,叫做陈孝义。”蒋衍道,“约好明天他来我们家吃饭。” 陈孝义,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 蔓蔓扶着额头想了想。 老公这边打完电话,轮到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一看,是方敏的来电显示。 蔓蔓以为方敏是来和她约产检时间,拿起手机就说:“方医生吗?上回你说要给宝宝再照个B超,是不是这次可以做了?” 一秒钟,两秒钟,几秒钟过去,对面都是无声。紧接,咔,竟然断了。 【172】怀上的事被知道了 黑暗里,一个巍巍颤动的身影,两只手用力地抓着手机,十只指甲都能在坚硬的手机外壳上扣出个洞。舒榒駑襻 “手机好像是落这里了吧。”门口忽然传来一声。 裹着被子的影子忙把手机扔到了桌上,把头埋进了被坑里。 蔓蔓家 “怎么了?” 蔓蔓是拿着被挂掉的手机,呆了阵,见老公疑问地望过来,搁下了手机:“方医生不知是忙还是怎么的,没有说话就挂了线。” “是吗?” 这么奇怪的事? 方敏是君爷的下属,向来对蔓蔓是礼让三分,主动打电话来又挂掉电话? 深思上后,伸手拿过老婆的手机再拨打方敏的电话,这回是忙音不通。 “算了,可能方医生正忙着。”蔓蔓要老公别忙活。 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蒋衍再拨了一次,这一次,有人接了电话,自称是个护士,刚好方医生的手机搁在她那里保管。 “方医生忙着呢,她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可她刚打电话给我太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啊?刚才这手机有打电话打给你们吗?不好意思。可能碰到按键了。” “是吗?可我再拨了一次,又是你们对面在通电话,不通。” “是线路不好电话不通吧。反正我没有打过电话。”对方答到这里,好像对被追三到四有点不高兴,“你们是哪位啊?是不是有什么事,这样,要不要我转告给方医生?” “不用了,既然她忙。” “那好,我挂了。” 挂上的电话,完美无缺的应答,没有一点可疑的痕迹。 “算了。”蔓蔓拿过手机。 蒋衍坐下来,拥住她,是往她额眉角上再轻轻一吻:“如果下次要去产检,记得通知我,我陪你去。” “嗯。”老公陪不陪,蔓蔓觉得无所谓,并不是所有孕妇去产检都要老公陪着的,以前欢儿没有念书时陪她,现在有她妈陪着。不过老公既然坚持要陪,蔓蔓也高兴。 第二天,蔓蔓多了个心眼儿,打电话问初夏,是不是方敏有过电话要她去产检。 初夏纳闷地说:“没有啊。上回我们去做产检时,不是说要再过两周,才去做个b超吗?” “喔。” “怎么回事?方医生通知你改时间了吗?” “没有。” 听她说没有的初夏,去没有就此搁下话题,是有点埋怨地说起来:“你说方医生怎么回事?都两个多月这样了。一直连面都没有和我们见上。到时候,我们生产的时候她能不能回来?” 固然是方敏把她怀孕初期的那点小毛病治好了,但这熟悉的主治医生一直让其她医生代替给她们做检查,当然会担心,会害怕。没有可靠的医生在身边,等于失去了主心骨。若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方敏若在外地,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怎么办。 “她很忙,不过你我都知道,她是个负责任的医生。”蔓蔓嘴上这般说,心里倒是一样有些担心,主要是初夏是她介绍过来的,而且初夏比她早一个月生产,她心里对此有一份责任。 方敏人是很好,医术又很高明,很多人慕名而来。初夏知道自己怨不得方敏。 “行吧。我相信她。”初夏悻悻道。 为这事,蔓蔓不得去找上自己的哥想点办法,想询问方敏是怎么了。然她哥竟然不在单位,今天请假翘班了,不知去干什么事。 …… 百货大厦 两个英姿修拔的男子走进母婴用品专卖区,一下,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年轻的商场服务生,都拿眼球往他们身上瞟。一个看起来冷酷,一个看起来像桃花男,都是衣装整洁,品位高尚,英气逼人。 这样的男人出入母婴用品区,却只能让人望而生却。因为一般意味是结婚后有孩子了。 几个年轻的服务生互相推搡之下,其中一个走了出来,走到两个男子面前,笑容满面:“两位先生想买什么?请问是给孩子和太太买什么东西?” “不是。” 都尚未婚娶的两爷,自然都摇头否认。 “那是买婴儿用品的?”单身男人来买母婴用品,又不是买给自己老婆,服务生只能想到他们是买小孩子用品送给亲戚朋友家刚出生的孩子。 “不,我们不买小孩子的,我们买孕妇的东西。”姚爷拦住自作主张的服务生,问明孕妇的用品在哪个位置。 商场服务生跟在他们后面,一个个都挺纳闷的,两个男人是站在一排悬挂孕妇装的衣架子前面挑起了衣服,都说不是买给自己太太的,于是都交流起了慌张的眼色:莫非是买给怀孕的小三? 如果知道别人是这么想自己,两爷必定得当场吐血。 “这个大号的尺寸是多少?”姚爷拾起了其中一件款式尚可的,问清尺寸。 服务生报了串数字,用更是惊疑的眼光看着他:这人对穿孕妇装的人三围很清楚,看来真是有小三的男人了。 果然,男人长得这么俊俏靠不住。 姚爷听了对方报的尺寸,不敢轻易相信,拿自己手掌心量了下衣服的胸围和腰围,接着,肩膀头被身旁的人挨了下,抬头。 君爷给他个神色莫测的眼色。 他疑惑着,回过头去看:一群年轻的女人,不像往日里,一般来说,女性看到他都会流露出的那种迷上万人迷的眼神,反而都是一副窃窃私语的神态。 这是怎了? 狭长的美睐夹紧两分,对准那个最近的服务生。 后者,干脆是背过身去,好像躲着什么祸端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姚爷伸出去的手,搭落在了货架上,慵懒的姿态,使得原本的美貌更添几分艳色,让人挪不开视线。 作孽的妖孽啊~ “你们不是买给你们太太的吗?” “不是。” 再答一句不是后,两爷霍然都意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了,这个认知,令两人的脸色齐齐降了几分暗色。 君爷恨恨的: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误会。 姚爷挺是无奈的,将唇角一扯:“我是陪他来,给他妹妹买衣服的,他妹妹怀孕六个月了。” 听是这样,几个服务生吃吃吃笑了起来,都挺不好意思的,说明自己不是有意误会:“怎么是你们来买呢?不是应该她老公来买吗?一般,都是老公陪老婆来买,不然是女的妈妈陪女儿来买。” 说来说去,给妹妹买孕妇装的男人,屈指可数。 君爷一听到这些,心里可气了:怎么范慎原买孕妇的衣服,就没人说。他一买,就得被人质疑上。 “不买了。”扔下衣服,冰冷的身影以寒冬三尺的温度,往外走。 “哎——”姚爷赶忙上前去追。 几个服务生都意识到自己得罪客户了,匆忙跟上:“先生——” 见一群人全都走远了,隔着的一排货架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出了个头,惊愕的目光盯在两爷远去的两个背影上,好像一时难以消化两爷刚才说的那些话,过了会儿,男人愤怒地把拳头抓紧,怒骂: 六个月,六个月岂不是和自己老婆是同期怀孕的。 好啊,他那个弟弟,胆大包天的弟弟,比狐狸更狡猾的弟弟,把自己老婆怀孕的事瞒得这么紧,肯定是知道了他老婆怀孕不顺的事,想到时候生出孩子后反过来笑话他。 兔崽子,要不是他今天出来刚好碰上,岂不是他要等到蔓蔓的孩子出生后,才知道自己被弟弟摆了一道。 气冲冲,快走出售货区的冰冷身影,忽然一个霎然的顿步。 跟在他后面的姚爷,同是眉毛一挑,眼角往斜后方的方向锐利地扫视过去。如果这是发射一排机关枪,那肯定是把后面大部分区域扫成了马蜂窝。 鬼祟的身影是瞬间躲回了货架后面,摸住胸口,喘着粗气逃避两爷的子弹。不行,此地不能久留,如果爷们使个回马枪,他这得暴露了,要赶紧走。 猫着腰,逃命似地抓起购物篮,跑到结账处。 不能弃了东西跑,是由于他手里拿到的是人家送的百货大厦购物卡,可以免费消费的。现在他调了岗位,没有多少油水可以捞了。这一张卡,还是自己老母蒋母给他的。军区里女人用的东西缺乏,且贵得要死,昨晚堵了方敏大半夜都没有成效,钱要省着花,害得他一清早请半天假开车回城里买东西。 “请签名。” 在结账单上签上自己“蒋飞”的名字。 左右手各提上四五袋东西,瞄着两爷不在四周,迅速乘上电梯跑了。 两爷本是想走回去,看自己刚才的感觉是不是错觉。但是,君爷想到要回去,等于是给了这帮服务生借口继续笑话他,一个冷脸,继续往前走了。 姚爷只好跟上他,说他:“那些女人没有见识,孤陋寡闻,你也不用和她们计较。” “那为什么别人买,她们不吭声?”君爷冷冷地动下唇角。 姚爷这才知道他这不是和那帮女人较劲,是和范慎原较劲,一笑,更是苦笑不得:“他是找人订做的,如果你要找人订做,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不怕她说你乱花费?” “她都舍得给我花十几万请我吃饭,我给她订一两件衣服叫做乱花费?”君爷对家人向来都是很大方的。 只是极少给家里人买东西而已,一切都拜托给母亲,只是知道塞钱给人。 知道他这脾气,今儿能出来为人买衣服实属难得了,姚爷摇着指头,说不说他都在犹豫。 冷眸,却是忽闪了下后,一时心思又转到别处去了:“你说,刚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君爷提这句,说明自己都十分的不肯定。 蒋飞好歹是个军人,意识强,受过侦查训练,想躲起来不被发现不同一般人。 长眉绞紧,姚爷没有声音,一样不肯定。 是很奇怪。 他们不是没有被跟踪过。相反,自从崭露头角后,经常是,受到一些不明来路的骚乱。只是一般只发生在他们有任务的时候下手。 在这种地方跟踪他们的人? “不知道。”姚爷摇头。 君爷的眉头挑了下,只是想到妹妹一直是担心他出事。归之,这些事,还得尽可能瞒着她。 后来,另奔个地方,找到了一家服装店订做孕妇装,说好了一个星期左右取货。 蒋飞出了百货大厦后,是在城里哪里都不敢去了,开着车急奔回军区。到了老婆住的医院后,抓着东西闯进老婆病房里。 金美辰正卧在床上,背对着门,好像睡着了的样子。 几个袋子往病人床头的桌子上下一扔,蒋飞推了下老婆:“妈呢?” 金美辰睁开眼,惺忪地眯着,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妈她可能出去买菜了。” 蒋母嫌饭堂里的菜成日不变,吃了腻味,坚持要自己做饭,经济实惠。 知道蒋母不在,蒋飞拿脚关上门后,拉了把椅子坐到媳妇床头,拿掌心擦汗。 “出什么事了?”金美辰看着他额头不断冒汗,明显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问,“被领导抓住翘班了吗?” “这点事算什么。”蒋飞对自己经常的翘班不以为意,领导现在拿他没有办法,他媳妇如今这样是一个人四条命,若不给蒋飞请假出了什么问题,蒋飞都可以拿领导不近人情来法办。 金美辰望着他,一阵没有声音,眼神有些迷离。 蒋飞一时都有点怕她这是又发作了。金美辰近来都是这样,突然之间,就抽搐,搞昏迷。还好,方敏不知道拿到了什么贵重的药物,给病人下了猛药。不然,金美辰到今天,还得在危重病房里躺着,周身插管。 他们嫌弃方敏下的药贵,其实是无端找借口,如果没有这个药,金美辰一方面要继续饱受疾病折磨,一方面住危重病房一天消费得上万,方敏是在给他们省钱了。 “怎了?”蒋飞拉拉她,确定她是不是活着。 “我在想,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和我一样。”金美辰说。 “你知道什么事了?”蒋飞一吓。 “你先说。”金美辰坚持。 蒋飞本来回来,直奔到老婆病房里,就因为这事憋在心里头痒痒的,想要找个人说话,但找蒋母不合适,只好找上老婆,于是,把在百货大厦里面遇到的事情经过说了,说完,愤怒地大拍桌子椅子:“他是我弟弟吗?是我弟媳吗?他们是想看我笑话,看我蒋飞的笑话!” 听到他这么说,金美辰拉了下被单,实在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腹部。上次刚照的一次b超结果,医生都说了,胎儿好像有停止生长的现象,不大好。 她现在别说到时候能不能安全生产,就是孩子能不能在她肚子里长好,都成问题。 她如今怀三个孩子,却和蔓蔓怀两个孩子的肚围差不多,她体重本来就比蔓蔓要重的。 “换你说吧。”蒋飞发完一顿火,金美辰一声不吭,只让他感到依然无处发泄,郁闷。 “我昨晚无意捡到方医生的手机,看到有蔓蔓的号码在她手机里。”金美辰说。 “这么说,你昨晚上就知道了?”蒋飞一惊之后,皱着眉头埋怨起她,“你怎么不和我早说?” “我本就想告诉你的,可你昨晚走了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个医院,坐落在军区边境,手机通信还可以。但是,蒋飞住的宿舍位于军区里面,可就没法手机通话了。 蒋飞想明白这其中的理后,没有继续埋怨她,是忽然灵光一闪:“你说方医生有她的电话?” “是,我打电话过去,听到蔓蔓自己承认,方医生应该是她的主治医生。当然,蔓蔓不知道是我打过去的。” 蒋飞听完,激动地把拳头一抓:这可以说是天没有绝他们的路吗? “蔓蔓找上方敏,八成她的情况也不太好。”蒋飞有胆地推断,“如果我们这边把方敏拖住,让方敏把你治好了,而蔓蔓没有名医治,她最后的情况只能是沦落到你这样的情况。”越说越兴奋的蒋飞,几乎能笃定自己的推断绝对没有错:“不然,他们为什么瞒着我们蔓蔓怀孕的事?” 金美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 一致认定,怎么都得把方敏给拖住了。 蒋飞继而心情大好,解开购物袋,一边哼小曲儿。 金美辰低着头,闭上的眼皮子,不时不刻地哆颤着:不能,只是这样,还不够,不足以打消她心底的顾虑。 她老公最多被人笑话,而她一旦败下阵来,下半辈子可就全完了。 自从听到昨晚蔓蔓说自己怀孕后,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见她的小孩,变成了蔓蔓的小孩。 咬紧牙齿:蔓蔓,决不能蔓蔓抢走属于她的孩子。 至于出去的蒋母,并不是去了菜市场,而是打了车,去找女儿蒋梅。 大儿媳这样的情况,方敏又不肯帮忙,蒋母是看在未来的孙子份上,拿出了自己和丈夫的私己钱给他们夫妻俩补贴。但是,她心里不舒服,想着去哪里再弄点钱,不能只是她和老公掏钱。因此主意打到了另外两个孩子身上。 找到蒋梅那里时,蒋梅在单位上班。 蒋母不怕脸皮薄,就此在女儿单位里坐着,从中午坐到下午,非要缠到十万块以上的数目不可。按照金美辰这样的消费情况,其实,十万,可能只够花上一两个月。 蒋梅是拿死工资的,自己要养孩子,要养车,小孩子上学生活的开销多大,谁都知道。怎么可能一下拿得出十万这么多去支援自己的大哥大嫂。 “你现在不是再嫁人了吗?之前你离婚时,我怕你不够钱花,还给你塞点钱,这里面有你哥你大嫂一份的。”蒋母搬出了之前的事来说。 蒋梅觉得挺倒霉的,之前那笔一千块,是母亲硬塞给她的,又不是她去和人家要。再说,一千块能和十万块比吗。 “如果只是一千块,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哥大嫂。”蒋梅被缠的都不耐烦了。 “阿梅。”蒋母如今学聪明了,没有立马发脾气,嘘长气短,“你们毕竟是几兄妹,手足情深。你大哥大嫂这样子,你如果是没有能力,我当妈的,也不会过来说让你帮你大哥这个忙。但现在,你家里没有第二个孩子不是吗?只有东子一个,你现在的老公赚钱,比起你以前的老公,不知道多上多少倍。你如果说你没有能力帮这个忙,我怎么和你大哥大嫂解释清楚呢?” 问题是,她老公拿给她的钱,她不能乱花啊。 实际上就是,赵文生和她妈她大哥一家,关系都十分恶劣。别说给钱,不见面干架,就很好了。 她要掏出来支援娘家,只能是掏自己的钱。 “不然,你五万,让阿衍和蔓蔓出五万。”本来,蒋母是打算每个孩子拿出十万的,现在只能打个五折,不能再减了。 蒋梅苦的要死,眼见,那些进出办公室的同事,都把她妈的话记住了。 …… 两爷办完事回到家。 陆家客厅里,蔓蔓和陆夫人一人拿着一个毛线球,在准备给小孩子织过冬的衣物。买是简单,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比自己做的贴心。 蔓蔓想给两孩子织小背心,颜色都选好了,都是鹅黄色,男孩女孩都适合。 陆夫人就此说起了大儿子:“其实,陆君告诉你是男孩女孩,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们又不会做出违反计划生育的事情。” “哥的脾气妈您不是不知道,算了,他没有违反规章制度也是对的。”蔓蔓可不想为可有可无的一点小事麻烦自己家人。 门口,门锁咔一声,说到的当事人进来。 “陆君。”看到是大儿子,陆夫人问了,“你今天没有上班?” “是,有点事。”君爷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去给家里人买衣服了,要给人一个惊喜。 陆夫人虽觉蹊跷,但没有二话。大儿子经常是连周末夜晚都加班的,整个一个工作狂,如果能偶尔翘班,放松下神经,想必儿子的领导都不会反对。 蔓蔓看自己哥回来了,心里有事,搁下了羊毛筷子,站起来,尾随君爷进了君爷的房间。 刚脱掉个夹克外套,卷着衬衫袖管,回头看到她居然跟到自己房里来了,冷眉蹊跷地一挑:“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蔓蔓磨磨口,“我想问一下方医生是不是近来都没有空回来?” 方敏的问题。 冷脸默了三分钟。 一时,蔓蔓都快以为方敏这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因为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是不是我不该问?”蔓蔓小心地收回前面的话。 她的懦声,让他一下回了神,口气依然寻常那副口吻:“你找方敏,是因为产检的事?她是有些忙,这样,从下次开始,我会代她给你做产检。” 回答根本是,与她想问的,完全两码事。 蔓蔓一个汗:“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等方医生。” 她这意思,他却是听得分明。 眉梢,不悦地扬上半截,眸光里有丝咄咄的气势:“怎么?不满意我代替她给你看?” 蔓蔓再一个汗:“不是。” 她是真不满意,都不敢当着他强大的自尊心扫他的颜面。 “我先和你说明白了。我之所以找她,是我没空。但是,你这主治医生是我不是她,这是我一早就和你说的很清楚的。” 毫不犹豫,厉色,是要纠正她错误的观点。 在蔓蔓听来,这是君爷帝王在再三强调自己的权威。 月儿眉撇撇:“那,初夏本在方医生那里看的,既然你是说方医生不方便,你也帮着给初夏看?” 纯粹是想刁难他一下。 哪知道,他眉毛都不皱,说:“顺道把她带来吧,现在给她换一个医生也麻烦。” 蔓蔓脚底差点滑,心里惶惶,没想会无意间把死党给拖下水了。 “哥,你这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她举起手想捂住胸口,压住惊慌。 回头,戴出副专业的厉色:“你哥有和你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吗!” 客厅,听见门铃响,陆夫人走去开门,见是干儿子拿着袋水果进来。 “我妈说自己单位分的多了,左邻右舍都分一些。”姚子业刚笑眯眯地和陆夫人说了这句,就两人一起听到了房间里传来君爷历来发怒的那把嗓子。 “哎,他们兄妹不知道又为什么拌嘴了。”陆夫人都头疼。 大儿子和女儿,三天两头一吵,家常便饭。 “干妈,我去看看。”姚子业将袋子苹果搁到客厅的桌上后,轻手轻脚走近到房间门口。 蔓蔓正在房间里和大哥磨嘴:“哥,这事不行的,之前的医生说初夏可能难生,需要剖腹产的。” 姚爷听了她这话,都替她捏把汗:她这不是刚好踢到君爷的铁板吗? 论自然接生,可能君爷还不擅长。剖腹产,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反而不难。 在君爷要再次发怒之前,姚子业走了进去,道:“囡囡,你出来,姚大哥和你说几句。” 蔓蔓也不想对着自己哥说不通的冷脸,和姚子业说,说不定还能说出点门路来,于是点下头,和姚子业一块是走到了阳台。 看了眼她已经隆起很明显的肚子,姚子业忽然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间,他心里面那个声气十分虚弱的小妹妹,已经真是要当孩子的妈了。这让他心头有点紧。 “姚大哥,你有什么话说吧。”蔓蔓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忽闪而过的神情,说,“可我想说,我哥给我们两个接生,是不是真是不合适。” “囡囡,姚大哥也认真和你说。即使给你们换一个医生,现在,你哥和我,都无法保证那个换了的医生会不会届时和方敏一样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 蔓蔓一愣。 姚爷这言外之意? “我想,你都多少知道以前发生的事。你哥和我,是都经历过那样的事后,都知道最后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说着如此沉重的话题,姚子业却显得很平静。 可以见得,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事是司空见惯了。 “姚大哥?”抬起的月儿眼,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模糊,好像自己根本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一样。 她知道,他和他哥,一直都是很强势,让人的感觉是无所不能。然而,在这无所不能的背后,是危机重重,一点不小心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不要想多了。”感觉是话说重把她吓到了,伸出去的手,温柔地在她肩上握住,“姚大哥和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安心,可不是想让你忧愁的。” 蔓蔓什么都没有说,望下他,又望向房间里那抹冷冰冰的影子。 …… 晚上,陈孝义过来吃饭。 蒋衍亲自去接人。蔓蔓抹完桌子,摆上碗筷。 客人到了。 蔓蔓抬头一看,果真是自己前段时间才见过的人。 记得这个男人当时是和姚爷在一块,一个几乎都不说话的男人,但不像她哥一样冷,比较像个闷葫芦。 “我介绍下,我媳妇蔓蔓,这位是陈孝义少校,救过我一命。”蒋衍在门口介绍。 “嫂子,你好。”陈孝义今天是下班直接过来,仍是那身军装,手里拎的是上门拜访的礼物,是路上买的。 “进来坐吧。”蔓蔓忙让开位子。 两个人,都表现出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蔓蔓觉得是第一次见面,因为上回,她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因吃饭的时间尚早,三个人先在客厅里坐了会儿。 蔓蔓就着坐在一旁,是没有想到陈孝义与自己老公,好像感情不错,两个人交谈甚欢。 “这么说,莫少校是去参加军事演习了?”陈孝义这话,表明是连莫文洋都认识的。 见媳妇在旁听着都露出一脸的困惑,蒋衍笑道,说起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陈少校救过我的命后,都曾在一个部队里干过。当时,运输我到后方医院的车,就是莫文洋开的。” “你——受伤?”这事虽是向公公打听过,不过既然今天老公好像有意要说,蔓蔓问。 蒋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稍微别过脸,在她的视线再三追过来后,咳一声,示意陈孝义代言,这样可省略他受伤那一段。 陈孝义接到他这暗示,也颇为吃惊,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自己说,难道是怕媳妇笑话,于是说起这个故事万般小心翼翼:“是这样的,当时,其实,他伤得不算重,在路上,不到一天,就醒过来了。” 就这样? 蔓蔓向一句话带过的陈孝义,表达出更强烈的不满。 陈孝义无可奈何,只好加上一些无所谓的话充实这个故事:“后来,他朋友到医院里找他,我还原以为他家里是做生意的。” 嗯? 蒋衍拼命地咳,都没法堵住已经把话说出去的陈孝义的口。 老公家里人做生意? “不是的。”陈孝义感觉越描越黑,但是自己知道的事,不能乱说,于是没有顾及到蒋衍的眼色,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爸是当军人的,不是做生意的。那些做生意的,只是他交的朋友。” 老公有许多做生意的朋友? 怎么她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蔓蔓的讶异,可想而知。想着自己枕边人,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心里都会挺诧异的。 当然,成了夫妻,不一定是,什么秘密都得对老公或是老婆说。但是,这样的事,老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素不能对她说的吧。 想到老公给她的两本账本,其中一本进账不少,蔓蔓心里又是沉甸甸了。 “那些生意人都是参军以前认识的,基本都没有关系了。”蒋衍看媳妇脸色不好,咳咳两声,一向爱玩笑的脸收起了神色,挺正儿八经地说。 可蔓蔓已经打了十二分警惕了。 正好是,蒋梅是在快被蒋母逼得上梁山时,打来个电话。 知道弟弟疼老婆,自己有多少钱,都是交给老婆管着,蒋梅先和蔓蔓商量起来。 “二姐,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点事,想要向你和阿衍支点钱。”蒋梅不敢说是蒋母来要钱,只好说成自己要钱。 “出什么大事了?”蔓蔓握着话筒,诧异十分。 因为她知道蒋梅不是没有钱,而赵文生更不会没有钱。不是没有钱的情况下,突然来向她借钱,足以说明是出大事了。 蒋梅恼的想跺脚,旁边蒋母紧盯不放,说:“蔓蔓,你什么都别问,先借我五万好不好?” 既然对方说不要问,蔓蔓体恤蒋梅,心里一思量,道:“二姐,五万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先给你十万吧。你借过去后,没关系,慢慢还我。” 蒋母一听小儿媳一出口即是十万,眼睛蓦地发出金子的光:什么时候起,自己小儿子小儿媳,这么有钱了? 【173】又一个亲爸 蒋梅压根没有想过配合母亲趁机敲诈弟媳,刚想张口说不用,就五万,旁边蒋母拧了下她胳膊,她一疼,没能吭声。舒榒駑襻这时蔓蔓以为她答应了,说马上会把钱准备好,用网银转账,让蒋梅提供账号发条短信过来。 “谁的电话?”蔓蔓讲电话时,蒋衍和陈孝义一直在旁边等着。 蔓蔓本想坦白是蒋梅打电话借钱,转念一想,蒋梅说的如此神秘,怕是连赵文生都瞒着,而且是找她不是找她老公,可能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话出嘴里头转了口风说:“没什么,是二姐打来的,说是东子想我,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想过来玩,我说随时可以。” “东子?”陈孝义问是谁。 “我二姐的儿子。”蒋衍提到小外甥,不免与他说到了赵文生,据昨晚接到的电话问,“你和我二姐夫原先是认识的?” “是认识。”陈孝义没隐瞒,“都一个大学的,不过我比陆科他们要小上一届。” 蒋衍拍下额头恍悟:“原来你和我家大舅子都是校友。”接着突然记起件事,眉梢飞扬,略带笑意地看着他:“上回我听人说你去大学里帮忙搞军训了,不会是刚好到清华吧?” 陈孝义愣了会儿,在事情前前后后都联系起来后,瞪了眼睛:“你媳妇是姓温不是姓陆?” “是。”蒋衍笑眯眯的。 这一说,彼此都确定了那时在蒋衍去大学里给媳妇送东西,站在军训教官办公室门前看不清楚的人影是他,因而错过了一次见面叙话的机会。 陈孝义缄默的眼眸不留痕迹在蔓蔓那里望了望,心里想:蔓蔓怎么会是姓温呢?不是陆科找回来的妹妹吗? 蔓蔓就在旁坐着,听他们两个对话,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在等蒋梅发来的信息。 等了阵,蒋梅都没有把短信发过来。一看墙上的钟都七点了,刚好预备开饭。 拉着陈孝义走到饭桌,蒋衍卷起袖管,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地说:“你都吃过我媳妇饭馆的东西,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和你说,我媳妇做的饭菜,比我媳妇开的饭馆不知道要好吃上多少倍,只是没有山珍海味。” 蔓蔓对老公的夸夸其谈暗地里不满地一瞪:能不能别贫嘴到外人面前? 陈孝义有点晒黑的脸微微笑道:“我们都是行军作战的部队,去过高山荒岭,入过青藏高原,艰苦的地方去多了,都知道山珍海味没有白米饭香。” 因他这话,蔓蔓在他那张沉默是金的俊颜望过去:没想这人不爱说话,然说起话来,却是知识文雅,妙语如珠。 老公战友中有这号人物,与莫文洋算是各有千秋。能和老公交成朋友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讲情义。 蔓蔓稀奇而纳闷的是:这人既是她老公的朋友,又是姚爷的朋友? “你们昨晚都吃了些什么?”蒋衍为炫耀自家媳妇的厨艺,给他碗里夹了块媳妇的独门手艺花生炖猪脚,顺道打听起昨晚自己大舅子栽老婆手里的过程。 陈孝义是个厚道人,对此表现的十分配合:“陆科点的两三个菜,都是菜谱里比较昂贵的。”。 她哥真是…… 蔓蔓无语地能在肚子里勾画出两个字:幼稚! 两个老战友吃着美味佳肴,聊的开了。蔓蔓端着自己的小碗慢慢扒饭,耳听他们是说起了方敏。 “方医生这是怎么了?”蒋衍搁下筷子问。 “听说有一些医疗纠纷,具体,还需要了解。”陈孝义对他们夫妻说的话有所保留,记得昨晚上从赵文生口里听说了不少病人家属之间的复杂关系。 纠缠方敏的蒋飞一家,是蒋衍的大哥和大嫂。 蔓蔓的思绪,接下来是飞到了她哥信誓要给她当回产科医生的事,虽然姚爷解释了一大堆,可她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反而不安起来。 “蔓蔓。蔓蔓?”蒋衍叫了两声她都不应,拿筷子敲了下她碗沿。 她猛地回了神。 “你不听我们说话就算了,可你这不吃饭怎么行呢?”蒋衍现在尽可能每天都回来吃饭,就是为了盯老婆吃饭。 蔓蔓当场瞪他一眼:没看见有客人在吗? 不过她老公不会把陈孝义当外人,与陈孝义说:“她不知道是怎么了。饭量不大。我找大舅子想给她开点开胃药,可大舅子说不用。” 提到自家领导,陈孝义说话尤其谨慎,缄默的脸每个表情动作,都像慢动作似的,有静止镜头的感觉,颇是含蓄深长:“有时候未必不是胃口不好,思想上,也会影响人的胃口。” 蔓蔓眼皮子一跳,突然觉得这人挺可怕的,居然一眼能洞穿她是在想什么烦恼的事情以致连饭都吃不下。当然,她不能让外人察觉蒋梅的事,张口说:“不是的,今天中午吃的多,下午没有走动,睡了个懒觉,午餐到现在还没消化完。” 见两人都没有动静,蔓蔓生怕老公真疑心了,只好拿她哥做搪塞,道:“其实是,方医生不是没有空过来吗?我哥说以后由他来给我做产检,我这心里不就犯愁了,他又不是产科医生。” 今天君爷刚临时决意的事情,蒋衍不知情,听媳妇这一说,都讶:“大舅子行吗?” 夫妻俩的问题都是对准了陈孝义。 “陆科他在行军部队做过全科医生的,要各个科都摸过,所以接生肯定有过,理应没有问题。”陈孝义对领导当然是要夸。况且,君爷定也不敢拿自己妹妹的性命开玩笑。 陈孝义这么说了,蒋衍再想,大舅子手下那么多,真是自己上不了阵,找个专家不难,心里安实了。 蔓蔓却始终觉得她哥有些古怪。 招呼完客人,送走,已是晚上九点了。趁着老公去厨房帮她洗碗的时候,蔓蔓忙先进了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按照蒋梅发来的短信,转了一笔账款到蒋梅户上。同行转账,应该是一两天可以到账。为此,安全起见,又发了条短信给蒋梅。 干完这事出来,老公仍站在厨房里洗刷刷,蔓蔓摸下胸口:做贼真是提心吊胆。 陈孝义第二天回单位,先遵从领导的命令,开车去军区驻地医院找方敏索要蔓蔓和初夏的病历。 进到病区找方敏,护士指了下对面的办公室,又对他小声说:“有病人家属在。” 意思要他说什么话都小心些,是些不讲理的病人家属。 “知道是哪个病人的家属吗?”陈孝义先往对面不动声色扫了眼,见里面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年纪偏大的妇人,心里起了留意。 “金美辰。” 确定了是蒋飞和蒋母。陈孝义在室外站了会儿,不急着进去。 方敏这会儿却是看到他了,因为之前有徐美琳先打来的电话,她把手往口袋一插,站起来对仍喋喋不休的蒋飞和蒋母说:“我还有事。” 蒋飞想继续追她,被蒋母拉住。 俨然蒋母有什么事要和他说。 “妈,什么事?”蒋飞恼时,急着问,口气对蒋母也一般般。现在,他就只怕方敏去了蔓蔓那边,坏了他大事。还有,蔓蔓怀孕这事切不能让自己母亲知道,以免临阵倒戈。 蒋母是正值兴奋,没有留心去想儿子的奇怪反应,悄悄声透露消息:“你妹子阿梅,同意拿五万。然后,我让阿梅去向蔓蔓要了十万,没想蔓蔓竟是一口答应了。这两天,阿梅账户到钱后,会转到我们账户上。” “妈,你是去向阿梅要钱吗?”蒋飞问虽问,对蒋母这个举动既不诧异也不会反对,想着自己是家中大哥,如果有事,弟妹支援是应该的。 “是啊。阿梅现在有了新的更能赚钱的老公,家里经济没有问题,我去向她要点钱,没有什么问题的。” 蒋飞听着蒋母说一个两个都有了钱,唯独他没有,从开初的高兴,到后来是变成了恼火,心里想他如今这个境况是谁搞出来的,还不是自己弟弟和弟媳。 “妈,你再向他们要钱没有关系,可千万别让他们要我们打欠条。”蒋飞打算耍把阴的,届时赖账。 他觉得向家里人要钱,尤其是自己弟弟弟媳要钱,理所当然。 蒋母也这么想,与大儿子再合议,看怎么从变富有的小儿子小儿媳手里再挖出巨款来,一边是有些疑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赚的钱。以前,我记得阿衍没有这样富有,难道是蔓蔓赚的?” “蔓蔓整天在家呆着,画廊不是被烧了吗?能有什么钱?”蒋飞不以为然,心里对蔓蔓始终是一个印象——毫不起眼。他弟弟娶了这媳妇是瞎了眼。攀上陆家这门亲事又能怎样,不见得陆家为他们蒋家帮上什么忙。 他怎么知道,陆家帮蒋家,不是嘴头上说表面上炫耀的,而且,更不可能是非不明,连对自己女儿不好的人都帮。 母子俩想了许多,最终推断蔓蔓这些钱,都是蒋衍的。 办公室外面的走廊,方敏带陈孝义去到休息室,边走边说:“我把她们的病历,检查资料,全部按照姚科的嘱咐,拷成了一个盘。你把盘带过去,就可以了。” “有其它需要特别留意的情况吗?”陈孝义接过电子盘时,慎重地问了句。 方敏对他的问话,讶异地眨了下眼:“如果你问蔓蔓的话,她本来就是属于陆科的病人。其实,我一直以为她让陆科自己看,好过在我这里看。” 听了她这话,陈孝义忽然感觉这手心里的电子盘,似乎是沉甸甸了起来。 开车回单位时,因为塞车,绕道拐到了清华大学一个门口,离开这里刚过两天,心里有点怀念。 未想中午,一些学生是上完课走出了校门,陆续有比较多的学生进出。一帮女学生夹在其中,有人看见他,指道:“陈教官?” 陈孝义立马踩了油门,越过前面的车。从车前镜里,能看见车尾几个急追的人影里,有一张红艳艳的苹果脸。 看着他视而不见地跑了,有学生跺脚:“你说这陈石头是怎么了?别的教官要是看见我们,最少会停车和我们说话,他看见我们,却是躲什么毒蛇猛兽一样,跑得飞快。” “他那不叫跑,是开车。”有人则不以为然,依然一脸钦慕,“你想,我们那批教官里头,有哪几个是能自己开一辆军车的,恐怕只有他一个吧。” 陈石头再怎么像顽固不化的石头,单凭卓越的条件,都无法阻挡一群追星族。 如今的学生追星追星,可不是只追明星。 能上清华的一般都是具有骄傲和自信的学子,不认为自己不够能力去追陈石头这颗星。 彭芳听着周旁几个同学熙熙攘攘,她是无奈被人拽着去追了一段陈孝义的车。 “阿芳,你真没有从你表哥那里打听出什么吗?你表哥都说他回石家庄,可他怎么又在京城里出现了,而且开着车?” 彭芳最怕,有人又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连忙讪讪地说:“我表哥是这么说的,我表哥回复的短信,我是一字不留,都给你们亲眼看了,我想作假想撒谎骗你们,是不可能的。” 几个人揪不出她口里的错,悻悻地作罢,一路走,一路一直议论纷纷,都是绕着陈石头转。 彭芳并不是对陈孝义完全没有了兴趣,相反,他的手帕,她一直是珍藏在衣柜里,可能会作为一个美好的回忆,永存在她人生里面。 陈孝义把车开出了很长一段路,感觉迎面的风,才能把他脑海里的影子吹跑。不然,他这一路开过来,仍是有些惦记她和姚子宝,怕姚子宝继续找她麻烦。 赶回到单位,刚好是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从车里面走出来两个互相搀扶的孕妇。其中一人,他一眼认出是蔓蔓。 初夏接到电话,急匆匆从家里出来后,就一个劲地埋怨起君爷了:“我说你哥是怎么回事?我们给方医生看,不是好好的吗?他为什么突然插起手来?” 实际上,蔓蔓对这事,昨晚上已有先和她通过气了,昨晚初夏意见还不显得这么大。初夏之所以骤然发起了牢骚,在于早上她哥突然和她说,让她们中午过来先给他看看,他正好有空。可能她哥本是好意,积极,想快点了解她们的情况。可是,这样一来,出去的杜宇赶不回来接老婆,谭母只好陪初夏出来打车。然后,她们两个到蔓蔓的大院门口接上蔓蔓一块来。 蔓蔓也没法,眼看自己哥这样的临时起意,她老公刚想陪她来做产检的事,又没能办成。 “好了,少说两句。”谭母对女儿初夏火爆的脾气,向来少不了教育。 君爷那是什么人,能容她女儿这般撒泼吗。 “妈,不如我们另找个医生吧?”初夏拉拉母亲的胳膊。 “你想另找个医生,也需要把你的病历转出来。”谭母不给女儿胡闹,“还有,你进去后别乱说话,免得连累了蔓蔓。” 初夏撅起嘴巴:说起来,她和君爷的恩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一开始就有的事。 三个人刚走上台阶,蔓蔓看到了陈孝义,笑道:“陈少校。” “你们两个一起来做产检?”陈孝义问。 “是,这是我大学同学初夏。”蔓蔓介绍了初夏,继而说到自己那是风是雨的哥,古怪地拧了下脸,“我哥,说让我们来给他看看,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吃饭没有?” “吃了。” 一行人走走谈谈,来到三楼。蔓蔓她们三个进了君爷的办公室,陈孝义停顿在门口,被赵文生拦住。 “这是方敏给的电子盘,说资料全在里面。”陈孝义拉开公务包,取出里面的u盘。 赵文生于是和他找到了台电脑,先检查下盘里面的东西。 赵文生坐在电脑前操作,陈孝义站在他后面看,看他把方敏存储在里面的几个文件调出来,包括一些病人既往的用药情况。 扫了几眼药品名字,陈孝义忽眨了下眼:“这——” 一时想方敏是不是弄错了。 似乎能猜出他在想什么,赵文生叮嘱他:“这事你别说出去。” 意思他并没有看错药名,反而是方敏之前和他说的话,有了一些揭开的迹象。眉尖是些些地蹙了起来,打了些微褶,陈孝义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医生,其他人都不知道。陆科交代的。”赵文生肯定了他的猜想。 即是,包括陆司令、陆夫人、蒋家人,全部不知情。 “你想,要是知道了的话,能让她生吗?”赵文生再一句话,堵住了他想问蒋衍知道不知道的口。 “陆科他——”陈孝义之所以皱着眉,是没有想到,君爷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本来是想,君爷应该比谁都万分小心他妹妹的命才是。 “你和陆科接触,按理说,小时候是在一个大院子里,应该比我多。他的性情,脾气,你都还不了解吗?”赵文生唇角一动,扯出了一丝长气,扶起的眼镜片里闪过道感慨的光色。 君爷是个怪人,很怪很怪的人,非要说君爷身上什么特点是最瞩目的,无疑是执着。一旦君爷认定的事情,谁都没法改变君爷的想法。 因此君爷有些做法,是谁都没法理解的。 “姚科赞成?”想起姚子业那天在楼梯里,与他说起蔓蔓时,那种神采飞扬,那种嘴角微抿的笑意,无不是如此珍惜,陈孝义有理由怀疑姚爷又是怎么想法。 “姚科赞同啊。一开始就赞同。”赵文生反问他,“你忘了,姚科前段日子刚发的那论文,不就是讨论这个的。” 陈孝义霍然是眼里闪过一抹明了的光亮:两爷这不是想赌,是极有信心,但是,大概是不想不懂的人知道后反而忧心忡忡,给众人带来心理负担。 蔓蔓和初夏、谭母进了君爷的办公室后,齐齐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君爷出去了会儿外面,徐美琳让她们三人先等一下。 蔓蔓不是第一次进自己哥的办公间了,对这里的环境已是十分习惯。反观谭母和初夏,怀着极大的好奇左顾右盼。 “我说你哥在家,也是这种装修?”初夏没有进过陆家,对君爷办公间里这种简单到只剩黑白两种颜色的地儿,心存敬畏,摸着死党的手问。 “是。”蔓蔓说,陆家的做派,极少人能了解透彻。想当初,她一样是看不透其中的玄机。 她哥不会是没有钱,毕竟是军中技术骨干军官。 谭母环顾了一圈后,是更不忘说起自己女儿了:“你不了解情况,不要动不动怀疑到人家头上。还有,这里是领导的地方,你说话给我更注意些。” 老妈子都要把教鞭使出来了。初夏耸了下眉,刚要反驳,门把咔一声,君爷走了进来。 手里拿的是刚在外头赵文生从方敏的u盘里打印出来的资料,一面翻看,一面是头也没有抬,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后面。 初夏一见,对蔓蔓挤眼睛:你瞧你哥,多气派的人,领导风范,把我们三个都当成了隐形人。 蔓蔓扶了下额头。 初夏这边得意地刚发完牢骚,那边忽的传来冷冷的一声:“谭初夏。” 老师点名小学生的口气。 初夏举起手:“在这。” 谭母赶紧把女儿叫嚣的手拍下来,向君爷陪笑脸:“在这。” 君爷冷冷的眸光,在初夏脸上略扫了下后,低头,翻了下病历:“你老公没有陪你来?” “您老突然传唤,我老公远在西伯利亚,坐飞机都赶不回来。”初夏趁机把怨气发了出来,想抢先给君爷一个下马威。 谭母急得在旁使眼色都堵不住女儿的嘴巴。 君爷在喉咙里溢出的一声似笑非笑,更能冻死人的冰冷:“你是到我这里做什么的?” “不是您叫我来的吗?”初夏答的利索。 “是我叫你来的,但是,不是我求你来的。”边说君爷边拔出一支笔,在纸上奋笔疾书,连抬头再看下她都没有。 初夏皱皱眉,手摸在大腿上。 谭母朝她瞪眼要她别再乱说话,起身,走到君爷的办公桌前,想为女儿美言几句:“陆科长,我女儿是小孩子脾气。” “阿姨,您坐吧。”对谭母君爷没有什么意见,但也不喜欢有人在中间妨碍他与病人直接沟通。 接到他这个暗示,谭母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初夏坐在沙发上别扭着,主要是在琢磨他这是想做什么。 “谭初夏。”君爷缓慢开口,“我不管我们之前是什么恩恩怨怨都好,但是,你既然到了我这里,我几句话先和你说明白了。一,你我之间,不存在谁求谁的问题,只有你配合我不配合我的问题。二,我的话,你可以当成是命令,也可以不当成是命令。三,丑话说在前头,你如果不愿意配合,最后吃苦头的是你不是我,吃亏的是你不是我,有害的是你不是我,总之,我没有任何损失,就看你自己是不是想折磨你自己了。” 这一番话下来,初夏切着牙齿,但明摆现在是制约在对方手里,不好反抗,冷哼:“如果我想换医生呢?” 耳听女儿真把这话说出来了,谭母一顿训斥:“你胡说什么!”继而马上转向君爷:“陆科长,你不用听她胡说八道,我们不换医生。” 君爷低下的眸里似乎掠过一丝光,没有说话。 初夏想都知道他这是得意,瞪母亲。 蔓蔓在旁始终等着他们两个交战的结果出来,安下了心。 …… 金美辰躺在病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日蔓蔓的孩子没有掉,她就没法安心。这几天用了对症的好药后,她的身体是好了许多,四处走动都没有问题。方敏本是想让她出院了,可她不想。蔓蔓现在这样,她总得拖住方敏。 沿着走廊快走到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两个医生在说话。其中一个是调侃起了方敏:“你明天可以回你单位了吧?” “你想可能吗?你没有看见我的两条腿都被两个条橡皮糖缠住了吗?”方敏怒气,又不失苦中作乐地说。 她是可以让金美辰出院后回单位,但是,她也明白金美辰这个情况,不算完全稳定,随时可能再出事,她留在这里看着比较好。幸好,君爷是把蔓蔓的病历接走了。 “怪不得今天你单位来了个同事,是来和你交接工作的吧?” “是,我把手头的病人交给他。” 方敏的话令她大吃一惊,这么说,方敏是不管蔓蔓的病历了? 若真是这样,她和她老公的如意算盘,又是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不行! 这事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转身,折回病房,翻找手机里的所有电话号码,查看还能帮到自己的人。翻来翻去,张美美涉嫌造谣等罪名,被公安抓了,判刑不重,应该是出狱了,但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被打掉的事被发现,现在是被家里人扣留在家,不好打通电话。接下来,只剩下那个几乎连面都没有怎么见过的徐咏梅。 徐咏梅当时,同因为造谣的一件事,同样被公安给扣押了几天,出来后,记者证有一段时间是被政府部门扣了。姚夫人手段厉害,和一帮报社都打点好了关系,不让她有机会再回这个行业。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在这条路上走。 据金美辰近期从其他人口里了解到的,现在,徐咏梅不在报社干,是做自由撰稿人了,而且,干脆经常帮起网站写新闻,专写一些耸人听闻的新闻,来博得大众的眼球,以图暴利。网页上的新闻,点击率是与投稿人的报酬息息相关的。 记者,相当于私家侦探,有一种敏锐的勘察的嗅觉。 金美辰打电话给徐咏梅,唠唠叨叨地念起旧事,是想从旁敲击她能不能在蔓蔓这件事再有作为。 徐咏梅昨晚在家里熬了一夜的稿子,头正疼,点了支烟,一边喝咖啡一边抽烟,听着金美辰的唠叨,额间的青筋猛跳。 要说她今天被逼到几乎走投无路,是金美辰和张美美把她拉下水的。 陆家姚家厉害,她算是从姚夫人手里有了领教。轻易再变成傻瓜为金美辰卖命,是不可能的。但是,对陆家姚家又是同样有点仇恨,很想帮金美辰这个忙。 想了会儿,她猛抽了口烟,有些淡淡地说:“对了,我听说你现在已经不是高干家庭的女儿了。” 这是金美辰心里永久的一根刺。 “但是,我老公还是*。”金美辰说话的硬气,只徒显自己在撑面门。 徐咏梅对她更是了然于胸,一笑:“是,你现在是觉得只剩你老公这棵大树可以抱了。好吧,让我想想,你还有没有其它救命草可以抱。” 听她这话有点古怪,金美辰扯着眉头,想和再她说点什么对方却挂了电话,只要她等消息。 不管怎样,这总比事情一点苗头都没有的好。 金美辰却不知道,这徐咏梅,竟然是一路追查她的身世去了。 徐咏梅查到最后,是要把金美辰的祖宗八代都给挖出来。就着这股狠劲,她找到了金美辰的亲生父亲。 君爷他们那时候查,是查到了金美辰的亲生母亲已死,亲生父亲马顺和因犯了杀人罪进了监狱。但没有想到,这马顺和当年判的是过失杀人,因此没有判死刑。马顺和在牢狱里因为表现好,关押了二十多年后,是被放了出来。 出狱的马顺和,在当地机关的帮助下,回家乡种田。在马顺和心里面,他早以为老婆和女儿都死了,根本不知道老婆难产生下的女儿,是被老婆的弟弟拿去卖了。 徐咏梅历经艰辛,长途跋涉后找到了马顺和,当时马顺和正在后院里给菜园子上农药。 “马先生在吗?”徐咏梅推开门,喊。 马顺和听到陌生人的叫声,从后院子出来,看是一个打扮整齐的女人,颇像从城市里来的,十分吃惊:“你是谁?” 徐咏梅一面是细细打量起这屋宅的环境和马顺和本人。 应说马顺和所在的乡镇不错,将一座废弃的旧居给了回来的马顺和住,又组织人力物力帮助马顺和展开重新生活。马顺和现在住的有,吃的有,穿的也可以。马顺和本人,看起来也有想改过自新做人的觉悟。 虽说戴了个杀人犯的罪名,但是,徐咏梅想,这样的马顺和,其实当金美辰的亲生父亲,绰绰有余。现在的金美辰,不比马顺和好多少。 “你究竟到我这里做什么?”马顺和见她许久没有说话,愈是生疑。 徐咏梅长出口气,取下墨镜,道:“马先生,你知道你有个女儿吗?” “我女儿和我老婆都死了。”马顺和说起这事,都难免悲伤。 “谁告诉你你女儿死了的?” “我老婆的弟弟。”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老婆的弟弟骗了你,你女儿其实没有死,是被你老婆的弟弟卖了,你怎么想?” 马顺和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是把她这话给听明白了,这下,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我说你女儿没有死,而且我现在知道她在哪里。” 怔怔地又看了她一阵,马顺和俨然不相信:“我都不认识你,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徐咏梅哧一笑:“你没钱没势,我专门跑到这里来告诉你这些,能从你口里得到什么好处吗?” “那你——” “我只是个记者,对社会上不公平的事看不惯而已。有幸得知你女儿想找亲生父亲的消息,我这顺藤摸瓜帮个忙,给你们父女俩牵条线。至于你们两个相认不相认,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徐咏梅把话都说成了这样,马顺和想完全不动摇,是不可能的。 留下个电话号码给他联系,徐咏梅声称赶着要回去。 马顺和当天,先是在屋里想了很久,老婆的弟弟年前是已经死了,埋葬了,死无对证。他如今能找谁说明真相。可现在有人突然跳出来说他的女儿没有死,不管是真是假,如果是真,他当然是很想见见女儿的,想知道现在自己的亲生骨肉过得好不好。 三思之下,他打电话给了徐咏梅,要她拿出证据来证明她说的话。 徐咏梅道:“要证据我这里没有。但是论到亲子关系,现在科学发达,只要你们两人之间做个亲子鉴定,是真是假,不就是一清二楚了。” 亲子鉴定这回事,马顺和是听人家说过的,于是答应好,和徐咏梅一块去找那个不知是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女人。 ------题外话------ 不知是不是前天淋雨的关系,这两天身体比较不舒服,耽搁了更新时间,向亲们致歉! 【174】她哥下的通牒 接到徐咏梅的电话,说是自己的父亲找到了。 金美辰大惊:“你找我父亲做什么?” “你难道不想和你的亲生父亲见个面?” 她的亲生父亲,据人说,可是个杀人犯。 她要个杀人犯父亲做什么? “你什么用意?” 徐咏梅听到她这句问话后,唇角溢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你不是想要人帮你吗?我是被陆家盯上了的人,想帮也无能为力。再说外人再怎么帮都是外人,哪有血缘关系亲。” 默了一阵后,金美辰道:“我怎么确定他是我父亲?” “他也不信。我好不容易劝他过来做亲子鉴定。” 这个杀人犯父亲竟不想认她? 金美辰泛起冷笑:“行吧,先做个鉴定再说。对了,你接触过他,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他在监狱里反省的挺好,而且不是我们想的故意杀人,是过失杀人。”徐咏梅想到在乡下看到的马顺和那个绿油油的菜园子,颇有感慨地说,“我看,他现在回到家里,也是辛苦劳作,不像是个贪财的人。” 不贪财? 知错能改。 金美辰突然觉得这父亲挺不错:很好利用的样子。 “那麻烦你了,徐记者。”金美辰道,“请尽快帮我们安排检查吧。” …… 和初夏一块做了B超,都说是胎儿一切正常。接下来,她们两人的产检时间完全错开。因为她哥是个大忙人,两人一起来,会一下占用太长时间。 那天,初夏做完检查,和谭母一块先回去。而她,是坐在她哥的办公室里,等她哥下班。 她本是可以先一块走的,可是她哥不让。 不知什么缘故。 徐美琳走进来,给她端了杯水,又拿了几本书给她解闷。 蔓蔓无聊地翻了几页后,问她:“我哥在忙吗?” “陆科在和演习部队联系,可能要再过会儿才能回来。”徐美琳说。 蔓蔓无奈,一个人干坐在办公室里,翻了会儿书,眼皮子开始打起架来。近段时间,她更爱睡了。尤其四周安静的时候,特别喜欢打盹。 邻近的办公室里里头,几个人正围坐在电脑面前。现在是尝试用卫星装置,与演习部队接轨上一个特别的测试软件,进行一项专项的研究计划。但是,几次尝试之后,软件都运行不畅。 君爷站在后面,冷静考究的目光在操作软件的人身上打量下后,向姚爷勾了勾指头。 两爷走出办公室,这时来了个人,递给他们白队一封急发回来的消息。白队这次是随演习部队出发,随军在对面配合这次专项研究。 姚爷拿过短信后,展开来看,一看眉头一挑,道:“白队意见和我们一样。想换人。” 这个软件,已经做了一年半,可是屡次到了实际战场上运用时,出现重大问题无法运行通畅。配合他们做这个软件的技术部队,派来的执行小组负责人孙靖仁,居然向上面反映说他们要求不切实际,是全世界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要攻克这个全世界的难题,没有五六年不能成功。 “五六年?”君爷的一声冷哼,配合白队的那张纸表明了鲜明的态度,“本来他做到一年半,我都嫌他做的时间太长了。” “他这人有些来历的。”姚爷拿指尖弹了下纸张,微微夹的眸子里射出一丝凉光。 “什么来历?”君爷似乎是提到这个更气,“我现在都怀疑起他以前那些成绩怎么来的?虽然他是刚毕业的博士生没有错,可也是在教授的团队里面做过了多年的人。” “我们可能倒霉一些。遇到他第一次自己单独率队做任务。”姚爷轻微喟叹。 他们本也想,这个软件任务应该不会太难,就没有想去指明兄弟部队派哪个人过来协助,哪知道指来的这个名声赫赫的新秀,竟是个绣花枕头,里面全是草包,干出来的成绩与名誉不实。并且,或许这个孙靖仁技术能力是不怎样,论公关能力却很不错。一开始,把他们都忽悠得团团转,直到这样一直拖到了一年多,到孙靖仁提出要五年时间攻关,他们开始意识到这人有问题了。 在君爷的想法里面,世界上没有科学证明能完成却完成不了的任务,完成不了,首先只能说明是人出了问题。 “我倒想看看他是什么来历。”冰冷的光掠过眸子,是一丝愠怒。 姚爷听着他发脾气,一句话都没有说,有点漠的眼眸忽闪着。说到孙靖仁,只要派人稍微去查下背景,都知道这人来历确实不浅。祖父是民主党重要人士。在党内外都有很强的影响力。在他子孙中,有一些还是位到高职的人。比如孙靖仁的一个叔叔,现是某省的副省长。 孙家的家底,并不比陆家姚家差上半分。 “这样吧。”看姚爷没有说话,君爷冷静了下来,想了下,道,“我先找个人问问看,是不是真是需要五六年时间,以免是误会了他。” “想找谁?”姚爷谨慎地提出几点质疑,“找教授的话我担心打草惊蛇。如果找一般人,恐怕也不是他们轻易能解决的问题。” 孙靖仁或许是个草包,但能混到博士生,怎说,都比一般技术军官的能力要高一些。 “教授的话肯定是不能找的。找教授,教授年纪都比他大,经验比他足,他有了个借口,有了个台阶可以下。” 听君爷这话,君爷想的还不是打草惊蛇,是想从孙靖仁身上讨回耽误的时间的公道。 君爷最痛恨的是,自己能力既然不行,是攀关系上来的,那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闲置的岗位,不要耽误人家的任务。而孙靖仁这是摆明了看不起他们部队指派的任务,挤过来想争个功劳,再往上爬,栽了以后,还想抵赖,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叫君爷怎能不气! 姚爷耸耸眉,不说了。 归之,总得先找上个专家来证明他们对孙靖仁的猜想没有错。君爷既然说了自己有门路,就让君爷先试试。 两人走回到办公室。手刚放到门把上,听着里面没有一点声音的样子,君爷的眉头轻微一紧,放轻了动作。 姚爷见他如此小心翼翼,跟着,同样没敢出动静。 两人几乎是无声地进了办公室里。 长沙发上,一本书,从蔓蔓的大腿上落到了地上,被风一吹,书页哗哗地翻了过去。 睡着了? 姚爷英气的长眉都皱成了个小疙瘩:这样一睡很容易感冒的。 君爷已是直走到挂衣服的衣架上,拿下自己的一件外套,折回到沙发前面,展开后轻轻覆盖在她身上,然后指尖伸过去,碰到她耷拉下来覆盖在额头的刘海,轻然一拨开,是见到了刘海下她紧闭的眼睛,侧耳听着她呼吸。 她睡得倒是挺香的。 令他心里头忽然五味杂全:她在他办公室里是挺安心的,能睡得这么香。 姚爷见他一张做哥哥的脸时而扭动时而挣扎,眸里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可总不能让她这样睡着,瞧她的头都快耷拉到胸前了,等会儿醒来要喊落枕。 刚轻轻把她的身体一扶,要把她放平到沙发上去睡。就这一个轻微的动作,都把她弄醒了。 睁开眼,一见到他放大的面孔,蔓蔓一惊之下,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喊:“哥?” “醒了?”他淡淡地问。 这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声音,蔓蔓的梦一下粉碎了,挺直了腰,把睡得歪歪斜斜的身体坐正。抬头看到不止有她哥,还有绕到前面的姚爷那张妖孽笑容,她低下脸,拿手拂了拂头发,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把嘴擦擦。” 嘴? 她刹那脸蛋红了一片:不会睡着的时候是流了口水吧? 没有接过纸巾,赶紧拿袖口蹭了蹭嘴角,结果什么都没有,方知道是上了她哥的当。 姚爷是看到她这个动作后,一阵轻轻浅浅的笑声,从对面传了过来。 蔓蔓恼得切了下牙齿,仰头看她哥。 对方却表现得若无其事的,道:“这有什么?比起那一分钱让我在饭馆里头坐了一个小时的‘牢狱’。” “那关我什么事?”她也装得若无其事的,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听见这话,他冰冷的眸子回来,是在她脸上扫了下,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蔓蔓当他这是在恼,不管,反正他要套她话让她主动招供是不可能的。 他那臭鸡蛋的脾气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的手刚要放到她额前,一想,收了回来。 对于她开饭馆的事,她干得如此有成绩,令人刮目相看,他这个当哥的自然也感到一丝骄傲。但是,他还是不喜欢她开这个与温世轩有关系的饭馆。 一霎,气氛回落了下来。 姚爷一见情况不妙,抬起手腕当做看表,叫出一声惊异的:“下班了。” 知道姚爷这是在给他们两人找台阶下,君爷冷冷地一撇眉,倒也没有反对,起来收拾东西。 终于可以回家了。蔓蔓小小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腰骨,不然等会儿起来难走。 拎起随身带的孕妇小背包时,她哥一只手向她伸过来。她眨了下眼,望到那双冷眸有不容抗议的神色,当仁不让把拎包递出去给他。 接过她的拎包,先是掂了下重量,里面可能是装了个保温瓶,有点重,道:“走吧。”接着带她是走出了办公室,往电梯走。 到了楼下,他并没有让她在门口等他开车过来,也没有带她走到停车的地方,是一直带着她走向了大院门口。 这让人犯疑:“哥,你没有开车?” “你哥今天没有车,车子坏了,买不起新的。”说着这话,他有意看了她一眼。 言外之意,你这个有钱的妹妹是不是该资助哥哥一下。 蔓蔓的眼皮子直眨,眼珠子圆了一圆,又气又恼的。 就更别提那几个站岗的门卫,听到她哥说这个话时,都一脸惊诧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奇迹: 君爷开玩笑的时候,天会塌下来的。 两人走到了大院门外,她哥看来并不打算拦截出租车。 蔓蔓小声在肚子里咕哝着:不知道她这个哥,今天是葫芦里卖出了什么药。 等到她哥带着她,连公交车站都错过了。 充分摆明今天她哥想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路的交通费一毛钱都不想花。 蔓蔓恼恨的是:为什么他想不花钱,她就得陪他走路回家。 他非要让她在办公室里等他一块回家的阴谋,现在总算在她面前崭露端倪了。 一路在心里念叨,一路跟在他后面走。 走了一段,站在红绿灯路口等绿灯时,他问:“走不走得动?” 他眼角射过来的光,她是接到了,瘪了下唇角:“这有什么?我平常走的路比这个长呢。” 接到她返回来的示威和挑衅,他淡淡地在唇角勾出个弧度。 离他们后面约五十米远的距离,姚爷开着车,副驾座上坐的的是赵文生,车后座上放的是一个药箱。 “现在他们走了有三百米远了。”赵文生估摸着时间和距离,一边和姚爷望着孕妇的背影,“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她都没有喘。” “再看看吧。”姚爷微夹下眼眸,看着红灯转绿灯后,前面的两兄妹穿过了人行道。 “陆科打算让她走多远?”赵文生见这样一路跟,心想君爷不会是真想这样带妹妹徒步走回到陆家吧。蔓蔓终究是六个月的肚子了。 “六个月多一点,胎儿还在长。”姚爷道,声线很是冷静,“我们单位离部队大院,说远也不是很远,行走的话,三千米距离左右。” 三千米,平常步速,大约是将近一个小时。 对普通人来说,走一个小时,理应是没有问题的。对孕妇来说,持续走一个小时,中间不要休息,就有点考验身体素质了。 走了半个小时后,蔓蔓扶住了腰,步速放缓,感觉身体有点重,好比开始在心肺和双脚灌铅。再看看她哥,一路带她走过来,可以说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军人走路,本来就比较快。迈得又稳又踏实,她哥简直像是竞走比赛的奥运选手。别说几千米,几万米都没有问题。 蔓蔓脑子里开始幻想了:她哥若是和白露姐姐一块走时,是不是也这个样?如果是这样,那白露姐姐真够可怜的。 “怎么了?”见到她落下,君爷停住,回身,看着她一步一步像乌龟爬了过来。 用爬形容,是由于他们现在走的是一段上坡路。 细致的目光,停顿在她那张走完了这么长一段路后红扑扑起来的脸。 “没什么,继续走吧。”她斜了他一目,今天她是舍命陪君子了,管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本是转身回去,待她跟着走了两步后,忽的又转回身,这回是迅速蹲了下来,一只手去揭她一边脚的袜子。 月儿眼瞪直了,不明他古里古怪的动作,有点担心地环顾四周,怕过路人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们,一边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她穿的是布鞋,适合走路,但是,这白袜子是紧了些,以至于他把袜子的上口往下一拉,手指头摸进去,就能摸到一点肿巴巴的皮肤。 眉宇里闪过一抹思虑,起来时,是拉住她胳膊,带到了路边,找个地方坐的样子。 她没有拒绝,确实走的有些累。平常她和她妈一块走时,偶尔去菜市场,走的时间不短,但不像这次,步速堪比军人行军,而且中途没有能喘气休息的。 终于找到了一块地儿,没有树荫,好在秋天下午六七点已经是不晒,而且近夜了。 扶她坐下后,他打开她带的拎包,从里面把保温水瓶取出来,旋开盖子,闻到里面,装的还不是白开水而已,眉毛为此挑一挑:他这个妹妹,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典型的细致的家居女人。这种事,再细心不过。换句话说,很会享受生活。 这点,倒是像极他母亲陆夫人。 “喝一点吧。”倒了些水在盖子里头,递到她面前。 她正拿着纸巾擦汗,擦了一张过后,拿了另一张扇风,道声好接过杯子时,看见他一双眸子在傍晚的天色下颜色糅杂,略带些秋天惆怅的模样,看着她心里一个咯噔。 “你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他说这句话时,难免夹杂了一丝叹息。 她怀孕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蔓蔓都怀疑他这是借机说话,道:“怎么?我怀孕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你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什么样的吗?”冷冷的眸子,今日说起话来,竟是有睫毛飞眨的动作,说明冰颜碎了一半。 她哥今天是吃了药?受了打击? 不然怎么从一个冰山变成了悲秋的文人? 难得的是,好像是敞开心扉要与她说话的样子。 蔓蔓挺配合的:“什么样子?” 趁机挖掘她哥的把柄。 飞快的一抹狡黠在她脸上掠过,却瞒不过他一丝一毫的眼眸。他微眯起的眼,荼色的眸子里略带些好笑和无奈,道:“你在我印象里,一直就是一个小不点,吃奶,都没有力气,要一口一口慢慢喂的小不点。” “我已经长大了。”蔓蔓说,说出口都觉得她自己这话好像重复了要千万遍,这让她有些不悦。 “即使你长大了,在我印象里还是那样。”说着,他握起她一只手,掰开她的掌心,指尖,只要在她手掌心轻轻一按,犹如一朵梅花的图案,在她掌心里绽开来。 就是这个特征,让姚爷一下把她认了出来。 可是他和姚爷都明白:这个特征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常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特征。 水嫩的,吹弹可破的皮肤,细脆的血管,都不是什么好事。 “哥?”看着他的脸,是由沉思再陷入到一片阴雾笼罩中的感觉,她几乎要伸出去手把他皱褶的眉宇抚平下来。 “囡囡,有件事哥必须先和你说清楚了。” 听出他的语气很严肃,她竖起耳朵听着。 “初夏的情况和你不同。初夏想破腹产的事,你是知道的。” “是。”她微皱了眉,“哥是说初夏不适合剖腹产?” “哥的意思是,初夏能不能顺产,这个现在还不能决定。但是,初夏一旦不能顺产,她想剖腹产可以的。” 她仰起头,看到他一双眼不仅是严肃,是严峻了的神色。 “你,和初夏不同。如果你不能顺产,是难产,早产,哥可以老实告诉你,你别指望要哥说保小孩别保大人。哥只能保你一个。哥为保你一个,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然后,你也别望下次怀孕。有一次,哥就不会让你有下一次。” 心头哪里,是忽然被狠狠地撞了下的感觉。 她心里的狂澜,犹如波涛汹涌,久久不能止息。 “为,为什么没有下次?”她瞪着眼,眼珠子缩的圆圆的,好像透明的玻璃珠子,夹杂了一丝令人怜悯的脆弱。 “人生,往往很多时候,对许多人来说,只有一次的机会,失去就没有。你,只是在这件事上,和其他人不一样,和少数人一样,只有一次的机会。”说这些话,他并没有安慰抚慰她的意思,声音很冷很冷,可以说是像北极的风呼呼地往她心里面刮,要将她心头冻上层冰。 听到这里,她心里总算明白了。 在这事的容忍度上,他连她开饭馆的事都能再三容忍,而这事却对他来说完全不能,这事的容忍度对他来说是零。 他慎重的,今天先和她说明白了,以后,他行事也就是这般了。 原因,她不需问。 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必要时要掌控一切的人,无论其他人的意见,原因只埋藏在他心底。 摊上这样一个兄长,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你这个事,我先告诉你本人,你清楚明白就好。阿衍、爸妈那边我都没有说。” 听见他这话,她又把头抬起,目光里有丝惊讶。继而望到他缄默的深沉的侧颜,她宛如可以洞察到底下的另一层玄机:如果说了,是不是,她连现在肚子里这两个孩子都别想生了。 一想到这,她整个心头都抓紧了。 “囡囡,你自己努力足月顺产,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你能办到这一点。哥就会帮你,把孩子安全保下来。”他说到这里再个转折,强调,“如果你想不明白,我再清楚地告诉你,如果你认为你现在你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其它事情,一律不要再管。” 她听完这番再明白不过的话,头低了下来,像是要埋入自己眼前的影子里面。 他今天这话,倒不是在恫吓她要挟她的。 正因为清楚明白这一点,说明她是在某些事上,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是要做出一些抉择了。 蔓蔓深深地吸上口气,许久,许久,方是能吐出来一丁点,其余的,哽在了心里头。 夜幕落下,路灯,把她和他的影子都拉成个很长的斜影。 路边的树枝迎风哗啦啦的响,他的军衣穿过她两条胳膊,她拉了拉领子,手心能摸到扣子上的星纹,思摸着和她帮老公经常清洗的军衣一样的纹路与感觉。 她哥和她老公总是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以至于她经常忘了其实两人都是军人。所以,如果她哥都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老公,可想而知。 姚爷的车停在路边,车灯躲在小花坛外一闪一闪的。 赵文生在接家里的电话,听到小东子在电话里给他这个狐狸爸爸报信。 “爸,姥姥找妈了。” 蒋梅可能万万都没有想到,现在家里出的这个小间谍,即她的儿子,一颗心全偏到狐狸爸爸身上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赵文生声调往下冷,问。 他老婆那个妈,一来找他老婆,准没有什么好事情。 姚爷听到他这个粗哑的声音,都掉过了头,是先把盯梢的目标暂拉下了,眼眸里望过去掠过一丝疑问。 电话对面,小舌头舔着小嘴唇,小间谍要报信,肯定是要把事情都弄清楚了,才可以报信,按照狐狸爸爸的说法,军人执行任务要讲究准确性:“我昨天前天都是姥爷带我回家的,所以没有去妈妈的单位。今天,我提前下课,姥爷在外面来不及接我,妈妈的一个同事先把我带到了妈妈的单位,我才知道,姥姥是找了妈妈好几次了,只是都没有上我们家,是到了妈妈的单位,或是打电话到妈妈的单位。我今天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和姥姥吵,说是要钱。” “谁要钱?” “姥姥啊。” “要多少!”赵文生的声调是一级一级往下掉。 听得对面的小家伙,那颗小心脏,都开始一扑一扑的,狐狸爸爸貌似要发大火了。于是,稚嫩的声音慢慢降低:“我听的好像是,十万,五万。” 行啊,十万,五万,他这个岳母恬不知耻狮子大开口。他老婆一句都没有和他提起,看来是打算拿自己的私己钱,然后是自己省吃俭用来填补支援娘家的空缺。如果他岳母真是有难,他对他老婆这么做也不会有意见。但是,据他所知,蒋母一点都不缺钱花,蒋母的单位有钱,蒋父又把钱都放到蒋母那里。蒋母都把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说是大舅妈要生孩子用。”小家伙听到狐狸爸爸的问题后,自己都挠起了困惑的小脑瓜,愤愤不平地说,“大舅和大舅妈没有钱吗?舅妈也要生孩子,为什么姥姥都不给舅妈钱,还要向舅妈要钱。” “什么?”赵文生听到后面一句,才真正飙了起来。 他这岳母越来越离谱了。竟然想敲诈一个儿媳的钱去支援另一个儿媳。 “你妈妈呢?” “在厨房做饭。”小家伙摸着心窝口,感觉狐狸爸爸的声音好严厉,他不希望自己的报信使得爸爸和妈妈之间吵架。 “让你妈妈来听下电话。”赵文生能听出孩子对面不稳的呼吸声,声音便放了柔和地说,“东子,爸爸不会骂人的,你是知道的。” 狐狸爸爸是不会骂人,而且能说会道,每次都能把自己妈妈都制服得服服帖帖。小家伙这一想,又得到了爸爸的保证,点了点头,走到厨房里。 蒋梅正站在炉灶面前炒菜,感觉到衣角被扯了下,低头看是儿子,说:“东子,怎么了?你爸爸回来没有?” “爸爸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和妈妈说话。”小家伙说,当然不敢说是自己打电话给爸爸通风报信。 蒋梅心里想,老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莫非真是有什么紧要事,因而不敢耽误,忙把灶火熄了,走去房里接电话。 一接起话筒,赵文生斯文到透着股凉意的声音传过来:“我听说,你私藏了不少钱。” “啊?”蒋梅被他这样突然一问,不小心跑了声调,忙拿手捂住嘴巴。 “好像至少有十五万吧。” “我哪里有这么多钱?”蒋梅摸着乱蓬蓬的心口,说。后一想,不对,她即使私藏钱,也是她自己的钱,况且,他也不是爱钱的人,他突然问她的钱做什么。 于是她反问了:“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从哪里听说不紧要,紧要的是,我还听说你向蔓蔓借钱了。什么事,你不和我说,反而向你弟媳借钱。阿衍知道这事吗?” 老公每句话都振振有词,蒋梅意识到东窗事发了,一颗心是慌透了的说:“这——这朋友缺钱,她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我心想就和蔓蔓借一点。” “你和蔓蔓借了钱后,你有本事还她吗?要是还不了呢,你怎么和蔓蔓说你这笔钱借给谁了。”赵文生一句一句斥着老婆。 他这老婆哪点都好,就是心肠太软,被蒋母一缠,之前什么恩怨都忘了。 蒋梅心知他定是都知道了,开始叹气:“阿衍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办法的。她好歹是我和阿衍的妈。” “即使这样,你帮你妈去骗取蔓蔓的钱你觉得对是不是!” “我,我不是这意思。我都想好了,之后再找个机会和阿衍说,反正,阿衍的工资本都在蔓蔓手里。” 听完老婆这话,明摆这钱已经是到了蒋母手里了,赵文生气得都无话可说。 “文生。”老公在电话对面气喘如牛,蒋梅听得一清二楚,心知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点理亏,懦了声音道,“不然这样,我们先把钱垫给蔓蔓。” 可对面她老公的声音忽然一变,竟似柔和了起来:“阿梅,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蒋梅的脑子一下绕不过来弯来,被狐狸老公牵着鼻子走了。 “如果你妈,在三天内,又是向你要钱。” “怎么可能?”蒋梅没有听他说完,即打断他,“我妈刚在我这里拿走十五万,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衍的经济状况,都是拿死工资的,能有多少积蓄。” “既然你信心这么大,我和你打的这个赌,你没有理由拒绝吧。” “是——没有理由。”蒋梅诺诺的。 “那好,如果三天内你妈再向你要钱,这事你交给我处理。” “啊?”蒋梅再一次惊叫。 “你不是算定了你妈不会向你要钱吗?你惊叫什么?”赵文生慵懒地扶了下眼镜,只有手指头一点微颤的抖动,表明他心里其实这股针对蒋母的怒火一点都没有消。 蒋梅面对他,向来只有认输的份,有气无力:“是。” 电话挂了后,她心里一想,不对,老公怎么知道这事的,回头一看,儿子的房门紧闭,儿子不在客厅里。 牙齿当即嘎吱一咬:现在家里都是爷俩同仇敌忾对付她一人是不是了。 飙到房门前:“东子!” 小家伙可没有这么傻,一定要躲到爸爸回来,才敢从碉堡里面出来,于是对着门前的妈妈喊:“爸爸说,要他回来我才可以出来。妈妈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和爸爸交涉。” 蒋梅眼睛瞪一瞪,头顶冒出团青烟。 等到她老公回来,恐怕是她老公先收拾她吧。 …… 见着时间都晚了,君爷拦了辆车,和妹妹一块坐进去,打的回家。 蔓蔓坐进车里时,故意挑了下眉问自己哥:“需不需要我付打车费?” 哪知她哥对答如流:“十块钱,比一分钱容易找,这次不用你付了。对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到【画饼充饥】吧,我有那里的优惠卡,你付款报答我就可以了。” “……” 回到陆家,她老公已经回来了,因为知道她和大舅子在一起,就没有担心。 “阿衍,你过来下。”君爷招呼着妹婿在客厅里的沙发先坐。 陆夫人见状,也就不敢急着先上菜,和女儿先摆上碗筷。 “什么事,大哥?”对于君爷突然慎重其事地找自己,蒋衍不免是英眉提了起来,有点忧心是不是老婆体检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君爷说的完全不是这回事,而是:“你明天向你单位请半天假,到我那单位去,我那里有台电脑想让你瞧瞧。” 【175】才华横溢的蒋大少 “电脑?” “是的。” 两双高深莫测,犹如深色海底的眸子对撞下后,彼此心领神会。 “行,我明天上午回单位时和领导说一下,挪下午过去。” 蔓蔓和陆夫人,都听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男人公务上的问题,她们是不会插手的,因为她们是国家干部的妻子,要懂得不能干涉政务。 陆司令,是在大家吃饭吃一半时,杀回来的。 “爸。”三个孩子齐齐叫。 “你怎么回来不早说一声?”陆夫人起身,走到门口帮老公接过外套和公务包,再把外套挂起时,明像是埋怨暗则是关心地念了句。 陆司令乐呵呵的,如果不是孩子在场,都想先亲下老婆再说,一摆手,要几个孩子不要忙活张罗碗筷凳子,道:“我吃饱回来的。”说完,走到客厅里开会儿电视。 “囡囡,慢慢吃。”陆夫人叮嘱怀孕的女儿不要受影响,多吃点。 蒋衍陪着老婆。 只有君爷,眼角在看了在客厅里找茶叶罐的陆司令一眼后,匆忙把余下的半碗饭扒进嘴里,默默擦了嘴站起来。 “爸。”他走过去,到陆司令面前时低声道了句,“是不是有什么事?” 父亲的习惯,都父子这么多年,他算是比较了解的。陆司令这么急赶回来,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司令是赶着回来找大儿子,然而不动声色,给大儿子一个眼色后,两人一并走到了书房。 关上书房的君爷回过身后,见陆司令向自己招招手,他走近。 “陆君。”陆司令把音量压得挺低的,“你们的专项研究项目是不是准备换软件技术骨干?” 听到这话,君爷的眸里倏地闪过一道冷光,细细地在喉咙里哼一声:这个孙靖仁好本事,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 陆司令能接到这个消息,八成是孙靖仁那边透露的。 果然,陆司令在见到大儿子一副默认的表情后,脸色有些沉重:“这也是孙家那边找人来我这里打探。” “爸,后门不是这样开法的。”君爷冷冷地道。 他们陆家不是不近人情,但是,从不提倡给没有能力的人开后门。相反,只要是有能力的人,他们陆家绝不会因为私己利益耽误国家人才,是要为国家输送更多更好的人才。 陆司令自然也是这样的人,听到大儿子这么说法,像是有另一层内幕,摩擦着掌心问:“我听说的是,是个在各项比赛中都获得过优异成绩的大好青年,军中优秀技术骨干,重点培养对象。” “是,之前他所在单位介绍他时,送来有关他的一大沓自荐履历,看得我们以为这是老天爷给我们送来了一个神。”君爷冷冷的声调里富含饱满的尖牙利讽。 陆司令微抬起的眼看儿子一眼,道:“人家是研究生博士生,一路跟着教授的团队参与过多次项目,不乏国家重点扶持项目。” “爸,一个神,下凡到人间,别人都可以代劳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打酱油,再把名声往自己身上挂。” 儿子说到这个地步,陆司令只能再三询问一句:“真是不行?” 君爷扬起道眉:“爸,他既然都能在我们今天下午自己人刚协议过后的结果,立马捅到了你那里去,你觉得这人是真枪实干多,还是把所有能力都只集中在一张嘴上?” 陆司令皱了眉。 一般来说,真正吃苦耐劳能干活的人,不需要都浪费精力都到公关上面。 “好吧,但是你说人家不行,也不能只凭你自己的感觉。”陆司令提点儿子,“人家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不是。” “这个爸放心,我要是没能找到人把他扒皮了,我和白队都不可能说撤换掉他。” 听到儿子这话,陆司令没有放心,反而心惊胆战的:俨然,这孙靖仁是把儿子惹毛了。 他怎了? 陆司令忧心忡忡用眼神询问儿子。 “他拖了我们一年半时间,现在,还提出要拖我们五六年时间。时间对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来说或许不宝贵,对我们来说,则是争分夺秒的事情。”君爷淡淡地说,只在牙齿缝里偶尔透出一股寒意。 一棵大树难免会有害虫,然真正看到这些害虫时,心里仍是忍不住发怒。 到这里,陆司令不好说了,现在必须先等调查结果,于是问:“想好找谁了吗?我想他已经应该是先向就近你们可以联系上的教授们都通过气了。” 陆司令希望一个公正的结果,不偏倚儿子,不诬告孙靖仁。 “爸,这个人选,我相信你自己都不会反对。”说罢,往门外的示意,指向之前刚通好气的妹婿。 “阿衍?”陆司令一怔,接而耸起浓眉,是不怎么反对。 君爷深沉的眸底露出一丝果然如此。 他爸陆司令,当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女儿嫁给一无是处的人。不仅如此,他爷爷陆老头知道,一样是要关心一下孙女婿的背景和能力。这些都足以说明,他妹婿至少不是一无是处。 他自己手上,早在妹妹决定嫁给这个男人开始,就有这个男人的履历,只是一直都没有怎么看。主要是他认为,只要这个男人能一心一意照顾好他妹妹,对他妹妹好,其它,都是次要的。 让他开始意识到他这个妹婿不简单,要说起自己的弟弟陆欢不知什么时候起向姐夫大献殷勤。 弟弟陆欢的天赋,他这做哥的是一清二楚的。连陆欢都买账的人,没有两把刷子说不过去。 正好借这个时机,亲眼看看他这个妹婿有怎样的能力。 一切风闻不如亲眼目睹。 好比那个四周的人都吹捧上天实际是个绣花枕头的孙靖仁。 “行吧,这事按你意思去办吧。”陆司令似乎能洞察儿子的想法,摆手赞同了此事。 想来陆司令一样是想,若是女婿有本事,能正大光明顶替掉孙靖仁的位置,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单凭女儿的面子,他这个做的爸都会力撑女婿到底。 微耸眉宇的君爷,对父亲的心思一样摸得清楚,默声走了出去。 晚上从陆家回到自己家,蔓蔓看着老公急急忙忙是走进了卧室,打开笔记本。 一般来说,据她所知的老公,回家后都是极少碰电脑的,喜欢多悠闲地看看电视和报纸。 八成是与她哥和老公说的那个神秘莫测的话有关。 蔓蔓不敢打扰他办公,掩上房门,走到客厅里继续给孩子准备羊毛衫。时而望望表钟,每到时间差不多,进去给他办公桌上的口杯添点水。 她进去,添水,出来,他都几乎充耳未闻。一副心思全是投入到眼前的工作里面。 台灯下,有棱有角的侧颜,勾勒出刚硬的线条,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她痴痴地望了会儿,是都差点忘了他还有这样一面,和她哥她爸一模一样的另外一面。 “蔓蔓,再给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你想怎么亲我这个老公都行。”蒋衍哪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全世界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没有看见,但是媳妇不同,媳妇他是见到的第一眼就撞进他心窝里面去了。 眼睛即便看不见,她身上的气味他天天晚上闻,都可以刻进他骨子里去了。 蔓蔓被他这话一惊,差点把水倒出了杯子外面,扶着壶嘴,抬起眼,刚好触到他嘴角微勾的那抹狡黠,他亮晶晶瞟过来的眼神,若勾魂似的,她一怔,之后脸蓦地一红,转过头,背过身。 抱着水壶走两步,仔细回想他刚说的那句话,脸蛋不禁就更红了,两颊火辣辣的烧,赶紧奔出门去,接着羞恼地跺了两脚。 她老公再怎么装正经,骨子里都是对她充满了流氓。 如此“恨恨”的想,心里却溢满了蜜一般的甜。 …… 第二天下午,君爷在办公室里接到电话,称自己妹婿来了。 蒋衍是直接进到了大舅子的办公室。 “你看用我这台电脑行不行?我这里有个终端联系在他们操作的主机上。”君爷让出自己的位置。然后,他是站在了进来操作的妹婿后面,抱起手,用近乎苛刻的目光,打量操作者的神情动作。 不过是一阵工夫,冷冰冰苛责的瞳仁泛起了一丝不小的微澜。 “陆科。”拿资料进门的赵文生,刚开口,马上得到领导一个示意闭口的眼神。 扶了下眼镜,放轻动作后,是望到了坐在领导办公桌前的人——是老婆的弟弟? 于是想都没有多想,径直去到领导站的位置旁边,一样望起操作键盘的人。 电脑屏幕上,五花八门的字符,哗哗哗像闪电似地在屏幕上闪动、划过。这种极快的电闪速度,想必连行业内的人,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和名堂。 赵文生抽了口凉气:对老婆的弟弟,他向来只知道为人好,但是,未曾想过其本事也是不赖的。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眼前在键盘上操作的双手,一点一按,都是技艺高超,可用出神入化来形容。 听到赵文生这口抽气声,君爷眸光锐利地又是一闪:看来,他妹婿这个功夫,是连自己家人比如父母兄弟姐妹,都是不知情的。 操作者短短五分钟的操作,对君爷和赵文生这些旁观者来说,却像是看了场大战,有最少两个钟头远久,足见刚才每一分每一秒对操作者来说,可以利用到最大极限,这是高手,超高手的境界。 键盘上的手歇下来时,君爷抬起手腕上挂的表,确定,确实刚刚只过了五分钟时间。 “怎么样?我这电脑有什么问题?”君爷保持一种冰冷的温度问。 他们要速度,也要效率。 “你这电脑主要存在的两个问题,一个是病毒。”明白大舅子的意思问的是软件,蒋衍答。 “病毒?”挑起的浓眉,提出十足的质疑。 他们这些电脑,系统都是内部使用,有部队防护网保护,怎么会轻易被植入病毒。 提到这个,蒋衍以轻松的不以为然的口气说:“我们国家的防护网,每年遭受的黑客攻击不计其数,以万为单位做基础算。而你们当医生的都知道,病毒演变防不胜防。只要这个系统,在与防护网接合时,出现一个衔接漏洞,都能给病毒有机可乘的机会,犹如人的免疫系统。而并不是所有的变异病毒,能被人体或是医生全部识别。” 这个形象的描绘,让君爷一个沉默。 赵文生是轻挑起眼镜架,好像要变成放大镜研究下老婆的弟弟,问:“阿衍,听你这口气,好像是电脑医生,比我们这些医生还专业,你在部队里做什么的?” 面对二姐夫的调侃,蒋衍微微地勾起唇眉,似笑非笑。 君爷眼中尖锥上的利光扫过去,到妹婿那张向来吊儿郎当爱玩笑的俏脸,眸子悠转,更为深沉:这是因据他所知,他这个妹婿之前是一直下到基层部队里面,后来纵使因为有着高学历调到了参谋部,却是在教导队当教官。要不是他爸为了他妹妹,非要让蒋衍转职转到了部队大学,是不是意味他妹婿这些才华全部是被埋没了? “继续说第二个问题。” 接到大舅子的指示,蒋衍毫无压力的,十分轻松地靠在椅子上继续陈述。 君爷就此发现,事实上对他这个妹婿来说,好像从来没有任何可以给之以压力的东西。 “第二个问题,是软件的重复计算率过高。” 蒋大少出现的新名词,更为专业,是令两个听者,露出了更惊诧的表情。 “比如,一个A到目的地B,这样一个路程,一共有N条路可以通往。在计算机领域里面,一样是条条道路可以通罗马这样一说。”蒋衍拿起笔和一张纸,随意地在上面进行比划。 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止是君爷和赵文生两个人在旁听了,有了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姚爷等另外几个人,可能都是听到风声进来的。 所有人,围在蒋大少旁边,宛如小学生听老师第一次讲实验课,全神贯注。 蒋大少这个老师,讲课通俗易懂,比喻生动,最可贵的是来这里面对大舅子等人第一次讲课,居然一点压力都没有,轻松发挥:“理念上,我们希望能选择最短的路程。然而,在选择路程的途中,我们有可能进入迷宫,在迷路的地方兜绕上许多路。这个在计算机领域是经常存在的,叫做重复计算率。一款最理想的软件,它在各种计算中,尤其是最远的计算终端中,重复计算率应该是最低。” 也即是说,孙靖仁,在自己设计的迷宫里绕了许久,现在,还在继续绕圈圈,是把自己都绕晕了。 听完这番话,两爷真真白白地明白了高手和低手的区别:比起蒋大少,孙靖仁简直是一个囧,囧得不能再囧的小儿科。 问题,蒋大少说的再明白不过了,那解决的办法呢。总得看到有解决的办法,才知道他妹婿不是在危言耸听,和孙靖仁一样只会说不会做。 摸下下巴,君爷冷冷地点了下头:“你说的这两个问题,你能做修补工作吗?” “这个不难。”蒋衍毫无压力。 君爷眸光一闪:“需要多长时间?” “问题查出来了,我刚刚操作时,已经向对方发送了一个手动的反追踪病毒,现在应该都可以查出病毒来源。只要查出病毒通路,阻断,就没有问题。查到病毒来源,反攻击,端掉对方的大本营,避免后患。” 蒋大少,是拿电脑当做打仗指挥,而且,指挥操作都绰绰有余。 让看的,听的人,都一阵傻眼。 只见在他们刚刚讲课授课的过程中,电脑屏幕上已经出现了病毒大本营地点的显示,以及反攻击启动信号。花花花过去的一串白花了眼的电子字符,充分表明两方在激烈交火。接着不无意外,蒋大少发送的反攻击病毒更强,把对方的病毒和大本营全部侵占销毁。 “是来自国外的一个黑客。这个黑客我们很熟悉了,在黑客领域中算是中低等的手艺。”蒋大少后面那句,其实是随口加的。 却可以让听着的两爷脸上又一沉:这孙靖仁简直是逊到家了。 君爷是深吸上口气,才能强忍下对孙靖仁的怒火,再问:“你认为解决了这两个问题的软件运行能通畅了的话,还有其它问题吗?” 这话,表明了君爷既然知道了妹婿这般厉害,当然想知道妹婿对这款软件有没有更好的一些建议。 蒋衍从大舅子严峻的眼中看出了要他直抒己见,看出这是款对大舅子很重要的软件,于是,对于初设计者的批判,也就没有留了情面,道:“这款软件有许多不合理的设计。其实,你稍微观察,只要从窗口操作观察,都能发现,这已经是一个重复计算率产生的隐患。窗口操作太过花俏,并且,与我们部队许多软件操作习惯不同。若是与其它部门协同统一配合的话,实际操作肯定会出现问题。” 这一说,等同于是一刀戳在了孙靖仁帮他们做的这款软件的致命处,这款软件既然不符合实战要求,等于是一钱不值,整整浪费了他们一年半的时间。 孙靖仁想争名头,拿他们当实验品,一点军人的专业精神都没有。 骤然的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 领导发怒了。 一帮人个个都原地站着,不敢动。 君爷差点爆粗口,再看到妹婿在做收尾工作了,一只手收了回来,拍在妹婿肩上:“给你做,你认为,能用多长时间重新帮我们设计一款?” 这意味着,君爷已经充分首肯了蒋大少的能力。 “我想,可能一周左右吧。”蒋衍稍微琢磨,便给出了个惊人的答案。 “一星期?”旁人诧异的声音,十分高昂。 一星期完成人家一年半才能做出来的垃圾软件的任务,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 对蒋大少这种专业人来说,解释起来条条是道,一点都不难:“首先,一款软件最耗时耗力的地方,是数据的录入部分。现在,我可以直接从他的软件里面提出数据库若干,再重新编排,一周时间,已经充分。而且,在我本人设计的各种基础软件里面,有你们这种类似的软件操作,拿来改一改,速度会更快。” 场中一片默声: 专业与非专业的区别,一目了然。 赵文生心里喟叹:他老婆这个弟弟,真是卧虎藏龙,深藏不露。 很快,两爷发现,蒋大少这种深藏不露,不仅表现在计算机能力上。 “嗯,这一周的时间,你需要什么人帮忙吗?”君爷问。既然妹婿有这个能力,自然全力支持妹婿把他们心头的大事给做好。 “助手这方面,本来设计软件,除了数据库建立以外,并不需要太多人插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搞定。最重要的,可能是到时候的实战测试,在这方面,需要卫星连接系统的调适配合,这需要通讯部队的配合。这方面我有人选,如果大哥你信得过我,我去找人来办这事。而且,大哥自始至终不想让对方发觉,我也能让这事处于一个隐秘状态把它完成。” 后面短短几句话,蒋大少的另一能力得到了充分隐晦的体现和暗示。 恐怕在君爷昨晚向他提出这个建议时,他本人已经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今天应付起来,才如此周全。 “行吧。”在妹婿肩膀上再用力地拍了两下,君爷很是爽快,道,“这事先委托给你了。” 之后,赵文生亲自把老婆的弟弟送出门。 一群人都散完后,姚爷坐到了君爷面前。 两爷互相沉默地望了会儿,不时交流复杂的眼色。 “刚出去的人,确定不会走漏消息给孙靖仁吗?”君爷首先需保妹婿的安全,“我爸昨晚上来问我,不知道孙靖仁从哪里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杀到我爸那里。” “我想,出间谍的事肯定不是在我们这里。反而是白队那边,因为软件测试需要其它部门配合,走来走去的人多,道不定,就把白队要换人的意思给泄露出去了。” 姚爷的分析并不无道理,对方若是知道君爷也有换人的意思,不会找到陆司令想求情打探了。 这点先确定后,君爷道:“暂时把白队那边也瞒着。” 姚爷点头。 两爷再次一阵默,这会儿默的是蒋大少的来路。 “我记得,干爸是把他调到了部队大学,因为知道他在学校学习时的专业,让他进入到了韩教授的团队里。”姚爷以这话,来带起对蒋大少的调查。 “据我所知,韩教授是两三个月前,就病了,不时的病,而他的工作,研究,都没有停止。”君爷隐隐约约的提示和推断,都是指向了韩教授的研究没有终止,定是有人很好地顶替了韩教授的位置,率领团队继续攻关。 按此推论,他爸陆司令昨晚在听见他提议妹婿为人选时,对蒋大少的能力似乎已经有所了解所以并不吃惊。 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论断了蒋大少的能力,在大学和教授眼里,都是有率领教授原有研究团队进行国家级攻关项目的资格。 蒋衍的才华,远比孙靖仁高不止一个等级。 可怎么会,之前沦落到了教导队?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姚爷微颦的长眉,思索的更为深远,“你想,上次我们出任务,后来回来,不是听说他刚好同被部队召回去有紧急任务吗?结果我们回来的时候,他的任务也刚好完成,这个时间段怎么推敲,都太蹊跷了。” 说到那次去英国的任务,君爷摩擦起了下巴,姚爷的话不无道理,如果姚爷的话推断成功,说明,蒋大少那次,可是去为国家一号维护电脑。 不止赵文生要抽凉气,君爷都要倒抽一口气了:他这个妹婿,来路如果真是这样不简单,只能说,平日里太能装了。 “阿衍。”赵文生送老婆的弟弟出门时,对小舅子,在今天这事后格外的另眼相看,“你老实告诉我,你哪个部队的?” “我现在不就是被我岳父调到了国防大学吗?”蒋衍指尖挑了下帽檐,一如既往的那副吊儿郎当半开玩笑的口气,谁都分不清他的话是真是假,尤其是在他今天这场表现后。 赵文生扶扶镜片,知道他不说,或许真是有难言之隐,都是军人,理解保密性质的军规,便不再问。 两人搭乘电梯下楼时,正好遇到一批人赶着上电梯。 在电梯门口,两方人马正欲匆匆擦过时。 其实一个一样戴着眼镜,身体稍微有点发福的年轻军官转过了身,对向赵文生喊:“赵组长。” “你是——”赵文生扶了下轻巧的眼镜架,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人是谁。 “我是孙靖仁。”孙靖仁主动向赵文生伸出的手,表现出极好的公关能力。 “你好。”赵文生没有忘记君爷刚在办公室里对眼前此人表现出的愤怒,提了下眼镜架,再轻轻地握了下对的手。 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表现的太友好。 孙靖仁见他愿意握手已是很高兴的模样,没有察觉,随意望到他身旁站着的蒋衍,随口问一句:“这位是——” “我小舅子,老婆的弟弟。”赵文生笑,意会模糊地笑。 孙靖仁意会过来,以为蒋衍是来找赵文生开后门,哈哈附和地笑了两声,表示明白,接着和其他人急急忙忙上楼去了。看这情况,肯定是急于去找君爷,看事情能否有转回的余地。 目送孙靖仁走了后,赵文生和蒋衍都对此人的第一印象颇有感慨。 赵文生当医生的,感觉就是:“年纪不过三十几吧,不是做生意的,小肚子却是都长起来了。” 长期军训经常执行任务的年轻军人,都是体格好,压根无法存在发福的现象。 蒋衍是从孙靖仁快速发福的体态,想到了自己的大哥蒋飞。蒋飞也是从调到机关单位整天好吃懒做,开始了体型变形的生涯。 “二姐夫,送到这里可以了。”到了大楼门口,蒋衍阻止了赵文生继续送。 赵文生当然不止是为了送他这么简单,站在他身旁,望着周围没人,低声说:“我问你,你现在工资本都是在蔓蔓手里吗?” “是。”蒋衍拉一声疑惑。 赵文生突然问起他的工资本做什么。 可赵文生只是稍微沉思了会儿,道:“既然你的工资本都在蔓蔓手里,那算了。” “二姐夫?” “没什么事。”赵文生淡淡带过,拍下他肩膀,继而走开。 这事牵扯到他老婆。昨晚上,姚爷频频逼问的目光,他都不敢乱开口。因为,如果被君爷知道他老婆上了蒋母的当骗了他妹妹的钱的话,道不定连他老婆都怨上。 小舅子,当然一样不能说,说了怕伤害小舅子和他老婆之间的感情。 何况,他老婆在与他的赌约中已经输的一败涂地。蒋母,昨晚上已打电话来声明首期十五万不够,希望能在近期再援助一些。为此,还把金美辰的病情夸张到了似乎随时都是不行了的地步。 他老婆把与岳母的交涉权交给他之后,他这得想个法子,看怎么把蒋母吞下去的十五万,一分不少吐回来。 …… 今天东子学校在搞一些动作,没课,蔓蔓把孩子接到自己这里玩一天。 东子被妈妈教育,要好好照顾怀孕的舅妈。于是没有玩,安静地坐在舅妈身边,一块看电视,顺道给舅妈倒水,拿东西,帮着捆毛线。 蔓蔓看这孩子乖的不得了,多孝顺,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唇角拉开笑意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不满她这个妈妈偏心小外甥,踢了下她肚子。 这一踢好像是两孩子轮流踢。 肚皮都有点起伏的模样。 东子看到了,小眼珠子瞪一瞪,快速把小手搁到舅妈肚子上摸小宝宝,边摸边叹:“舅妈,舅妈,里面在打架!他们出来后,你一定要狗绳绑着。” 蔓蔓差点被他这话给笑抽了,一边笑一边眼角笑得流泪。 到了下午,不知怎的,赵文生竟是比蒋梅提前一个钟头下班,来到她这里接孩子。 “赵大哥,你坐。”看到赵文生似乎是对她有什么话要说,蔓蔓坐了下来。 小东子爬到狐狸爸爸的膝盖头上。 赵文生捏了把他的小脸,道:“今天在这里有没有欺负小弟弟小妹妹?” 狐狸爸爸太聪明了,知道他不会欺负舅妈,但是会欺负小表妹小表弟,一嘟嘴巴说:“他们在舅妈肚子里干架,不乖,我训了他们一顿。” 赵文生再捏了下他的小脸:“你不乖的时候,爸爸妈妈有骂你吗?” “没有。”小脑袋瓜摇一摇,继而胸有成竹,“我也没有骂弟弟妹妹,只是说他们不乖。” 蔓蔓捂着嘴笑:“赵大哥,东子很乖的,有礼貌。” “脑子里一大把的鬼点子。”赵文生拉出的这口长气,藏着对孩子浓浓的溺爱,接着对蔓蔓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赵大哥你说吧。”蔓蔓听他口气严肃,收起笑声,正经地问。 “我想对外谎称,你在做一笔投资,一笔利润丰厚的投资,现在急需资金。” “赵大哥?”蔓蔓紧了眉,赵文生突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上次蒋梅和她借钱的事,细一想,恐怕真是如此,于是道,“其实二姐上次向我借了一笔钱,我和她说没有关系可以慢慢还的。还不了都没有关系,我和阿衍现在都不缺钱。” “蔓蔓。”提到老婆干的这个乌龙事,赵文生感到对她挺歉意的,道,“其实,阿梅向你借的这个钱,她已经后悔了。” “二姐后悔?”蔓蔓一愣,“二姐是不是哪里投资失败了?” “你二姐是军队单位的人,能搞投资吗?”赵文生说了这前半句,后半句意味深长的一转,“不过,你二姐是投资失败了另一种东西。” “是什么?”蔓蔓眸色一沉,似乎是猜到了多少他要说的话。 “母女的感情。” 蒋梅确实在昨晚,听见蒋母再来一通电话,非要她再吐出三十万块时,而且意味十分明显,是要让她去向蔓蔓要这三十万时,一颗心是直落入了谷底。 蒋母对自己的要求,且说的是理直气壮的:你弟弟弟媳现在富有了是不是?是富有的话,就得念手足情深,不然不厚道。 父母对待子女的情感的确是很奇怪。很多子女都有感觉父母偏心的状况在。最奇怪的现象是,不知道父母是不是都怀着一种平均主义的梦想,不是说父母本人会对待所有儿女一视同仁的平均主义,而是希望所有子女平均富裕的平均主义,所以,对于好的儿女不怎么珍惜,对于坏的儿女反而是疼在心头。 其实,赵文生知道,蒋家三兄妹里面,属他老婆最无辜。自小,蒋母偏心两个儿子,有什么福利,两个儿子先享受,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为次。而蒋衍说起来享受的福利,没有蒋飞多。蒋飞是长子为一缘故外,蒋母觉得蒋飞贴心。蒋衍和蒋梅,多少继承的是蒋父的性格,屡屡让蒋母觉得隔了层膜。 “赵大哥,你是说,我那十万,是给了我老公的妈吗?” 【176】阴差阳错进了陆家 得到赵文生一声肯定的答复,蔓蔓深思了会儿,并没有急着声讨蒋母,而是认认真真地仔细想了一阵。 赵文生看她两道清秀的眉时而紧时而松,脸色却是显得平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考虑的绝不止是自己的事这么简单。 果然,蔓蔓慢慢地吐出口气:“赵大哥,我知道你提议这个事,是为我觉得不值,认为她不该要我这个钱。说实话,我乍一听,心里挺气的。但是,怎么想,这事都不能再由你或是二姐来帮我出头。” “蔓蔓,说吧,你怎么想?”赵文生肯定她是有了主意,很想听听她的想法。 蔓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换做一个不讲理的人,可能会觉得你不买他的情,反而把你给怨上。然赵文生不会,赵文生绝对是个理智的、中肯的人。 亲戚能做到赵家这样的人,实乃幸福。 “赵大哥,我琢磨着,去骗她,让她把十万块吐出来,但始终,我相信,二姐是没有让她打欠条的,也就是说,要拿出这十万块是我借给她的证据来,我们没有。到时候,她非一口咬定十万块是她的不是我们的,到法院上我们也占不住上风。” 这事确是自己老婆的疏忽。赵文生皱着眉。 小东子扯扯狐狸爸爸的衣角,小眼珠子里一抹担心。 摸下孩子的脑袋,赵文生道:“阿梅,她是性情过于单纯。” 媳妇再怎么不好,自己挑的,何况,当初他就是看上她的人好单纯,才娶了她。又怎么可以为此来埋怨她。 赵文生不知道的是,他这句话,在孩子心里面又刮起了道风。 狐狸爸爸不像自己的亲爸爸,不会妈妈做错事就骂妈妈。 小东子真心觉得:狐狸爸爸这样的爸爸,才是有男人的气概。 对狐狸爸爸的敬意再次高了一层。 满腔的心意化成一句“爸爸”,再往爸爸怀里钻。 两个大人看他别扭装羞的模样,只是相视而笑。 蔓蔓继续说:“二姐是这性情,所以,即使说给阿衍听,阿衍肯定也不会怨二姐的。再说,这钱是身外物。有些人看不通,有些人看得通之别罢了。我和阿衍一直都以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大问题。最怕的是,连钱都没法解决的问题。” 后面这两句话,明白是说进了赵文生心里面。赵文生点了下头:“的确,钱能解决的不是问题。” 蔓蔓再道:“因而,幸好这些人,是把钱看得太紧要了,问题并不是很难解决。这样吧。麻烦赵大哥和二姐,帮我转告她一声,想继续要我这里支出钱,没有问题,一,之前借走的十万块打张欠条过来。二,一切我不会说她借多少,我给多少。既然她说是金美辰怀孕住院治病才导致资金紧缺,需要用钱。那让她打医院发票过来,金美辰在医院的住院费用,我给她报全部。当然,这都是要打欠条的。” 赵文生是被她大口气的话一惊:“这——” 知道赵文生大概是认为她有没有必要这样无限支持对方的医药费,蔓蔓缓缓道来: “赵大哥,不管我和她感情怎样,她终究是我老公的妈。这事拿出去,如果我们不借,外人不会去理解我们家里面之间的恩恩怨怨,纵使我老公站在我这边,外人只会说老母再怎么错都是养育我老公长大的老母,说出去,我和老公都是遭人说的。我不在意,我老公不在意,但我老公毕竟是在部队做事的,我不能让我老公的仕途遭到影响。而且这些完全都是能避免的,不是吗?” 蔓蔓这个媳妇做的厚道,要是一般媳妇,恐怕先怨上嫁错了人再说。 赵文生微微一笑:“你继续说。” “二是。”蔓蔓道,“我这钱不是给他们乱花的,是用来救人的,主要是救孩子的。金美辰再怎么错,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没有错的。无辜的小生命既然存在,我们不能见死不救。都说地震来时,狱卒都会救死刑犯,这是人道的事儿。赵大哥你是医生,肯定能理解。” 赵文生听她说了这么多,没有一句话是错,早已钦佩得五体投地。 蒋衍是好福气,能娶到一个任何事情都看得透且精打细算的媳妇。 至于钱,他是不担心的。蔓蔓一是用出具的住院发票卡死了对方挪用资金的念头,二是蔓蔓一口气连她哥十几万的餐费都能免费出了,蔓蔓的家底,其实不菲。金美辰虽说住院,但不至于到花销太多。这点他做医生的很清楚。 而蔓蔓拿这些钱,当然不是免费投资的,除了出于对孩子的考虑,有了这些欠条和发票,到了外面怎么说,有凭有据,蒋母金美辰等人想胡掐,别人都没法再抓她和老公的把柄。 “那就这样吧。”赵文生欣然赞同了她的做法,抱着孩子起身离开时说,“相比你的主意,我的,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赵大哥,你这话言重了,要不是赵大哥你来通风报信,我还被蒙在鼓里。”蔓蔓送他和孩子到门口,很感激地道。 赵文生望了她好一会儿,其实,刚从她那句“钱能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他都能听出另一层含义,现在看她眼里虽然看不出什么悲伤或是不安,但是,他是能感受到的,于是道:“蔓蔓,我虽然不知道你都听说了什么,但是赵大哥作为医生想告诉你,你不需要太过担心。赵大哥,肯定会帮你哥,全力保住你和孩子。” 蔓蔓一怔,在望到他一双微笑的充满兄长一般慈爱的目光时,一霎有些情绪起伏,慎重地含了头:“我知道。”接而,说:“赵大哥,如果我哥问起这件事,你告诉他也无妨,我想他能明白的。” 赵文生知道她是怕他难做,给她一个安心的回复:“你哥能明白的。陆科本来对钱是个慷慨大方的人。” 听了他这话,蔓蔓把唇抿了抿。 等他抱着孩子下了楼梯,门关上。一只手停在门把上,另一只手,是抚摩到了腹部。 她相信她哥和老公都能理解的。 只要想想,陆家以前遭受的劫难。 有钱,都没有办法解决。 她哥等人以前所承受的伤痛,到了至今,只能变成一句——终究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 她在温家长大,这么多年走过来,和养父温世轩不也是一样——终究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 蒋母那些人,最终,只能是自食其果。 晚上,蒋梅回来,听赵文生说起今天和蔓蔓商议后的结果,在沙发上坐不住,浑身如火烧一般,左右挣扎,是被羞愧的火焰给烧的。 想她弟弟摊上这个弟媳,是心胸多么宽广的一个人,哪里像她自己,猜三疑四的,伙同自己的妈骗了蔓蔓十万块。 “文生,不然让蔓蔓别出这个钱了,就按她这个主意,我们来替她出。”蒋梅握紧拳头,要把自己犯下的错弥补上。 赵文生真想说自己老婆就是单纯,若在考虑上能有蔓蔓几分灵性,都不会被蒋母这样骗了,叹口气道:“你以为你妈,你哥,你嫂子,贪图的是谁的钱?或许有贪图你一点,但蔓蔓明白,他们实际上只想针对蔓蔓和你弟弟,想拿蔓蔓的钱出口怨气。” “那,那岂不是中了我妈的圈套!”蒋梅愈是义愤填膺。 “谁让你和阿衍有这样的妈,这样的哥,这样的大嫂呢。说回来,哪个家,都不会少这样坑坑洼洼的事情。蔓蔓是看的透,不是拿钱去让蒋母他们乱花,是总得想想金美辰肚子里那无辜的孩子吧。你自己不也是这么想?” 蒋梅没话说。自己能被蒋母说动,的确不是看在蒋母、大哥、大嫂的面上,只是为金美辰肚子里的孩子。当了母亲的女人,对天下所有小生命,都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在里面。 “行吧。这事,就按蔓蔓说的办。”赵文生道。 在老公的监督下,蒋梅把蔓蔓的话告诉了给蒋母。 蒋母听了还有些犹豫,可蒋飞听了,那是像中了*彩一样高兴,一口要蒋母答应下来。 “这打了欠条的话,你不怕他们回头向你要啊?”蒋母质问大儿子。 “怕什么。他们来要,我们说我们没有钱,难道他们能拿刀子架我们脖子上要钱吗?”蒋飞的脸皮比蒋母想象中的要更厚上一层。 只是他没有想过,蔓蔓可以拿这些欠条上法院告他们,让法院封了他们的财产。 蒋母一样是没有考虑到这点,终究是个法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做出一些无所畏惧的事。 这边答应了蔓蔓后,蒋飞的脑子里,即转到了怎么敲诈蔓蔓大笔医药费的念头上。只是方敏这块硬骨头不好啃,真是让方敏开一些无关紧要的大处方,方敏肯定不同意。 想来想去,蒋飞和蒋母磨合了下,决定不要方敏这个主治医生了。 他们却没有想过:一个真正的好医生,才不会为了钱给病人及病人家属乱开药。 方敏突然能从蒋家人手里得到解放,惊喜万分。马上收拾了包裹,跑回了自己单位,冲进领导君爷的办公室里分享喜悦之情。 “不知他们怎么回事,终于不要我这个医生了。”本来病人不要了医生,医生该感到沮丧才是。但面对金美辰这种病人及家属,方敏只想烧香拜佛庆幸能摆脱这批瘟神,于是很认真地说:“我想烧柱香,感谢老天爷。” 听她从那边驻地跑回来,已经在他这里唠叨了半天的话,君爷虽然挺理解她这种逃出生天的感受,但是,她说来说去都一直说不到重点,究竟蒋家人是怎么会改变主意的,因而很不悦地向她挑着浓眉。 刚好,赵文生进来领导办公室,听见她在说要烧香拜佛感激谁的话,心里一动,插了一句:“你该烧香拜佛感激的人是蔓蔓。” “蔓蔓?”方敏讶异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解。 听是提起自己的妹妹,君爷的浓眉一皱。 蔓蔓说这事被她哥知道也无所谓,赵文生就没有隐瞒,说:“你的病人的家属,去敲诈蔓蔓出住院费,蔓蔓答应给,他们大概想你不会帮他们做这种敲诈蔓蔓的缺德的事,只能去找另一个愿意为虎作伥的医生了。” “啊。”方敏听是这般缘故后,自然一声诧异的感慨,“我是需去蔓蔓面前磕头道谢。” 君爷的冷脸瞬刻往下沉了。不过,能让赵文生和方敏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就此发火。足见,蔓蔓的话是对的。君爷在这事上,还真能理解一些妹妹的做法。 “知道他们现在找了哪个医生吗?”君爷冷声道,“不知道的话,去查出来。” 当哥的,既然知道了妹妹的主意,定是要在后面护妹妹周全。 想敲诈他妹妹,得先看他这个哥同意不同意再说。 赵文生似有所料他这么想,早查清楚了,拿出准备好的一张字条,递到他面前,狐狸似地一笑:“都已经先通好气了。” “嗯。”君爷的脸色稍微有些和缓。 方敏见领导的心情好一些了,才敢提起另一件事:“陆科,听说你有一阵饭馆的优惠卡,能打上很低的折扣,刚好我家里老公他爸生日,你看,能不能——” 她这话没有说完,赵文生在她旁边猛咳,提醒她。 可她并不知道这饭馆是蔓蔓开的,听见赵文生的咳嗽,都很迷惑。 君爷唇角一勾:“你想借我那优惠卡?” “是。”方敏疑问,“陆科,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借一张饭馆优惠卡,君爷向来是在金钱上不拘小节的人,她不以为有什么问题。 是。 君爷对自己花钱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妹妹为别人花钱,他这当哥的当然就心疼了。 宰妹妹的事,只能他来做,谁让他是她哥,欺负她的事只能是他。 其他人,敢宰他妹妹? 是嫌命短是不是。 方敏只感到一阵飒飒的阴风,尾随君爷那一声在肺腑里哼出的笑,好像是刀子抹到她脖子上,一惊一乍之间,冷地缩回脖子,直打哆嗦,她又不是傻瓜,不可能直接去撞领导举起的枪口上,连忙道:“陆科要是觉得麻烦,算了。” 算你识相。 君爷冷冷一哼。 方敏周身冒汗,问题是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领导什么。当然她这种状况不是她一人。几乎每个想从君爷手里借到优惠卡的人,都有过了这种从阎王地府走了一趟来回的感受。所以她是不知情而已,现在,知道君爷手里有优惠卡的,都没有一个敢和君爷借。 “陆科。”进来一个人,悄声向君爷通报,“孙靖仁又过来了。” 妹婿正在紧锣密鼓地帮他办正经事,不能让孙靖仁这人察觉搞破坏。可孙靖仁逼得紧,非要他们答应延长五六年的条件。君爷眸里厉光一闪,道:“说我忙着,然后找两个人,陪他转悠,也别怠慢了他,以为我们对他不尊敬。” “是。”接到指令的人立马奉命出去。 …… 蔓蔓本以为,老公近来帮自己哥办事,忙得很,不会知道借钱这事。哪知道隔天下午,老公一回来,匆匆先奔到她面前。 她刚是坐在客厅,手里绕着小孩子织物的毛线,抬头看老公到了面前。 蒋衍一张脸,此刻像她哥,顶了个大黑锅有点黑。 “银行本呢?” 老公想看账户,蔓蔓想都没想,拿钥匙打开柜子,把帮老公保管的两本属于老公的工资本取了出来。 蒋衍直接翻到后面,看到那些他存进去的钱她一分都没有动,果然是,啪,重重拍下大腿。 “阿衍?”小媳妇有点儿心惊胆跳。 “你自己的账本呢?我看看。” 小媳妇不敢动:“……” “怎么?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看的?”蒋衍抬起头,看她,本是气得要死的情绪,却是在看到她有点畏缩像只猫咪的神态时,语声像是胀爆了的气球蓦地蔫了,变成哭笑不得,有气无力,“蔓蔓,我不是想说你乱花钱。你乱花钱都没有关系。我这个钱,本来就是想讨你欢心。” “我们家又不是大富豪,你每一分钱都是辛苦钱,我怎么可以乱花钱?”对老公宠她宠到过度的想法,小媳妇心里虽甜蜜,但是操持家里生计的理智尚在。 蒋衍又是被郁闷得半死了的,媳妇是真的好,只是,偶尔他就是想无限度地宠一宠她。 话说回重点:“你帮金美辰出的钱,从我工资本里面划,听见没有?” 她仰起头,眼珠子亮晶晶的:“你我的钱都是一家的,不分。” “我管你分不分,反正,这些钱必须从我的工资本里面划,我会定期检查,这是命令!”蒋大少爆起来时,决定以命令压服小媳妇。 蔓蔓瘪瘪嘴:花老公的钱,她也心疼啊。 看到了她微瘪的嘴角,只手伸过去,将她下巴颌一抬,重重哼出:“嗯?” 军令如山这个道理,小媳妇还是懂的。 小头点点:“我知道了。” 指头为此从她脸颊上摸了摸,抚摩到她淡淡的眉毛之间,猛地把脸俯下,温柔的唇烙在她额头上。 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想说什么。他在从赵文生听到这事后,沉着脸想了很久。 钱,他现在和媳妇有,当做保金美辰肚子里的孩子,他和媳妇愿意,他二姐二姐夫都愿意,君爷都不做反对。 如媳妇说的,钱是身外物,计较再多,不过是徒自己操心罢了。 蔓蔓伸手,能触摸到老公胸口里面激烈的心跳,把头偎依了过去,隔着一层衣服,贴着老公的胸膛,想,让自己的体温将老公的心跳减慢下来。 她一直相信,只要夫妻两人同心同德,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们。 …… 金美辰得知蔓蔓愿意为自己出住院费,不仅没有感动一分,因为她本来就认为蒋家不可能为了孩子不给她支付药费,所以,她该操心的,始终是蔓蔓的孩子。 决不能让蔓蔓生下孩子,抢走她和她孩子的地位。 她焦心地等待与马顺和的亲子鉴定结果。 不久,结果出来了。徐咏梅在电话里恭喜她:“结果是匹配比例达到百分之九十九。他是你亲爸不会有错。” 金美辰弯起的嘴角,不知该用哪种情绪来形容。 如果她亲爸和蔓蔓一样是陆司令,她欣喜若狂如范进中举,毋庸置疑。 可亲爸这个马顺和,曾经是坐过牢的死刑犯,如今改过自新,同样是个没钱的。若不是见马顺和可能有点利用价值,她懒得理这个亲爸。 “这样,我找个时间出来,你带他,到咖啡厅见面。” 徐咏梅听她口气过于生漠,提醒她:“他现在在我身边,你要不要和他先说两句。” “我这里不方便。”金美辰不买账。 马顺和站在徐咏梅身边,亲耳听见亲生女儿拒绝与自己通话,沉重地低下头。 徐咏梅朝他尴尬地笑笑:“没办法了,马先生。其实这样更好,你们父女俩见了面后可以无话不谈,不用挂心他人听见。” “我不怪她。”马顺和道,“毕竟当年是我坐牢,抛下了他们母女俩,让她没有个正常的家庭,她不原谅我,很正常的。” 听到他这个说法,抱起手的徐咏梅,唇角勾出嘲讽:“既然是这样,你和她见面,不也是想认回这个女儿吗?” “她认不认我,无所谓。”马顺和说。 徐咏梅听他这口气,看他这神态,却是令她想起了一个十分相似的人。细想之下,发现马顺和竟是像蔓蔓的养父温世轩。或许马顺和的脾气爆一些,毕竟是坐过牢的人,但是,他和温世轩的本质都是差不多。 这样一来,金美辰能不能说动马顺和为自己做事,倒是值得她看一看了。 只过一天,金美辰是心急着让马顺和为自己除掉蔓蔓,找了个借口,趁蒋飞和蒋母都不在,溜出了医院,跑到了和徐咏梅约好的咖啡馆。 徐咏梅在门口接到她,看她气色还不错,啧啧:“我上回去医院打听你,不是说你病入膏肓了吗?” “有钱,有治不好的病吗?”金美辰抛给她一句彼此心照不宣的。 徐咏梅对她这个过大的口气,只是笑笑:金美辰这种狂妄无知的话,她可不敢赞同。多少亿万富翁,最后不都是死在病魔手里。 “他坐在那。”徐咏梅带她走到一半,指着角落的一张桌子,就不再走过去了,以免打扰他们父女说话。 这时候,马顺和,已经看见她们走过来了,为此十分紧张地扯了扯为了见亲生女儿,专门从一家店里新买的衬衫,他想,自己该再用烫斗熨一下。等到金美辰走近,他清楚地见到她隆起的肚子,一时讶异过度,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 金美辰不知道他惊诧什么,是被他这个鲁莽的动作吓一跳之余,对他的厌恶多了一层,挑起眉:“怎么了?” “没有。”马顺和是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不仅长这么大了,而且,都有孩子了,才一时间,不知所措,想绕过去帮她拉椅子,却发现,对面的沙发的固定的,便是伸手,想扶她坐下。 金美辰嫌他的手脏,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马顺和一刹那,的确是被她甩出去的手刺痛了心口,悻悻的,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父女两人,面对面,无话。 一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亲爸的女儿。 一个是连妻子生了女儿都不知道的爸。 马顺和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贪婪,想多看她一点,看她的五官,是不是像他记忆里面的老婆还是他自己。 金美辰提起的眼皮子里面,一看马顺和身上穿的衣服,都知道是哪里廉价商店里打折扣买下来的,充满了一个嫌弃的字眼。 “你过得好吗?”扯住脖子上的领子,马顺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二十多年来时时刻刻想着的问题。 “你说呢?”金美辰慵懒地反问一句,要服务生给自己倒杯水。 马顺和听她要喝水,忙叫成杯牛奶,怕她营养不够,紧张地吞着口水问:“孩子多大了?” 瞧这男人看着她肚子的目光,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要做她孩子的姥爷了吧。 金美辰牙齿里冷吹出一丝风:“你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一来,就只关心我的孩子?” “不!”马顺和急急忙忙地做起了解释,整张脸膛为了给自己维护都涨得一个通红,“我是不知道你还活着。因为你舅舅,你那个没有良心的舅舅,把你卖了不说,还一直骗我说你和你妈一块死了。如果我知道你活着,说什么都不可能抛下你不管。” 这些事,她都有听徐咏梅说过,这样的亲爸亲妈抛弃她,她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是如果她真跟了这样的父母过日子,那才叫做真正一个可怜。摆手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说吧,你和我见面,有什么想法?” 她得谨防着,这男人会不会见她有钱咬她一口,虽然徐咏梅说他看起来不像是这样的男人。 马顺和说:“我没有想法,不敢有想法。” 一张,经历过太多沧桑几乎已是长满皱纹的脸,真真诚诚地说着。 金美辰见他这模样,不是很信,她认为人都是有贪念的,哪怕是她亲爸,不耐烦地说:“这样好了,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笔钱,你回去,也能盖上个新房,好好过日子。” 听她要给他钱,马顺和愣了又愣,在想明白了她这恐怕是见他这样子不想认他这个爸,要拿钱打发他走,内心里的各种复杂痛苦悲伤,无以形容。 可他无话可说,她怨他是应该的,谁让他对她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有什么天大的理由都好,是他这个爸没有先做好。 “你不用给我钱了,你不想见我,我这就回自己家。你给的钱,我一分都是不会收的,不能收的。”马顺和道。 这男人有完没完,看模样都知道是等待救济的难民,竟然和她装起了面子。金美辰烦得要死,想,要不是因为蔓蔓,说什么都不会和这种人见面,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和你见见面。” “见面后呢?把我抛下又走了是不是?” “不,不——”马顺和慌里慌张的,实在,是被她的话兜糊涂了。她不是要赶他走吗。 “好吧。你既然是想到我这里忏悔,那就做出一点像爸做的事情来。” 女儿要他出力,要他能弥补罪过,他抛头颅洒热血都愿意。 “你说,有我什么能做的!” 见鱼儿上钩了,金美辰总算可以露出稍微轻松的笑脸:“是这样的,有个人,她经常欺负我,不仅欺负我,还欺负我肚子里的孩子。”怕马顺和不信,再做出一副委屈的哭丧的表情:“就上一次,她从楼梯口推我,害我差点跌下楼梯,害我孩子差点没有了。我,我现在都还在医院住着——” 马顺和光是看到女儿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都觉得心头肉被揪了起来,一腔热血怒火在胸头涌,犹如火山喷发:“是谁?你告诉我是谁!我们上公安局去告她!” 上公安局? 这死男人,都坐过牢的,怎么连这点都想不通,居然说去公安局。 金美辰嘎吱一口咬住牙,拿袖口捂了下嘴巴,声音低微,更是委屈万分:“没有证据,怎么告?” “那你说怎么办?” 听到他这话,金美辰简直一口血想喷了:这男人不是杀过人吗?竟然反过来问她怎么办。 “这样,你去帮我警告下她,推一下她,让她知道,推孕妇摔倒的严重性质,我相信,她以后不敢做了。” 马顺和想了想,不过是警告下对方这点小事,换做是普通人的父母兄长都会是这样做的,一口答应。 见他是答应了。 “是这个人。”金美辰从拎包里取出准备好的蔓蔓的照片,蔓蔓家的地址,还不忘提醒马顺和,“你小心一些,她住的是部队大院,有门卫。” 听说这蔓蔓是高官的女儿,马顺和立马联想到了仗势欺人这一说,眉头更是一皱,拍起胸膛:“你放心。有爸罩着你和孩子,定是让她尝到做坏事的苦头。” 离开金美辰后,马顺和在蔓蔓的部队大院门前,守株待兔。可蔓蔓近来,一直在家,都不出大院。他从早上守到晚上,连蔓蔓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看来这事一时半会儿没法帮女儿办成,何况,既然女儿好像有心让他留下,他没有理由不留下。本身积蓄有限,身上盘缠不多,处于这种窘境中,不敢向金美辰和徐咏梅借钱,只得找个地方打工。 在大城市里找工作,说难不难,但是,既要找到赚钱的工作,又能有空闲来帮女儿,就不容易了。他漫无目的,在蔓蔓所住的地方周围绕来绕去,寻找落脚的地方方便监视。 穿过一条马路时,因为对大城市里的交通规则不大懂,没有看红绿灯指示,打算穿行,结果差点被一辆小汽车撞上。 哧—— 小汽车在他前面紧急刹车。 坐在汽车后座的陆司令,本是赶着回家吃饭,被这刹车一惊,问:“怎么回事?” 坐在副驾座的刘秘书,忙答:“小李开车不小心,好像撞到人了。” 负责开车的小李,则说:“明明是他自己先闯绿灯。” “不管谁对谁错,现在撞到人了,还不赶紧下车看看!”陆司令怒道。 紧接,三个人都匆忙下车,绕到车前。 刘秘书蹲下腰,查看马顺和的情况。 马顺和是闭着眼睛,但是皮肤温度正常,呼吸在,心跳在。 刘秘书对陆司令汇报说:“不知撞到哪里,有可能撞到头,我不敢叫他,但是呼吸心跳都还好。” 陆司令摆下手,本想说赶紧送医院。转念一想,送医院还不如先送自己家里快,儿子是大医生,反正离自己家里只有几步路了。救人要紧。 于是刘秘书指挥小李,将马顺和背进车里,然后车子急着开进大院。 陆家里面,一家人,知道陆司令今晚会回来,就都在客厅里等陆司令回来再开饭。 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加上陆司令那个大嗓门喊着开门。 蒋衍一个警醒,靠门最近,冲过去打开门。 门口,前后鱼贯而入几个人。其中见司机小李背着个中年男人。 “怎么回事?”陆夫人看到陌生人,眼皮子直跳,拽住后面的刘秘书的衣服问。 “小李不小心,就在大院前面的路口,撞到了一个闯绿灯过马路的路人。”刘秘书哎一声,“司令想着家里有君爷在,把人先送家里来了。” 君爷本在书房里,听到响动,马上走了出来,相比其他人面对伤者的慌张,持的是专业的冷静:“把他先放在沙发上。不要给他垫枕头。刘秘书,我药箱在书房里,你帮我拎出来。” 几个人听从指挥分工合作。 蔓蔓陪母亲站在一边,父亲的司机出这样的事她自然挂心,于是打量起了躺在沙发上的马顺和。 【177】摔倒 看过去,低价的衬衫,卷着裤腿的蓝色裤子,胡茬没刮,看起来竟有点像自己养父温世轩的装扮。 蔓蔓眨了下眼。 “可能是进城务工的人。”陆夫人按不住心里的忐忑,与女儿小声说。 她丈夫的车撞到人,这事儿可谓是可大可小。纵使不是陆司令自己开车,但现在媒体喜欢捉风捕影,只要把事情稍微加工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这点事,君爷更是一清二楚,不敢怠慢。走到伤者躺卧沙发边,弯下腰,仔细先检查了生命体征,见一切平稳,紧接拍打患者的脸部,让患者清醒。 不会儿,马顺和睁开了眼睛,一看,头顶上白晃晃的灯光,围了一些人。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到他脸前,像是在仔细考究他的脸一样,眼眸若是带了针,能洞穿一切。他心底有种被看穿的可怕,一阵心虚,眼珠子慌张地转了转:“你们是——” 可男人并没有回答他话,而是直起腰对其他人说:“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跌了一跤,惊吓比较多。扶他起来喝口水。” 君爷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司机小李走过来扶起马顺和,陆夫人倒了杯水,让刘秘书给伤者倒过去。 拿起条毛巾,君爷擦着刚给患者做完检查的双手。 等马顺和喝了半杯水,陆司令走到他面前,低下腰亲切和蔼地问:“老乡,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出声,这里有医生在。” 看来那个年轻男人是个医生。马顺和惊疑不定的目光,先是又定在了君爷身上,君爷脸上的每个线纹,都若是裹了一层冰。 马顺和觉得什么人只要接触这个男人,都会被冻得够呛,忙把视线收回来。再看到其他人身上,这一圈望过去,中间站的两个女人,当然是多望了几眼。女人里头,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个年纪比较轻,俨然是母女。而且,年纪轻的女人,挺着肚子,这—— 怔。 和他女儿一样怀着孕,而那张脸,正是女儿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人。 淡淡的清秀的眉毛,清减的脸颊,长得一般般,还没有他女儿好看。 就是这个女人,仗着家里背景,欺负他女儿。 若是这样,这里岂不是这个女人的家,站在这里的人,都是这个女人的家人? 惊。 “老乡。老乡。”陆司令连唤两声,看他呆若木鸡,有点怕他是不是撞坏了脑子,问向大儿子,“陆君,你看。” 君爷稍微转过头,视线落到马顺和脸上。 马顺和神情有些呆滞,瞳仁的焦距,穿过了一群人中间,望去的方向是—— 眸色倏地一冷,在马顺和看过去好像是自己母亲和妹妹那里的方向落了一眼,再猛地回头。 马顺和却是个机灵的人,已是在发现蔓蔓的存在时,一阵心慌意乱后,第一时间收回了视线。 君爷沉甸甸的目色,压在马顺和完全恢复了平静的脸。 见大儿子也不说话表态,陆司令这个急,又问马顺和:“老乡,你觉得怎样啊?” 马顺和此刻是在回想自己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进到了自己想找的人的地方,不会是被人发现他的目的吧,可看起来又不大像,四周的人,都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他,这个再三问他话的中年男人,语气更是和蔼。 “我这是——”马顺和壮了壮胆子,向陆司令提出反问。 陆司令见他似乎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指着自己的司机徐徐道来:“你呢,可能过马路没有看清楚红绿灯转换,我的司机见红灯转绿灯,刚启动车子,你刚好过了马路被我的车吓到,在我的车前摔倒了。我想着我家里儿子是大医生,就近,于是没有把你送医院,先把你送到我家里来了。幸好,你好像只是自己摔了一跤,没有被车撞到,没有大碍。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舒服,我可以把你再送到医院做一下检查。你自己觉得呢?” 马顺和是很仔细地听了,心里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在陆司令要把他再送医院去时,他连忙说:“不用了,我觉得挺好的。” 现在当务之急他是要留下来,打听清楚蔓蔓和这里的人是什么关系,以便执行女儿颁布给他的任务。 刚好,他喝的这口水,把他肚子里的解饿感引发了出来。毕竟,他光是想着给女儿办事,中午都没有吃上饭。 他肚子里的空肠计,咕噜噜,很是大声。 众人方是都记起因为他这事耽搁,都没有开晚饭。 陆司令哈哈大笑了两声,意图缓解马顺和的尴尬,拍拍马顺和的肩膀说:“老乡,如果你不介意,在我这里吃吧。不是我自夸,我老婆和女儿的厨艺都是顶呱呱的。” 马顺和的眼睛快速扫过陆夫人和蔓蔓:“你老婆女儿?” “哦,对,她们是我老婆和我女儿。这是我儿子,那是我女婿。”陆司令顺次,将家里一圈人全向马顺和介绍了。 马顺和顺藤摸瓜,女儿不是说蔓蔓是高官的女儿,那么眼前这个自称是蔓蔓的父亲的男人,是什么人:“先生您贵姓?” “我,我姓陆。”陆司令温和的,坦率地回答他。 与陆司令交谈了这么多,马顺和能感受到陆司令那种朴实纯真的情感,一点都不像装腔作势做出来的官员,他以为:要么陆司令太能装了,要么是陆司令女儿自己干的坏事,陆司令不知情。 不管怎样,他总得留下来找机会帮女儿办事。所以并没有拒绝陆司令留下他吃饭的好意。 今晚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在家里吃饭。陆夫人带女儿进了厨房,看是不是再加几个菜,还是怎样。 拉开冰箱看,适合做菜的食材都几乎没有了。却是有一些适合下面的作料和几斤面条,那是防止夜晚家里人要吃夜宵,今早在菜市场买来备下的。 陆夫人与女儿商量:“不如,让他们先吃饭,不够,我们自己吃面条。” 蒋衍这时走进来,挽着袖口问用不用帮忙。 陆夫人与蔓蔓,抬头看了看兴致勃勃的蒋大少。 蒋大少的厨艺,据知情的人都知道,水平是比蒋梅更烂,进了厨房只会添乱的那种。 母女俩是心有灵犀,一齐摇了下头:“不用了。” 接着,陆夫人想起了还有一只卤鹅,刚好是姚夫人今天让人送来的,是挂在了墙壁上,刚好今晚可以取下来给客人加菜,便对女婿说:“你让陆君进来,帮我宰开那只鹅,切下鹅肉。” 蒋衍一听,把袖子再卷卷,自告奋勇:“妈,切鹅肉这种活,我也行。” 蔓蔓忙把老公推出厨房,瞪眼:“你别添乱子了。” “我怎么是添乱子呢。大哥都能做的事情,我做不了吗?”蒋大少不知道君爷的厨艺如何,一心想着只要是大男人这个厨艺都是天下一般,差不多。 蔓蔓不是想打击老公,只是想,老公这自信心太强,要是哪天不知情得罪了自己哥那就麻烦了,和老公说明白了:“我告诉你,我哥的厨艺,说白了,都比得上我妈。” 蒋衍被老婆这话一惊。 惊愕,张大口:“你说大哥会做饭?” “是,做得比我妈都好吃。我们家里不让他做,是为了避免他有借口,说是谁谁做的不好,要以他为榜样。”蔓蔓叹君爷那色香味俱全的高级营养餐,放遍全世界,都比得上顶级厨师的手艺。 君爷的刀功更别提了,平常工作都是拿刀子的,能不好吗。 媳妇说的这么认真,蒋衍不以为媳妇在撒谎,未免着慌起来。他大舅子厨艺这么好,莫非,她老婆家里的男人厨艺都这么好,岂不是衬得他一无是处。 好在媳妇接下来安慰他说:“我爸和欢儿都不会做饭炒菜,都不知道我哥这是学了谁。” 只能说,陆家的遗传基因太奇妙,三个儿女是各种错综的遗传体。一部分遗传母亲,一部分遗传父亲,甚至一部分竟是遗传自祖父。使得三个儿女之间,彼此相似的部分都很奇妙。 接到母亲的命令,君爷进了厨房。 蒋衍和媳妇猫在门口,都有意亲眼目睹下君爷的手艺。蔓蔓是吃过君爷做的菜,君爷实际做饭的样子还没有见过。 君爷有洁癖,怕会弄脏衣服,系了做饭的围裙。 看到大舅子系起围裙有模有样的,蒋衍惊讶地拍拍与自己一块偷窥的媳妇,小声说:“你看你哥的样子,我觉得去你饭馆当大厨师长都没有问题。” 她哥有顺风耳的。蔓蔓忙拿手捂住老公那张嘴。 果然,君爷咳一声,在动刀之前,往门口处扫了一目。 蒋衍眼疾手快,将媳妇护到身后,躲开了大舅子的雷达。但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两人想继续观看君爷的厨艺表演,是不行了。只能是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一阵阵刀子跺在刀板上的响声,不大不小,很是愉悦。 而且不到几分钟,刀声落毕,水哗哗声一过后,君爷是走了出来。 蔓蔓被老公拉着走,溜的快,不然,还得被她哥抓个现行的。 目送君爷的背影,浑身整洁利索,完全不像刚进过厨房宰过一只鹅,让人不免心起疑惑。蒋衍和媳妇溜进厨房里,实地观察君爷的战绩。 陆夫人找来的两只大盘子,所有鹅肉切得整整齐齐,分开在两只大盘子里。鹅肉的切面,都是按纹理分割,看起来非常光滑,有肌肉感,引人垂涎三尺。 面对如此优秀的大舅子,蒋衍只能竖起一只大拇指,问老婆:“你哥,还有什么不会的?” 她哥,几乎是个全能完美男。 使得她未来嫂子白露,全军第一美人的白露姐姐,都在君爷面前只有自愧不如的份。 蔓蔓耸耸肩膀:“太完美不好。会衬得嫁给他的女人,很惨的。” 媳妇这话,极大地安慰了他这个老公的虚荣心。 陆夫人看着女儿女婿在旁打情俏骂,欢笑阵阵,眯起眼一块笑了会儿,却也觉得女儿说的没错:儿子太优秀,是给周围人造成的压力太大了。 完美的,几乎无所不能的君爷,才不怕人家在背后指着他说太优秀,他的理念是,自己优秀,才能带动周围人跟着他一块优秀。 要是其他人知道他这想法,八成都得汗滴滴:君爷,不是所有人都想和你一样优秀。 不过,优秀这东西,真是有些传染性的。中国有句古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陆家周围算是有个比较典型的体现。和陆家混在一块的人,子子孙孙,一个个都是奋发图强,不会让人看不起。 就蔓蔓观察到的陆家周围的圈子,都是很有名堂的人。压力,远远不止来源于她哥。 按照陆司令的指示,陆夫人把饭菜用碗碟装好,搁在一个大托盘里,端到客厅,让受伤的马顺和先吃。 马顺和,在这时候与陆司令又聊了一阵。 马顺和说:自己是进城来找工作的,漫无目的走到这里,可能是饿坏了肚子,才摔倒在车前。 提到找工作,陆司令想起了自己小区里面好像有在招工,问起刘秘书证实这个事。 刘秘书说:“我看是的,在小区物业那里,有在招小区内的环保工人。主要是上楼给人家收拾垃圾。工作不重,要求不高,只是可能工资低了些。” “你有身份证吗?”部队大院里招工,定是要比外面一些不三不四的单位正规一些,至少务工者的身份证必须有,陆司令问马顺和。 马顺和解开上衣口袋,搜出身份证,递给陆司令查看:“就这个。” 陆司令看了下他的身份证不是假,知道了他叫做马顺和,笑着说:“那好,马兄弟,明天,我这个同事,带你去这里的物业公司看看,如果双方都觉得合适的话,你可以找到了个落脚处了。” “谢谢。谢谢。”马顺和连声道谢。 马顺和? 走出厨房来到客厅的君爷,在旁瞅到马顺和那张身份证上的名字,瞳仁缩紧,一时,却是想不起,究竟这名字是在哪里见过的模样。 陆夫人将菜盘子转给刘秘书,刘秘书把饭菜端到马顺和面前。陆司令招呼马顺和:“兄弟,吃吧。” 饿得肚子咕咕叫的马顺和,立马抓起筷子和碗,连菜都没有夹,先扒起白饭,竟是在没有菜的情况下,把一碗白饭先扒干净了。拿着空碗,发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我见这饭挺香的。” 陆司令之前是看他吃饭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甚至有些入神,听见他开口,忙让人把电饭煲都端出来,让马顺和吃个够,又对着马顺和说:“兄弟,饭,菜,不够的话,都尽管出声。还有,别光是吃饭,还有菜。” 马顺和马不停蹄地点着头,一边点头,一边是手脚忙乱地添饭,菜倒是没有吃多少,只顾着吃饭,不会儿,一个电饭煲里几个人食量的白米饭,都被他挖了大半。 司机小李走到一边,咕哝了声:他都不问问我们吃了没有。 刘秘书对他们这些年轻人,是无奈地瞪了一眼。 陆司令听到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话,倒是很沉重地背着手,走回了书房。 老实说,马顺和只吃白饭的样子,是令他想起当年家里遇难的时候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吃的时候,连一口饭都是香的。 等马顺和吃完饭,陆司令交代刘秘书,今晚先给马顺和在这附近的旅馆找个房间住,钱这边替他出,还有明天去小区物业应聘的事,一定要帮马顺和办妥。刘秘书心知陆司令这是体恤马顺和这样进城务工无依无靠的人,点着头,带了马顺和离开。 陆夫人和女儿走过去,收拾马顺和吃完后留下的碗筷,一瞧,菜剩了大半,反倒是一电饭煲里的白饭,都几乎挖的干干净净了。 蔓蔓心里也有所想,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在温家时,家里只吃地里挖出来的番薯,连米饭都没有的吃,那时候媛媛都没有出生。 后来改革开放日子好了,各种进口大米,涌入市场,老百姓那时候说到最贵最好的大米,是泰国米。哪像现在,什么米都有,现在的人提倡健康要吃糙米不吃泰国精米了,搞得糙米反而不便宜。 煮饭来不及,大家都饿了,会饿坏肚子的,时间要快,陆夫人煮起了面条。 当晚,一家人,连同司机小李和回来的刘秘书,都吃起了简单的面条。 陆司令对家里人因自己的事陪自己吃起了面条,深感歉意地说:“改天,爸带你们去吃馆子。” “爸。”几个孩子齐齐说,埋怨陆司令这个老爸太见外。 “没事。”陆司令表现的挺慷慨的,尤其对女儿女婿说,“我都听说了,你们大哥有一张饭馆优惠卡,吃多少,都只要一分钱。你们爸,掏这一分钱,还是掏得起的。” 陆爸一句话,当场让陆家兄妹两个,齐齐差点摔了碗筷。 蒋衍终于明白:媳妇和大舅子的腹黑本质,是从哪位身上遗传下来的。 这边,马顺和在刘秘书妥当的安置下,住进了就近的旅馆里头。等刘秘书一走,他就四处打听起了陆司令是什么名头。陆司令的大名,周近的人哪有不知的。 听说是市里领导,而且是军区副司令员,马顺和拍起大腿,想:好啊,真是个高官呢,就不知道他本人知道不知道他家女儿是这幅德行。 到了第二天,刘秘书依照原有的计划,一早过来接他去小区物业处。 保洁员的工资如刘秘书所说的,包食宿,但是基本工资只有一千五左右。 马顺和想着自己主要目的不是这里的工作,一口答应下来。 刘秘书不知他目的,只觉得他这人中肯老实,等马顺和与物业签订了合同后,回报给陆司令的汇报也是这么讲的。 宗归,见过马顺和的,都认为马顺和是个吃苦耐劳的人。 早上,君爷和姚爷是一块去单位上班的。 姚爷有听说昨晚上陆家的动静,在路上,问起君爷是不是有这回事。 君爷肯定了有这回事,道:“叫做马顺和。” “马顺和?” 姚爷一句反问。 令君爷打起了警惕,问:“你是不是见过这个名字?” “不,只是乍一听,好像有点印象。”姚爷狭长的睐微夹,一时一样记不起。 两爷一路开着车去单位,都默默的,似乎都在努力想在记忆里搜出有关马顺和这个名字的线索。然而,他们本来事务繁多,杂,且乱,哪能事事都记得那么清。有关当初调查金美辰的亲生父母,扫过金美辰亲爸的名字叫做马顺和,仅是一眼,哪能记得住。 马顺和就此在小区里面住下,工作,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起来,打扫公共卫生,一直忙到晚上六七点。 这里的小区居民,都是部队里的干部和家属,素质高,连个哨岗,对他都很有礼貌。 马顺和干了两天,第一次感受到完全不受气的环境,被这种环境所感染,要不是身负的是女儿的任务,他几乎都忘了要给女儿报仇出气这个事。 何况,陆司令每天回家,路过,只要见到他,都会主动停下车或是停下步子,问他干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甚是关心。刘秘书还遵照陆司令的命令,给他送来被子等生活用品。 见陆司令这么好,马顺和更是气蔓蔓不争气给自己的爸抹黑。 关于蔓蔓,马顺和见的机会不多。 蔓蔓现在,有了君爷的那番谈话后,都变得小心翼翼的,几乎二门不迈,天天,只在对面自己娘家串门,不然,在家里给小孩子织过冬的衣物。 日子,过得相当安静。 马顺和能见到她的机会,除了她陪陆夫人出门在小区里面买菜,不然,要等她自己下楼扔垃圾。 蔓蔓下楼扔垃圾,一般是家里垃圾存的太多,选择在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太阳不是很晒,院子里小孩大人不多,不会发生冲撞。 马顺和看她这般谨慎,越觉得她心怀不轨,不是个好家伙。 到了那天,是周五下午,陈孝义在这边单位的房子定了下来,刚好和君爷他们一个大院。原在石家庄部队的行李,都让人用车运了过来。他提前请了两个钟头的假,准备回家收拾屋子。 他没有私家车,坐的是公交车。刚下公交车站,看见另一辆公交车跟在后面进站,车门打开后,两个熟悉的人影先后从下车的车门闪现。 正是彭芳和姚子宝。 姚子宝走在前面,彭芳走在后面,两人之间刻意保持一定距离,两人手里都拎着个行李袋或是背包,看来都是趁大学里面周末,回家探亲。 陈孝义刚想躲,然来不及。 两个学生,都看见了他,齐齐是一怔之下,站住了脚,两双像锥子似的探究的目光,简直是要把他脸上戳出个洞。 “陈教官?”彭芳疾走两步,叫。 陈孝义想,都住一个大院子里了,迟早得碰上,也就不选择继续藏躲了,回过身,向他们两个含头。 姚子宝眉头皱起,疑问的眼神打在他脸上,似很吃惊,又似是洞察出了些什么,喃道:“你住这?” 陈孝义简单地点下头,暂时不准备告诉他之前的缘由。 彭芳听到他说是住到了这里,三两步,跑到他面前,红扑扑的苹果脸笑开:“陈教官,你住这了,我们寄去石家庄的信你还能收到不?” 面对她这故意的戏侃,陈孝义沉着应对:“当然能,一直都能。” 陈石头即是陈石头。 彭芳想抓起脑勺来。 耳听陈孝义继续对他们两个说:“我住这里的事,不要和你们同学说。” 姚子宝对同班同学那些追星行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会凑这个热闹,冷冷的:“嗯。” 彭芳则是,在左右再三犹豫之下,慢吞吞地吐出:“行吧。” 陈孝义站在原地,本是想问他们两个关系怎么样。不过,看他们这样刚下车那情况,怕是好是好不到哪里去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若仔细过问了,还怕会引起姚子宝的反弹。这一想,他刚毅的嘴唇抿紧,走开。 两个学生,跟在他后面,穿过了大院门哨。 蔓蔓慢慢的,小心地踩着楼阶,一手扶楼梯扶手,一手拎着袋垃圾。每次扔完垃圾,她会在院子里有树荫的地方,来回走走,当做散步。 走到了垃圾桶边,把垃圾一扔,拍拍手。 戴着保洁员鸭舌帽子的马顺和,一直都在垃圾桶周近的位置动作,听到垃圾桶的地方传出一声扑通,赶忙抬起帽檐,望过去,果然是看到了蔓蔓。 蔓蔓扶着腰,在附近阴凉的大树底下,伸伸手脚,呼吸屋外新鲜的空气。 风徐徐地吹,现在的气候不凉不热,很是舒坦。惬意,让她眯起了眼,仰起头,看着那从树叶缝隙里洒落下来的阳光,见着那一颗颗金斑,像星星一样,想起了一本书叫做天上落下的星星,一时是望的有些入神有些入迷。 见时机到了,马顺和悄然从灌木丛后猫着腰过去,走近到她身后。 背后,猛地是被一只手一推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完全是没有预料到,眼瞧自己迎面是要摔到地面上,她两只手慌忙是先抱住肚子。 而她这个动作,忽然是让马顺和想起了自己一样怀孕的女儿,脑子里不知是什么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自己都捉不清是怎么回事时,他的手已经是再次伸了过去,这回是将蔓蔓的手臂一拽。 蔓蔓于是没有向前跌倒,而是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可是仅这一下,都已经把她吓出了周身大汗。 马顺和看她跌倒了,并且路口拐弯处有人影走过来,慌张地跳进灌木丛里。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对于警觉性很高的军人来说,很难逃得过耳朵。刚好走到路口的陈孝义,猛地一皱眉,步子一顿朝声音的方向走来。 跟在他后面的姚子宝和彭芳,都注意到了他突然奇怪的动向,不由吃疑什么事,伸长脖子跟着他过去。 绕过拐弯口,三个人,都是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蔓蔓,于是都面色一变。 “蔓蔓姐!”彭芳惊呼一声,手里的行李袋掉地上。 姚子宝扔了手上的背包,跑过去,然动作显然没有前面的陈孝义快。 “嫂子,嫂子!”陈孝义迅速来到孕妇身边,膝盖半跪下来,先抓起她一只手查看她的情况。 摸着她的脉搏跳得很厉害。 陈孝义抬头,对跟过来的两个学生下令:“赶紧找人开车过来!” 姚子宝皱着眉不是不乐意他的指令,然而,当碰上他那双抬起来的和他哥一样凌厉的眸子时,心里一凛,是记起了这个人再怎么不讨他喜欢,终究和他哥一样是军人,于是旋身,撒起腿跑到门哨求助。 相比下,彭芳是有些慌措了起来。她跌跌撞撞地跪到蔓蔓面前,看蔓蔓这个满身大汗的样子很是吓人,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快和蔓蔓一样跳了出来。 “你行李袋里有毛巾吗?”陈孝义问她。 问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他向她转过头,看到了她惊慌如小兔子的一双眼睛,眉宇拉拢,加大了音量:“彭、芳!” 她被他的厉声拉回了神。 “去,拿条毛巾过来!” 陈石头的声音,在这时候更显得硬邦邦的。 她可以想象成他这是要她冷静。于是她的情绪,被他浇了这样一盆冷水后,逐渐地抚平了恐慌。 本就预备在表哥家里过周末,毛巾自然有带。从行李袋里面搜出毛巾,递到他手里,方是发现,其实他掌心里有一层微汗。 陈孝义承受的压力其实比她还大。 蔓蔓的脉搏很快,这么快,随时都可能出事的。 而且,蔓蔓是他战友的老婆,是他领导的妹妹。 沉重的压力如山倒一般,压在他两道眉宇上。 毛巾擦上蔓蔓苍白的都是汗的脸,再唤,声音十分焦切:“嫂子,嫂子!听得到我说话吗,嫂子?” 被陈孝义的指头在穴位上狠掐了两下,蔓蔓涣散的眼神,似乎收了回来有了些焦距,抬起,看到他的脸,好像辨认着。 “嫂子,知道我是谁吗?” “陈、陈少校。”蔓蔓的唇张了张,声音很细弱,接着,目光立马放回自己的肚子上,“孩子,孩子呢——” “孩子我想暂时没有事,你下面都没有出血。但是,我得送你到医院里去做检查。”陈孝义说。 听到说孩子可能暂时没事,蔓蔓急促的呼吸缓了些,可是面色仍很难看。 姚子宝叫着门哨开来了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一个门卫拉开面包车车门,陈孝义和另外一个人将孕妇抬起来,抱进面包车里面。 几个人匆忙上车,一群人,急着将蔓蔓送到医院里头。 开车的司机问:“送到哪家医院?” “我单位。”陈孝义一面指挥,一面是记起了要先通知家属。 姚子宝这会儿先掏出了手机打他哥的电话了,嘟嘟嘟,打了一阵,姚爷不知什么事没有接。 陈孝义要照顾观察病人,只好让他继续打,说:“找徐护长。你哥可能在手术室里头还没有出来。” 姚子宝一愣,问:“你怎么知道我哥现在在干什么?” 陈孝义没时间和他解释。 彭芳直接拿过他手机,按照陈孝义说的科室号码打。 不会儿,接通了,留守办公室的徐美琳接到了她的电话,证实了陈孝义的说法:“姚科和陆科都在忙,没法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姚子宝看着陈孝义的目光,瞬间加深了一抹疑惑和一丝尖锐。 彭芳对着手机说:“蔓蔓姐摔倒了,现在要赶紧送到医院去。” 徐美琳当然知道蔓蔓是谁,听见怀孕的蔓蔓摔倒了还得了,慌张扔了话筒,跑进办公室里叫:“方医生,不好了,快点,到楼下去。” 于是,当送蔓蔓的车开进君爷的单位时,方敏等一群人,都赶到了楼下。 车门一打开,上面无关的人先下来,方敏跳上了车。看到车上有陈孝义在,方敏问:“她怎么摔的?”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摔的。”陈孝义说,想保持冷静的声音却禁不住一丝火急,对她说,“脉搏很快,我担心要心律失常。” 听他这样一说,方敏忙在口袋里掏出听诊器,从病人衣襟里面伸进去听头,听病人的心跳和呼吸。只是听了一下,她脸色都变得和蔓蔓一样苍白起来,喊道:“先拿颗药过来。” 有人跑上去拿急救的口服药,等药拿下来时,病人已是半闭上眼,方敏掰开病人的口,将药塞进病人口里舌头底下。等病人稍微缓口气后,再把病人移到了面包车外等候的车床,然后送进抢救室里去了。 彭芳和姚子宝看着眼前的人忙碌,都帮不上忙。两个人一块坐在了外面等候的长椅上。 彭芳长一声短一声,为蔓蔓忧心忡忡。 姚子宝抬起头,深深地瞅了她一眼,想问的话几乎是滚到了唇边。 前面,可能是先从手术室出来的自己的哥,是连手术衣都没有脱,从楼道里跑了过来。 “哥!”姚子宝站起。 彭芳急忙跟着站起来。 姚爷在要推门进抢救室前,看到了他们两个,转头给他们一句命令:“你们给我呆在这!” 【178】自己报这个仇 姚子业进门,一眼望到躺在床上的人,那张闭着眼的苍白小脸让他心头一恸,直奔到床头。伸手一抚,先摸到了她额头上,感觉有一点点发烧,呼吸也促,一时间心里的疼痛与怜惜不言而喻。 “姚科?”方敏和陈孝义,看着他脸色很难看,不敢大声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姚子业一转头,望向了他们,一向温和优雅的美睐在这一刻显得咄咄逼人,“谁送她来的?” “是我。”陈孝义答。 “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我具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她跌坐在地上。至于是不是她自己摔的——”陈孝义在姚爷那双逼视的眼眸下皱着眉宇,“我有听到一阵异于寻常的响声,但有可能是风吹过的声音。” 姚子业看出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尤其是后面一句,于是一张美丽白皙的俊颜镀上了一层火怒的青色。 他知道的她,是比谁都要珍惜自己孩子的人,是多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自己摔了? 方敏忙在旁补充着说:“她来到以后,心跳太快,我给她含了一粒药,不敢给她静脉注射。姚科,不然你给她先看看。” 这句话,才让姚子业想径直冲出去缉拿凶手的念头收了回来,迅速伸出手,接过身边的人递来的听诊器,挂上耳塞,将听筒熨了下自己掌心确定温度不会太低,从她敞开的衣襟放进了她胸口的地方。 此是他时隔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她的心跳。回想她出生那会儿,他的手,摸在她小小的胸口上,偶尔一摸,和她哥一起,两个小孩摸了许久。因为大人都说她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他们作为小孩子被告知,一个人不能活,死了,是摸着胸口的地方没有了心跳。她的小心脏,在他和她哥的掌心下,扑通扑通。 现在他耳塞里传来那一声扑通,即把他此前的记忆给勾了起来。他和她哥一样,要不是因为她,都不曾想到从事医学。所以,努力了这么久,把她都给找回来了,却没法把她救回来的话,是无法想象的。 一霎那万种心绪浮上心头,他必须吸口气,敛起心神,方能集中注意力在听头上,告诫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听头虽不冷,然触到她皮肤上,仍让她打了个激灵。 蔓蔓睁开了眼,挪开的眼皮里,第一眼,看到了那倾国倾城的半张俊颜,他完全没有看到她只注意在听头上的眼神,严峻冷漠,他身上象征着无限冷静的绿色手术衣,都令她感到一阵害怕,这股子惊骇让她几乎全身都要打起阵抖来,只要一想到她哥曾说过的话。 指尖急匆匆伸过去,是把他的手臂一抓。 力道,指尖的颤抖,都因为他穿着的半袖手术衣,直接是抓到了他赤露的肌肉里头,什么情绪都传达的一清二楚。 他回过身,转过头,正好与她的眼珠子对上。 “姚大哥。” 乞求的声息。 他的心里面,只是对上她一双好像无助的眼神都软塌了下来。把耳塞摘下来后,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她抓着他的手,摸到她掌心上那层薄弱的皮肤,轻轻用指尖地揉了揉,这个安抚的动作,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小时候,就和她哥经常做的,特别在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 “没事的,孩子暂时没有事。”知道她最担心胎儿,他先说孩子的情况。 她这次主要是母体受到了惊吓,导致心跳过快。 “囡囡,既然你都知道孩子没有事了,你自己必须先安定下来,不然会影响到孩子。” 听到他这么说,她却是依然一双眼睛惊魂不定的,发出刺目的亮光,执拗又认真:“我哥呢?” “你哥在给病人动手术,暂时没有办法出来。” “告诉他没有?” 再一声紧迫的追问。 终于听出她担心的是什么,姚子业细眉拧索,摆了摆头:“他在工作,我们不敢告诉他。” “别告诉他,姚大哥,别告诉我哥。”她急促的,狠力地抓着他的手。 “囡囡——”他一直皱着眉。 “姚大哥我知道你难做,但请你别告诉他。你知道他性子的。我不要他知道这次意外。我很好。我真的很好。”为了强调这些话,她一声一声的重复,声音沙哑,明亮的月儿眼里泛起了微澜的波光。 他知道,自己和她哥一样,终究是拿她没有办法的。谁让他们欠了她太多。 深思会儿,他回头,对着室内知情的人吩咐:“这事先不要告诉陆科。”然后,又叮嘱在旁候命的徐美琳,把这个命令赶紧传给外面那些同样知情的人。 徐美琳匆忙接了命令出去,以免君爷下手术台的时候被人告知。 方敏和陈孝义,都面露些难色:“姚科,这——” “我已经听了下她的心区,暂时没有杂音,只是心速过快,给她一些口服药,观察母体和胎儿几天。告诉陆科,只是让陆科过于紧张而已。”姚子业道。 姚爷的话,别看姚爷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真较起劲来,是能和君爷没完的那种。也因此,只有姚爷的话,君爷是听得进去的。 想再提反对的人,只好都作罢。 亲耳听到姚子业这样安排后,蔓蔓这颗心,总算能安下一半,缓缓地吐出口气。 可轮到姚爷来问她了。 轻轻地抚摸她的额间,他低下脸,认真而小声地询问:“囡囡,告诉姚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揪紧的秀眉,似乎在想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仍心有余悸,指尖紧张地在他手中握紧,咽喉里翻滚了几下是在咽回惊吓,使得话能吐出口说:“是,是有人推了我。” 长睐里刀子似的凶光一闪:“谁?告诉姚大哥是谁,能看得清吗?” 她知道是谁。正因为知道是谁,更让她无法出声。 她总不能让她爸感到愧疚。 马顺和可能想都想不到吧。就他推了她又把她拉了回来的瞬间,让她得以望见了他的手臂。在他躺在她家沙发上疗伤的时候,她已认真注意过他,所以,一下,能辨认出他手臂上那道独一无二的伤疤。 “囡囡?” 她迟疑的神色让他神情变得莫辩,似乎也猜得到些什么。 “姚大哥,这事,你谁都不要说好吗?不止我哥,还有我家里,我爸,我老公,都不要说。”她的五指抓着他的手,能让人感觉到她心里的纠结。 姚子业看出她有什么秘密话只能私下说,挥手让其他人都先出去。 陈孝义和方敏先后走出抢救室时,有些面面相觑。 “这——”方敏疑心里面的人会说些什么。 感觉蔓蔓是知道了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说。 陈孝义摇摇头。 外面等候他们出来的彭芳和姚子宝,齐齐站起来,追着他们两个问:“方医生,蔓蔓姐怎么样了?” “还好。”方敏道。 两个大学生脸色明显一松。 刚蔓蔓真是把他们都能吓死。 要是蔓蔓,还是孩子出什么事,无法想象。 陈孝义接着嘱咐他们:“你们先回去吧。” 若是君爷出来,发现他们在这,姚爷布置的谎言不好撒。 或许是之前有接到徐美琳转告姚爷的话,两个学生都不好抵抗命令。走之前,姚子宝富有深意的眼神,似是向陈孝义挑衅:“我哥知道你和我之间的过节吗?” “你想让我告诉他吗?”陈石头,才不会被他这种小儿科的恫吓给吓住。 姚子宝扶下眼镜,在他那张石头般的脸瞅了一目,掉过头。 陈孝义对他这种类似小孩子未脱稚气的举动当然不放在心上,却是在他旁边一掠时,望到了彭芳那双笑吟吟的眼珠。 她的眼神就像在对他说:石头,我知道你装的很辛苦。 他眉头一拧,似是有种被抓住痛脚的恼怒。 见他拧眉头时,她十分乖巧地立马转回头去,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与姚子宝一块走了。 方敏在旁边看着他们几个,听他们的对话都觉得十分有趣,与陈孝义她不算很熟,不敢调侃,只打算找时间把这事说成八卦,给熟悉的哥儿们听比如赵文生,解解闷儿。 房间里,紧闭的房门,姚子业听完她说的前因后果后,只要稍微推断,都能把最有作案动机的金美辰列为第一嫌疑犯,因此,马顺和的名字出现过在哪里,让他有了眉路。立马打个电话让他的亲信去翻查他的资料,不到半个钟时间,证实了马顺和是金美辰那个亲爸。 这事若是被陆司令知道,那还得了。 固然马顺和在铸下大错之前,悔悟地拉了蔓蔓一把,才使得蔓蔓没有真的摔倒。 可毕竟是想伤害自己女儿的人,却被自己当做朋友一般救助。 想都不敢想陆司令的心情。 此事犹如蔓蔓说的,不能轻易妄动。 思摸的时候,因为那亲信回大院里帮他查资料的时候,正好出来时看到马顺和站在小卖部公共电话亭里在和谁打电话,就此过去偷听了几句。 给女儿办了事,马顺和兴致匆匆打电话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 金美辰在听到他说把蔓蔓推了下让蔓蔓被送去医院后,本是高兴得不得了,哪知道马顺和语气一转,再三向她保证起,只是推了下蔓蔓后来又拉了下蔓蔓没有让蔓蔓真的摔倒,蔓蔓应该不会流产之类种种,郁闷得她火气直飙。 “你是不是我爸?你是我爸的话,如果你没有搞到她流产,你不要来见我!” 听到金美辰这番毫不讲理的话,马顺和大惊失色,喊:“女儿,你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事情的眉目就此都摸明白了。 一切,都是金美辰搞出来的。 姚爷怒得想直接把这女人给剁了。 “姚大哥。”蔓蔓一声,拉他回头。 她的声音清晰,圆润,不慌不急:“请让我自己来报这个仇。” …… 当天傍晚,首先接到消息的是蒋母。 蒋母得到的匿名报信人称:她大儿媳意图谋害小儿媳胎里的孙子,是由于她大儿媳知道自己怀的不是孙子而是三个孙女。 这条消息,果断地雷劈了蒋母。 她小儿媳怀孕了?怀的是孙子? 她之前服侍了很久的大儿媳,怀的只是孙女? 消息可靠不可靠? 匿名举报人,列出了相关的医院出具的证据。 蒋母想不信都不能。 这会儿,她没有先想到举报的人居心是什么,是先想到,要去向大儿媳讨个公道。总之,必须让大儿媳明白,这种危害她孙子的动作是不能再有了的。因为不管怎样,孙子最为重要,蔓蔓再讨她嫌都好。 她跑去和金美辰说时,刚好蒋飞在。 蒋飞见到她,还以为她是来给金美辰拎吃的,结果见她两手空空,埋怨的话飞出口:“妈,都晚饭时候了,你没有给美辰拿吃的,是想让你的孙子饿肚子吗?” “我的孙子?”蒋母冷冷一笑,“我的孙子不在她肚子里,在其她人肚子里。” 无意外,蒋母这话,让本是做贼心虚的蒋飞和金美辰,脸上齐齐闪过一丝惊慌。 蒋母把他们的神色都收进了眼里,于是知道了举报人说的话是真,这让她心里蓦地火了。 大儿子大儿媳这一对,愈来愈过分了。连她的未来孙子都敢下手。 “妈,你这是怎么了?”蒋飞继续装聋卖傻,“美辰怀的就是你的孙子。你的孙子还会有谁呢?” 蒋母咄咄地看着他:“阿飞,你是不知道呢?还是装作不知道呢?妈呢,只想着你可能只是不知道,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不然,你爸和你弟弟阿衍都可以拿棍子把你打死,而我这个妈,在这事上也绝对是不会保你的。” 感觉到婆婆的目光,是越过她老公,直接杀到她这里。金美辰捂住胸口,里面狂奔的心跳压不住,心里喊着:不可能,不可能被发现的。马顺和明明说他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蒋飞是一愣之后,因为不知道金美辰做的事,讪讪地笑:“妈,你这是知道了什么,想对我做大义灭亲的事情。” “你问她!”蒋母一手指向躲在他背后的大儿媳。 蒋飞因母亲这个指问,脸色蓦地一黑。金美辰曾经是背着他做过不少事的,难道,金美辰真是背着他做出了更可怕的事情比如说背着他偷人了,所以蒋母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一想,他转身,揪起了金美辰的衣领,凶神恶煞地拷问:“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不,不,是你的,是你的,我从来没有其他男人!”金美辰双手用力地与他的手拉扯。 蒋飞俨然不信,大吼大怒:“那妈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他的双手是掐着她的脖子往死里掐,金美辰吓得魂都没有了,还哪能顾得上其它,连声道:“是,是我爸他自己自作主张,说要帮我和你出气,去推了蔓蔓。” 蒋飞脑袋嗡地一响,才知道自己中了母亲的计。 蒋母一个拳头,砸到他背上,痛骂:“我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竟敢害你弟弟的孩子!你真是坐牢了,都不是我生的!” 被母亲砸的蒋飞,一股怒气,都出到了自作主张的金美辰身上,一巴掌扫过去,金美辰从床上滚了下来。 “啊!”金美辰痛叫一声,捂住了肚子。 被惊,被恫吓,再加上猛地从床上摔到地上,鲜血从她两腿间汩汩地流下来,不会儿流了一滩。 蒋飞、蒋母,看到她这样,一下都傻住了。 接下来,医务人员冲进来,急急忙忙把孕妇送进了手术室里。不到一个钟头,戴着口罩出来的医生与蒋飞蒋母说:说三个脆弱的胎儿不仅没有保住,而且孕妇子宫大出血,若止不住的话,只能选择把子宫切掉了。 蒋母惊归惊,却想着好在还有个儿媳给她生孙子,是镇定了下来。 蒋飞在这一连串震惊的消息过后,居然跳起来大喊着:我要和她离婚! 这样的病人家属,让人无话可说。 医生最终,只得切掉了金美辰的子宫,来得以保全金美辰的性命。 同时间,因为女儿那些话,显得惶惶不安的马顺和,接到了他人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女儿金美辰因为怎样怎样性命垂危,人现在在哪里。马顺和打了车往部队医院直奔。去到医院,刚好金美辰做完手术出来,医生告诉蒋家人说金美辰的子宫保不住。 蒋母心里念着:这恶毒的大儿媳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蒋飞已经下定主意要与不能生孩子的老婆说什么都得离婚,口里吐着:没关系。 蒋家人的一脸漠然,刺痛了马顺和的神经。 马顺和冲过去,朝蒋飞脸上一拳狠揍。 蒋飞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这一拳,狼狈地摔倒在地。马顺和骑在他身上,两只手抡起的拳头,如飞马流星拳。 蒋母在旁边使劲儿地尖叫:杀人了! 医院火速报警,公安机关火速到达,同时拘留了打架的蒋飞和马顺和。 马顺和到了公安机关,一拍自己的胸膛自称是金美辰她爸,打蒋飞是要为自己女儿讨回公道,说是蒋飞意图谋杀自己女儿。 得到马顺和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的意外都是因蒋飞惹起。公安机关的人,立马调取了医院内部的监控摄像,医院为摆脱自身责任,当然都是全力配合,于是,蒋飞打自己老婆推自己老婆摔下床,导致老婆早产以致大出血差点出人命的罪证确凿,给予了刑事拘留,并通报蒋飞所在的部队。 蒋母看大儿子被公安局扣押了,这才喊糟,赶紧跑回医院里,想找大儿媳为大儿子说话开罪。去到医院,却见金美辰不知是不是受到太大刺激,醒来后都神志不清,医生说有可能都得了精神病。 精神病人的证词是无效的。 蒋母是聪明的人,知道大儿子这一家是完了,完蛋了的,连夜跑回了城里找蒋父。 直到这时候,城里的蒋家人,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蒋父听到蒋母说事情最初的起源是金美辰让人去推蔓蔓要蔓蔓流产,大骂“孽种”,一方面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和蒋母一样清楚,这事儿决不能被小儿子蒋衍知道,不然,兄弟间的手足情感肯定要恩断义绝了。因而,另一方面,蒋父对于大儿子这样的孽种,自然不会是再出力去公安局交涉进行保释。 “阿衍呢?”蒋母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这两天忙着出公务,可能都在单位加班呢。”蒋父说。 “那蔓蔓?”虽说主要挂念的是孙子的性命,蒋母问起了小儿媳的情况。 “我想蔓蔓可能没有事,陆家都没有任何动静。”蒋父今天傍晚在门口遇到亲家陆司令,刚打过照面,陆司令看来,很寻常的样子,不见有事儿发生。 “哎——”蒋母摸住胸口,长长地叹口气。 孙子没有事就好。 说到君爷,被姚爷有意瞒着,并不知情妹妹被送到自己单位的事。 在手术室里,与赵文生等一群外科医生,合力拯救一个不足七个月出生的早生儿的性命。新生儿的手术,本来就十分难做。一群医生,用了将近七八个钟头,才把手术做完。 出手术室时,已是晚上七八点钟了。 术后的新生儿,还要做特别的看护。为此,赵文生今晚特意留了下来值班,并打电话告诉了自己妻子不回去吃饭。打完电话回来,看见君爷站在小病人床边,一动不动的,那种眼神,好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陆科。”赵文生唤道,“太晚了,我让护长给我们叫了饭盒,吃完再回去吧。” 君爷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过了一刻,才挪了脚步。 赵文生跟在他后面,望了下那张小病床。上面躺着的那小女婴,脸蛋瘦巴巴的,全身插满管子,但是,他清楚,今天这场手术过后,只要护理的好,病人不发生感染,这个女婴的命,是被君爷今天精湛的医术给救了。 要知道,之前这个小女婴是被判了死刑,父母把她送到哪里,都没有专家愿意给她动手术,哪怕是送到国外。君爷愿意冒这个险,出这个脸,都令人诧异,值得推敲。 在手术的过程中,赵文生作为助手站在君爷的对面,一直能感觉到主刀医生那种起伏的复杂的情感,贯穿于手术始终。 今晚加班的医务人员,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吃盒饭。 君爷拿到自己的饭盒时问:“姚科回去了吗?” 把饭盒递到君爷面前的徐美琳,听到他这问话,心里一跳,尽力保持住冷静,答:“姚科他下午处理完一个肺出血的病人,就回去了,说是有点累。” 给病人抢救动手术,比十公里越野跑都要艰辛,一场下来,疲倦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做了七八个钟头的手术出来,君爷其实也挺累,但是,正因为今天他救的这个病人很特殊,令他很想回家,想马上回家,见一个人。 这一想,他把饭盒推开,给了另一个同事,起身拿起外套,嘱咐赵文生:“你今晚看着,我先回去了。” “好。”赵文生立马与其他人一块站起来,答应。 君爷开着车回到家,进到家里,见只有自己父亲母亲在,方是记起自己是加班晚了回家,家里人早吃完晚饭了。妹妹应该是回自己屋里了。 “陆君,吃饭了吗?”陆夫人看他是这时候回来,捉摸着他是没有吃。 “随便弄点。”君爷说,让母亲不用麻烦,接着,是着急转过身,看这动向,是要去往对面屋里。 陆夫人见到,喊他:“陆君,都不在呢。” 刹住脚,回身,一抹讶异的疑问掠过墨瞳:“都不在?” 虽不知道儿子要找女儿又是什么事,生怕儿子是要找女儿吵架,陆夫人倒是庆幸女儿不在家,笑笑答:“囡囡,她说近来在家里闲得慌,要到初夏那里住两天。刚好,阿衍这两天说是要在部队加班不在家。” 他一路赶回家,就是为了见她。她却不在。 一脸的沮丧。 陆司令看了他这样子,都若有所思的,朗笑:“怎么?找囡囡什么事?” 不过是想告诉她,告诉她,他现在很厉害了,逞逞哥的威风。 当然,这些话,真是见到她的面,也说不出口。 头对老爸摇一摇。 陆夫人将加热好的饭菜给他端了出来。 君爷坐在客厅里,简单地享用晚餐。边吃,因为见不上面,还是心里有些不甘,怨道:“她都那么大的肚子了,整天跑来跑去。” 陆夫人知道他心思,笑道:“别这么说囡囡,她近来已经是很乖了,大门不迈。不过是初夏被你禁足了,一样在家里也闲得慌。她们两个孕妇,有共同语言,一块住两天,有什么不好?” 母亲都这么说了,君爷闭住口。 饭吃到一半,姚子宝从楼上奉母亲命令,带了东西下楼给陆夫人。 君爷见到他,随口问一句:“你哥说今天回来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 姚子宝一刹那没有反应过来:“我哥不舒服?”等接到君爷疑惑的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哆嗦醒了,道:“是的,我哥今天回来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吃完饭,休息去了。” 见这小子扶着眼镜像是鬼鬼祟祟的模样,君爷一皱眉,想着这姚爷是怎么回事时,屋外楼梯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响,停在了对面屋门前。 陆夫人想看是谁要打开她女儿的屋门,拉开门打开楼梯道的灯,一看,是杜宇,问:“怎么回事?” 杜宇一边忙着拿蔓蔓给的家钥匙开门,一边说:“蔓蔓她在我那里住,发现少带了两件衣服,让我过来取。” 听是这样说法,陆夫人没有怀疑。 可已经积累了满腹子疑问的君爷,是立即搁了碗筷,站起来走了过去。 杜宇看着他尾随自己进了屋子,又不好遣人,这心里头,自然急了起来,想着怎么当着他的面不留痕迹完成蔓蔓交代的任务,拿走抽屉里那些蒋飞打的欠条。 眸光,在杜宇脸上紧张的肌肉一掠,似乎,早已看出杜宇的异样,抱手横胸,依在门框,这么看着杜宇在房里的活动。 杜宇不傻,看出他这是瞧出端倪了,回身朝他说:“陆上校,我这是帮蔓蔓拿东西。” “你拿吧。”冷冷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杜宇被冻得一个哆嗦:“她这东西不想让人知道。” “我是她哥,她有什么我可以不知道的。”摆定的架势,尽显霸气。 杜宇在心里对蔓蔓喊“对不起”,在君爷一个利索的目光要抹杀他脖子时,招了:“蔓蔓想拿,蒋飞打给她的欠条。” …… 病房里,方敏对守在病床边的姚子业说:“姚科,不然,我替你会儿。” “不用。”姚子业冷漠的口气对她说,“需要的话,我再叫你。” 方敏只好悻悻地走了出去,拉起房门的时候,能看到他坐在床头,一双眼睛一直落在蔓蔓那张睡着的脸。 这个样子的姚爷,是她前所未见的。 那种神情,不知道怎么形容,既是像君爷,又有点不像君爷。 她走出去后,一路走到办公室,遇见了赵文生。 赵文生看她在,诧异:“你怎么没有回家?不是下班了吗?” 方敏一方面躲着他问题,一方面想起今天所看到的,正想和他说,拉着他到一边,问:“听说你和陈少校打得挺火热的。” 这叫什么话? 赵文生古怪的眼神落到她古怪的笑脸上:“你这话别乱说,不要让我老婆误会了。” “没有。我只是想说,你和陈少校打得火热,是不是因为你表妹的缘故。” “你说阿芳?”赵文生想着她这是肯定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扶了下眼镜,挺淡定的,“他之前去大学里辅助军训的时候,见过阿芳。” “两人之间,老师与学生之间,没有擦出点火花吗?”方敏眼睛利着呢,瞧瞧下午彭芳给陈孝义那个眼神,像极了打情俏骂。 赵文生听到她这话,张大着口:“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新闻?” 打死他都不信这个事。 陈孝义的为人品格,没有一个人能怀疑。 方敏正想说他是老古板。 走廊里头,迎面杀来怒气腾腾的君爷。 方敏一看情况不妙,想逃,来不及。 “她人呢!” 君爷那句吼,惊天霹雳,震得在场的无不变成目瞠结舌。 赵文生这才知道:蔓蔓摔倒了。 蔓蔓的眼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的听见门嘭一声响,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她哥进了门直冲着她这里来。 姚子业同时站起来,伸手挡在她哥面前:“陆君!你不要这样,她本来已经受到惊吓了。” 姚爷的声音吼得很大,严厉的声色,是任何人都前所未闻的,大有和所有敢来惊扰她的人都大干一场的架势。 她哥脸色铁青,对姚子业对峙了整整有五分钟长久。 两个人,自小一块相伴到大,彼此的了解可以说是渗透到骨子里。 可她感觉得到,她哥这会儿捏紧的拳头,有揍姚爷一拳的冲动。 “哥,你不要这么做!”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都是我做的,是我要姚大哥这样做的。你不想想我,你想想爸好不好!” 事情的始末,杜宇不大清楚,使得君爷的了解,只是一知半解。听到她突然提到自己的爸,君爷的浓眉拉拢,扫视他们两个:“怎么说?” “干爸救的那个马顺和,是金美辰她爸。”姚子业托出。 在稍微想明白了这事后,内心里沸腾的怒气,无处发泄。 “哥。”她看着他那张饱含愤怒的脸,意图抚平,平平静静地说,“这事我都处理好了。你不要告诉爸,也不要告诉我老公,我不想让他们伤心。” 伸出去的手,搭在他怒得青筋浮显的手背上:“而且,我没有事。” 他仔细打量她的脸,见面色虽略些苍白,但是已有恢复如常的倾向,皱紧的眉头松了会儿,再拉紧:“你说你自己处理?” “是。”她的一个字,寒的,比他的音色要更寒,冰寒的程度可以直达人体全身经络,把人一瞬间劈得粉身碎骨。 金美辰想都没有想到,在她被推出手术室后,是这样一通电话把她推进了再也不能爬出来的地狱: “你放心,我会留着你这条命,让你看着,我的孩子怎么健健康康出生,长大。然后,医生可能还没有告诉你吧,你的子宫没了。” 拿着手机贴紧她耳朵的人,在确定她听完这话后,收起了手机离开。 不一会儿,躺在病床上的她,活像被电击到的青蛙,四肢乱颤。一群医务人员进来,又把她推进了手术室,切开她的颅骨。她的大脑,因为孕期时的高血压,不停地溢血,血管爆裂。最终,活是活了下来,可她的手脚,嘴巴,再也都不能动了。 只剩下一双眼珠子,能动一动。 马顺和坐在她床边抹着眼泪说:他们都不要你,没有关系,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她想放声尖叫:她不要和这个杀人犯在一块生活。 可马顺和继续在她身旁忏悔:都是自己做的孽,早知道她会出事,就不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她抽搐,口吐白沫。 马顺和怕她窒息,凑在她面前,拿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掰开她的舌头和嘴巴。 她瞪着他的脸,眼白一翻。 有某个人,得知她的下场后,只是微微勾了下唇角:第一天见到她,就知道是个白痴,果然是只有白痴的结局。 “媛媛——”门外许玉娥喊。 【179】给孩子取名 那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陆夫人先是和女儿在家,一块打羊毛衣。记得以前,经济不好的时候,家家户户自己打毛衣,装棉被棉枕,是常事。现在生活富裕了,市场丰富了,打毛衣,变成了一种现代人闲余的乐趣。 翻着书,好不容易和女儿一块研究着织毛线的次序弄明白,回忆清楚了。女儿给快要出生的小宝宝织的两顶毛线帽子,胜利完工。 姚夫人来到她们这,拿着两顶小帽子玩弄开来,笑说:“看着这帽子,让我想起小时候给子业弄的衣服袜子了,我给他织的颜色都是粉的。” 姚爷自小长得俊美,经常被姚夫人拿来打扮成女孩子,这个蔓蔓之前已经有听说。听到姚夫人这么说后,蔓蔓的眼睛眯了眯,起身说:“我去倒壶茶。” 看着她借口离开,陆夫人嗔了姚夫人一眼,道:“看,就你喜欢拿我干儿子的丑事来说,我女儿听了都不乐意。” 姚夫人依旧嘻嘻哈哈地笑着,对蔓蔓这个出人意外的反应,小小地在内心里惊诧:看不出来,自己儿子在蔓蔓的心里面挺有位置的。 蔓蔓知道,姚爷不同她哥,是个多好性情的人,对自己爱的家人是温柔到一塌糊涂。若是自己的哥,哪有可能被自己的妈这样捉弄。姚爷敬爱母亲,所以对母亲不伤大雅的种种行为,用一种儿子对母亲极大的宠溺宽容着。这样的一个好人,帮着她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她一直在心里都存在亏欠。比如这一次,为了她的请求差点和她哥起了争吵。 厨房里,烧着开水,蔓蔓拿勺子搅拌糖等配料的声音,一一传出来。 客厅里面,陆夫人趁着女儿不在,羊毛筷子搁在了膝盖头上,宛如陷入一片沉思的模样。 前两天,女儿说去初夏家里住。她大儿子当晚,不知怎么回事和杜宇火燎火急地一块走。到昨天,她老公都面色沉沉的。她心里不禁忧心忡忡,直到女儿现在安全回来了,只有她却仍不知道是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可她是个妈,儿女的一点异样,逃不过她日常里观察入微的眼睛。 女儿这次回来,她明显感受到女儿哪里变了。 变得沉静,不爱说话,偶尔开口两句,竟是让人感觉有点像君爷。 “我听说子业前两天也不在家?” “哦,是啊,他经常的,偶尔出差加班什么的。”姚夫人或许是有所察觉,也或许是无所察觉,反正是一语带过,唇角浮带模糊的笑意,尽显书记夫人的高深莫测。 陆夫人抬头看她的眼神,似有些不满:连闺蜜都瞒得这么紧。 姚夫人一只手拍到她手背上,悠悠意味深长地说:“其实,囡囡像她哥这脾气,我觉得挺好。不是我说你坏话,若是三个孩子都像你这性子,那就完了。” 陆夫人听了她这话,眉头皱一皱,心里并不是不高兴,嘴里头长长地吐出口气:“这我知道。” 一句知道,涵盖了许多。三个孩子的性子,均是父母生的,说一点都不像父母,是不可能。固然她老公陆司令为人严厉,但其实与她性子,不是没有相似的地方,毕竟是成了夫妻的男女,潜移默化都有。 怎么说呢?他们一家人,大都是——你不仁我才不义。 不会说去专门针对一个人,总是把事情做得都仁至义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都足以说明,他们三个孩子,心都是本存良的,哪怕是雷厉风行的君爷。 只是在无法得饶了的时候,她大儿子最厉害,是非要把人整死的那种。 现在,她女儿潜质里有她大儿子这种倾向,不,可能要比她大儿子更厉害些。 把人整的死去活来。 “囡囡这脾气我喜欢。”姚夫人对蔓蔓是赞誉有加,一心,都是后悔错失姻缘,没能招为自己的媳妇。 陆夫人再看闺蜜一眼,眼神里不置可否:女儿在她心里,就是个脆弱的,她倒不喜欢女儿太过精明能干,有事让男人宠着多好。 姚夫人回陆夫人一眼,同样对闺蜜意见多多:现在各种麻烦事儿多着呢,哪能事事都依靠男人,女人至少自己要顶半边天。 蔓蔓端着茶壶出来时,看到她们两人眼神你来我去,好像有些拌嘴,心一惊,缓缓地拉开唇角:“干妈,你尝尝,这是我妈亲手试验过的新花茶,说是特别适合你口味。” 姚夫人这才借机咳一声,不与陆夫人继续争辩。 两夫人的感情,是曾同甘共苦过,比亲姐妹更亲,平常拌嘴,好像最亲的人打情俏骂,为人生乐趣,并不搁在心上成为心结。一旦遇上外敌时,更是彼此两肋插刀。 听见门口叮咚门铃响,刚把花茶端手上的姚夫人,问:“今早有客人要来吗?” 陆夫人摇摇头,让怀孕的女儿坐着,自己走去开门。 门一开,进来的人,站在门口的人,让陆夫人顿在了原地。 姚夫人生疑这是怎么了,伸长脖子一看,看到了左右两只手拎了各式袋子的蒋母,猛然与陆夫人一样缩圆了眼珠子后,朗声而笑:“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名人。” 书记夫人的嘴巴是有名的“毒”,堪比王熙凤。 蒋母被姚夫人调侃了这句“名人”后,整张脸,红成个火烫的炉子,只差袅袅生烟。 老公儿子都不在家,陆夫人想了会儿,虽然她这陆家,一早她儿子摆明了是不认蒋母这个亲家,但是,拜访都是客,一口把人家挡回去,是不是太无情。 看到陆夫人让开位子让蒋母进来,姚夫人对坐在一边的蔓蔓耸肩蹙眉的:“你妈这性子,真是把人活活气死都有。” 蔓蔓听着,唇角微微地扯了扯。 她妈这性子,软,软到无以言语。 跟善于狠的陆家人,倒是绝配。 怪不得自己老爸陆司令能对陆夫人一见钟情。 这叫做一个黄盖一个周瑜,愿打愿挨。 蒋母两手提了五六个礼品袋,都是满满的东西,沉甸甸的,走路过来,自己爬楼梯,一点气喘。 陆夫人拉开一张椅子请她坐。 蒋母见过陆司令、君爷、陆家小儿子陆欢,偏偏这陆夫人,没有正式照过面。今一看,陆夫人态度挺和蔼,喜不自禁,一句开口直唤:“亲家母。” 陆夫人皮肤上的鸡皮疙瘩立马掉了一地。 只有深知陆夫人性情的姚夫人,笑得前仆后仰。 陆夫人那哪是对蒋母好,不过是,什么人,都这样招待。非要形容的话,陆夫人就像是站在门口的标准的招待人员,上门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是一式的微笑模式。 蒋母听旁边阵阵笑得气短的声音,掉头看了看姚夫人,却知道这人是书记夫人,不敢乱动,只能在心里憋着。回头,是对陆夫人继续攀亲:“我一直其实想来你们家拜访了的。都是我那小儿子不懂规矩,理应在阿衍和蔓蔓结婚之前,让我们两对父母见面,彼此我们两家能少了许多误会。因之前不知亲家,导致礼节不周,让你们对我和我丈夫有所误解。” 听了蒋母说了这么多,陆夫人最终只能缓缓吐出一个十分困惑的词:“误会?” 姚夫人噗嗤一声又笑了。 连蔓蔓都扯开了唇角:谁说她妈不厉害,一样腹黑。 蒋母的脸,一霎,又是红得如火烤的番薯,都散发出了难耐的烧焦的味道。 是啊。 哪里来的误会一说。 前前后后,蒋母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哪里的误会。非要说误会,那也不是陆家误会了她蒋母,是蒋母之前自己误会了儿子娶了一个草根媳妇。 蒋母这是自己找罪受。 活该。 本来,一直都不承认自己活该的蒋母,死扛着和小儿子小儿媳搞对抗,到现在,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变,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于,她手里握有的筹码,大儿子大儿媳一家,没了,包括她和蔓蔓打对抗赛的制胜法宝,她大儿媳的三个孩子,都没有了。 相反,小儿媳手里握有能制约她的法宝,是如数家珍。一如,蔓蔓持有的欠条,拿到法院,要封蒋飞的家产。又如,大儿媳现在在医院里留着条狗命,使得她大儿子蒋飞还未造成杀人罪,被判死刑,这其中与蔓蔓支持着金美辰的庞大的住院费莫无关系。 她哪知道,蔓蔓肚子里打的主意:留金美辰这条狗命,只不过是为了让金美辰到哪天活活气死。至少,这条狗命要留到自己的孩子出世。 对蒋母来说,最最重要的是,能让她在蔓蔓面前低下头的是,蔓蔓肚子里的孩子,据说还是个小孙子。 现在的孩子多珍贵,又不像以前没有计划生育的时候,一家只准生一个,过了这店没有下个店,个个都是小皇帝。 蒋母再大,都没有小孙子大。 其实,蒋母这人挺传统的,一脑子里封建思想占了九十几。 后来,蔓蔓从公公那里打听到,才知道蒋母一方面能这么傲,一方面却显示出一些知识的短缺,都是由于出身在一个大户人家,本性黄,但只是家境富裕,说起读书写字这类,并不擅长。不过,一个家族里,能有点出人头地,必定是出了一两个撑得起家门的人。 黄家里,最有出息的,是蒋母的弟弟,叫黄济儒,曾在部队里、中央的宣传委都干过。蒋父当年能在部队里起来,靠的都是黄济儒。黄济儒年轻时跟部队参加过越战,受过伤,落下了病根,到后来,得到中央领导体恤,提前退休了。这黄济儒生性淡泊,不图名利,退休后,中央给他房子在京城住,他都不要,非要回老家,开起了私塾,教孩子书法,隐姓埋名,过起了陶渊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 蔓蔓的老公蒋衍,名字由来,衍这个字,当年,追根究底,是黄济儒给取的。黄家其他孩子,黄济儒自己又没有孩子,就蒋衍享受了这个特权。 这次蒋母上陆家,提了这么多东西,但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些礼物,压根在什么都不缺的陆家人眼里是绝对看不上的。提礼上门,只是为了好看,最重要的是,她搬出了自己的弟弟黄济儒这张底牌。 “不是我自夸,你们家,也都是部门里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过我弟弟的名号。他研究周易,是在整个文化圈子都富有盛名的人。就是哪个国家领导有什么重大想法,都偶尔要问问他这方面的意见。” 蒋母这张底牌甩出来后,头一个心动的,绝对是陆夫人。 人家都说,这取名有学问,绝不是乱说的。 一个好名字,虽说不能肯定带来大富大贵,但是,可以减灾避祸。 陆夫人跟老公受过劫难,对意外的无妄之灾,记忆犹新,刻苦铭心。自己和老公躲不过,自己儿子女儿跟自己受苦,但是,再下面的子孙,她做奶奶的,可舍不得再看见孩子受苦了。 蒋母见亲家面色有所动,继续说:“我儿子阿衍,个个都说他运气好。想那年抗洪抢险,发大水时,为了抢救河坝,他和部队失散,却能获救。他那连队的另一个指战员,运气可没有他这般好。他每每都是化凶逢吉。又比如说他哥,怎么谋,谋到的这个媳妇,都还是比不上你家女儿,不是吗?” 蒋衍的运气好,这不是一个两个这么说了的。 蔓蔓是听很多人都说过,包括她哥,她爸,公公,老公的战友,连高大帅都这么说。 不意外,有些耳闻的,或许是一早对蒋衍抢走了自己儿媳一事一直耿耿在怀的姚夫人,都有所心动了。 取名字要考究这个事,她自己是过来人,清楚。她小儿子的名字,取得颇有些随意。大儿子的名字,即姚爷的大名是和君爷一样,都是长辈十分考究命下来的。 蔓蔓本人,一直是陆姚两家看重的。蔓蔓的孩子,同样是姚家看重的。是需有个好名字。 黄济儒这个人,是可以让人去问问,看蒋母有没有夸大其词。 心动了,一方面是这回事,另一方面,姚夫人可不比陆夫人,能一心软,被蒋母忽悠着走,就把对方之前做的坏事,淡忘得一干二净。 想一笔勾销,没门。 在陆夫人沉静的时候,姚夫人咳咳两声,道:“蒋夫人,囡囡的妈,是个好性情。可是,说起来,囡囡和你,是没有任何干系的。” 蒋母为了今天拉得下这个脸,做了十足的准备功夫,道:“是,那次是我错,我也承认过我错了,有眼无珠,好儿媳不要,瞎了心眼。” 蔓蔓默默地往姚夫人的茶杯里斟茶,一面,是能感觉到老公的妈,一直是看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老公的妈,如今能拉得下这个脸了,是为了什么,她很清楚。 蒋母的话,她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只要摸清蒋母的性子,其实,蒋母比蒋飞、金美辰都要好些,爱面子,要耍长辈威风,但不至于说非要害人这般歹毒。 老公为了她与蒋母闹矛盾,说白了,主要还是蒋母拉不下这个老脸。如今,蒋母终于愿意搁下这张老脸来求和。说到底,是她老公的妈。 但有金美辰这前车之鉴后,她现今,是再小心不过了的。 自己的妈,陆夫人,向来在家里都是无主意的人。蔓蔓,把这个主意,托给了可以信任的姚夫人。 姚夫人把她是当亲女儿,当仁不让,做长辈替闺蜜和她出这个头拿这个主意,不淡不咸地对蒋母说:“你当囡囡这个婆婆,当的怎么样,你自己心知肚明。” “是,是。”蒋母应着,脸上似浮现羞愧。 姚夫人对她所谓的羞愧神情,只是淡淡瞥过,继续道:“这样吧。你今天在这里说的这些话,在你儿子面前,再说一遍,免得说我家囡囡到时候编织谎话骗自己老公,可以吗?” “这个,我早都准备好了的,为和阿衍说清楚的。”蒋母低声下气。 姚夫人不管她这是真是假,总之条款都得落实了:“一,我家囡囡,虽说是嫁过去给你家当媳妇,但是,到底是陆家的女儿,出什么事,都有陆家维护着。所以,你别心存侥幸。” “我哪敢?”蒋母连声诺道。 “你敢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说别的,就说上次赵文生的表妹在楼梯摔倒一事。” 提到那事,蒋母到至今心有余悸。 庇护小儿媳的羽翼,现在可不止是陆家一家,姚家,赵家都有,十分庞大的保护伞。 蒋母深长地叹口气,道:“是。” 这句是,显出的多少诚意,姚夫人收到了,心中冷哼一句: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 再继续说:“二,嘴长在你自己脸上,但是,我家囡囡对你好不好,对你家里人好不好,这个众所周知,你嘴巴想怎样说,先想想你自己的脸。” 蒋母不敢吭气了。可以的话,她会拿根针,先把自己的嘴巴缝一缝。 “还有一条,囡囡叫不叫你婆婆,囡囡的孩子叫不叫你奶奶,都是要看你做得称职不称职,不是说你是就是。长辈做的不好,让晚辈不孝敬,就得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错儿。倚老卖老,在我们这里没有这个理。” 姚夫人这最后一条,直接让蒋母崩了,崩溃了。 她要挽回儿媳和孙子的心,还有漫漫长路的忏悔。 “最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姚夫人请蒋母走之前,给了一个机会。 蒋母事到如今,是个识相的,谁让自己大儿子,还得靠蔓蔓来救,站起来,姿态端的端正,向着蔓蔓说:“我都会和阿衍说清楚的,这个你放心,不会再有中伤你的话。” 蔓蔓保持沉默:蒋母这句话,倒是比之前那些对她说过的对不起,要诚恳许多。 话都说完了,姚夫人不比陆夫人,直接请了蒋母走人。 蒋母落下礼物,好歹见对方把礼物收了,多少心里有一些安实,离开了陆家。 把蒋母送走后,姚夫人回身,开始教育陆夫人了:“你可别一下心软了,多想想囡囡在她手里遭过的罪,你不是没有瞧见过。” “我,没有。”陆夫人争辩。 她不过是对蒋母提的那个建议有些动心。 知道闺蜜是什么想法后,姚夫人一块琢磨着道:“这个你先别急,我找人问问,总得先搞清楚她这话的可靠性有多少再说。孩子的名字是大事。” 蔓蔓听到姚夫人都这么说了,一不留心失了神,受了惊,手里的茶杯洒出了些茶水。 看这情况,她想和老公商量着随便给两孩子取名字的事,是没戏了。 长辈们,都雀雀欲试的,要在他们两个孩子的名气上大做文章。 “对了,我家宝儿和阿芳都回来了,欢儿刚结束军训,都不回家玩玩吗?”今天姚夫人专门下到陆家,本来还是想瞧瞧另一个干儿子陆欢小弟弟。 在姚夫人心里,欢儿小弟弟那张甜嘴,比她两个儿子和君爷都不知道好多少,最讨她欢心。 “他有打电话回来说,说是刚好有个教授,做什么研究,有新仪器,他想去看看。我和他爸琢磨着,能得老师欢心和赏识,是好事,就没有让他急着回来给我们瞧瞧。”陆夫人说。 姚夫人一听这话,兴奋地拿起拳头砸掌心上,喊“哎呦”,道:“我早和我老公说过,宝儿要是能有欢儿一半嘴甜,早就飞黄腾达了。” 蔓蔓扁了扁嘴角:想到自己弟弟那张缠着她老公甜蜜蜜地喊着“姐夫姐夫”,把她和她哥都能恶心到了。 …… 大学里 陆欢与两三个同学,来到了教授的办公室。他和姚子宝不同,一张嘴,加上无拘无束的个性,在哪里都混得好。来到大学后,很快与一帮同学打得火热。今天,和他在一块的这几个同学,背景身份都不一,但是彼此性格都差不多,都好说话,好说闲话。 教授之前已给他们打过电话,说自己不在,但是,会有个师姐带他们去看机器。 几个同学在一块,聊开了,互相追说起这个师姐的八卦。 “听说姓孙,叫孙枚。” “长得还可以,今年研究生毕业。” “如果长相是一般,都能留到高校的女生,八成这个背景响当当。” 现在的学生,说起话来,都很实际,绝不会偏向。学术界说是论能力,但*现象照样到处开花。 大家心里头都一清二楚,说话自然肆无忌惮。 一句话评价,正常现象。 孙枚的爷爷,是某民主党派重要人士,这个背景,让中央领导同志都予以尊重。 几个学生,包括陆欢,都知道自己家的背景,或许都比不上孙枚。 都是京城里的孩子,自小懂得家门门第的重要,孙枚这样的人,要么只有是心高气傲的或是什么都不懂的,才敢去惹。 同学里面的女生都显得畏缩,希望自己没有能惹到孙枚注意的。 这群同学里面,唯有一个,叫做张晓亮的男生,一路跟着大家来,却是默默的,微微地勾唇,有点莫测。 有同学,蹭起陆欢的胳膊悄声指向张晓亮:“人家都说他也挺有背景的,你看他,听到我们说孙家都不说话,是不是与孙家有什么瓜葛?” 陆欢往回一望,与张晓亮刚好抬起的眉目碰一下。后者迅速地装作没有在意避开。 张晓亮,斯文秀气,和陆欢一个宿舍的,据陆欢所知,平常都不爱说话。 “不知道。”陆欢耸耸肩。 他不喜欢张晓亮这种闷骚男,张晓亮和他兄弟姚子宝的斯文还不一样,姚子宝是明亮的人,而张晓亮看起来优秀归优秀,有点死气沉沉的,好像浑身罩着层雾。 几个人来到办公室时,孙枚正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对着电脑,露出的侧颜,让陆欢身边的同学咕哝声:桃子。 孙枚的脸,长得略似一颗桃子,中间宽,下巴很尖,比起瓜子脸的标准,是比不上,但是,有人说她长得福寿相,是太上老君的仙桃。 是不是人家故意拍的马屁,陆欢不得而知,孙枚其实长什么样,只要家底强悍,没人敢说一句丑的。 而且,有些富家千金,是单纯善良。有些可不是,自小被长辈训练成了白骨精,阴狠着呢。 陆欢从孙枚这张桃子脸,能看出一抹深藏不露的阴狠。 虽然其他同学都说孙枚表现的漠漠淡淡的,有些高姿态,但总体而言,对师妹师弟,可算是礼貌可亲。 孙枚环顾他们一圈,一群同学中间,就属陆欢和张晓亮两个人,外相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她的眼神,淡淡地掠过了陆欢,落到了张晓亮,似乎都落到了张晓亮对着的眼底里,微微是不动声色地嘴角略勾,道:“都到齐了,那就换衣服吧。” 进入工作间之前,是必须先穿上白色的科研人员工作服。换完衣服后,一群人在孙枚的带领下,进入了不对外公开的工作区域。 见宽敞的好像厂房的密闭空间里,放置了几台精密仪器。有一些工作人员,守在机器前面,并没有周末休息。 陆欢眼尖地瞧见一些内里穿绿色军队服装,外面套白色工作服的人。 孙枚介绍说:“这是部队,与我们学校展开的合作。但这对外是军事秘密,你们可不能对外说。” 几个同学都齐声应好。 仪器精密,且很复杂,孙枚刚毕业,刚接触不久,知识不够深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不喜欢对一群什么不懂的学生讲课。因而,只是让他们随处参观之余,千万别动手动脚的,可以保持距离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观察现场工作人员的现场操作,反正以他们这些菜鸟水平,她保证他们肯定是都看不懂。 得到自由参观的指令后,几个同学鸟群惊飞似地散开来。 陆欢自己一个人,兜了半个圈,就在人群里面,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令他双眼当场一亮。 负责在演绎巨型计算机前指导几个人操作的蒋大少,突然听到背后一声甜蜜蜜的“姐夫”,刹那,误以为是哪个甥女侄女,回头,看到老婆弟弟那张放大的喜羊羊的脸,惊得缩回脖子。 “今天不是周末吗?你怎么会在这?”蒋衍对小舅子在哪所学校读书,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有想过等这阵子工作忙完,小舅子探完家里回学校,再把小舅子拉出去吃顿好的,改善小舅子的学校生活,拉拢与老婆娘家人的感情。 陆欢手插两个大口袋,表现的,已是个成熟的大人,实际上,他是刚成年不久,对姐夫蒋大少说:“哎,别提了,我现在又不是孩子了,整天跑回家做什么?人家会以为我没有断奶。” 听到他这番有趣的话,蒋大少几个部下都忍俊不禁,回过头来看是谁,这么有部队子弟兵把苦头当做乐趣的风范,见是一张唇红齿白十分俊秀的少年的脸,就都更乐了,一块调侃小弟弟:现在部队都招大学毕业生了,跟不跟你姐夫来混?像你长得这般俊的,领导肯定喜欢。 陆欢小盆友那是什么人,自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被一群兵哥哥蹂躏大的,轻轻松松地拿小指头挖挖耳洞,随意发出一炮:“这可麻烦了,我这理想大着呢,说是卖肉,也得卖个好价钱。宠臣,要做,当然要趁着年轻,先坐到了皇帝身边的位子才行。不然年纪一过,颜色衰退,肉价自掉。敢问各位哥哥们,都有些什么好门路?” 兵哥哥们听他这么大的口气,都不敢小看他了,偷偷问蒋大少:头儿,他叫你姐夫,究竟是什么人? 蒋衍对老婆娘家,在一般人面前很少提及,就像从未提起自己那个曾在部队和中央都名震四海的小叔黄济儒。俗话说的好,低调驶得万年船。这会儿别人问起了,他才说:“他哥是陆君。” 君爷的名号,在京城里混的,都听说过。 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瞧了会儿陆欢,纷纷赞叹:是君爷的弟弟,那没的说了。 有了姐夫这条绿色通道,陆欢在兵哥哥们面前卖萌了会儿后,蹭着这股卖萌的甜头,缠着兵哥哥们给他现场解说知识。免费地赖上了几个实践老师,不亦乐乎。 话说,这孙枚,放了一群师弟师妹自由参观,心里,还是有些警惕的,生怕这些不懂事的小猴子搞出什么意外。 一边,她是带着张晓亮看机器,一边,不忘帮盯着几个爱动手动脚的学生。 张晓亮,如陆欢的同学推测的,是孙家的亲戚,算是孙枚的一个亲表弟。在孙家一群亲戚里头,张晓亮,相貌不与一般普通的孙家人同,很是俊俏,颇得孙枚等一群孙家人喜欢。 这对表姐弟,在看了半圈子机器后,很快发现到了引人注目的陆欢。 只有这陆欢,与其他在这里显得陌生而束手束脚的学生都不同的,竟是与一群工作人员打得火热起来。 孙枚震惊,心思这陆欢是什么来历,要知道,陆欢现在接触的,可都是部队来的技术军官,一个个,在他们高校里面一亮,其实战技术,是他们这些高校人员都望尘莫及的。所以,就是教授,对部队来的人,都很敬意。虽然她家中,也有部队里的人,比如她哥孙靖仁,同样是部队里的技术军官。 “知道你同学是什么人吗?”孙枚问张晓亮。 张晓亮阴鹜的目光,在陆欢与自己不分仲伯的俊貌上望一眼后,唇角微微勾,对表姐说:“与我是同个宿舍的,平常就喜欢四处阿谀奉承,老师们的马屁,没有一个落过。姓陆。具体是什么家境,却是没有听他自己提过,可能是说不出口的家人,不然,以他这能力,不至于落到这般尴尬的处境。” 孙枚听完他这番解说,唇角一弯,在陆欢那方向,可笑地一哼:原来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马屁精。 于是再没有把陆欢搁在心上。 张晓亮,则是望到了一看姿态,即是属于指挥官的蒋大少,问表姐:“那是部队的军官吗?” 对蒋大少,孙枚一样不了解。只听教授说是部队里带几个人来这里借机器演算的,姓蒋,教授没有多介绍,意味不是个需要留意的大人物,草草道:“比靖仁哥哥差多了的人。” 既然陆欢巴结的,是一个比孙靖仁都不如的人,张晓亮有理由认为陆欢有多可笑,像个小丑,唇角拉勾,把目光从蒋大少身上挪开。 蒋大少和陆欢,自然也是没有把这对表姐弟放在眼里的,自顾说着。 “姐夫,我都听我妈说了,你这几天帮我哥做事,周末现在自己加班,都没有空回去,不怕我姐想你啊?” “你姐想我,我也想你姐啊。”手指头擦着下巴颌,因工作没有能回家的蒋衍,对媳妇挺愧疚的。 陆欢瞅着四处,把姐夫拉到角落里,细声说起这几天家中发生的事,道:“这事儿,我哥都不说,我爸也不说,我妈不知道,姐夫你知道些什么吗?” 媳妇摔倒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媳妇想自己报仇的事,他也收到了。 而且,他知道今天自己的母亲,要上陆家给他媳妇低头认错。他若是在场,不合适。 媳妇想干什么,他向来支持。 敢欺负他媳妇的人,他可能比陆家人还要更狠一些。岳父的面子都不卖。 马顺和,说是别人指使,遭人蒙骗,但是敢推他老婆,就是罪大恶极,一样不能饶恕。他老婆他大舅子都念着陆司令不告,他来告。 至于,自己那丧尽天良的哥。 他这个弟弟念着老父老母,不会要这个哥的命,但是,给他这个哥安排的狱所,最少得安排到够远的地方,一辈子都不要再让他和他媳妇见到。 掌心,拍下小舅子的肩头,蒋大少眉梢微扬,眼眸神采,风流倜傥,一切帷幄,尽在桀骜的唇角:“一点小事,压根难不倒你姐,不需放在心上。” 说到自己的姐蔓蔓,陆欢是既挂心,又是暗地里很钦佩的。 他姐具体性子怎样,他虽不清楚,但是,只要想到蔓蔓短短时间内积聚起来的财富,都知道自己姐至少有两把刷子。 姐姐,是个小腹黑。 “既然遇到了,晚上一块吃饭吧。”蒋大少邀请小舅子。 姐夫要请客,陆欢当仁不让,挑挑眉:“去【画饼充饥】?” 那是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花出去的钱,肯定给老婆自己赚。 这边,张晓亮既然是麻烦到了表姐孙枚,邀请表姐孙枚吃顿晚饭:“我听同学都说,【画饼充饥】开了家新分店,菜式又不一样,表姐,要不要今晚尝尝?” 孙枚要减肥,【画饼充饥】的素菜堪称营养减肥,早是孙枚的最爱,张晓亮提起,二话不说答应,又让张晓亮打电话问自己哥孙靖仁要不要一块出来吃。 孙靖仁在君爷的单位里,这几天都在火燎火急地想着法子怎么走君爷的后门。听到自己妹妹和表弟邀请自己吃晚饭,张口拒绝后,却想到了【画饼充饥】这家店,不仅有名气,且消费不高,请人家吃饭也不会被看成是贿赂*,于是拽住了徐美琳请求转告君爷,问今晚是否有空到【画饼充饥】赏脸。 【180】冤家路窄 对于孙靖仁让人转告的邀请,君爷秉着无功不受禄的原则,拒绝了。 而且,这么一只哈巴狗,整天在他门口转,看着都烦。 现在,就看妹婿那事帮自己办得怎样了。 一个属下避开孙靖仁走进来,样子看起来十分兴奋。 这人是妹婿把东西送来后,被他派去实践操作新软件的人。 不用问,他都能从对方表情上看出来,妹婿把这事办得很不错。 嘴角微一动,看着桌上震响的手机来电为弟弟陆欢,接起来问:“欢儿,这两天怎么没有回家?” “哥,我在学校遇到姐夫了。”陆欢避重就轻说,“姐夫说今晚一块去姐姐饭馆里吃饭,我在想哥要不要一块来。” 君爷的眉宇懒懒地撇了撇:“怎么?想我这个大哥了?” 哪个都不约,偏约他这个大哥。 陆欢小盆友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一概了然。 呵呵,呵呵。 陆欢干笑两声:“哥,我听妈说了,说我东西在你那里。” 陆夫人知道小儿子没有回来后,因着气候变冷,收拾了一袋儿子平日里穿的秋衣和几件冬衣,想自己送到学校里给小儿子换穿。君爷得知母亲这打算后,二话不说,伸手把母亲收拾好的袋子拎过来,道:会帮母亲把衣服送过去学校。 哪知道这两天他自己忙,刘秘书等人都没空,这事,给耽搁了。他甚至有想发条短线,让弟弟自己从学校过来他单位取。 现在弟弟既然自己提出来了,他在吃饭时带过去不是不行,最主要是,是要和立下汗马功劳的妹婿蒋大少见一面。 “行吧。”君爷答应下来时,完全忘了孙靖仁那条哈巴狗刚邀请过他今晚到【画饼充饥】吃饭,说,“可你姐现在开了那么多家分店,你们想去哪家?” “那还用说。”陆欢对帮衬姐姐力挺蔓蔓事业这事,和姐夫蒋大少一个样,对答如流,“姐姐新开张的分店,刚开张,肯定客人不多,我们去新分店。” 挂上电话的君爷,深刻感受到:弟弟这颗心,已经在姐姐姐夫那里偏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叹: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可他这个弟弟,是男大不中留。 …… 听到大儿子说今晚不回来吃饭,陆夫人张罗着炒少几个菜,免得浪费。 蔓蔓准备好碗筷后,在毛巾上抹抹手,走去书房。 今天下午她爸陆司令难得周末能得半天空闲,回到家。回家后的陆司令,是闲着没事时,躲在了书房里头,不知做些什么。 据陆夫人对陆司令的理解,陆司令平常的爱好,户外运动的话,是喜欢登山和遛马,室内的话,那就是修生养性的看书和写毛笔字。 蔓蔓不知道的是,自从陆司令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中国国画画家女儿后,既是骄傲,又是汗颜,只要有课余时间,都是拼命地练起了毛笔字。 女儿是个文雅之人,他这把老骨头,说是部队老粗,总不能出去时给女儿丢脸吧。 蔓蔓轻手轻脚推开门,进去一瞅,果是见陆司令执着一支毛笔,端着一副书画家的姿态,在纸上练兵。 看陆司令这时而弓腰时而俯瞰审视的姿态,有模有样,学了专业的书画家几分。 天气凉,陆司令衬衫的长袖口没有卷起来,沾染了几颗墨迹。额头,因练了一个下午,憋出了不少汗渍。 蔓蔓轻轻拉开唇角,河水漫浮似的浅笑浸在唇瓣,走过去,喊:“爸。” 陆司令听得这么一声,方是从眼前的字画中拉回了神,看见是她,一抹怔之后,立马展开笑颜,招呼她到身旁:“来,囡囡,帮我看看,看这字写的怎样?” 听老爸这口气,有把她当成老师请教的嫌疑,蔓蔓自是束手束脚,再三推搡,然而,陆司令硬是把她拉到了桌前,非要她评价两句,一脸的诚恳,让她推却不得。 走到桌前,方是发现,案边,脚下,都是凌乱,堆积了不少作废的纸张。 案上的一块小瓷碟,里面盛放的墨水,已是搁浅,旁边的一瓶五百毫升墨,应该是新开的,都几乎用得干干净净。 蔓蔓的眉儿,轻轻是一皱,再是看回父亲请她看的字幅。 一副字,写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首咏梅。 字迹挺是工整,笔画的用力,像是要一笔浸透到纸张背面似的,笔者在上面耗费的精力可见一斑。 寥寥几眼,她还是一眼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她毕竟是学国画和书法出身的,给许多大画家大书法家做过装裱,专业性质与陆司令这种业余,一较分明。倒不是说她嫌弃自己父亲是业余人士写的不好,而是,中国书画讲求神,不然不会有修生养性一说,笔画之间,可透露笔者当时的精神境界。 字体多好看,写的多较真,在她专业的目光来看,是什么样的神笔,都瞒不过她的法眼,陆司令同样不例外。 “说吧。”见着女儿沉静娴雅,望着字幅垂眸不语,陆司令浓眉一耸,敞开一副宽容的任君评价的姿态。 蔓蔓在心里吐口气,倒不是怕自己说的话惹老父亲不高兴,只是,眉儿再轻轻一拢,缓缓吐出:“短短几行字,却可见费劲其心血,力图工整与专心,是欲心无旁骛。然而,笔末过于用力,显得拖曳,痕迹明显,执拗过头,让整幅字,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听完女儿这两句话,陆司令是真真的一怔,心中紧接赞叹:人家都说他这女儿灵性十足,天赋不一般,今才发觉自己女儿的确是独具慧眼的人,几乎什么都瞒不过。 “爸。”蔓蔓稍抬起眼,看着父亲两鬓一点苍白的发迹,轻声说,“你是还在想着马顺和的事吗?” 听闻她这话,陆司令又是一愣,继而搁了手上毛笔,皱着眉,却是脸上笑容依旧,不过是些僵硬:“是啊,马顺和,马顺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两次,浓眉紧皱,似乎眼前浮现的是马顺和那张满口塞着白饭的脸,一时内心的纠结与忧愁,旁边的人都能见得清清楚楚:“囡囡,爸对不起你。” “爸,你这是说什么呢?”蔓蔓扬眉嗔怨,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态,似是十分不满陆司令这副愧疚的模样,说,“马顺和这人,是我和哥,也看不出来。让爷爷来看,爷爷肯定都是看不出来的。况且,他不过同样是遭人蒙骗,推了我又拉我回来,不算罪大恶极,是个可怜人罢了。” 女儿这话是不是故意安慰她都好,但可以看出自己儿女都是一片体恤天下百姓的仁慈心肠。这点倒是极大地抚慰了陆司令的心。 陆家是身负国家社稷命运的人家,教养儿女,当然不是一昧宠溺,对其要求,比起一般人,都要高。儿女是否有能力,能承继国家重担,这是一回事。对陆家来说,至少,儿女的品德,才是最最重要的。 浓眉再是一拢一聚,呈叠叠山峦,坚定不移:“再怎样的可怜,错了,即是错了,不能饶恕。我当他是再好的友人亲人,都不可能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和你哥是顾忌我的情感,其实不需。囡囡,爸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本想安慰父亲,结果被父亲反过来有理有条地教育了一番。蔓蔓真心惭愧。 面对陆司令最后那句肺腑之言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蔓蔓的脸红了一半。 陆司令在显神威:到底他是他们的父亲,他没有理由会让子女牺牲来罩着他。 “爸,我知道了。”小女儿轻声嗫嚅。 陆司令看着她这羞涩的扭捏,蓦地,哈哈两声大笑:“不过,你眼睛是很锐利,连我什么心思,都能由我写的字看的一清二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父亲这话是在夸赞她吗? 蔓蔓微微地抿下唇。 女儿是从容淡定的沉静人。 陆司令突然用力一点头,说:“走,出去吃饭吧。你哥不回来,我们可以吃多一点。” 对父亲这话,蔓蔓扁嘴:“哥他是,整人高兴的时候吃的最多。” 谁说是知子莫若父,陆司令听到女儿这话是眉毛一扬:看来应该是知子莫若女。 …… 君爷拎着装有弟弟衣服的一个行李袋,走进妹妹业务扩展新开的饭馆,前面,他弟弟已是看见他,起来向他招手:哥—— 走过去时,看见了一个靠窗的小方桌,已是坐了三个人。除了自己妹婿,还有莫文洋。 “君爷,坐。”莫文洋见君爷的目光掠过来,赶紧起身打招呼。 君爷将行李袋扔给弟弟后,随意坐下,向莫文洋一摆手,问:“你怎么回来了?” 据他所知,这军事演习,都没有结束。 莫文洋生怕被君爷当逃兵看,着急地解释:“被先叫回来的,说是帮忙运输一些东西到大学。” 这不,和蒋大少及陆欢都碰上了。 具体莫文洋是因什么缘故运送的是什么贵重的物资,君爷自然不会问仔细,却是眉梢一扬,见坐对面的妹婿一直笑呵呵的,看来是喜事登门。 “有什么好的新闻吗?”君爷问。 莫文洋也笑着,却和蒋大少一样扭捏:“没有。” 神神秘秘。 鬼鬼祟祟。 陆欢贴在君爷耳边说:下午两个人都这样,不知吃了什么兴奋剂。 吃的是鸡粉吧。 君爷最恨被人吊胃口,在心里“诅咒”这两个人。 “大哥,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晚我请。”蒋衍大方地把菜谱,先递给大舅子钦点菜样。 接过菜谱的君爷,习惯性地翻到了最贵的招牌菜那一页,抬抬眉:“你不会是想和我借那张优惠卡吧?带了一分钱没有?” 蒋衍想都没想,说:“大哥,这怎么可能?老婆的钱是我的钱,我怎么可能敲诈我老婆的钱?” 妹婿或许是无心之话,但不正是映射出他这哥是在敲诈自己妹子吗? 君爷脸上布下三条黑线。 蒋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拐个弯儿补救,恭维大舅子:“大哥是大哥,怎么能和我比呢?老公要包老婆吃饭,天经地义。做妹子的请大哥吃饭,一样天经地义。” 这还像是人话。 君爷这口气,稍微缓了下来。 莫文洋与陆欢小盆友面面相觑。 今晚人不多,再怎么点,都不可能花太多钱。君爷又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点了两个菜后,交给了其他人。 “大哥,你别和我客气。”蒋衍道。 “你放心,我从没有和你客气过。”君爷周身冰冷的寒气,从未消减过。 蒋衍两个肩膀抖了抖。 有这样一个大舅子,哪个当妹婿的都要准备全世界最厚的御寒衣。 陆欢偷偷向姐夫竖了个大拇指:能在他哥的极地气候下生存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一桌子人,点了一圈后,让服务生通知厨房。 陆欢拎起茶壶,为每个大哥哥倒茶。 “欢儿,在学校里还习惯吗?”莫文洋看陆欢小盆友这么知书达理,问。 “怎么不习惯?”陆欢挑着眉。 “你不是军训吗?我都没有看见你晒黑。”莫文洋仔细打量他后惊异地发现,“你好像比你以前还白一些。” 听莫文洋这样一说,君爷和蒋大少的目光,都齐齐落到了陆欢的身上,发觉还真是如莫文洋所说的。 若不是亲眼有看过回家的姚子宝是变黑了一层,君爷都快以为现在的军训不是训人而是养小白脸了,眼见自己弟弟的皮肤到了大学后不仅没有变得粗糙,是变得更圆润了。 “没有办法。我们宿舍有一个家里是做皮肤保养品的。说我长得好看,每天给我送免费护肤品,让我给他们家的产品做免费宣传。”陆欢耸耸肩,说起自己太好看还一副很无奈的模样。 小盆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容易引起愤慨,让人想痛扁。 三个长相也不赖的大哥哥,此一刻,却不禁心中都升起了年老珠黄不能比少年轻狂的感慨,对小弟弟既是警告又是妒忌地说:天妒红颜的。 话说回来,莫文洋揶揄小帅哥:“有没有在大学里交一个女朋友?” “找女朋友做什么。”陆欢噘起嘴巴,“现在,我与计算机在热恋中。” “计算机怎么能比女人呢?”莫文洋意图开化小弟弟。 “怎么不能比?姐夫不也一样,到三十了才开化。”陆欢不怕没有先人给自己挡驾。他家里家外,随手都能拎出好几个例子。 被这样一说,蒋衍还是有一点汗颜的:如果抱孙心切的岳母大人为此责怪起他。 君爷淡淡扫过桌上众人,轻“嗯”一声,对弟弟的话,似乎挺赞成的:“男人学业事业紧要。成家立业,不需太早。” 莫文洋听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一个别扭:他这不是给他自己找借口吧。 因君爷与白露姐姐的婚事,众人望眼欲穿,却迟迟没有下文。 “大哥,我听我二姐夫说,您近来收了个小病号。”蒋衍道。 其实君爷与这个小病号的事,已经登上军报了,说是全军乃至全世界,都极少能成功的案例,刷新了记录。 可对君爷来说,这些名誉都是身外事,他最想让其知道的人,却偏偏,可能还不知道。 说到这个,君爷那简直是一个郁闷。 很想把金美辰给掐死。 都是那个女人,让他当天想在某人面前逞威风的机会没了。 君爷顶着的黑脸,让蒋衍等人想继续趁机拍马屁的念头,活生生收了回去。 众人磕了会儿茶,等上菜。 君爷优雅的指尖在桌底下轻轻交叉敲打着,低眉,是在琢磨怎么找机会和妹婿沟通工作上的问题。 饭馆门口,虽说是新店开张,但是客人络绎不绝,偌大的新开张的店面,竟然早早已是座无虚席。门外,同样排起了长龙。 “幸好我和姐夫来的早,占了位子。”陆欢感慨地说。 姐姐这生意做的太好,搞得他们想来帮衬,都没有机会。 按理说,这范慎原被姚爷给支使到美国去了,好歹在饭馆经营方面,或许会出一点漏洞。可是【画饼充饥】的业务看起来没有遭受到一点影响。业务版图不断扩张,已经覆盖了全国一线重点城市数十个。 这个速度,以及急剧积累的一级口碑,说出来都让人咂舌。 君爷和蒋大少等人,都有理由相信,可能短短五年间,蔓蔓想做到全国乃至全世界的饭馆女王,都没有问题。 “现在知道这里是谁在管理日常事务吗?”君爷思索着,问和妹妹亲密无间或许能知道一点内幕的蒋大少。 “一个姓王的经理。”王学斌的事,蒋衍是从杜宇口里打听出来的。老婆做生意,他这个老公,要时刻帮着盯着做老婆的后台,免得老婆遭合伙人欺诈,所以,一直与杜宇都是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王学斌,一个听起来几乎默默无闻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君爷交叉的指尖,一个用力,是按进了手背的肉里。 门口处,这时前后走进来两批人。前面一批,两个人,他们都认得。陆欢在看见彭芳的身影时,已是跳起来喊:“阿芳,这边——” 彭芳看见他们几个,也很诧异。至于和彭芳一齐进来的陈孝义,看到自己领导和蒋大少、莫文洋,都将疑惑诧异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那种尴尬别提了。 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痛感。 领导在,都看见了,不能不过去打招呼。 两个人,就都往君爷那桌子走过去了。 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的另一批人,带头的张晓亮,在陆欢从人群里面跳起来时,立马看的一清二楚。 陆欢长得很是养眼,常常能把他的风头都比下去。 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晓亮。”孙枚顺着他目光过去,同是看见了陆欢。 而且不止陆欢和蒋大少,同桌上坐的几个人是? “君爷?!”因邀请君爷不成,只好跟随孙枚他们过来的孙靖仁,目视到君爷此刻与其他人正坐在【画饼充饥】里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徐美琳为君爷婉拒他邀请的借口是:君爷一方面工作忙,一方面对【画饼充饥】不感兴趣。 徐美琳这借口是逊了些。不然,不会一见面马上穿帮。 孙靖仁乌青的面色,已经是充分明白了:君爷这是关上了自家后门,不对他开放。 这是为什么? 之前君爷明明表现的拒意,并不是那般明显。 孙靖仁是个在道上混的,只要稍微一想,都知道事态对自己很不妙。 不说君爷这招是不是耍着他玩,倒有点像是声东击西的策略。 “君爷?”孙枚和张晓亮听见他诧异的声音,都回头用疑问的眼神问他。 当务之急,不能被君爷发现。孙靖仁立马先领着他们两个走上楼梯。 孙靖仁他们三个上去楼梯时,君爷似乎能在人群里掠到熟悉的影子,但是,因着走来的彭芳和陈孝义挡住了视线,再加上熙熙攘攘的来往客人和服务生,未能看清是谁。 “陆欢。”彭芳走到了他们的餐台前,有点拘谨地打着招呼,“蒋大哥,陆大哥。” “这位是莫大哥,我姐夫的朋友。”陆欢向她介绍完莫文洋,就说,“你们搬椅子一块到这边坐吧。——对了,这位大哥是?” 陈孝义从未像这样让自己身处于窘境里面,面对自己领导和蒋大少、莫文洋,三双愈来愈深幽的眼神,他其实很想挖个洞往里面钻。 “我,我大学军训的教官,姓陈。”彭芳说话的声音,略带了一些低沉,像也是在闪避。 陆欢不知道陈孝义与他哥和蒋大少、莫文洋通通都认识,以为他真只是彭芳的教官,大大咧咧爱开玩笑的嘴巴一张,肆无忌惮地朝他们两个挤弄起眼:“阿芳,没有想到才个把月不见,你已经找到男朋友了。” 男朋友? 苹果脸,蓦地一通红,火辣辣的,直烧到耳根,恼:“你胡说什么!” “这有什么?都大学了,没有禁止师生恋这一说。” 陆欢这句无心的话一出口,却让另外三个盯着陈孝义的目光,通通,似乎都有些变了颜色。 莫文洋飞快咋弄着眼睫毛,望向蒋大少:我怎么从不知道他不交女朋友,原来是喜欢老牛吃嫩草。 蒋衍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自己一样搞不清楚,只知道关系好像很混乱。如果他没有记错,彭芳是赵文生的表妹,陈孝义是赵文生的同事,的确是在年岁上辈分上都差了一层。 君爷作为领导,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更是前所未有的踌躇和困惑了。 部下自己谈恋爱,本是不关他事,但是若恋爱对象涉及未毕业的大学生,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陈孝义见着连领导都误会了,不得走出来出声澄清:“陆科,是这样的。他们的教官小七没有空,让我帮他把东西送到同学手里。她是和几个同学一块出来的,这不,叫着我请客,一群人就在附近。我们是来【画饼充饥】打饭盒的。” 陈石头做事,向来认真,绝不会做出自毁清誉的举动。 听是这么个缘故,君爷信了,蒋大少和莫文洋都信了。 唯有对他不甚了解的陆欢,听完兴趣浓浓地一扬眉:“这么好的军训教官,我怎么没有碰上?哥,你怎么不派你部下到我们学校给我军训,这样,我和阿芳一样,经常可以吃上免费饭盒了。” 众人听完他这段话:…… 君爷好半天,才找回了声音,淡定地回复弟弟对其不公平待遇的怨声载道:“这个事,你得找你姚大哥。” “哦,他是事后向姚大哥报销的。”陆欢反应极快。 陈孝义头一次找不到开口说话的声音,心里只能想:领导就是领导,那弟弟都与众不同,出口成章说句话都能整死人。 彭芳与陆欢也算是熟悉的了,提起眼角,对一再刁难陈孝义的他狠狠射去一抹瞪眼。 陆欢接到她这瞪目后,愈是一目了然,笑嘻嘻的:“阿芳,你若是心疼你教官难向姚大哥报销,可以找你表哥报销啊。” 彭芳,羞的,怒的,已经无话可说了。当着几个大哥哥的面,猛地一回身,走开了去。 君爷见都把小妹妹气走了,不免咳嗽一声警告弟弟。 陆欢却只是看着陈孝义:“你不追吗?” 陈石头那张石头脸,秉承住最后的风度,向领导汇报:“我去看看。她还有同学。”说罢,转身,向彭芳离开的方向走。 陆欢有趣地望着他的背影,不忘琢磨他后面那句话:“‘她还有同学’?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君爷听着弟弟的话,倒是起了丝好奇:“你怎么这么关心她的事?” “因为宝儿对她的样子,让人气。”陆欢可不会因为姚子宝是自己长大的兄弟就不明是非。 彭芳是个好女孩,谁都看得出来。 如果有个人,能代替姚子宝抚平彭芳心里的伤痛,陆欢当彭芳是朋友,都为她高兴。这才调侃起了她和陈孝义。 “哥,他真是你部下?” “嗯。” “几岁了?” “二十八了吧。” “结婚没?我看肯定还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吧?” “暂时没有。”君爷有所保留,在于,不见得,陈孝义真是会喜欢老牛吃嫩草。 主要是陈孝义的为人处事,都近乎古板。 桌上另外几个人,都一样在为这个小插曲,感到惊讶,又有所沉思。 菜,上来了。 众人拾起木筷。 君爷捉到了旁边两人急着夹菜吃饭不会留意的时机,与妹婿低声说起:“你送来的东西我让人试了,效果不错。今天,我已让人携带前往演习部队,白队的消息,大约会在明后天回来。辛苦你了。” 蒋衍笑一笑,神情甚是轻松:“大哥,你和我客气什么。都是分内的事,不能说辛苦。” …… 饭馆二楼 因为人太多,最终只能在角落里增设的一张小桌子坐下点菜,孙枚很是不高兴,望了下办事不利的张晓亮,但是,没敢出声责怪,是由于孙靖仁的表情比她更难看。 孙靖仁那是好像吃到了大便了一样,到了楼上后,一张脸,青红白绿,轮着交换。 张晓亮怯生问他:“表哥,点菜吗?” “你和你表姐先点。”孙靖仁一口气都吐得艰难。 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或许是人生以来的第一次失败,他拿出帕子,在额头的大汗上擦擦。 孙枚是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家里有一大堆有头有脸的亲戚当后台,有什么能解决不了的,道:“你刚说那个君爷是?” “陆君,听没听说过?”孙靖仁道出君爷的大名。 张晓亮是个小辈,对一些大人物了解不多,听了迷糊。 孙枚则是惊呼一声:“原来是他。” “表姐?”张晓亮被提起了兴趣,问。 “这个人,算是部队里的奇葩了。”孙枚如此评价众人眼中的君爷,“一个狡猾的,腹黑的,却装得很正人君子的。被他盯上的,落到他手里不死,都得去掉半条命。” 君爷的风评,在是非地里向来是两极分化,喜欢君爷的,把君爷捧上天。不喜欢君爷的,像孙枚得到传言的这一类,都是暗自诋毁。 至于怎么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还不是利益分割问题。 张晓亮可以听出的是:君爷再遭人不喜欢,都很可怕。没有人敢轻易去惹。 孙枚紧张地问起自己的哥,怎么会惹上君爷的。 “说来话长。”孙靖仁出口长气,愁眉不展。 自己那时候,想着家里有后台,再加上这个软件开发的项目似乎不难,自告奋勇,实则是为了争抢功劳,顺道拍白队和君爷的马屁,拉拢白队和君爷。 哪知道,这个软件一做下来,不到半年,已是让他焦头烂额了。 “很难吗?”孙枚知道自己的大哥,虽然有些混,但是,论技术能力,在部队里,算是不低的。 “庞大的数据库,而且非常复杂。光是分类,我们想了好几个方案,都没法满足对方的要求。”孙靖仁一直拿帕子擦汗。 到底,不是他没有努力想去为君爷和白队做好这事,毕竟他是想去讨君爷和白队欢心的。只是,这事的难度远远超出了他开初的想象。等他发现自己能力不足,暗地里不是没有跑去找过几个导师希望帮忙解决。 结果,那些教授都说他——笨。 怎么个笨法? 不是说他能力笨,是说他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前都没有好好调查过白队和君爷的情况。 白队和君爷布置的任务,是人都得躲着,因为白队和君爷的要求,是人几乎都办不到的标准。 他这个自不量力的,接了这个任务,是把自己当鸡蛋去撞石头。 “教授们不愿意帮忙吗?”孙枚替他着急,“不可能吧。他们总得看在我们爷爷面子上。” “现在问题是,教授们自己都有工作,怎么来帮我这个忙?一般的技术军官,我想调过来帮忙,也能力不足,帮不上。”孙靖仁为此是走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我就想着,不然拖延点时间,我自己再和教授协商,看能不能业余做一些指导。” “君爷没有答应吗?”孙枚问。 “没回复。”孙靖仁就是被君爷和白队这样态度不明反而显得十分高深莫测的举动骇然到了。 君爷和白队是傲,但绝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先指责兄弟部队的人能力不足,导致与兄弟部队不和。要踢掉他,也得有证据有理由。 孙靖仁因此不是没有提防对方这一点。与周围一通教授都打好气了,若白队或是君爷让人去试探,都会以软件的实际困难为他说好话。 可是,有关白队君爷是否有让人打探的消息,迟迟都没有半点。 孙靖仁本该为此松口气,但今晚看见君爷坐在【画饼充饥】里,心里起了强烈的不安。 “我看你和晓亮好像认识那桌上的人。”孙靖仁问起妹妹和表弟那时候看过去似曾相识的目光。 “哦,里面,刚好坐着一个晓亮的同班同学。”孙枚说。 “还有吗?”孙靖仁追问。 孙枚不是很情愿说起蒋大少,怕被大哥怨,择着话说:“还有一个,是这两天到我们学校科研所借机器的技术军官。” “计算机的?”孙靖仁瞪直了眼球。 孙枚点点头,安慰他:“不怎样的一个人。只是来借机器。我都没有听教授怎么提起他。应该是不出名。” 孙靖仁并没有被妹妹这两三句话打消了对蒋大少的疑虑,反而如孙枚所想,是十足地埋怨起了她:“有这样的消息你怎么不先告诉我?现在君爷和他吃饭,明显是找上他了!” “我也是这两天才看见他在我们学校,而且他和君爷什么关系,我怎么知道!”孙枚委屈地说。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孙靖仁沉着脸问。 “只知道姓蒋。” 孙靖仁立马打电话去问自己熟悉的人,看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搞计算机的名人是姓蒋,打听了老半天,似乎都未曾听说过。 查不出蒋大少的来历,孙靖仁火急起来,要张晓亮拿着手机到楼下,偷拍蒋大少的照片。 张晓亮不情不愿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说:“表哥,你不怕打草惊蛇吗?” 孙靖仁急在怒在心头,冲着他怒:“你不会把事情干得巧妙一些吗?” “表哥。”张晓亮微微勾起唇角,比起他们兄妹俩的无头苍蝇状,似乎对此事是胸有成竹,“其实,关于想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倒是有个最简单的法子。” “什么法子?” “之前他们不是招呼过一个女生吗?我看着熟眼,等他们叫她名字的时候,记起来,正是我在江浙念书时认识的一个同校同学。今晚吃完饭后,我找她问问,就一清二楚了。” 【181】昂贵的胎教 出了饭馆的彭芳,在人行道上疾走,其实是漫无目的的,直至走到红绿灯路口时,被风一吹,脑子似乎醒了过来。 耳听听着后面尾随的脚步声一路跟来后,沉稳地站在她身后,保持着规矩的距离。 她转身。 路灯下,他英俊硬朗的脸部线条,如希腊神像抿发着不可亵渎的神威,一双缄默的黑眸无言地看着她。 她微微地扯一扯唇角:“陈教官,对不起。” 对不起。 她不知自己是怎了的,怎么对陆欢的话反应那么大,若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何必心里急成那样,又羞又窘的,巴不得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却同时心里有丝高兴的感觉。 面对她这句对不起,陈孝义眼皮子眨都没眨,石头的缝儿一点都没有裂,沉而稳的语气,宛如八旬老翁的教师:“走吧,他们肯定饿坏了。” 她看着他转身,朝的是对面卖饭盒的一家大排档,步子从容沉稳,心里泛起一丝无奈,微扁嘴巴,之后疾步跟上他。 石头是没有心的,至少对着她是没有心的,她必须牢记这一点。 人行道上,她与他的距离,时而远时而近。离得最近的时候,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汗味,却是连伸手都不可及。 脊梁骨上,她的两道目光,专注,炙热,仿若如夜里的太阳,火烤一般。陈孝义刚毅的唇角抿紧,心里想:年轻,热情,这些东西,他曾经也有过,谁是少年未曾年少轻狂。岁月,磨去轻狂的棱角,沉淀下来的是成熟的圆滑。他必然不是像姚子宝,想着随心所欲。 爱情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种追求,不是种梦想。 他要的,只是一个成年人,一个该成家立业的男子要的平稳可靠的婚姻。 她,或许如果她再大几岁,与他年纪相当,或许会有所考虑吧。 夜漠漠,再也没有比这样的沉默让人更感到内心里的寂寞。 走到大排档,买完付款,付完款,陈孝义一个人走了。 彭芳一个人,手里拎着装着五六个饭盒的塑料袋,回到了几个同学汇聚的地方。 看只有她一个人回来,陈孝义不见,几个同学都不满了。 “彭芳,不是你和教官最亲吗?我们才放了你和教官一块去。结果你怎么把教官搞丢了。” 这话,也不知是责怪她,还是寒碜她,或只是不伤大雅的玩笑。 彭芳当时真的有点恼,把饭盒扔给他们后:“你们吃吧,我不饿。”甩手走人,也不管后面的人,会不会说她闲话。 一路奔回表哥家里后,找到房间钻了进去。 蒋梅恰好在厨房里洗碗,赵文生在房间里辅导儿子做功课。听到挺大的关门声,蒋梅走出来时望到了她的身影,疑心起来,走到儿子房间和丈夫说:“阿芳是不是在外面出事了?” 赵文生自从接到她电话说自己和一帮同学以及陈孝义在的时候,心里就怪怪的,眉头一皱,扶了下眼镜,对老婆道:“没事,别管她。” 蒋梅听着他异样的口气,都觉奇怪,想再问两句,但见他一副不想谈论的样子,不敢惹。 她这老公,要是真硬起脾气来,她婆婆都得害怕。 蒋梅缩着脖子走了。 小东子咕噜噜的小眼珠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摊摊小手,埋头继续写作业,一边小嘴巴里咕哝:小姑谈恋爱了吗? 赵文生听到五岁的孩子都能有这样的疑问,手叉起腰,一丝闷气。 他倒不是怪自己表妹,而是怪自己。怪自己或许不该让陈孝义照顾自己表妹。 陈孝义那种为人,怎么可能和他表妹发生越轨的感情呢。 躺在床上的彭芳,仰头看着天花板,两只眼,睁得大,一片茫然。心口里现在起伏的这种感觉,比她当时被姚子宝厌恶嫌弃的时候,要更难受。 她是怎么了? 嘟、嘟、嘟—— 手机响了三声,她百无聊赖地接起来。 对面,是一个年轻的温润有礼的男孩的声音:“彭芳同学吗?我是曾经在浙江中学与你同级的学生,叫张晓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我是记得你,毕竟当时我们学校我们这届高三学生保送的时候,就你是保送往清华,而我是保送往了北航。” 对方这样具体的一提,彭芳自然是记忆了起来。 都是当年高中时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秀生,之间竞争意识强,纵使不是同班,都会在同学老师口里耳濡目染,早已熟悉彼此。 “你,找我?”彭芳疑问的是张晓亮这时候忽然打电话找她做什么。 她和张晓亮,毕竟是曾经连一句话都没有沟通过的人。 张晓亮对彭芳以前的印象,也仅是留在了是一个成绩优秀但外貌实在不敢恭维的女生。若不是这回遇上了表哥这事,他都不会想过去接触彭芳。 “是这样的。”撒谎要有艺术,张晓亮对伪装这方面已是滚瓜烂熟,始终保持一种谦和有礼,“我也是正好在【画饼充饥】里看到你,后来,才想起你是和我一样在北京,就想,老同学之间,打个招呼,彼此今后在学习生活上能有个照应,毕竟都是离乡背井。” “喔——”彭芳拉长的这一声,更是有点儿无聊。 张晓亮专门打电话给她,只为了这点屁事? 彭芳怎么想,都觉得怪。不过,回想到大学里搞同乡会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学生见面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还是有一些的。 张晓亮也聪明,先问起了她学校老乡会的情况,反正不急着先切入询问的话题,又说到自己现在是担任北航老乡会的一个副会长,如果他们清华老乡会愿意,两个老乡会可以搞一个聚会弄联谊。 彭芳听他亮出自己的学生职务后,对他的话,就一点疑问都没有了,想着他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担任的职务原因,想搞联谊会,才来与她联系。 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觉中,已是过了半个钟头。 张晓亮这边,正等待情报线索的孙靖仁,可是等不及了,催促起了张晓亮。 “彭芳,我见你今晚在【画饼充饥】里和一群军人打招呼,都是你亲戚吗?” “不是,是我表哥的同事和朋友。” “是吗?我对军人挺感兴趣的,以前还想过参军,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这——”彭芳为难,表哥的领导,她怎敢介绍给同学。 见她是踌躇了起来,张晓亮担心前功尽弃,拐个弯,说:“其实是这样的,我是看你打招呼里的人,有眼熟的人影,好像在我们北航的实验室里见过,才想问问你是谁。我只听人家说他是姓蒋,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说蒋大哥在你们北航?”彭芳不知道蒋衍在北航的事,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 “蒋大哥?具体叫什么名字?”张晓亮趁胜追击。 “我记得是,单字一个衍。”彭芳想都没有想过,像张晓亮这种大一学生,得到了蒋衍的名字能做出什么事。 “谢谢你,彭芳。”张晓亮嘴角微翘地向她道完这句谢后,挂了电话。 孙靖仁得到了蒋大少的名字,立马打电话找人去打听蒋衍的来历。不久,蒋衍现在国防大学担任教官的履历表到了孙靖仁手里。 在这份简单的履历表里,见蒋衍学习的是计算机专业,却是一直在教导队工作的经历,让孙靖仁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有个熟悉的人,向孙靖仁透料:“有人说他是君爷的亲妹婿,是真是假,不清楚。” 和君爷是亲戚? 孙靖仁大惊,忙翻开蒋大少的履历表再仔细研究两遍,看见蒋大少写的家庭成员关系里面,妻子一栏标注的是温蔓。 姓温,不是姓陆,怎么会是君爷的亲妹婿? 和君爷是不是亲戚都好。孙靖仁能亲眼看到的是,蒋大少和君爷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不然怎么能在一桌子里吃饭。 “表哥,不然,我们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孙枚提议。 给蒋大少一个警告? 但是警告蒋大少什么? 如果君爷压根都没有找蒋大少谈论项目的事情,这不是主动去向蒋大少说有这一回事。如果蒋衍是个有野心的人,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抱住君爷的大腿,要君爷把项目让给他做。 这么逊的主意?孙靖仁给妹妹一个不满的眼神,却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他是要先发制人,但不是给蒋衍警告,而是先运用借调,先把蒋衍调到自己的团队来,收揽到自己麾下,让蒋衍时时刻刻受制于自己,被自己监视了不说,还能帮他和君爷拉近关系。 楼下,蒋衍宴请完大舅子和小舅子,送了大舅子离开,接着送小舅子回学校。莫文洋开着自己叔叔的车送他们两个。 于是陆欢在车上,看见了莫文洋偷偷摸摸将一个大信封塞进了蒋衍的口袋里。 “姐夫。”陆欢拍拍前座姐夫的肩膀,往姐夫耳边吹着气,“你收贿赂啊?小心被我老爸老哥知道。” “什么贿赂?”蒋衍立马掉回头,瞪着小舅子。 陆欢知道他不可能搞贿赂,若是蒋大少是贪污*人员,陆家陆爸和君爷早大义灭亲了,姐姐蔓蔓都不会容忍。只是,挺好奇姐夫收的是什么东西。 小舅子目光落到他口袋上面,蒋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瞪他一眼:“你眼睛怎么这么尖?该去我们部队里当狙击手。” “是什么不能说吗?若不是亏心事。”陆欢小盆友故意拉长的语气,表达了无限的推测,包括贿赂贪污,包养小三,国际间谍,等等,并且随时会有向家里上级机关汇报调查的可能。 蒋衍不怕他告到公安机关,就怕他告到自己家里,悻然地一拍口袋,说:“是要给你姐和你妈的。” “我姐,我妈又不缺钱。”陆欢看信封薄薄,只能想象里面放的是人民币或支票。 蒋衍对他没有想象力的脑袋,抽出信封往他脑袋瓜上一抽。 莫文洋早是一边开车,一边有趣地听着他们两个说话,见到陆欢小弟弟都被蒋大少抽脑瓜了,哈哈一笑:“欢儿,那里面放的是国家大剧院的门票。” 国家大剧院? 陆欢惊呼,表情震惊,这惊的是:“姐夫,我从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个雅兴。我一直以为你和我爸我哥一样,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只对枪枪炮炮感兴趣。因为姐姐说你只喜欢看军事节目。” “你不知道我的事多着呢。”蒋衍于小舅子对自己的浮浅了解,甚是不满地扬眉。 陆欢听他这么一说,饶有兴趣地缠着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快说说,姐夫,你业余除了研究枪炮以外,还有些什么乐趣?不要说和我爸一样什么遛马登山的。对了,我爸现在因我姐,据我妈说,马不遛了,山不登了,立志要成为书法家了。” 岳父竟然有这趣闻。蒋衍摸一把下巴。 莫文洋挺有兴致地又插进话来,对蒋大少,他了解的,的确比他们都要多:“欢儿,你姐夫,好歹小时候,也是学过书法的,不然,怎么会对你姐一见钟情呢?你姐夫,当时在你姐的公司,看你姐在装裱室工作时,整整站了三个钟头,我陪着他站都嫌脚酸。” “我姐夫懂书法?”陆欢又是一个惊异。 对这些事,蒋衍极少和外人提起,小时候,他这些书书画画的造诣,都是被自己小叔黄济儒给拘束出来的。黄济儒是个文雅人,爱研究琴棋书画,因膝下无子,当年曾把他抱过去养过一阵。蒋衍至今尚有的一些书画知识,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当然,比起专业的老婆,他是不敢比。但是,论艺术细胞,从小被黄济儒这样培养,他不会没有。 “是啊,我是知道有装裱这一行,听人提过,但是,完全不及你姐夫,你姐夫一看你姐弄装裱,都能一下懂得你姐的内涵。”莫文洋为蒋大少说的这话,可不是夸张。 不懂书画行业精深的人,对装裱员工自然有种认为是包装人员的那样看不起。蒋衍丰富的书画知识,使得目光不像外面的人那样短浅。 老婆蔓蔓是颗沙子里埋藏的金,他第一眼看到她站在工作台边工作时的倩影,笃定了这点,坚决了要去追的决心。 陆欢听得津津有味,不想原来姐夫迷恋自己的姐,原来是有这样一段浪漫幽深的曲故。这个一见倾心,绝不是凭着冲动,而是理智的。 “那为什么突然想请我姐和我妈去听音乐会呢?”陆欢问。 首先,是全世界最负盛名奥地利音乐乐团来京演出。 其次,蒋大少想到了胎教。 他这个做准爸爸的,因为身负重责,忙于工作,也不大懂教育孩子的事情,每每在家帮不上老婆什么忙时,心里愧疚很多。 早听说了,胎教有利。老婆现在没事时,也会听听音乐。 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先听听最有名的音乐乐团演奏的音乐,相信,没有几个准爸爸能想到吧。 蒋大少,对这个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很是洋洋得意的,因此一瞒再瞒,只等给老婆一个大惊喜。 至于,顺道请上陆夫人,是一直心存感激对老婆照顾有加的岳母。 陆欢听完这些解释,埋怨接踵而至了,不怪他不提醒姐夫蒋大少:“姐夫,你这是明显的重女轻男。你看看你,只请我姐和我妈,都不提我爸我哥和我。” “你不是说你爸你哥对这种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吗?”蒋衍反过来质问他。 陆司令曾经在大剧院观看演出时睡着了,这个丑事,岳母大人陆夫人曾经讲述给女婿听。蒋衍记忆犹新,是体恤岳父想睡觉不必在大剧院里备受折磨。 君爷嘛,他请大舅子去听音乐会是不是有些奇怪。要请,也应该是君爷请白露姐姐去看。他请大舅子做这些活动不伦不类的。 “我呢!”陆欢指住自己,瞪直了的眼,充分表态姐夫不厚道,居然把最重要的他给忘了。 “欢儿。我不是不请你。可是,你看你现在连家都没的回,你忙成这样,我敢请你不务正业去玩吗?被爸和你哥知道,少不了我得挨批。”蒋衍以完美的理由为自己做了辩护。 陆欢翻个白眼,气哼哼的:“怪不得我哥经常说姐夫你这张嘴,天生应该是去当律师的,却不知为什么跑来当军人。” 蒋衍拿信封再抽抽小舅子的脑瓜:“下次,我再请你去参观我们学校的机器,怎么样?比国家大剧院诱惑大吧?” 对与计算机正在迷恋期的陆欢小盆友来说,姐夫这个亡羊补牢的提议,确实厚道。 嘴角一勾,暂时算接受了蒋大少的和解。 于是,蒋衍又再三交代小舅子对这事要保密。 陆欢答应好时,一面提出令他最为心痒痒的问题:姐夫,你对这场胎教投资了多少钱? 蒋大少,未想清楚怎么回答小舅子这个问题,毕竟家里有个省钱专家的老婆。 莫文洋却以为他沉默是忘了多少钱,没有他这个中间买票人的清楚,替他回答说:“欢儿,你姐夫这回可算是投下大血本了,要的是最好的座位,VIP票价,三张票下来是五六千。” 陆欢:“哇。”接着,安慰姐夫:“这不算什么。等孩子出生后,奶粉费,一罐都要几千了。” 奶爸的路,漫长且艰巨。 所以陆欢说什么都要学自己哥,年轻时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免得早早背上奶爸的重担。 蒋衍唇角勾勾:这做爸爸的心情,真可谓苦中作乐,既是高兴,又是悲催。 …… 陆家 陆夫人在吃饭时,与老公说起了女儿孩子起名的事。 陆司令听到很有感想:“是,囡囡的孩子都怀了有七个月了,快出生了,这事儿不能拖。我和我爸他们都商量一下,当然,与亲家那边也要沟通好。” 蔓蔓在旁边听这意思,长辈们是压根不会想把她和老公的意见放在眼里,一阵心里郁闷。 回到自己屋里,便是抓起电话向死党初夏发牢骚。 初夏听到,一点都不以为意,露出早知如此的语气:“看吧,当年你还说我起名字讲究,你们家,比我更讲究吧。” “讲究不讲究一回事,好歹,你的孩子,你和师哥可以自己取吧。我看,我和阿衍这个权利,是要被剥夺了。”蔓蔓烦恼得,只想拿手叉头发。 初夏哎呀,说:“这多好,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瞧瞧妈和我老公的父母,都说这种麻烦事儿我们夫妻自己来。起名字,真的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听死党这口气,一点都不像安慰她,蔓蔓撇嘴:“哪里麻烦了?起名字,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怎么简单了?名字随孩子一辈子的,哪能简单了?” “名字,不也是被人叫的吗?好听最重要。” 初夏被她这话呛到,咳咳,猛咳好几声:“那你想好什么好听的名字没有?” 光要想到一个顺口好听的名字,都不大容易的。 可初夏明显低估了死党蔓蔓。 蔓蔓是手到擒来,早已胸有成竹:“我二姐的孩子叫东子,我想好了,我两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叫南南和西西,多好听,多顺口,刚好一串儿。” 还一串儿,感情是卖羊肉串? 初夏听完她这话,只觉一道闪电华丽丽地劈中了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不免为死党蔓蔓的两个孩子悲催起来:孩子们,你们的母亲强,太强了,是要把东南西北全取了,整个一世界版图。 “怎么?不好听吗?南南,西西,多好听啊!”蔓蔓一再强调自己起的这名字多伟大。 初夏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死党这般自恋,抹下干涩的眼角,道:“蔓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当你说到你自己的名字有多伟大的时候,你的水平就那样。” 丫的! 蔓蔓忍不住爆粗口,竟敢嫌弃她给孩子取的名字。 “没事。你取的怎样,你老公肯定一句话都不会说。”初夏想到了最安慰她的话,那就是蒋大少那个宠妻无限,绝对是即使老婆给孩子取名为小丑,都只会怕拍掌叫好的妻管严。 老公,那是绝对不会和她唱反调。 蔓蔓被死党这话安慰的,一点胜利感都没有,哎声叹气,道:“你查给你孩子查那个百科字典,查的怎样了?” “什么百科字典?”初夏一样当妈妈的,有自尊心,不允许她人嫌弃自己给孩子取的名字,堂堂介绍道,“我这是康熙字典,新华字典,汉语大字典,辞海,古汉语字典,唐诗宋词,三字经——” 停停停。 蔓蔓忙喊停,是被她绕晕了,道:“你查字典就算了,你拿唐诗宋词三字经做什么?” “名气要取得有诗意,这样孩子介绍出去,人家一听这名字都能串上一句古诗,多文雅,我们这当爸当妈的,都很有脸面,叫做有内涵。不像你那南南西西——” “我南南西西怎么了?你去看古诗,里面提到南和西的,一大罗。如你说的,我随手都能为我孩子拣出一首江南好和西湖词。” “照你这么说,你孩子和江南西湖齐名,你不怕国家国土局找上你门说你侵犯国土产权名。” 蔓蔓切齿。 “蔓蔓,不是我说你。你的和我的比,那就是没有的比。”初夏不怕放狠话,因为死党水平就那样,“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让你家长辈为你孩子取名吧。” 蔓蔓火爆地挂了电话。 经死党这一说,瞧不起,她真是打定了决心,非要给孩子取这两个名。 不会儿,初夏的电话又来了,问道:“蔓蔓,你老公和你说了吗?” “说什么?”蔓蔓问。 “哎,演出在明晚,他还没有和你说吗?”初夏自觉自己是说漏了嘴,忙给自己找借口掩饰。 “演出?” “哎,我不说了。这是你老公要给你的惊喜。”初夏赶紧电话一挂。 老公这两天都忙到没有回家,明天能不能回家还难说。 蔓蔓满腹子疑惑着。 君爷被妹婿请吃完晚餐,回到家,见父母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梳洗过后,一块坐了下来。 “今晚和欢儿去吃饭了?”陆司令边沏茶,边问起大儿子。 “嗯,还有阿衍。”君爷道。 手机这时响了两声,君爷当着父亲的面接听,父子之间并不避讳。 “陆科,最新情报,孙靖仁又有新动静,在拟调令申请。” 孙靖仁在单位里的风吹草动,君爷都找熟悉的人盯着,以免中途发生变卦。 “调令?他自己想离开吗?”君爷微动下眉毛,问。 “看起来不大像是他自己想走。” 当然不可能。如果孙靖仁自己先主动提出离开,等于是自扫颜面,那还何必一直与他们纠结。 “查清楚他的调令申请是谁?”君爷指示。 “这个,据我们现在得到的风声是,他今晚好像打了很多电话去问人,问的是蒋中校的名字。” 这个话一出,孙靖仁打的什么主意,似乎一目了然了。 君爷的眼眸里,便是冻如冰霜:“你先不要和他上头的人接触,以免打草惊蛇。至于蒋中校这边,我会找人安排。” 话毕,他转向了自己父亲。 陆司令一直在旁听他与对方说话,大致有些眉路,问:“是不是阿衍的学校出了什么问题?” “爸,我知道你和阿衍学校里的人熟悉,这样,你让他们卡着,不要让他们放走阿衍到其它单位,哪怕是借调都不行。”君爷不惜借用父亲的力量。 这事不是闹着玩的。若一旦妹婿真被孙靖仁给拉走,孙靖仁能借生一大堆借口来诬陷他们。 “行,这事我来办。”儿子委托的事,陆司令当仁不让,扛下来。 陆夫人看他们父子谈完话,才把一盘水果端到桌子上,问大儿子:“衣服给欢儿了吗?” 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小儿子了,陆夫人没有不挂念不担心的。小儿子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欢儿挺好的,都不像宝儿晒黑了一层,是白了一层。”君爷对自己弟弟向来不怎么担心,但是,对弟弟能混到在军训里面白了一层的能力,都不免刮目相看。 陆夫人和陆司令,听完这话,都是愣了会儿后,忍俊不禁。 陆司令拍着腿,哈哈,哈哈,是被小儿子逗到笑岔气。 “对了,爸。”君爷想到听闻的一件事儿,对父亲略勾唇角,“听说你近来在练书法。” 陆司令当即赧颜,摆着手:“不值一提。” “你爸今天练的字刚给囡囡看过,你爸都自愧不如。”陆夫人笑眯眯地说。 “爸,有这雅兴不是不好。这样,我这里有人送来两张演出门票,你和妈有空去看看吧。”君爷说出缘由。 “演出门票,哪里的?”陆司令挑了下浓眉,问。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奥地利维也纳音乐乐团,不是来京演出吗?据说一票难求。我这个票,也是人家转了几次给我的。”君爷说。 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奥地利维也纳乐团? 陆夫人猛地眨起了眼皮。蒋衍把最后的惊喜留给老婆,却是先和岳母打好招呼了。 陆司令听到什么交响乐,摇头晃脑的:“这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和你妈不感兴趣。还有,你怎么不和白露去看呢?” “爸,你看歌剧能睡觉,不代表妈不爱看啊。”君爷记得母亲是爱这些东西的,不然自己父亲当年不会为了追求母亲,硬着头皮陪母亲去看演出,搞到自己闹笑话,有意提醒父亲。 陆司令皱起眉。 岂知陆夫人突然插上话说:“这个恐怕不行吧。陆君,你爸,明天要正常上班的,他每周一上班,是最忙的,晚上经常加班你不是不知道。” 陆司令和君爷,父子俩齐齐抬头,惊讶地看向陆夫人。 谁让陆夫人不善撒谎,一旦撒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从平常的不爱说话变得很会说话,一句话可以说成三句话。 陆夫人被老公和儿子盯得红了脸,吞吞吐吐说出实情:“阿衍先邀请我和囡囡了。囡囡还不知道而已。” 陆司令和君爷又都是一愣。 紧接君爷冷冷的一哼:他这妹婿挺会做人的,私底下都贿赂起他妈了。 陆司令哈哈笑,对儿子对妹婿的冷哼,笑哈哈地说:“陆君,阿衍不是今晚请你吃饭了吗?你不用妒忌你妈了。” “他那哪是请我吃饭,他那是掏自己的钱进他老婆的口袋。”君爷用蒋大少今晚上自己的话来说,嘴角难免流露一些酸气。 “囡囡不是你妹妹吗?”陆司令教育起儿子了,不该宰自己妹妹。 君爷唇角扯一扯,不动声色。 既然老婆都被女婿先约走了,陆司令倒是一身轻松,实在是怕去了以后自己打呼噜影响国人形象,要儿子把票留着去请白露,说:“你近来和白露不是经常出来吃饭吗?偶尔情侣间去看一场演出,是应该的。” 君爷的沉默,似乎是首肯了父亲的提议。 于是,蒋衍想留给老婆的惊喜,不知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众人皆知。他那天,还专门提前请了半天假回家,在街边买了一束花。 回到大院的时候,有熟悉的人遇到他,与他打招呼,说:“蒋中校,买玫瑰,是今晚打算邀请你老婆去听音乐会吗?” 蒋衍被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向他神秘兮兮地摆摆手:“放心,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老婆还蒙在鼓里。” 蒋衍:瀑布汗。 这还能叫惊喜吗? 果然,等他心惊胆战捧着玫瑰花进到家里,媳妇蔓蔓似乎一早已在等着他,对他手里的花,一点都不感到惊奇,当然,也是很高兴地接过了,说:“初夏说你有惊喜给我,是什么?” 这能叫做惊喜吗! 蒋衍简直是无语望青天了。 看老公扭扭捏捏像个小学生站在门口,蔓蔓把花束插在花瓶里,对老公眨眨眼:“阿衍,你不说吗?” “我,我——”眼见这惊喜貌似变成了一场闹剧,蒋衍欲哭无泪地摸出了口袋里的演出门票,想他这是第一次邀请老婆去看演出,这一想,紧张起来,像只毛猴,脸都浮起了一层红。 “这是什么?”蔓蔓走到老公面前,笑吟吟地望着像是害羞了的蒋大少,胸口里的一颗心,不知怎的,一怦一怦的,好像当初刚和老公谈恋爱时一样。 夫妻两人面对面,居然都扭捏了老半天,直到楼梯里有人上楼把他们惊醒。 蒋衍把拳头放在嘴边,是要掩盖红了大半的脸,说:“蔓蔓,这是奥地利维也纳乐团的演出门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陪我,和孩子一起去听交响乐?” 老公的邀请词说的一本正经的,蔓蔓心里一慌,一样一本正经的:“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真的!”蒋大少雀跃的,是要把老婆抱起来旋转三圈,不过,想到老婆大着肚子还是算了,但是,还是把老婆抱着亲啊亲的,兴奋的无以言语,“我本来以为你会说我,因为这票价挺高的。” 蔓蔓听到票价高,立马清醒了过来,质问:“多少钱?” 说漏嘴的蒋大少忙把媳妇一搂,堵住媳妇嘴,说:“欢儿都说没有关系,不就相当于孩子出生后几罐奶粉钱。可你想想,有多少个宝宝能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听到全世界最著名的交响乐团演出,这个可值了。” 蔓蔓总算听明白了:老公这是投资胎教。 想不到老公对养育孩子舍得下这么大血本,爱孩子的男人是好男人,蔓蔓始终坚信这一点,巴不得老公能和孩子多亲近些。 于是老公这笔投资胎教费,她这个老婆准了。 “我还请了妈一块去看。”蒋衍喋喋不休,向老婆表示自己不仅爱孩子爱老婆,还很孝顺,绝对是个好老公好老爸好女婿。 蔓蔓一只指头点住老公的嘴,笑眯眯:“我都知道的。” …。 初夏家里 初夏问老公杜宇:这门票和蔓蔓他们的是连号的吗?要不要约和蔓蔓他们在门口见面? 杜宇说:不是。 初夏疑问:怎么不是? 杜宇道:蒋大少的票是托莫文洋买的。而他们自己的,是王经理让人帮忙拿来的。 初夏一听,可惊了:王学斌,王经理?他请我们看戏? 杜宇说:王学斌有好几张票,本来也想给蔓蔓的,不过知道了蒋大少自己要请老婆看演出,就没有给蔓蔓。 初夏:喔。王经理自己也去吗? 杜宇耸耸肩:应该去吧。 182 剧院里的神秘人 知道老公约了陆夫人一块走,蔓蔓临行前走到娘家里叫人。 陆夫人正好已打扮得整整齐齐出来,问女儿:“你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 蔓蔓想都没想,说:“妈穿什么都好看。” 瞧女儿这口甜的,陆夫人白了她一眼:“囡囡,认真点说。” 蔓蔓眨眨眼,才发现陆夫人对去参加音乐会这种事似乎挺重视,瞧陆夫人身上选择的衣物,与陆夫人平日里的朴素截然两样。 一件烟罗长袖纱衫,圆领上缀有珍珠亮片。裤子是上等的灯芯绒布料,裤腿有金色绣花,滚的是牡丹花样。鞋子是小高跟的老北京,与裤子相映得彰的墨色。一边手腕为了装饰挂了个银镯,左手臂拎的皮包也是极其讲究。 整个人走出去,高贵,典雅,大方。 不能说肯定是富太太,但是,绝对是衬得起音乐会这种场所。 “很好看。”蔓蔓这回很认真地说。 “是啊。”陆夫人看起来听了很高兴。 一般来说,被人夸,陆夫人会羞涩,今天表现却是高兴。 蔓蔓能看出,自己的妈,很喜欢音乐会。 看来,老公这拍岳母的马屁,真是歪打正着了。 比起陆夫人,蔓蔓的衣服除了范慎原和陆老头送的两套礼服外,都是没有花俏很一般,因为是老公邀请的约会,蔓蔓不敢太随意,花了点心思择了一条碎花孕妇裙,脚上穿的和母亲一样,都是老北京低跟布鞋。 陆夫人知道女儿礼服少,是继承了自己老公节俭的性子,叹气时,想起一事,遂而是拉了女儿进房间,拎出了几个大的衣服袋子。 “妈,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不用帮我买衣服,我都穿不了那么多。”蔓蔓以为衣服是陆夫人买的,说。 “不是我买的,你哥买的,一共不多只有几套,刚好你平常换洗用。主要是给你冬天穿的,你不是要熬到冬天才生产吗?”陆夫人说。 没想自己的哥居然关心起她的穿着。蔓蔓对此的解释,脑子里马上闪现出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因为那次范慎原送了她衣服? 推算时间,真是差不多。 这令她扶眉叹气。 陆夫人早猜到他们兄妹所想的,笑着说女儿接下衣服:“囡囡,你哥也是一片心意,你就别为难他了。” “我哪敢?”蔓蔓微微扁嘴,“我只是担心他白花钱。我衣服不是没有。” “可你冬天的衣服,现在还没有买吧。我知道大商场里的衣服都没有换季卖呢。” “那他到哪里买的?” “他让人订做的。” 礼服让人订做是一回事,居然现在是帮她订做的是家居常服。 君爷的逻辑实在是与常人不同。 衣服袋子都摆在了床上,一共是六套,保暖的棉料,却充分考虑到了京城冬天里屋内有供暖,做的不厚不薄,摸起来十分舒服,可能不需到冬天,比较冷的深秋都可以穿了。 蔓蔓随意拿了件衣服套了下,发觉这尺寸刚好肚围再宽松了几寸,是给她余留怀孕后期肚子再大的机会。 她哥考虑的,还真周到。 “你哥和你姚大哥一块去买的。”陆夫人同是第一次打开袋子看儿子送女儿的这些衣服,啧啧道,“这衣服颜色和尺寸,八成是子业挑的。” 对儿子和干儿子买东西的区别,陆夫人很是了解,能一见分明。 “姚大哥挑的?”蔓蔓听着稀奇,问了句。 “是。”陆夫人指着家居服新潮又不过分的花色,说,“别指望你爸和你哥买衣服的眼光。他们的衣服,要么我挑,要么就是请别人挑。尤其你哥,那衣服基本是在中学后,都是和你姚大哥一齐去买的,都是你姚大哥出的主意为多。你姚大哥对衣服的眼光,说实话,那是连我和他妈都自叹不如。” 姚爷对衣服的品位,其实蔓蔓看姚爷平常穿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不同凡响。 姚爷人长得美,衣服又挑的好,实在让人妒忌。 陆夫人眯眯眼笑笑:“是,他妈常说自己生的不是儿子而是阿波罗。” “不是维纳斯吗?”蔓蔓打趣。 陆夫人哧声一笑:“别听你干妈平常乱说的那些话,你干妈比谁都认定你姚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姚夫人所以都不把儿子比喻为古代第一美男潘安,非要比喻成周瑜或是阿波罗。 “你姚大哥打起架来,不输你哥,也不输高大帅的。”陆夫人以为女儿不信,说了一件姚爷年轻时候的英雄事迹,“他们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有一个同学被人围殴,你姚大哥随手捡了条棍子冲上去救驾,硬是打断了对方人马里面一个人一条腿和另一个人两条肋骨。” 蔓蔓第一次听说,于是像在听天方夜谭,惊诧万分。 姚爷那种斯斯文文的美男子,居然能打断人家的腿,说是她哥干的栽赃到姚爷身上,她还比较信。 “欢儿练的是跆拳道,是在大城市里找教练练的,这你知道吧。” “嗯。”蔓蔓对自己弟弟那手脚功夫一点都不质疑,曾经欢儿小盆友是一拳把蒋飞那么大的个头揍上了天翻个跟头。 陆夫人提小儿子,却是为了拿小儿子与两爷作对比,道:“你哥,和你姚大哥,不提进入部队后受的那些训练,以前,很小的时候,是被他们爷爷一块送到少林寺练过功夫的。所以,部队里面练的什么铁砂拳和劈砖,他们早就滚瓜烂熟了。” 蔓蔓心里只能吐句:废话,那是两爷嘛。 “欢儿虽然不像一般同龄人那么娇弱。”陆夫人有大儿子做对比,竟然把跆拳道黑带的小儿子称为了娇弱,“但毕竟不像他哥是受过苦的,他哥小时候受过很多苦的。” 蔓蔓能听出母亲的叹息声里,是有着不少感慨的余味。 小时候觉得大儿子受苦疼惜,另一方面却觉得庆幸,正因为受过苦打了坚实的基础,现在成长起来的两爷,出人头地的成就,是一般人不能比的。 相反,自出生后,已经享受着改革开放余利的两个二少,不像两个大哥遭受过磨难,让长辈担心其未来的路是否能走得坚强。比如现在,两个人离家到了大学,都将不约而同遭受第一波个人面对的考验。 女儿家与儿子又不同,陆夫人与老公一样始终最心疼女儿。 母女俩在房间里谈得遗忘了时间,等收拾整齐的蒋大少迟迟不见她们,过来叫,才匆忙走了出来。 “妈,你这身衣服真漂亮。”蒋衍做女婿的嘴巴是甜的,不用岳母提醒,一见到岳母的新衣服,立马夸上一句。 陆夫人反而猝不及防,被女婿夸红了脸。 “贫嘴,还不快走。”蔓蔓看母亲尴尬,推着老公。 于是蒋衍开着甲壳虫,送岳母和老婆前往国家大剧院。 路上塞车,蔓蔓问母亲:“今晚妈你不在家,爸和哥到哪里去吃?” 他们三个因是要赶着去看演出,都是在自己家里先吃了。 “昨晚上我和你爸已经说好了,你爸在单位吃。你哥,大概是和白露一块去吃了。”陆夫人答。 “我哥约了白露姐吗?”蔓蔓近来是有听说,大哥和未来大嫂经常中午一起用餐。 “你哥拿了两张票,和我们一样,都是听音乐会,请了白露去。” 听到这话,蒋衍无比庆幸没有去请大舅子,不然,乌龙大了。 知道这些缘故后,一群人来到国家大剧院,遇到熟人,并不意外。 在剧院门口刚进去的大厅,蔓蔓先是接到了初夏打来的电话。 初夏和杜宇两个人,正好是站在门口右侧,像是比他们提早了一点来。 “师哥也买票投资胎教了吗?”三个人走去和他们汇合,蔓蔓惊讶他们会出现在这,问师哥杜宇。 “胎教?”杜宇的票又不是自己买的,对蒋大少请老婆听音乐会的实际目的也不清楚,听着一愣一愣的。 初夏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对死党因为特别了解,说:“我就想,你怎么会不说你老公乱花钱,原来是因为胎教。” 蔓蔓被当场取笑得窘了起来,指头在老公手臂上使劲儿地拧,一边不甘心地说回死党:“你们呢?一张票那么贵,你怎么也来了?不在家好好养胎?” “我又不像你这个吝啬鬼。老公给我花钱两人浪漫我高兴还来不及。”初夏大口气地说。 蔓蔓哼:“阿衍把我妈都请来看了。你不吝啬,怎么不把伯母拉来一块看演出?” 初夏一面和老公向陆夫人问好,一面解释说谭母怎么没有来:“本想叫我妈来的,可我妈不爱听。” 见她们两个拌起了嘴,杜宇连忙插进来中间说明来由:“蔓蔓,那票其实不是我买的,是王经理送的。” “王经理?”蔓蔓一愣。 初夏微翘下巴颌,洋洋得意道:“不是王经理不送你票只送你师哥,是得知蒋大少要请你听音乐会,不敢凑这个热闹。那是因为王经理哪能比得上你家蒋大少。” 蔓蔓一听,羞恼地咬住唇,瞪着他们两个:故意的,这两个,存心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爱贪小便宜,早知道有免费票拿,会悔得想死。 “怎么,王经理的免费票比你家蒋大少给你花的钱好?”初夏朝她有意地扬着眉。 眼看蔓蔓怒得头顶要冒烟了,杜宇拽下老婆消声点,别把蒋大少也给惹毛了。 “师哥。”蔓蔓跺下脚,手往老公胳膊上一揽,亲密又炫耀地向死党反攻,“我老公花钱给我买VIP票,请我和我妈看戏。说到哪里去,没有一个女人不羡慕我的。你呢,你拿着那免费票,人家能羡慕你的不过是少花了点钱,能和我比吗?” 蒋衍头一次听老婆当着别人的面如此盛赞自己,当机立断给暗地里初夏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另一方面,却装得一本正经的,被老婆揽着手,一动不敢动,像被老师赞扬后的三好学生要谦虚谨慎。 初夏其实肚子里已经笑岔气了,但为了配合蒋大少演戏,继续说:“什么一点钱,那是好几千。你确定不为你那好几千心疼?” “不心疼。”蔓蔓嘴上倔强,心里头还是挺疼的,想到本该免费的五六千,恼着咬唇,“王经理送你们票?王经理本人呢?” “你王师哥没有说来不来。”杜宇道,“但我们想他可能会来,不然票要浪费了的。” 直到大门打开,观众可以入席,都不见王学斌身影。不过,却是看到了一同进来的君爷和白露。 “你哥?!”初夏讶异得快掉下眼珠子。 君爷穿了一件银色条纹衬衫,一如既往,干净整洁,配上浑身独有的气质,器宇轩昂,走到哪里,即使穿的不花俏,一样惹人注目。 白露身上的衣物,明显为了这次赴约,是精心打扮过了的。白色露肩礼服裙,搭了件蓝色毛线衣,胸前一朵鹅黄的纱花胸针,时尚,高贵。 白露在脸上还稍微化了点淡妆,能见淡淡的一层眼影。 本来姿色秀丽,外貌出众的军中第一美人,再加点粉妆玉琢,美得是,把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吊了起来。 “你哥实在太有福气了,简直是,女的都要妒忌。”初夏叹。 白露姐姐太美了,美若天仙,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偏偏君爷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儿。 蔓蔓倒不觉得自己的哥是偏要对白露这个样,而是她哥,本来对谁都那个样,哪怕是对自己的爸妈。 养眼的俊男美女走到他们这里时,蔓蔓和初夏、杜宇都有点自相惭愧起来了。 初夏和杜宇拿的是免费票,还真是没有想过怎样花心思打扮,穿的很普通,就过来了。哪知道,似乎今晚来听音乐会的观众,个个都挺在乎的,一个个几乎都是盛装着扮。 白露走到他们中间,初夏问起他们那个票怎么来时,白露才说起自己从君爷那里听说到的,是从音乐学院一个同学那里拿到的。君爷那个同学,这一次,是在乐团演出的后台帮忙,所以拿到了几张票,分了两张给君爷。 一行人都要准备进入音乐厅,三拨人马拿出票号对比。 一看,君爷和白露,票号刚好是在蔓蔓他们的前一排,都是在池座。初夏和杜宇的票在一层楼座。三方人马,都是坐于偏坐的位置。 “果然不是连号的。”初夏有点惋惜地说。 她和老公要上一层,只能和蔓蔓他们暂且说拜拜。 初夏他们刚走,白露问起蔓蔓:“他们不是和你们一块买票吗?怎么不是连号的?” “不是,他们的票是我一个师哥送的。”蔓蔓说。 君爷的眼眸里蓦地利光一闪:王学斌? “那你那个王师哥自己不来,把票都给了杜宇他们?”白露好奇地追问。 蔓蔓没有注意到自己哥在听,什么话都说:“师哥说他可能会来。说不定已经来了,只是人太多,我们没有看见他。” 今晚来参加的观众很多,听说两千个席位早已在两周之前售罄,包括站席。有些人,不仅衣着华丽,手里捧着大把的五彩缤纷的花束,可能是打算演出结束后送给自己喜欢的偶像。 记者媒体的影子,都可以见到不少。 这是世界著名乐团来京演出的第一场,票说是对外发售,但是,谁都知道,除了特邀的嘉宾,肯定先是被内部的人抢购了。内部的人,指的大都又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如此一来,整场音乐会观众的水平,可想而知。 白露是与未来小姑一块携着手走,一边说:“我都打听过了,因为没有想到你哥能拿到票。这票,还真是难拿的。我一个同事早在听说后,想赶第一场,专门托人去买,怎么都买不到,只能拿到第二场的。” “为什么赶第一场?”蔓蔓问。 “第一场能看见名人,能和名人一块留影,或是偷拍名人。”白露神神秘秘地与小姑报料,“听说,连中央领导层里,都有过来出席的。” 蔓蔓听到如此大阵仗,神经都紧张了。 相比之下,她和她老公拿领导都重视的演出当胎教? 汗颜。 白露在听说他们公婆胎教一事后,与其他人一样,笑不自禁:“这很好啊。说明你们将来的孩子,潜力巨大。” 为此,专业的人士君爷发话了,轻咳一声:“拿交响乐当胎教,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你们确定孩子听到悲怆时不被吓坏?” 蔓蔓可不会被自己哥一句话给唬到,好歹她和老公在这方面投资了五六千呢,道:“这叫做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是,你们是挺有意思的,孩子没出生时,先告诉孩子,人生苦短,出来混不容易。” 君爷接着妹妹的这句冷笑话,就是一道雷劈,劈到几个人都目瞪口呆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应。 陆夫人都头疼地扶住额眉:大儿子这嘴巴毒,毒到是连玩笑都不会开。 蔓蔓扁扁唇角。 白露干巴巴笑了两声。 蒋衍搂着老婆的腰安慰:他们的孩子不一样,出身军人家庭,有革命战士不怕艰难困苦的精神。 君爷听到妹婿的话,再叹一声:“这两个孩子没有被你们吓坏,也真是难得了。” 说回来,好像,确实没有人像他们夫妇,一本正经拿音乐会当胎教的,又不是培养未来的音乐家。 白露和陆夫人心里不厚道地想:君爷说的话,也是没有错的。 蔓蔓是那种越挫越勇的性子,挑衅地看向自己的哥:“你等着,我孩子出生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她偏不信,她和老公如此聪明的脑袋,给孩子砸了五六千的胎教,不能教出个名堂来。 君爷冷淡而幽静的眸子,哪会害怕她这点挑衅,傲然接下。 进了音乐厅,果是见已经人山人海,室内流动的空气,似乎都被乐符凝聚了一般。他们算是最后一批进的观众席,看到舞台上,不少交响乐团的乐手们在调试自己的乐器。还有一些舞台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筹备工作,包括麦克风调试等。 蔓蔓和老公坐下来,仰头看灯火辉煌的天花板,都有一种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来时翻查过资料,知道这个音乐厅的设计不仅花费重金打造,而且是名设计师设计,各种科学和艺术结合在一体。作为全国最顶级的剧院和音乐厅,在这里享受一场音乐盛宴的感受,自是不能想象的。 蔓蔓接到了初夏的短信,说在楼上看到他们了。 回头看,看见了初夏坐在离他们头顶大约五米高的远处招手。 蔓蔓仰的脖子酸,缩回脑袋,与初夏用短信交流。 初夏:我们刚看到王师哥了,他好像去了后台。 蔓蔓:我听我未来嫂子说了,说拿到票的都是内部人。 初夏:我问我老公了,没听说他认识音乐人。 蔓蔓:他去后台做什么? 初夏:我怎么知道。 蔓蔓:……那你和我说什么意思?没头没尾。 初夏:等等,我们好像又看见他了。 “在哪?”蔓蔓不小心说出了声。 蒋衍和她一块,是仰头追着初夏指的方向去看。 王学斌那清瘦的身影倒不是很难认出来,是在二楼右侧的道上走着,然后走出了二楼的出口。 仅王学斌这个走向,众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刚是做了什么,是不是要留在二楼观看演出。 蔓蔓刚想把沮丧的目光收回来,却是突然感到有一道视线,是从右上方的方向射过来。 那是一道说不清感觉的视线,有点儿炙热,有点儿幽冷,有点儿胶着。 感觉那视线,是在她、她老公和她妈身上都掠了过去。 如幽魂一般,让蔓蔓忽然想起的是歌剧魅影的桥段,背后忽的起了一层莫名的凉意。 眼见循着视线找回去,只能看到观众席上坐着那人山人海的人,根本无法锁定准确目标。 是错觉? 是幻觉? 四周的灯光明亮如炬,犹如白昼,暗影本该无处可遁。 她眼前却觉得光太刺目,使得茫然看不清。 或许是幻觉吧。 怔忪之间,场内突然爆起巨大的掌声,犹如波涛汹涌,可以把渺小的她一霎那吞灭。 走上舞台的优雅的指挥家,绅士地向观众席鞠个躬后,登上了指挥台。 乐声,恢弘,凝重地拉开了序曲。 小提琴的优美,大提琴的沉重,各种乐器奇妙完美的搭配,在华美的音乐厅里波荡,扩散。这样的乐声,已经不能只用悦耳好听来形容,而是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人的灵魂拉进去,吞进去。 蔓蔓被乐声拉着走,内心里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虚幻,只觉得这扣人心弦的乐符,想要将她引领到似乎触手可及的彼岸。在这震撼,又是启迪的音乐里面,人似乎可以想到许多,想到种种往事,甚至是埋藏在最底下的不可探知的。 身旁一声低低的抽泣,让蔓蔓一惊。 往右看,看到母亲陆夫人的眼角落了一颗泪珠的模样。 见到女儿惊讶的目光射来,陆夫人抽出条纸巾掩住脸上的失态,尴尬道:“每次听到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都会想流泪。” “妈以前经常听交响乐吗?”按照陆夫人今天的一连串表现来看,蔓蔓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资深音乐人,这难免不让她感到诧异。 陆夫人向来给人的印象,大门不出,只会在家相夫教子,除了一个家庭主妇最拿手的厨艺,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人注目的地方。 为了避免影响到周围的听众,陆夫人说话的音量很小,但蔓蔓仍可以从其中听出她情绪上的波澜起伏。 “以前,我爸我妈,就是你已经过世的姥姥姥爷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家有一台老的唱片机,我爸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然后我妈,会向一些朋友借来唱片,有各式各样的舞曲,还有交响乐。在那个革命的年代,弄到这些唱片,自己家里偷偷放来听,都是不可想象的。” 听老一辈讲述他们以前艰苦时期的趣事,是十分有趣的。最少,蔓蔓从母亲回忆的声音里,能听出母亲为自己当年能享受到这样的教育,感到一直由衷喜悦的庆幸。 “很好听,那个年代的唱片,不像现在那些高科技的音乐播放机,有一种沧桑的感觉,给乐声丰富了底蕴。现在想再听回唱片,却是很难了。”陆夫人的感慨和悠叹,溶进今刻华丽的乐厅与美妙的乐声中,何不如梦如幻似的。 “妈,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和阿衍有空会经常带你来。”蔓蔓打从心底说。母亲喜欢,做女儿的,当然想满足母亲的愿望。 陆夫人摇头:“阿衍是部队里的人,忙。而且,这花费太高了。” “钱不是问题。” “囡囡。”陆夫人牵住女儿的手,握一握,“如你爸说的,比我们可怜的人多着呢。我们总不能尝到甜的,就忘了那些苦的。偶尔来享受一下,不是不可以。但是过多,就不好了。我们不是搞这方面专业的,是玩物丧志。” 蔓蔓一听母亲这席话,发现自己是小瞧自己的妈了,好歹自己的妈也是个领导夫人。 历时两个钟头的音乐会结束。 时间在美丽的乐声中,过得飞快,让人流连忘返。 蔓蔓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受到这两个钟头的教育有多少,但是,能感觉到孩子在听得高兴时,似乎在她肚子里伸展起了小手小脚,翻个跟头后,又继续甜甜地睡过去,想快点长大,好快点出来见爸爸妈妈。 这样盛大严肃的音乐会,不像在电影院里看普通电影,中途几乎没有与旁坐的人交流的机会,蔓蔓只和母亲偷偷私下说过一段话,怕影响他人,马上收口。 直到这会儿结束了,从音乐厅里退席,众人这才掩盖不住兴奋,各抒己见,表达自己对今晚这场盛宴的热情。 初夏和杜宇匆匆下来与他们汇合,向蔓蔓挤了挤眼角,提议:要不要去后台看看,看到好多记者媒体,都到乐手的休息室去了。 一行人极少有这样的机会,都兴致地想去凑下热闹,何况,白露是要和君爷一块去后台探望君爷的同学,表示谢意。 约到了君爷那位中学时期的校友出来,见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穿着洁白的衬衫和黑色西装礼服,一看,即是富有音乐家的气质,说话都特别斯文,见到君爷带着一众人过来,似乎有点儿惊讶,笑一笑,咧开一串白牙,先向众人自我介绍:“敝姓季,名字为单,一个云字,天上的那朵云的云。” 蔓蔓后来仔细辨认,似乎能辨认出他是中间上过舞台,帮小提琴演奏家调试麦克风的人。可见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 季云后来自己也承认:“这回是因为一个外国朋友参加此次音乐会的协奏演出,才过来帮忙的。” 俨然,他根本不算是舞台的工作人员,而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音乐家,只是他擅长的乐器,并不适合在今天的演出里面亮相。对此,他显得相当热情,对蔓蔓等一众人说:“下次吧。这回不是我演出,拿到的票太少。下次我演出,我一并请你们来看。” 口气这般大,定是个不俗的音乐家了。 初夏向蔓蔓又挤了挤眼角:想不到你哥居然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蔓蔓只记得自己的妈说过,其实自己的哥与自己的爸差不多,对这些歌剧交响乐的,都不大感冒。 果然,接下来,季云向君爷侃笑起来:“我以为你会把票转送给他人呢。或许是子业会来。但没有想到,你自己带了未婚妻过来。” 白露与季云根本不熟,听到自己是君爷未婚妻的事,似乎君爷的中学同学都知道了,脸蛋浮现两片云霞。 “嗯。”君爷淡淡应一声。 蔓蔓和自己的妈陆夫人都在肚子里腹诽他:装作模样。 季云继续问:“我拿两张票都很难了。你们来后台,是想找熟人吧?” 蒋衍忙说:“我这票,是托一个朋友的叔叔拿的,他是生意人,应该不在后台。” 杜宇则说:“我的票,是我们饭馆的经理拿的,叫王学斌。” “王学斌?”季云竟是听到王学斌的名字有印象。 君爷揪住了,立马问:“怎么?你认得?” “哦。”季云说起,“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知道的那个人。” “哪个人?” “这次国外乐团过来,我听我朋友说,有两三个乐手,包括大师,都不大喜欢剧院安排的酒店,因为没有酒店里面没有室内练习场所,不方便。后来他们自己联系了一个朋友,找了一处练习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很豪华,比我们音乐学院的练习室还好,属于大富豪的地方。我朋友听着雀雀欲试的,被乐队的同伴介绍后,和对方联系。那天那人开车过来,给了我朋友一张名片,是叫王学斌这个名字。”季云仔细说起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蔓蔓和杜宇,其实都不知道王学斌住在哪里,王学斌也从没有和他们提过在京城里的住处。听起王学斌住的可能是顶级豪宅,一方面他们既是认为在情理之中,因为王学斌赚钱不少,另一方面,却也觉得一丝惊讶,王学斌不大像是会选择豪宅居住的人。 季云接下来的说法,似乎解答了他们矛盾的疑问:“据我朋友说,似乎那地方,也不是这个叫王学斌的。他只不过是那天刚好过来拿票,顺便带我朋友过去。” “这么说,王经理的票源是——”杜宇吃疑着。 “他拿的票,应该是最好的,就是除了特邀的领导嘉宾外,最好的坐票,毕竟是在指挥大师手里拿到的。”季云说。 杜宇拿出自己和老婆杜宇的票号。 季云看了更肯定的说:“你们的还不是最好的。他拿的,我记得我朋友说,他一次拿了有十张以上,而且当时内部发票,留下的好票中,随他挑的那种,是其他人都没有能拿到的特权。” 蔓蔓和杜宇、初夏都猛眨起了眼皮。 怎么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师哥,来头有这么大? 竟然连世界顶级指挥家都认识。 如果说范慎原认识,他们可能还相信一些。 后来季云说,如果他们想去看今晚演出的那些人,可能来的迟了些。因今晚是第一场,记者的采访稿基本都是事前准备好的,大师和乐团的人,都已经先乘车离开回下榻的酒店去了。观众们送的鲜花和礼品,都堆在休息室里呢。等着工作人员集中后,给大师们送过去。 听是这样后,蔓蔓等一行人,只能悻悻回去。 走出剧院门口时,见着一辆豪华的长型房车,缓缓驶出门口。 爱车的杜宇吹了声口哨:这种级别的车,即使在京城里,也是很难见到的。 不知是哪里的顶级富豪。 蔓蔓望着豪华车密不透风的车窗,却不知为何,是想起了音乐会开场前,那道神秘而幽谧的视线。 对于那道视线,似乎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感觉。 白露悄声在未婚夫耳边问:我怎么觉得在今晚音乐厅里,好像总有人在上面俯瞰着我们? 君爷抿紧的视线,在母亲的后背掠了下:今晚那人似乎目光落到的地方最久的人,是他妈。 183 鄙人姓古 夜里,长型房车如幽灵般穿过京城古区。 “夫人。” 车里坐的老妇人面容憔悴,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劫难,而她,刚不过是在国家大剧院里观摩了一场音乐会。 “老了。”她叹,时光如梭,以至于如一场梦,让她回忆起这其中的每个细节,倍觉艰辛。 她以前看过的那两个孩子,如今,一个已经快做姥姥,一个已经快当妈了。 服侍她多年的管家,对她的感叹似乎深有同感,在接起进入车内的电话后,说:“王学斌请示夫人,说美国那边,范慎原依照范奶奶的命令,想追加这边的投资,可是这边因老夫人的命令一直拖延,所以,可能会引起范慎原的怀疑。” “的确,范奶奶和她孙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妇人点着头,“这样,你让王学斌敷衍对方的时候谨慎一些,尤其账面,做的漂亮一些。” “如果范慎原回中国呢?” “他暂且回不来的。不止我们不让他回来,还有人,不会想让他回来。”说到这,老妇人敲了下扶手,“对了,还要注意一个人,那个人,有可能从美国逃逸到中国来。” …… 蔓蔓他们一行,乘坐来时的三辆车,依次离开了国家大剧院。 夜晚,大家商议了后,决定在路中找家好吃的甜品店,吃碗甜汤再回去。首选,在北京当然想吃纯京城味儿的东西。剔除那些国外引进的冰淇淋雪糕沙冰等,京城里有家店叫做暗地里红了很久,酒香不怕巷子深,做的是奶酪和冰镇酸梅汤,据闻这里的老师傅,是做皇家宫廷奶制品的高手。 离开剧院时,季云搭了君爷的顺风车,可能是想着与老同学许久没有见,想借机多聊会儿。不过君爷这人本来就不爱说话,到了最后,反而是与做饭馆的蔓蔓臭味相投起来,聊的甚是投机。原来这民族音乐家季云除了走南闯北,四处搜集音乐素材以外,最爱的,即是吃。听说他们想吃甜品,季云当仁不让向他们推荐了这家纯中国奶味儿的甜品店。 季云与这家店老板甚至是有点交情,因此,他们到的时候,其实小店早已卖光了今天做的甜品打烊了,老板坐在台后翘着腿一个人看电视。季云打电话后,老板才给他们开了门。 可能这老板平日里接受过季云的恩惠,对季云极是热情,说都是季云的同学和朋友家属,想尝一尝宫廷味儿的东西,老板卷摺袖管,亲自到厨房搜找余料去为他们做现成的。 蔓蔓他们坐下来时,发现这里的店面极小,至多只能容纳十二三个客人。他们这样八个人并了两张围着坐,都显得有些挤。好在现在天气已不是热,老北京胡同里的空气还是不错的,开着门窗,挺是凉快。 一家小店,知名度却这么高,蔓蔓忽然有种亲近的感觉,想到以前【画饼充饥】刚开始时,做的也是小生意,钻在小胡同里,都是靠口碑。 蔓蔓问起自己的妈有没有来吃过,毕竟她刚到北京不久,北京饮食五花八门,集结全国各地精髓,饮食胜地多如牛毛,尤其这种躲在巷子里单门独户没有做大的小店,完全靠的是口口相传的口碑,蔓蔓和杜宇他们没有听说过是为正常。 陆夫人答:“听是听过,可能你干妈有来吃过,我就没有来过,太远了。” 陆夫人不喜出门,不喜凑热闹,蔓蔓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至于陆家里其他人,除了自己弟弟陆欢有可能来过,蔓蔓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爸和哥,日理万机的,绝不会想到为了一道正餐以外的甜品跑这般老远来光顾一家小店,在他们来讲,是浪费时间。何况,细问之下,连她老公和白露都没有来过。所以,这家店的存在可能大家都是有听说过的,只是都没有来尝过而已。 季云从厨房回来后,拉了张椅子坐在蔓蔓旁边,眯眯说道:“我这位老板朋友听说你们是【画饼充饥】的师傅,很感兴趣。” 与老同学说漏嘴蔓蔓与饭馆有关系的,不是别人,是君爷自己。谁让季云在车上老夸别人的饭馆,半句都没有提他妹妹的饭馆,他听着耳朵腻味。 蔓蔓正吃惊着,不知怎么答时。 季云继续说:“【画饼充饥】是前几个月才开的吧。当时我都在全国各地跑,没空回北京。一回来是听人家说过,只是忙着没有时间去尝试。早知道是你开的饭馆,我多忙,都要抽出一点时间过去。” 蔓蔓总算听出来了,他这话,是解释给她哥听的。 为此,她白了她哥一眼:你这是干嘛呢? 君爷低头看茶杯里平静无波的茶水,装聋作哑。 蔓蔓转过头与季云说:“季大哥,我那小店不值一提的。” “什么不值一提?你这话谦虚了。”季云朗笑,艺术家英俊的脸笑起来都特别有一种诗意般的气质,能把人的目光深深地吸过去,“和我介绍的人,都用惊赞惊讶来形容【画饼充饥】,把它称之为饮食的艺术殿堂。” 如此赞誉,蔓蔓和杜宇的脸都羞愧了。 【画饼充饥】与一般饭馆最不同的地方,应是店内悬挂的各式中国年轻艺术家的拍卖品了。 “你们以前开画廊的?”季云问。 “是。”杜宇道。 “你们这主意很好,年轻人,就怕没有舞台伸展。”季云向杜宇竖起大拇指,“我支持你,大哥。” 杜宇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幸好是夜里看不大清楚。 这时来了条手机短信,季云即时展开翻看了后,向坐在另一边的君爷说:“是在颐和原著。” 蔓蔓发现,自季云和自己哥说话的时候,她老公,一刹那好像全身绷了下,似乎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那里。之后听到季云报出的地名后,她老公似乎又全身绷了下,再缓缓地松开了情绪。 本来,她以为老公在出了剧院后异于往常的寡言,是由于和她一样深受音乐会的感染,沉浸在乐声中不可自拔。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完全如此。 也或许是她错觉,接下来,她老公,是与她师哥杜宇说说笑笑开来,看起来与平常又没有什么两样。 季云被老板吆喝着进去厨房帮忙端甜品。两个人,刚端着盘子出来。小店珠串的门帘一动,进来了两个人。 只听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进门便喊:“老刘,你今晚这里到这个时候居然没有打烊,我带我孙女过来吃你做的双皮奶,有吗?我都闻到奶香了。” 嗓音中气十足端着富贵,好像电视剧里母仪天下的太后,听来给人印象深刻,十分熟悉,蔓蔓循声望过去,果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奶奶。 范淑霞扶着自己奶奶走进小店门时,与蔓蔓撞上眼神儿时是一惊,在发现自己领导君爷赫赫坐在众人中间,君爷那双冷漠的眼珠子似乎是拿刀子戳到她脊梁骨上,她两条腿软了。差点儿不是她扶着范奶奶,是范奶奶撑着她了。 她拔腿想逃,可是范奶奶没有察觉她异样,因而甜品店老板老刘,是兴致匆匆走到了他们祖孙俩面前招呼他们说:“哎,范奶奶,今晚你老人家怎么会想到惦记我这家小店专门上访了呢?” 俨然,范奶奶在北京时,平日里光顾这里是不用自己来,让人来取。 “今晚也是凑巧,和孙女出来上街,可能想着过两天回美国,想采点礼品回去送亲朋好友。回家时口渴了,车开到这附近,想起你了。”范奶奶说。 “这是你孙女?以前都没有见过,今一见,的确是大小姐。”老刘笑道。 范淑霞今晚没有穿绿色军装,穿的是一身,可能是范奶奶给让她穿的一袭时尚的衣裙,脸上稍微化了点淡妆,手里拎的一个LV鳄鱼纹皮包,真真是千金大小姐的范儿。 可是对范淑霞来说,本来为了讨奶奶欢心换上的这身新装,在遇到部队领导的瞬间,仿佛变成了羞辱似的,只想往哪里钻,遁地去。 君爷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神情淡定,不漏痕迹。 对他来说,或许范淑霞与范家温家的关系他早已知情,只不过是今天亲眼见到了事实罢了。况且他是个公私分明的领导。范淑霞的家庭背景与他用人原则,没有抵触。 “坐吧。”老刘邀请她们祖孙俩坐下,看见范奶奶的目光往蔓蔓那里瞟了瞟,笑问,“奶奶可是看见了熟人?” 范奶奶回答的倒是很巧妙:“我眼睛老花了,没戴眼镜,看着你都是模糊的。你要是现在诓我,我想我是会遭骗的。” 老刘哈哈大笑,问她们是不是要红豆双皮奶,折回厨房准备去。 蔓蔓听到身后那桌子拉椅子的声音,然后,是范奶奶和范淑霞在她身后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蔓蔓是不敢直接与她们攀谈。不仅是自己哥的问题,还有自己的妈在场。 不过听说了范奶奶要回美国,蔓蔓倒是想问问有关林佳静的消息。 美国那边,打一通越洋电话消费高,林文才在这边,与她和她爸温世轩,只能说是很好的朋友,不能算是至亲。林文才陪女儿去了美国治病后,只打过两通电话给她爸,因为打给她不方便。一次是在美国下机的时候,一次是林佳静进入美国医院治疗的时候,都是报平安。接下来,林文才再没有电话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范慎原,更是无消无息。 蔓蔓本来与范家人并不是很熟,想打听消息还得找机会。 小店里的气氛,不知觉间似乎僵了起来,一阵子,只听到各人拿着调羹碰触碗碟的叮叮咚咚,却是悦耳。一碗小甜品,吃下去时间不用长,至多十分钟。不会儿,吃的快的人,已是抽纸巾抹着嘴巴,又是没事找话说。 杜宇谈到车,说想换一辆好的,说到兴头上,唾沫横飞。蒋衍在旁边似乎在专心听他说话。杜宇说到现今流行的一个笑话,说到有个偷车贼,趁着车主进超市急着买东西没有拔车钥匙进了车里,却不会开车,老半天把刹车当油门踩。博得众人大笑。 蔓蔓不由也跟着轻笑两声,继而是眯眼一瞧,看见了身后桌子对面的范奶奶,是往她这里又看了几眼,与她微微含头示意。 她那眼睛锐利如鹰的哥发现了,顿然起身。 “都吃的差不多,那就走吧。” 她哥冷起来的时候,不仅冷,是蛮不讲理的霸道。 众人正吃疑君爷怎么会忽然生气了的样子,其中最困惑的要属季云了。然君爷气冲冲先撩起店门的珠帘出去,其他人,都只好跟着起身。 离开时,蔓蔓与杜宇没有忘记与刘老板打声招呼,邀请他有空到【画饼充饥】来做客。老刘应好,硬是把他们一行都送到门口开车离去,方才回到店里。 此时,范淑霞见领导走了,却是一时仍愁眉不展的,不知道君爷回头会不会拿她做文章。 范奶奶早注意到她神神秘秘的模样,问起她:“除了蔓蔓,你看到谁了?” “蔓蔓她哥是我单位领导。”范淑霞没有细想,吐了出来。 “蔓蔓她哥?”范奶奶是连君爷的存在,也都只是在别人的报告里似乎听过。 “就是君爷。”范淑霞小心告诉奶奶君爷即是那个提议蔓蔓他们离开的男人。 范奶奶捏着调羹的指头一动不动,若是僵在了半空,似有所思的:“你说那个一直对我们怀有敌对的男人。” 老人家的话是一针见血。 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坐着的一群八个人,仅君爷一双冰冷的眼珠子对着她们祖孙时,毫不客气。 “奶奶——”范淑霞听范奶奶的口气不是很好,知道老人家其实心高气傲的,君爷那副眼神实在让普通人都受不了,何况现在经常是端着架子唬人的范奶奶,兢兢战战道,“他,其实只是脾气不大好。” “怎么?他给过你什么好处?”范奶奶眼尖呢,听都能听出自己孙女居然站在君爷那边为君爷说话。 说到君爷,范淑霞得承认,人家的确是在她落难的时候庇护了她。 听了孙女说了这一番缘故后,范奶奶似是陷入了思索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现在不是我们容不下他们,是他们容不下我们。你看你世轩叔那么低声下气,就知道了。” 范淑霞对温世轩如今与蔓蔓之间的境况是很清楚的,一时半会儿也是锁着秀眉,想不到该如何解开这个结。低头她是沉思了一阵,道:“奶奶,我记得你以前做设计师的时候设计过不少饰物,其中有一个六仙桃模样的玉佩——” “设计师?”范奶奶却是对孙女突然称呼自己为设计师流露出了惊奇。 “奶奶,你不是曾经做过珠宝设计师吗?”范淑霞同惊讶。 “你从哪里听说我是做过珠宝设计师?”范奶奶拷问孙女的胡掐从哪里来。 “我,我和慎原都是一直以为这么觉得。”范淑霞说起自己和兄弟慎原小时候的这个桥段,可谓讶异极了,莫非这个乌龙自己和兄弟都陷进了许久,“小时候,我们进过奶奶的书房,有一回,在奶奶书房里发现一本书,上面的内页描画了一些图案,看起来像是玉佩什么似的东西,还有几页白纸是黏粘在书页里面的,也画了些东西,都是手工铅笔画的。” 范奶奶确实第一次听说,感到困惑时仔细地追问:“哪本书?会不会是人家借给我们家的?” “应该不是吧。我离开家的时候,记得那书还放在奶奶的书架上。”关于这书的具体名字,范淑霞是不太记得了,但是能多少记到一些印象,道,“好像是一本佛家之类的书籍,书的封面写的繁体字,我都看不懂。” 范奶奶听完孙女这个描述,脑子里似有模糊印象掠过,又是抓不住,只能回美国去看看孙女说的这本书是否还存在。 “奶奶,你这次回美国,是由于慎原吗?”范淑霞又问。 本来,范奶奶这回是铁了心,要在北京住上半年以上的,临时变了主意,只能是让人猜想不是美国的生意出了问题,就是先回美国的孙子出了问题。 范奶奶知道孙女其实是关心自己兄弟,吐了实话:“慎原,在美国都没有回公司总部。公司总部的长老们都说他不务正业,我总得回去,给他把把关,震震场面。虽然我知道他这次回去不是为了公司。” 兄弟恋上一个女生的事,范淑霞听说后,一直都是很吃惊的。她想不通范她一向脑袋聪明的兄弟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 “这没有什么。”范奶奶对孙子这场恋爱,却是看的很开,“你年轻时不也迷恋过年长你许多的人?男人都是这样,喜欢年轻的,貌美的,我看那女孩也确实长得天生丽质,就不知能不能耐得住寂寞。” “奶奶?” “女人容颜易老,别看你兄弟现在很痴迷,将来三四十岁的时候能怎样,还难说。” 男人出轨,一般都是在三十几到四十几,结婚的话,即是七年之痒。 范奶奶是过来人,说实话,她不同情她孙子,只同情那个貌美的女孩。 从古至今红颜祸水,有天妒红颜这一说。古代四大美女,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范淑霞默默挖了勺双皮奶吞进肚子里,突然很庆幸自己很早就遭受了打击,脱离了轻狂,走进了部队。部队是个踏实的地方,一个比起纸醉金迷的外面世界,是块只更尊重成绩的净土。 范奶奶再交代了孙女几声,自己一个人在国内要注意安全。 范淑霞点头答应老人。 之后,祖孙俩搭车回家。范奶奶回自己住的公寓。范淑霞则回到了部队大院的宿舍,明天继续要上班。 因着今晚与蔓蔓碰过面,与奶奶又说过话,范淑霞有些睡不着觉,半夜里拧开了灯,打开电脑,翻找起以前自己在互联网上写的日记。 翻了老半天,终于翻出那篇奶奶是设计师的日记文。其中,夹杂上传了几张照片。果然,其中有一张铅笔图,与蔓蔓挂的那个六仙桃极是相似。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设计图有些奇怪。于是,用电脑的旋转图片工具,闲着没事三百六十度翻转设计图。转得她头都快自己晕了的时候,突然发觉这六仙桃上雕刻的仙桃纹理,寥寥几笔而已,却是好像几个数字。 这? …… 蔓蔓冲个凉走出来,看见老公躺在床上,翘着腿,两手枕着脑勺,眼睛看着天花板。 蒋衍在神游。 “今晚听施特劳斯听得掉魂了?”蔓蔓坐在床边调侃老公。 被媳妇戏侃的蒋衍,咳咳,轻两声嗓子,问回老婆:“我们的孩子听着觉得怎样?” 五六千的胎教费,能不好吗? 孩子敢说不好,她这个妈先打孩子屁屁。 蔓蔓小媳妇一声不吭,像是憋着股劲,这股劲,还有和两孩子的大舅舅在打赌。 蒋衍是把头凑过去,耳朵贴在媳妇的肚皮上,听了好一会儿,两孩子都好像只是在睡觉。 这两个小东西,真不卖他这个老爸的面子。 蒋衍郁闷的,也想打孩子屁屁了。 最好是两孩子快点出生。 蔓蔓在老公的魔手向孩子伸出来时,先拎起了老公的衣领子,道:“能睡的孩子长得才快。” 蒋衍悻悻地收回头,躺回床上。 “我听说你昨晚请欢儿吃饭了?”蔓蔓拍下老公懒惰的肩头。 “谁告诉你的?” 媳妇消息挺灵通的,是谁通风报信。 “我妈呗。” 陆夫人能知道,又是中间君爷在通风报信。 “我发现你哥在外面真能吃。”蒋衍回想起昨晚上的用餐,在老婆的饭馆里面,君爷不像是在家里吃饭,吃了好多的菜。计算下来,貌似四个人里面,仅君爷一个人,就吃了两个人分量的菜。到最后,一群人不得不加菜。 “我哥那是吃得高兴时,就觉得特别好吃。”蔓蔓不以为意。 “你哥喜欢吃你饭馆的菜?”蒋衍不是傻的,马上听出里面的玄机。 “他那不是喜欢吃,是——吃着‘高兴’。”蔓蔓这话是咬牙切齿地说。 蒋衍听明白了:“你哥是吃着我花的钱,特别的高兴,因为我的钱是你的钱。” “你聪明就好。”蔓蔓夸老公一句。 蒋衍忽然想到个问题,觉得有必要先给媳妇打个预防针,翻过身,一本正经地看着媳妇:“我说蔓蔓,你哥,该不会到时候和白露姐姐结婚摆宴时,都定在【画饼充饥】吧?” 蔓蔓脑子里的小算盘根据老公说的这话,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后,立马嗡,看似要运算过度冒烟了。 看媳妇有可能被到来的天价数字震呆了,蒋衍把媳妇一搂,安慰安慰。 蔓蔓怒:“如果他敢拿那张优惠卡报销婚宴——” “不就区区几百万吗?” “区区几百万!” 她哥点的是鱼翅鲍鱼,龙虾鸟珍,茅台法国庄园红酒! 反正大话是她放的,不是他放的。 “蔓蔓——” 蔓蔓很快镇定了下来,不能自乱阵脚:“你说的没有错,不就区区几百万。他一辈子,也就结那么一次婚,我这个当妹子,理应送他一个几百万的豪华盛宴。” 蔓蔓小媳妇变身女王,豪气万千。 说起来,她蔓蔓不怕请她这个哥婚宴,就怕她这个哥,迟迟不知道把婚礼拖到什么时候,搞得她爸妈对抱孙子这事着急,然后注意力全往她孩子身上来了,给她莫大的压力。 于是和老公说起了孩子取名字的问题,说着说着,嘴头上难掩一丝沮丧:“你说,我们该怎么和爸妈说,想自己给孩子取名。” “你想自己给孩子取名?”蒋衍对媳妇这个念头,倒是挺惊奇的。 “怎么?你不想?” “起名是个累活。”蒋衍不是想做爸爸的偷懒,而是想,既然孩子名字这么重要,让有经验的长辈们花心思,集思广益,到最后他和媳妇从中间挑个最好的,不是更好吗。 老公说的也是道理,可是蔓蔓被初夏打击的这口气,未能吞下。 看出点端倪的蒋衍,朝她脸蛋上掐掐:“怎么?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蔓蔓是不怕在老公面前说的,虽然被初夏批的一文不值的两个名字,开始一五一十讲述起自己伟大的构思:“东子不是叫东子吗?你看东子取了这个名后多聪明,多乖,多孝顺。我们的孩子将来像东子一样,不是很好很省心吗?” 蒋衍其实想说,他姐姐当年给儿子取名东子,和东子长大后多聪明多乖多孝顺完全没有关系,不过,他还是很有耐性地先听媳妇说完她的伟大构想。 “既然东子的名字这么好,我想好了,我们孩子的名字,一个就叫做南南,一个叫做西西。” 蒋衍眨巴下眼:“东南西北的南?东西南北的西?” “是。” 蔓蔓的两只眼睁得老大,等着老公一句赞美之词“瞧我孩子的妈想的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多伟大”。 蒋衍是想夸老婆,可总得夸得不留痕迹,不能让媳妇看出他其实是浮夸风,于是琢磨了好一会儿,装得很是慎重地下结论:“我在想,你这两个名字冠在我们孩子头上后,最大的好处是,一旦我姐和二姐夫再生个孩子,可以直接取名为北北。” 蔓蔓眨了眨眼后,兴奋地捶打老公的肩膀:老公,我们太心有灵犀了。这个主意,简直是太棒了!有哪家孩子能像我们这样,东南西北都全有了。全国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家! 隔着几栋楼里的赵文生,猛地打了个喷嚏,皱眉扶了下眼镜:有谁在背后说他坏话陷害他吗? 他想都没有想到吧,老婆的弟弟和弟媳,已经先暗自决定了他未来孩子的名字。 蒋家孩子东南西北,一应俱全,整个一世界版图。 蔓蔓想着都觉得自己和老公太伟大了,高兴得不能言语,赖在老公的怀里握紧拳头,势必要将这个世界版图的愿望达成。 蒋衍觉得还有个事,似乎得和媳妇说说,想到昨晚吃饭时大舅子那个郁闷模样,道:“蔓蔓,你知道你哥给个新生儿动手术吗?” 蔓蔓是没有听过,很是新奇,不过,她哥本来就干这行的,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你有时间,可以去看下那个孩子,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吗?” 听了老公如此神秘兮兮为自己大哥说了一通后,蔓蔓第二天,和母亲报了个信,找辆车,跑了趟君爷的单位。 在走廊里遇到徐美琳,徐美琳看到她来访,热情地问:“是找陆科吗?” “不。”蔓蔓忙举起指头贴住嘴唇,嘘一声。 徐美琳扬个眉:“找姚科?” 姚爷也不能找,会被她哥发觉。 “找赵组长?” 找赵文生太麻烦。 迎面看到拿着文件低头走过来的范淑霞,蔓蔓一指:“我找她。” 徐美琳唤:“范医生。” 范淑霞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睛看到蔓蔓,忽然像是被震了下似的,一脸呆呆的。 蔓蔓走到她面前,以为她这是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吓到,连忙对她解释:“是这样的,我听我老公说,我哥收治了个小病人,你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范淑霞看了她会儿,方是拉回了神,声音有些拉长显得心不在焉:“行——” 两个人向徐美琳打过了招呼后,往小病号的监护室方向走。 孩子开完刀,到现在,其实差不多过去一周了,身上各种插着的管道,已经拔得差不多。孩子仍躺在监护病房里,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便于观察。孩子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很好的。 隔着玻璃窗,蔓蔓能看到小病床上一团小小白白嫩嫩的小东西,什么都是小小的,粉白粉白的,尤其是小指头动一动,或是小嘴巴张一张的模样,可爱得不像话。 蔓蔓看着都觉得太感动了,尤其想到自己两个孩子即将要出生。 如果这孩子真是她哥救的,她第一次对她哥感到肃然起敬。 “小棉花喂了水没有?”听见一个护士这么问另一个护士。 小棉花? 指的就是这个小病号? 小床上的一团小影,白白的,团团的,是很像一朵棉花。 而且,小嘴唇张着,低低的绵绵的一声唔,像极了猫咪,软绵绵的,直软到人心窝底了去。 多遭人疼惜的孩子。 听着小棉花这个可爱的外号,看着这个棉花团似的孩子,蔓蔓却是蓦地感觉心里面被针扎了下。 “小心点喂。陆科可是很重视这个孩子。”某个人这么说。 她哥对这个孩子万般重视。 不提医者父母心这一层,她哥对这孩子明显还有另一层感情在里面。 蔓蔓几乎不用仔细去推想,都能在脑子里一刹那浮现起这样的画面:在一个小乡村里,一个小小的娃,像这个孩子一样,连声音都软绵绵的,若一团可爱的棉花团。 那是,很多人,与她说起过的,有关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留在她哥心里面的模样儿。 现在,她似乎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蔓蔓。”站在她身旁的范淑霞,突然的一声。 蔓蔓如惊弓之鸟,语声都略显慌措:“怎么了?” 瞬间,她真怕她哥这会儿走来或是姚爷等人谁来能看见,她眼里泛着的微波。 范淑霞似乎却是根本没有注意过她,低着头,好像只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自顾说着话:“你脖子上挂的玉佩,能不能给我看看?” 玉佩? 早在上回被挟持时,被人拿走了。 现在她脖子上都空空的,不挂任何东西。不过范淑霞怎么知道她有玉佩。 “上回,刚好在你弯腰捡东西的时候看到。”范淑霞说。 蔓蔓记起了这回事,与上次一样奇怪她怎么会对陆家的六仙桃玉佩感兴趣。 范淑霞不能把话说的太多,因为现在她自己都不敢肯定是怎么回事,只是昨晚上把那副图仔细研究起来,觉得那里面暗藏的,可能是什么重大的秘密。而如果真有什么秘密,是牵涉到他们范家,这意味什么,她不敢去想。毕竟君爷对他们范家的态度很不好。 蔓蔓见她又是迟疑起来,眯眯眼,主动问:“怎么说?” 范淑霞没来得及怎么诓她话,手机是响了起来,她只好匆匆走到一边接听。看这来电号码,且是个陌生号码,令她皱个眉,怕是个推销广告的,迟疑了会儿才接起。 “喂。” “范小姐吗?鄙人姓古,是你父亲的故人,想和你谈谈,还请你先不要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范淑霞惊讶的,捂住了话筒。 【184】归来 在京城里找一处地方,不是故宫这类世界瞩目,说容易不容易,错综交错的高架桥都有可能把人弄晕。 范淑霞颇费周折,方找到了对方所说的咖啡馆。 进去后,见一个身着西装白发古稀的男人坐在约好的五号桌。 她走过去坐下后,再细细打量对方一番,发现对方年岁虽大,却气质很好,拎起水壶给她冲花茶的动作带尽了皇室风味的优雅。 “是古先生吗?”范淑霞低声地说。 “是的。”老人说,长满皱纹的脸微笑,笑容一样富有气质。 范淑霞小心捧起茶杯,用眼角继续观察对方:“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你父亲是不是我们的朋友,证据已经握在你手里面,就是你看到的东西。” “你说那些设计图?” “是,那都是我家夫人的作品,落在你父亲的手里是完全巧合。” “巧合?” “也就是说,本不该在你父亲手里的,可能因于某种缘故,你父亲看见了,很是好奇,就把它们收藏起来。” 范淑霞皱了皱眉:“你意思是我父亲偷吗?” 老人笑容深浅,俏皮似地加了一句:“也可能只是你父亲在我家夫人的垃圾桶里捡到的东西。” 不管怎样,范淑霞对于诬告自己死去的父亲的人,并不感冒,粗声问:“那你找我做什么?” “那些设计图现是在范家里吧。” “是又怎样?” “既然是我家夫人丢了的东西,别人捡了也没有多大用处。”老人道。 范淑霞狡黠地勾了下唇角,咬定地说:“既然你们说是没有用的东西了,为什么要找上我?这么急匆匆地找上我,不会是因为我打了电话去瑞士银行寻找一串号码符合的密码箱,惊了你们的动静?” “你真是说对了一半。”老人抬头望了望她一眼,笑容恬淡,“我家夫人对于一个即使自己丢了的东西,哪怕是被他人捡到,都是很不高兴的。虽然她不知道你父亲这么做的缘故是什么,但是看在你父亲拿了东西后是藏了起来并没有将其公布于众,她始终认为你父亲的品德是值得信任的。出于此,她让我来到这里,和你说明白,你有责任继承你父亲的良好品德为这事保持沉默。” 范淑霞其实对于自己误打误撞弄出来的事实,即使是要说出去,也不知道能和谁说。她只是想知道,这事会不会伤害到自己身边周围的人。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父亲过去做了什么事,父亲已是过世的人,人家都说死者为大,她不喜欢追究,甚至知道真相后对死者产生埋怨什么。 “我想知道,如果我保持沉默,有什么好处和坏处?” “坏处几乎是没有的。”老人淡淡地道,“因为你和你的家人并不缺钱,对吧。” 如果这秘密只是关系一笔财富,范淑霞知道自己和家人都不是贪财的人,她摇了摇头。 老人得到她这答复,神情似有所松缓,笑容浅开:“所以呢,坏处对于你们来说是没有的。只剩下只有好处。” “哪些好处?” “比如说,如果以后因为这个秘密发生一些事情,都不会与你们发生关系。你们的人身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这个好处,说进了范淑霞的心坎里了。 “我可以确定如果我保持沉默,我身边的人,我的家人,还有——”她的欲言又止,指的还有蔓蔓。 蔓蔓是佩玉的人,受此牵连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不像,她只是无意中发现。 “我们夫人一直在观察这期间的事情,这点你不需要担心的。可以保证的是,我们对于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是不会造成威胁的。”老人说完这话,开始质问她,“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我兄弟慎原,但是我想,他可能早已忘却了这件事。”范淑霞很记得,自己兄弟范慎原不像她,对于发现的这几张设计草图并不感兴趣,他认为是粗糙之作,不值一提,“还有我奶奶,我告诉她是在我们家的书房找到的。但是,她回去后能不能循着我给的线索找到,不清楚。” 听到她都把事情交代清楚了,老人点头:“明白了。” …… 这段时间,温媛住进了温世轩被她买的新房子,而温世轩本人极少在这个新房子里住。后来,温凤姊借口说温浩雪她们的房子太窄,主动与温世轩提出想搬来和媛媛一块住,帮温世轩打理家务和照顾女儿。温世轩没想多,以为是大妹子体贴他和他女儿,并且自己有责任照顾失去了倚靠的大妹子,答应了下来。在温凤姊搬来后,温家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也都蹭进了新房子。这里面,当然包括了许玉娥。 如此一来,温世轩更少来到这个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新房子。 许玉娥认为这是前夫害怕看到自己,或许是对她有愧疚有旧情,心里有了底气,一方面,是对小女儿益发的好。毕竟,她现在没有丈夫指望了,只剩下一个亲生女儿。 温媛一下成了众星捧月的对象,为了准备她的早餐,许玉娥甚至与温凤姊都能打起架来,一个说是中餐有营养,一个说是科学配比的西餐才有营养。而在她们两个吵架的时候,多的是有渔翁得利的人。 温凤妹给小儿子塞了个热腾腾的小笼包,是许玉娥跑大老远的老字号买来的。温少涵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对小笼包说三道四,说是太干。 许玉娥一转身,发现自己给小女儿买的小笼包和豆浆,全进了温少涵的肚子里,气得伸手过去,径直打到温少涵的脑瓜上。 温凤妹见她打了自己儿子,嘭跳起来,嘶喊:“你敢打我儿子!” “他吃了我女儿的东西,我怎么不敢打他!” “他是温家唯一的男孩,你敢打他,我和我大哥告去。” “你告,你有本事你告。我告诉你,你大哥,我老公,只有媛媛一个孩子。这房子,这一切,都是媛媛的,所以你生男孩都没有用,他什么都不是!” 温凤妹耳听对方踢中了自己的软肋。她是生了个儿子,但是,在现代的法律社会里,男女平等,她亲戚的钱赚的再多,首先继承的也不可能是她儿子。而且,她老公一点都不像温世轩勤劳吃苦,爱游手好闲,根本不可能有发迹的奇迹。 “谁说的!至多,我和我老公说,把少涵过继给大哥养。反正,大哥都没有孩子了,他难道会不想传承温家的香火吗?”恼羞成怒的温凤妹豁了出去与许玉娥争。 反正儿子始终是她亲生的,过继不就个手续。 许玉娥冷冷地哼:“有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贪钱贪到你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温少涵听说自己的妈都不要他了,却是没有一点感觉,只说:“如果大舅给我好吃好用的,比我妈我爸给我的东西好,我认大舅当我爸不是不可以。反正大舅人好,比我妈我爸好。” 极品! 她当年怎么会嫁进这样一个有极品传统的家庭!许玉娥为自己年轻时浪费在温家这些人身上的蹉跎岁月万分痛惜,一口气被温少涵这话哽的,差点提不上来。 “大嫂,我说你和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什么呢?”温凤姊对他们无聊的干架很是无聊,趁着许玉娥的注意力被妹妹引开,赶紧冲好了一碗麦片,去敲卧室的门叫温媛出来吃。 敲了半天不听回应,却是从隔壁房间里走出来的温浩雪,坐到了餐桌边上,把她刚冲好的麦片挪到自己面前,对她说:“大姑,你别敲了。在你和大婶吵架的时候,媛媛提着书包出门了。所以这碗麦片,我帮媛媛吃了吧。” 温凤姊回身的时候,看温浩雪已经拿着勺子不客气地把麦片舀了大半碗,同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旋身冲回到餐桌朝她吼:“你吃啊,吃什么吃,不怕你现在已经这么胖了,再吃,还能嫁的出去吗!” 楼上宛如菜市场大妈们喋喋不休的吵闹,每天早上都会上演一通。怪不得自己的爸温世轩说什么都不会想到这里来,怕是看到一眼都要头痛的半死。 温媛想。 拎着小书包,她出了小区门口后,截了辆出租车。 今天她是向学校请了半天假。私立学校的好处在于,更注重学生的成绩,只拿学生的成绩说话。她成绩好,又是学校领导亲自面试招进来的,班主任放她自由。她如今经常是上半天文化课,再用半天时间去学画画。 温世轩有钱了,有条件给她请好的美术老师。她不像蔓蔓只攻国画,事实上,她对西洋画更感兴趣。现在担任她个人美术指导的老师,是一名从国家艺术部门退休下来的女教授叫楼向晴,曾经漂洋过海,在海外办过多个个人画展。最好的地方在于,这位老师不像雷文斌,一昧地批评温媛的画说只有技艺没有灵魂,相反,她高度评价了温媛的画,认为一个画家如果没有技术只有灵魂,画的东西,永远他人都无法欣赏。温媛在她的鼓励下,倒是画出了一两幅至今她自己都觉得最好的作品。 在出租车上,她接到了一通电话。 “我现在出机场安检口了,到我们碰面的地方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你或许可以到其它地方先逛逛。” “不用了。”温媛说,“我刚好可以安静地先读读书。” 对方喉咙里是模糊不清地冷笑一声:“不知道的人,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真是个三好学生。” “我本来就是三好学生,拿的奖状比我姐拿的要不知多多少。” 对方对她这话,只是又哼了两声,道:“行吧,我们见了面再说。” 温媛对对方的这句哼不以为意,他们约见面的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咖啡馆饭馆之类,而是一个图书馆。她在图书馆看书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今天不是周末,不是图书馆阅览室的高峰期,温媛找到了两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翻开后仔细地阅读起来。 时间不知觉地过了多久。 一个修长的人影立在她旁边,瞄了眼她翻阅的作品,道:“都高三生了,不想着做功课,看起了课外读物,闲情逸致,看得出你对自己的高考成绩一点都不担心,是对自己的能力胸有成竹,还是另有策略?” 听到他的声音,温媛抬起头,抿着嘴角笑:“好久不见了,杨先生。”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杨修。 去趟美国,却不幸落进牢狱之灾,这些传闻,似乎都与现实不怎么相符。至少,她现在看到的杨修,与她以前见到的人一模一样,笔挺整洁的银色西装,斯文俊雅的相貌,在哪里一站,都是一表人才,吸引人的目光。 杨修在她身旁坐下来后,温媛可以看到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孩子,都捧起书掩住红彤彤的脸,时而窥着帅哥的样子。温媛朝她们两个投去意味深长的一记目光,两个女孩收到她这目光后,都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拿着书离开这张桌子走到了隔壁。 温媛为此叹口气:她倒不是非要阻碍她们仰慕帅哥,只是她要和他说的话,不能让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窃听吧。 “怎么?”室内室外温差有些大,室内显得有些闷,杨修脱了件外套,披在椅背上,卷了卷袖口。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这么多呢?”温媛说。 “你认为我长得好看,又不迷恋我。” 温媛对他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似是被惊到,抬起头来看他,却只见他一副寻常的淡漠的神情。 杨修翘起了二郎腿,手指交叉搁在大腿上,说实话,这幅好比杂志封面上的POSE,很容易把女人都给电到。 若不是知道这家伙的本性,温媛想:自己或许也会陷进桃色陷阱。 “你现在回来了,是不是在美国的官司已经结束了?”温媛低声问。 说到他老祖宗想要他屈服的乌龙官司,杨修一双眸神色不定,深不可测,淡淡道:“那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能从狱所里出来,肯定是杨老太愿意放人。杨老太之所以愿意放了他,不外乎他屈服了,或是外界的环境变了,变得杨老太觉得他还有价值想用回他。不管是何种原因都好,他在这场灾难中再度认识到,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就是口口声声说的很好的陆老头,都不愿意向他伸出这只手。或许就是这一点,让他明白到,陆老头,也不像他所想的那么好。仅就这一点,他达成了杨老太的目的,与陆老头分离了。 温媛玩弄着自己指间的笔,对他过于笼统的话不做评论。 “你呢?”杨修扬眉,“你近来,还是对你姐姐心怀什么愿望吗?” “你不是说过我对她不抱有怨恨吗?” “嗯。我倒是来之前,有听闻过,你姐姐敌人又竖了不少,结果一个个又被你姐姐收拾了。说起来,你的抉择还是挺聪明的。在你跌了一次后,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选择飞蛾扑火。” 对于他这话,温媛停止转弄手里的笔,鼻子里细哼:“你这么说,就是说我永远比不起我姐姐。” “我有这么说吗?”杨修用了个反问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目的很简单。”温媛不怕实话与他说,“我只要她看得起我。” 只要蔓蔓能看得起她,父亲温世轩能看得起她,还有,那个男人,也能看得起她。 “那你想怎么做?”他切入重点。 “我想,进入我姐姐都进不了的中央美院。” “你现在不是在努力吗?” “这还不够,我想被保送,要确保万无一失。” 杨修被她的这个狮子大开口惊到了,眉宇轻皱,好半天没有舒展开来:“中央美院的保送名额,可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而且,我没有听说中央没有高考保送生这一说法。” “文化课合格,我是不怕的,但是专业课,不都是评委老师评卷吗?” “你对自己没有自信到想走后门?” “不,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楼向晴说她的画好,但是,她自己也明白,楼向晴并不能代表所有老师的观点。老师评卷的主观性是很强的。 “这个,我需要想一想。”杨修这意思是需要琢磨。 在高考考试中做手脚,没有多少人敢有这个胆量。除非,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 温媛知道,他会帮她的,因为他始终需要她这颗棋子。 杨修琢磨了会儿后,大概是想到了个门路,于是找到了一个许久没用的电话,当着她的面打给了对方,一边打,还一边向她解释:“这个人是我早年在朋友那里听说的,对我来说,也不算是很熟,但对方为人和人脉都不错,他家里挺有背景,爷爷是民主党派领导,重量级人物。如果他这条路能通,想在高考动手脚不是没有机会。他本人当时能上部队重点高校,都是他家人给他走的后门。后来我听说他妹妹也是这样。他妹妹更受他爷爷喜欢。” 名字是叫做孙靖仁。 一个姓孙的,在京城里,甚至能与陆家对抗的家族。 温媛知道陆家算不上是京城里最有权势的家族,但是,听到这样一个能和陆家比肩的家族,还是很能受到刺激。 不会儿,杨修挂了电话,说对方现在就愿意和他们会个面。因为很巧,对方也正在图书馆里。 孙靖仁,是从楼上的期刊阅览室下来。杨修和温媛走到了图书馆一楼一个乘凉的小凉亭,等着孙靖仁过来。不久,他们见到了孙靖仁的身影。孙靖仁穿着军装,身材较显臃肿。 温媛一见他,就觉得他绝对是个官后代的富态相。 与君爷姚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官后代类型。 看来,这孙家油水捞的还挺多。 这意味着——有戏。 孙靖仁走到小凉亭,与杨修握了下手,从口袋里掏出条手帕仔细地擦汗,说:“这天气不凉不热的,真让人难受。” 杨修对他这话笑了一笑,不以为他这个难受真是被大自然气候给影响的,事实上,他约了孙靖仁后,出于一种谨慎的考虑,打电话给了介绍孙靖仁给他认识的那个中间朋友,稍微打听了下孙靖仁的近况。据说,孙靖仁本人是遇见了一件棘手的麻烦事。 “听说孙博士近来是遇到了一些不明来路的陷害。” 杨修这般试探的一提,孙靖仁瞥了他一眼,固然这种沮丧的事情不好向陌生人提起,但是,心里的这股郁闷实在无处宣泄。 今天,他从部队里收到风声了,说白队正式向他所在的技术部队提出了解雇他的提议。白队自称自己的研发人员,已经解决了相关技术难题,不再需要孙靖仁率领的技术团队的协助。 白队这个提议,可不仅是当着他领导的面扫了他一巴,而且是,把他领导的面都给扫了。他部队里的人,一时对他议论纷纷。他这是丢脸丢到了自家门内门外。 白队此番提议其实说的十分委婉,也不大想伤了兄弟部队彼此间的和气,还有意地夸了下他之前的“成绩”。但同时,解雇他的意见十分的坚决。 漂亮话说太多都没有用,部队毕竟是讲究实绩的,尤其是这种需要运用到部队实战中要作为考验的技术。 他第一次领头做的任务,就是失败的,被人否决的。 再没有人盛赞他,而是有人都质疑起了他之前怎么混到的文凭。 他这是欲哭无泪,白队这招杀的太快,他都来不及向自己家的叔叔爷爷们搬救兵。这不,他都借口跑图书馆查资料,来躲一阵人们的窃窃私语了。 无人可以阐述的心情,这会儿遇到一个杨修,颇是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和对他遭受的灾难的不满,孙靖仁对此难免是心存了感激,问:“杨兄,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呢?诚如你所言,我现在是被打的落水狗,自身都难保,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孙博士这话差异,论孙家,这种在之前几十年劫难中都屹立不倒的家族,怎么可能为一点小事感到困难?只是孙博士你自己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给自己家人添麻烦罢了。” 孙靖仁再听他这两句话,实在是安慰到自己心里去,点点头,说:“好吧,你说说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杨兄的。” “其实倒不是我要请孙博士帮忙,是我这个小妹妹,她是学画的,从小立志想上中央美院,一路历经艰辛走来,眼看都走到了这最后一段路。”杨修借机把温媛的事说出来。 温媛拘谨安静的模样儿,拎着个小书包。 孙靖仁看了她两眼,对女学生这种规矩的模样,都印象不错,却听到杨修的建议,有些惊讶:“她成绩不好吗?” “不是不好。但是你知道,艺术老师的评卷有太多的主观性。她这也是怕,怕被人动了手脚,毕竟,她出身一般,工人家庭。” 听杨修说了这几句后,孙靖仁对温媛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说:“若是有才华,我有个阿姨,就是中央美院的老师,这事儿,我想应该不难办到。” 温媛一听,内心激动地要一颤,努力按捺住了。 杨修听他答应,更是向他打听他遭遇的难处,希望能帮上点忙。似乎能感受到杨修的诚意,孙靖仁叹了几句:“说到底,是我自己当时不知轻重,去踢了人家的铁板。” “谁家?不知我认不认得,或许我可以为孙博士去说几句话。” “这一家即使你认得,我想你不会敢去说的,谁让这家人,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陆君,君爷,你认得吧。” 杨修和温媛听到了孙靖仁说自己与陆家有了恩怨,不禁都眼睛一亮。 孙靖仁继续拿帕子擦着汗,愁着眉:“说起来,我现在最想不通的是,究竟是谁帮了白队和君爷这个忙。有人和说,应该就是那个叫蒋衍的,说他是君爷的亲妹婿。可我到现在,都查不到,君爷有个妹妹是姓陆的。” 听到他这话,杨修呵呵呵笑了起来。温媛更是笑得万分斯文和忍耐。 “怎么?”孙靖仁对他们两人的神态大为诧异。 “想知道这其中怎么回事,孙博士,你还真遇到人了。对这事,最清楚不过的要属我这个小妹妹了,因为她以前的姐姐,正是嫁给了你说的这个蒋衍。” …… 蔓蔓出门时,刚好遇到了自己的哥回来拿东西。 “你去哪?”冷丁丁的目光打过来,明显对她挺着大肚子还经常往外跑,极不满意。 “是季大哥约了我,还有刘老板,说好了,到【画饼充饥】看看。” 听说是自己老同学约的她,君爷这才沉默了下来。 蔓蔓扶着楼梯扶手刚要往下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稍稍带了丝别扭,道:“哥,你送的那几件衣服,我很喜欢。” 听到她这话,冰冷的眸光里一闪,光亮极了,好像悬挂的北斗星,刺眼到分不清里面的情绪:“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蔓蔓一愣,紧接额头布下三条黑线: 妹妹真心夸你一句,你都得质疑上,什么意思啊。 “你放心,若是不喜欢的东西,我直接扔垃圾桶里了。” 得承认他这妹妹够狠,他这个哥送的东西她都敢扔垃圾桶。 冷冷地一撇眉:“行吧,你走路小心一点,早点回来,别让妈担心。” 蔓蔓看着他进门的背影,拉了个鬼脸,再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才走了不到几步路,后面一只手扶住她手臂。她回头,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 “看你这样一个人下楼梯,我的心跳都要加快一倍。以后你走的时候,别被我看见。” 这是他做出的解释,足以让她黑线满脸。 想直接损她就直接损,何必假惺惺的。 下了楼梯,他的车,就停在离楼梯口不远的地方,方便外出。他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你自己不是忙吗?”对于他把她硬塞进自己的车里,蔓蔓对于自己打扰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的行程,提出十分的困扰。 “废话。” 他冷冷的两个字,似乎更埋怨于她不想坐他车的意愿。 一路,车子上路,兄妹俩无话。 蔓蔓心里数着这是第几次坐他的车,好像只是第三次,但每一次都好像是走进冰窖里一样,冷得不像话。而且,她不敢向他主动开口。每次他说的话,都有可能让她想跳车。 “你去我单位了?”没想到,这回是他主动开了口。 可他提的这个话题,分明是她不想她提的。她那次偷偷去,偷偷回,就不想他知道。 “那边的护士都和我说了,说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孩。那是,你一向都很喜欢小孩。”他说,声音不高不低,难得没有夹杂一些诸如讽刺之类的口吻。 “哥。”好半天,她方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觉得小棉花像我?” 好吧,她这是努力想满足一下他对往事的惦念和回忆。 可他那双眼睛,却是早从车前镜里观察了她许久,道:“她怎么可能像你?她又不是我妹妹。” 姚爷曾强调过,真正的血缘关系感觉是不一样的。 囡囡,就是囡囡,谁都代替不了。 他救那女婴,或多或少有一些过往的因素,但不意味,他会不正面现实。现在,其实已经很好了。他们把她找回来了。 “是这样啊。”她低声的,像是对自己说话地说的这一句,并不能让自己心里面的压力减轻多少。 每次听到家里人对往事的愧疚,她会无所适从。因为,时光不能倒流,她和他们都已经力所能及地去做了,去弥补了,但是,都不可能去改变原先发生的事情。 见她脸上似乎浮现为难的神色,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出口气,说:“爷爷说,想哪天和一群朋友到你饭馆里逛逛,你觉得怎样?” 这—— 陆老头与自己的那个赌约,是打算履行了吗? 蔓蔓一霎那紧张了起来。她当时大言不惭向陆老头宣战,声称肯定一定能胜利。现在她胜利了,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应得的战利品。 记得陆老头那时候说,是说要让她姓陆了吧。 她微微皱着眉,但是,当然不能反对陆老头来,道:“爷爷想来,提前和我说声,我先帮他订好位子。” 对她这话,他没有答声,是将她刚才脸上的一丝踌躇收进了眼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为此有些用力。 车子拐个弯后,进到了停车场,几步远,即是【画饼充饥】的一家分店,和季云约好的就近的地方。既然都来了,他陪她走这一趟。 等候在店门口的杜宇,看见不止有她,还有君爷陪来,微微瞠了瞠眼珠。 君爷只淡淡扫过他一眼,问:“人呢?” 君爷那不冷不热的脾气杜宇清楚,不放在心上,微笑着说:“都来了,我让他们先在里面坐着,外面风沙有些大。” 京城的气候,每到起大风的时候,沙尘特别大。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就是沙漠。 三个人并排走进了店门。店里的服务生见到杜宇,都会说:“杜经理好。”见到蔓蔓,却大都不认识的表情。 君爷看了颇有感慨:他这个妹妹间谍功夫做的不错啊。 进到店里靠近窗台一张就近的餐桌,他们看到了面对面坐着的季云和刘老板。两个人,一人一杯乌龙茶,配着杜宇给他们点的桂花糕,吃得那叫一个香嫩滑口,让看的人都要流口水。 季云看蔓蔓到了,刚叫一声“蔓妹子”,马上接到了旁边老同学冷冰冰的一戳子目光。 别随便给我妹妹起另外的称呼。 还“蔓妹子”! 找抽! 季云噎了下口水,对老同学干巴巴地笑一笑:“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 君爷的话,即有君王的气质——不用解释。 季云便是对蔓蔓说了起来:“你哥是不是脾气很臭。我告诉你,他以前当我们班劳动委员时,已是这个样。” “劳动委员?”蔓蔓震惊,这惊的是她哥如此优秀,想也应该是当班长。 君爷狠瞪了老同学一眼,但没法阻止季云往下说这个已经博得众人眼球的故事。 “我们选举学生干部时,说是民主选举,但大都是按照老师的意思选。而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姓王,是个很厉害很有意思的老头,他平常最大的兴趣就是变着法子整我们,就整问题学生。” 这么说,她哥当年还是个问题学生? 真是出乎意料的跌破眼球。 她向来以为她哥是年年三好学生,各种荣誉奖状贴满墙面。 “你哥在王老头眼里的问题,不是学习成绩,而是脾气。你哥不喜欢当班干部,嫌麻烦。于是王老头非要你哥当最麻烦的劳动委员。每次,大扫除,你哥就不得不——” 一句不得不,蔓蔓都可以想象到她哥拿着扫把,若个土霸王站在讲台上指挥手下干将清理垃圾的样子。这简直可以让她笑抽。 “我怎么从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揭你部下的短,人称‘最好班长’的季班长?”君爷冷冰的一声开始了反攻。 蔓蔓等人讶异。 原来自己便是当年班长的季云,笑得气质文雅,却难掩其腹黑的性质了。 【185】个人画展 一个拉二胡的,比自己哥更腹黑。 蔓蔓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可小看。 一排人坐下后,季云对蔓蔓说:“我刚问杜经理了,他说你现在没有作品,我本想看看你的作品。” 蔓蔓一笑:“这里有很多年轻书画家的优秀作品,季大哥随处看到的一幅,都要比我的好。” 季云却是不假思索吐出一句:“你这是谦虚过度。” 蔓蔓内心里一惊:想这人说话,偶尔像棉花,偶尔像把刀,都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你怎么想看她的画?”君爷为妹妹两肋插刀了,慢条斯理地问。 “都传她现在一幅画,在市面上可以炒到五六十万一幅。” 听到季云这答案,君爷都一惊,端杯子的手指抖了两抖,再看到妹妹那张脸,怎都没有想到现在她一幅画是价值千金了。 五六十万,那绝对是夸张了。哪有可能。蔓蔓自己是行内人,都知道不可能。现在国内一线优秀的在世画家,卖作品要看作家资质和年纪的,像她这种年纪,以后画画的时间还长,作品不可能现在已有几十万的高价,至多十万左右。如果她活到很老了,画不动了,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作品价值几十万,倒有可能。 岂知季云说的煞有其事的,像是有备而来:“那天问过你名字后,专门找了几个行内朋友去问过了,说你有一幅画,确实在市场炒到六十四万的高价。这个在国内国外都很震惊。因为像你这样的年纪,一幅画不该有这么高的价钱。” 她一幅画能卖到这么多钱?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行,她得把作品收回来。 “是不是弄错了?”杜宇听到都不免着急,毕竟蔓蔓的作品,来京城后都是由他经手代她卖出去的。如果他帮她卖出去的作品远远低于现在市场的炒价,他是要负起一定责任的,说明当初为她讲的价钱太低了。这不是紧张钱的问题,是关系到蔓蔓作品名声的问题。 季云见他们两个居然都未曾听说这事,感到蹊跷,说:“她是不是有一幅画作,叫做‘采桑陌上沧’。” “这个——”杜宇仔细回忆,好像自己的确没有经手过这样一副作品,因为这个作品的名字很特别,理应有特别的印象。 众人把疑问的目光望向蔓蔓。 蔓蔓的月儿眉微蹙,是受惊了在回想的样子,最终吐出:“是三年前画的,当时我是在一家公司工作,因跳槽去初夏的公司,离职时公司不让带走,但我记得那家公司本来并不欣赏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云和众人皆露出比她更讶异的口气。 “我觉得我这幅画的价值,不应该有六十几万这么高。”蔓蔓吐的诚恳,明白。 季云他们,无法再用“过度谦虚”来形容她此刻的反应。 君爷冷峭的嘴角一抿,似笑非笑: 他妹妹这不叫老实,而是叫知道轻重,看的透彻。 一幅画被人炒的虚高,其中的商业玄机,可见一斑。然而为什么有人偏要单独把她这幅画炒高了价钱,有待考证。 “你其实不该这样想的。”季云脸上一抹认认真真的表情像是给她考虑,说,“不管那些人为什么炒高你这幅画的价格,但你的名声是大了,再卖作品,都不会低钱。”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幅画画的是什么。”蔓蔓对此并不赞同,“我这幅画画的是采桑,论题材,论立意,都一般。更何况,三年前的我,涉世未深,与三年后现在的我,无论在思想上或是技术上,都是不能相比的。” 一个画家,尤其是一个国画家,神韵特别重要,这出于画家落笔对人间万事万物的反思。 季云听到她都说到这个点上了,与身旁的刘老板面面相觑。 刘老板,倒是亲眼有看过她这幅画的,所以说起话来比语气季云有力一些,道:“有个教授评价你这画好在,介于东西之间,是东西文化的融合,在国画中,尤其是年轻作家中,实属少见。” 东西文化? 蔓蔓蓦地想了起来:自己当初因为好玩,尝试在国画中加入了一点不伦不类的西方油画因素。 莫非,自己真的是运气太好? 这样都能被人看中了? “哪个教授?” “楼向晴。” 刘老板说的这个名字,杜宇是听过的,叹:“这楼教授挺奇怪的嘛。” “师哥,你认得?”蔓蔓问。 “这女人虽然退休了,但自己办了个画室,还有一间公司,专门操手那些二流作家的作品,赚取其中的高额利润。”杜宇道,“因为你们都知道的,一个二流作家的作品,不一定全是二流的,如果其中有一两幅被炒高了价格不是不可能的,而这里面经手公司赚取的利润,绝对远高于已被高价定位的大师作品。” 艺术界里,作品价高价低,本来靠的,就是一些所谓专家的口碑。 这点道理大家都懂,问题在于杜宇怎么说楼向晴奇怪。 杜宇继续说:“我们刚来京城混时,门路不多,我有想过向已经占有市场份额的中介公司先尝试合作,毕竟这些公司一般都是大画家自己办的,有自己的门路,容易帮我们的画家炒口碑。我记得我送过的一批画到这个教授的公司,结果人家一看,都否决了,包括蔓蔓你的画。” 事到如今,听到自己的画曾被专家拒绝,蔓蔓心态已是平衡。想当初,她在家乡,不是照样全军覆没,别说专家不欣赏,就是她家里人都可以把她踩得低低的。 现在然而如此的鲜明对比,楼向晴对她画作前后迥然不同的态度,蔓蔓他们最少能感受到的是:这个女人极不简单。 就是季云,都不再是天真地以为这个女人炒高蔓蔓作品的价格,是为了蔓蔓着想。 首先蔓蔓的这幅画纵使被楼向晴卖到了六十几万,画的版权早已属于楼向晴的,蔓蔓在这其中得不到半分毛利,楼向晴压根不是在为蔓蔓卖画。 其次,楼向晴既然现在可以炒高蔓蔓的旧作,说明她可以为了把眼前这幅画卖得更高价格,来贬低蔓蔓现在的画作,让蔓蔓今后的画在市场上的价格更低。 事实上,楼向晴应该也是这么做了,不然不会把蔓蔓的画作炒到了六十几万这么高。 “这种黑心人在行内并不少见。”杜宇摇摇头,“只是不小心被我们遇到了。” 就是因为画家的命运靠运气的因素太多了,蔓蔓能感同深受历代画家说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与磨难,比如举世闻名的梵高,死后画作才能得到尊重,蔓蔓这才立定决心转行。 因为这个转行的念头,她被无数人说过,包括自己的家人并不理解。但到了今天,她益发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梦想可以存在,可她不能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抛弃自己的家人,让自己的家人陪自己承受物质上的苦难。肚子要先填饱,衣服先要穿暖,再谈梦想,并不迟。 人一生在这世上求得什么,有人求死后伟大的名声,蔓蔓却认为都是虚的。她的求很简单,只要她身边的人都健健康康,穿得暖暖,吃得饱饱,有房子住有电视看,有钱攥在手心里,看病不愁钱。 君爷在他们这一串辩论中,只是静静地听,纹丝不动的脸,极少能看出底下究竟是什么情绪。 季云指节分明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好比是一个音乐家在敲击琴键,充满了思考与艺术家内敛的气质,继而是对蔓蔓说:“其实我到了这里来,还有另一个目的,是来谈合作的。” 蔓蔓和杜宇以为,是刘老板愿意把宫廷奶酪的秘方带到他们这里来了,都欣然地说:“只要有合作意向,利益怎么分配不是问题。” 季云俊逸的脸僵了下,慢吞吞地纠正他们:“刘老板的合作他自己和你们谈,我谈的是我本人想与你们合作的意向。” 在他身旁的刘老板呵呵大笑:“我的秘方不卖的,当然,如果你们想合作,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在你们这里设立一个小窗口,借借你们的福地,同时推广你我的品牌。” 杜宇忙说:“这个没有问题。” 为此被中间抢走了生意的季云,瞪了刘老板一眼。 蔓蔓和杜宇这才问他:“季大哥是什么说法?” “是这样的。”季云指向墙上挂的画,“我来之前,就思摸过了,先看看你们这里的环境怎样。来到这里后,发现十分典雅,符合我们老祖宗的要素。你们既然能卖我们老祖宗的文化,我们老祖宗的文化不仅有画有字有手工,还有音乐。我想,我能不能推荐一些民族器乐家,到你们这里做一些表演呢。” 季云说这些话时,心里底气还是有些不足的,毕竟人家一开始,冲的是刘老板的手艺而不是他的。 如果蔓蔓他们并不欣赏。 坐在对面的蔓蔓和杜宇,露出的表情,似乎有点不可捉摸。 这令他不禁起了一丝焦躁:“有哪里不妥吗?” 君爷看到他都毛急了起来,唇角一勾:他了解的季云少有这样被人吊胃口的时候,说明他妹妹有多厉害。 “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可我们想的是,他们愿意吗?”杜宇与蔓蔓对望后,提出了难处。 不好意思,他们要求高,别看他们这里挂的都是年轻画家的作品,但是,要入选到这里拍卖,这些画作,必须有绝对的潜力,他们绝对不降低自己的格调。所以,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像西餐厅,给客人在用餐时提供音乐上的一些享受。然而,有职业水平的民族器乐家可是容易找,他们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即使找到了,人家愿意不愿意离开那种国家大剧院的大舞台,来到他们这些小饭馆做演出,才是个大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季云知道他们的疑虑后,脸上一松,露出了愉悦的欣赏的微笑,“一是有一些民族器乐家,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般会绝对不接受这种演出方式,比如一些学生,他们其实急需一些观众的肯定和舞台经验。二是这同样有益于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在市井间的传播。在国家大剧院,每年为普通老百姓做的公益演出可是会少。只是现在的老百姓都日理万机的,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剧院。你们的饭馆,是个填补空白的好地方。” 听他这个口吻,十足的老师和研究学者气派。 蔓蔓他们在接受之余,不由是又打量了他几番。 君爷望望表。 蔓蔓看到他这个动作,立马说:“你有事可以先走的,师哥能送我回去。” 季云听到这话,笑侃君爷:“瞧你妹妹对你多贴心。” 君爷唇角动动,牙齿间扯出一丝冷气:“是。” 杜宇打个寒战:君爷这明白是针对他,嫌他碍事。 季云看了他们几个一圈,对蔓蔓笑:“如果你师哥没空,我也可以送你回家。” 轮到蔓蔓打寒战了:这个腹黑班长说这话她发誓,绝对是存心的,故意的。 季云还真的是打了这个主意,说:“今晚我到你们家蹭饭吧。子业不是和你们住一个楼吗?你们那里如果没有空位,我去子业家。子业人好,总会收留我的。” 姚爷的人好名声好,在老同学里面都有口碑,瞧瞧和她这个阎罗王哥一比。 “你既然说子业比我好,怎么不送票给子业?”君爷绝对不满意在自己妹妹面前被人这么损,哪怕是和姚爷比。 “我本想给子业的,可子业说你有未婚妻,比他更需要一些。我们两个还打赌,打赌你是会把票送出去,还是会约你未婚妻。” 季云把这个曲故一道出来,君爷的脸更黑了。 黑的倒不是被他们贬低,而是本尊竟然被他们两个拿来打赌。可以说,正是有这个打赌的乐趣,他们才会想把票给了他。 切齿:“行,你去子业家吃吧。” 蔓蔓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哥这样子,多像吃醋。 季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着与刘老板分开后,真是坐了他们的车和他们一起到部队大院。 这时临近晚上六点,姚爷回家了。 看到一个两个坐在客厅里等着自己,姚爷的表情一刹那可谓精彩,接着是一如既往展开那电死人不偿命的妖孽笑容:“怎么,都想念我了?” “你我是多年没有见,你和他,今早应该才见过面。”季云接着姚爷的话侃,都不会给君爷留点情面的。 蔓蔓是因为陆夫人知道今晚姚家有客人,让她拿了条鱼送到姚家来给姚家加菜,被迫坐在了这里,听他们三个老同学互相斗嘴。 “今晚都在这里吃吧,把干妈都叫上来。反正欢儿宝儿不在家,貌似干爸和我爸都不回来。” 姚爷这样爽快的一吆喝,蔓蔓都能感觉到,和姚爷宽广的胸怀一比,她哥那个小鸡肚眼——没眼看。 “是啊,囡囡,把阿衍一块叫来。”姚夫人都从厨房里走出来对蔓蔓说,“我们家这地方,比你们家大多了,不怕塞不进人。” 的确,姚家的平方数,要比陆家做的大。主要是姚家对面的房子小,不像陆家,是把大面积的房子面积让给她这个女儿。 蔓蔓打电话给老公时,蒋衍刚好爬上楼了,就一溜奔到了姚家来。 季云一直对她老公的印象很特别,问:“你老公做什么专业的?我看他气质,还真看不出来。” 蒋衍有着指挥官的桀骜,又有着难以让人忽略的狡黠,静如处子动如狡兔。 “他是计算机专业。”蔓蔓不怕对季云说。 “我一直以为弄计算机的是宅男。看你老公的样子完全不像。”季云有感蒋大少的与众不同。 别说季云看不出来,就在拿到资料知道自己妹婿是干这个之前,君爷都有十足的疑问。譬如蒋大少拿了专业文凭居然一直在混教导员,要不是这次被他逮住让蒋大少露了一手,他们都得被蒋大少骗得团团转。 蒋衍是扶着陆夫人一块进来的,当起了优秀女婿。 君爷又是暗地里一切齿:瞧他妹婿真能巴结他妈他爸。 实际上,陆夫人对这个妹婿向来赞不绝口的,让两个儿子都能感到压力,因为感觉到了父母有第三个儿子来和他们争宠。 陆夫人坐不住,陪姚夫人进厨房。蔓蔓好奇,跟着她们两个进去。姚家的厨房她第一次见,感觉和陆家完全不能比。陆家就是小家子气的封闭式厨房,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小厨房,一条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两个人站,再有第三个人,是拥挤了,煤气灶台,再加上几个盘子一摆,占满了地方,若不是习惯的厨师进来,都无从下手。 姚家的厨房那叫做一个现代化,不在一个狭窄的小房间,是和食厅连接在了一块,所以空间自然宽敞。灶台设计为一个开口的口字形,操作台上的面积之大,是陆家灶台的五倍到六倍。炉灶也不是老旧的煤气炉,是顶级的德国进口电陶炉,用的锅,还有看起来十分漂亮有趣的玻璃锅。巨大的冰箱是六门三排。 蔓蔓感觉是站在了中央电视台广告里面的顶级厨房,有自己是方太大厨站在舞台中间,无数聚光灯照射下来的优越感。 当厨师的,尤其喜欢在家里做菜的,经常摆摆弄弄的,将厨艺当艺术琢磨,哪个主妇会不喜欢把厨房做的大一些好一些,像方太,那就更好了。 “瞧囡囡这样子。”姚夫人看到她杵在厨房里不动,朗笑,向陆夫人说,“我早说你那厨房该改改了,你就说不?瞧吧,囡囡多喜欢我这。我以后都可以叫她到我这里做饭好了。” 陆夫人一听姚夫人这么说,像是要用顶级厨房来抢女儿,紧张了:“她若喜欢你这种,我和她爸说说,我们两个房子的厨房都可以改的。” “她现在都快生孩子了,你们家还怎么动土?”姚夫人捂着嘴笑,就是不给陆夫人机会。 陆夫人撅起的嘴角,都可以挂一个壶。 因为女儿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姚家这个厨房。 蔓蔓捧起一个玻璃锅,因为从没有见过,琢磨了许久,甚至是要把锅彻底解剖了研究。等看到姚夫人把菜放进玻璃锅里,然后搁到电陶炉上去煮,隔着透明的玻璃锅壳,可以从侧面清除地见到菜在里面翻滚,蔓蔓大呼惊奇。 陆夫人打定了主意,不能动厨房,总能先换个电陶炉和几个玻璃锅,于是匆匆出了厨房后,赶紧先和大儿子协商采购事项了。 “什么品牌?”听陆夫人这样一说,君爷和蒋衍,都是不懂厨房用具的男人,发出了疑问。别看君爷厨艺好,但是和陆夫人一样,向来对这个没有讲究的。 “有必要吗?”君爷接下来抱着手,冷峭的眉宇打个皱褶,“妈,你做的菜不是比干妈好吃许多吗?干妈那些厨具只是作秀。” 听到君爷这话,姚爷可不高兴了,说:“你们这思想叫做落伍,顶级厨师用的都是方太厨房。东西,不光是要好吃,还要营养,减少毒害。玻璃锅是玻璃做的,不像普通不锈钢锅会生锈,溢出有毒有害物质。” 君爷瞪个眼:“我怎么从不知道你研究厨房呢。你做过菜吗?” 姚爷淡定地衔起完美的唇弧:“我和你一样研习过营养学。你学菜式,我学厨具。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众人看着姚爷,包括君爷:好无赖的辩论。 不管怎么说,蔓蔓喜欢,就冲这一点,蒋衍无条件支持岳母大人换锅换炉。 君爷本身厨艺不错,被其他人说的心动,心里毛毛的,起了身,非得先亲眼瞧瞧是什么厨房用具吸引了他妹子的目光。对姚家前几年改装后的方太厨房,其实他也是从没有踏进去欣赏过的。走进里面亲眼一瞧,的确是一惊。 与自己家厨房那个天地,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跟在他后面过来的蒋衍和季云,都吹起了口哨。 君爷只得承认:姚家这个厨房,确实有资本抢他妹子。 晚上,一群人在姚家吃饭的同时,都一路在研究姚家的厨房。今晚一改平日里炒家常菜吃白米饭的口味,用方太世界级厨房,做了一锅咖喱饭。 或许姚夫人炒菜不怎样,但是用顶级厨房和顶级厨具做出来的咖喱饭,有国际风味,博得众人点头称赞。 陆夫人作为顶级厨师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输在这厨具上,太憋屈了。 蒋衍给岳母大人舀汤,边献殷勤:“妈,你别急,明天我到大商场百货给你买。” 君爷一听妹婿又抢儿子该做的功劳,冷冷插进来:“不就个锅和炉吗?我今晚就找人送过来。” 姚爷存心不存心不知道,听到他们要买锅,直接说:“我妈这里还放着一套没有开封的玻璃锅,干妈要的话,先拿去用吧。” 众人看向姚爷,包括姚夫人:狠! 接下来,遇到妹婿,君爷顺道把软件的事和蒋衍一说:“白队说没有意见,我们这边通过,现在正与原先的合作方进行交涉。你先不要露面。” 蒋衍眉宇不动声色,只点头不应答。 君爷看妹婿纹丝不动若是个入定的大师,沉得住大气,冷眉挑一挑。 蔓蔓这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温浩雪打来的,一如以往的大喇叭嗓门,惊惊跳跳像小麻雀,说:“蔓蔓姐,你知道吗?媛媛要办个人画展了!” 温媛要办个人画展。 蔓蔓第一个想的不是温媛有没有这个能力去办,而是,温媛又是打什么主意。 温浩雪以为她沉默是由于遭受了打击,继续说:“我们和你一样惊讶呢,蔓蔓姐。你说她只是个学生,连个艺术院校的学生都不是,怎么能和你相比呢?怎么能你还没有举办个人画展,她就能办了呢?” 这是温家人典型的说话艺术了。都不知是故意损她,还是想借机先发泄自己妒忌的郁闷。 蔓蔓倒是不怕被损的,因为温家人说话向来不经脑子,轻咳一声,说:“这个你要去问她不是问我。我现在是没有心思去搞画展。” “为什么?因为媛媛比你先开画展,所以你觉得没有面子?”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话八成得吐血,可蔓蔓那是面对温家人都练成精了,闻风不动:“不是,我都嫁人怀孕了,重点当然不在这里了。” 嫁人! 那可是温家众女的心头痛。 蔓蔓这一刀,是准而锐。 温浩雪那边吐气吸气,好不容易缓过了气:“是这样啊。那蔓蔓姐你是恭喜媛媛办个人画展了,是不是?” “她与我无亲无故,我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说是好像看到一条可能平常里都能过目即忘的新闻。” 没有什么比漠视更能打击人了。 温浩雪打这通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当着客厅里温媛的面打的。拿着手机,温浩雪对温媛说:“蔓蔓姐说没有感觉,你说怎么办。” 温媛冷眼扫了她一下,以前都觉得温浩雪还好,现在愈觉得温浩雪蠢到像头猪,以为这样能达到挑拨离间自己渔翁得利的结果。 “我有叫你通知她吗?” 温浩雪看她抛下这句走进房间的背影,鼻子里冷哼:看你装的。 回头,温浩雪再和蔓蔓说:“蔓蔓姐,她说不通知你,你说她是不是架子摆的越来越大了?她以为她自己是谁啊,不过是攀上了中央美院的老师,这还是大伯给她介绍的那个美术教授楼教授的功劳。” “楼教授?” “叫什么楼向晴。蔓蔓姐认识这个教授吗?” 蔓蔓不知如何解释,冤家路窄? 当然,她信她养父温世轩找上楼向晴给温媛辅导美术课时,完全是出于偶然,根本对其他事毫不知情。 蔓蔓心思一转,是不怕借温浩雪这个口,告诉温媛,再警告楼向晴:“认不认得说不上,但是,我有一副旧作在这个教授手里,现在在市场上炒到了六十几万。” 六十几万! 温浩雪惊讶地张圆口。 这个六十几万,绝对可以把温媛打趴的。 不用犹豫,温浩雪立马敲打起温媛的房门,准备爆料这个忒大新闻。 在蔓蔓通电话时,其他人都目不转睛地听。看她挂了电话,蒋衍先贴心地帮她拾起掉落的额发,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浩雪打来的,说是媛媛要办个人画展,给她办画展的,刚好拿了我一副旧作在市场上拍卖六十几万。”蔓蔓知道自己不说老公出于关心也会去查,干脆一口都吐了。 众人听完后,纷纷都感觉到: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有趣在于,既然楼向晴能把蔓蔓的画炒到这么高价格,温媛肯定会去缠楼向晴,楼向晴没有理由踩低自己力捧的学生。 楼向晴能把温媛的画炒到多高的价格呢? 蔓蔓只要一想,都觉得——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隔着门板听说蔓蔓的一副旧画在楼向晴手里拍出六十几万的高价,温媛坐不住了。 五指蜷起,她一拳砸到了床垫上。 本以为自己比蔓蔓先办画展,算是比蔓蔓先行一步。可如果是蔓蔓一幅画能卖到六十几万的高价,她再开太多的画展也没有用。 她要蔓蔓瞧得起她,她要俯视蔓蔓而不是仰视蔓蔓。 不行,在这次的画展中,她要拿出比蔓蔓更高价的作品。而既然她的导师楼向晴,本身已经具备这种炒作的商业能力。她完全可以去求楼向晴。 可她也清楚,楼向晴这人有些固执,并且谨慎,不一定一定会帮她这么做,哪怕她是她的学生。就像这次她个人想开的画展,要不是有孙靖仁在中间斡旋,楼向晴不一定愿意帮这个忙。孙家的势力是不可小窥的,楼向晴同样不得不买孙家这个人情。所以,去求楼向晴之前,还不如先和孙靖仁说。 孙靖仁对她,倒是很和蔼的,尤其在听她说了那些有关蔓蔓的过去以及陆家女儿的秘密后,对于她,是更亲近了。没有什么,比掌握到一个敌手背后的秘密,更有价值,是连黄金都比不上的价值。 他们孙家和陆家一样,不缺钱,只缺敌人的软肋。 对于温媛打来的电话和请求,孙靖仁轻然一笑:“没问题。不就六十几万而已吗?你想炒到一百万,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温媛总算明白,这回靠杨修的牵线,捞上的是什么样的大靠山。 而别说温媛为攀上了孙家激动,杨老太听杨修说了后,都一样激动。这是杨家衰退后,许久以来,能攀到的最好的门脉了。 杨老太听说杨修说了后,曾想亲自去拜访孙靖仁,未想孙靖仁先是来找她了。 孙靖仁喝了一口杨老太让人冲的最好的龙井,道:“听杨兄一说,未想,杨家与陆家有恩怨已久。” 说到这杨家与陆家的恩怨,杨老太只知道起因是自己的孙女杨乐儿妒忌自己堂姐做出来的事,至于久远的,都不大清楚了。 孙靖仁眉毛一扬,说:这个久远,应该是去到改革开放前了吧。 这个话,让在旁听的杨修都一惊。 有关自己老公是否是有陷害当年陆老头的内幕,杨老太正想找人证实,今听孙靖仁似乎知情,伸长了脖子问:“莫非你爷爷知道些什么?” 孙靖仁的回答模棱两可:“我爷爷倒是没有和我说过什么。但是我问过我一个叔,他对这事有点儿印象。” “怎么说?”杨老太语气紧张,如果作证了是真,不仅能确定恩怨,而且说不定能从中再搜找出古沫的一些蛛丝马迹来。 “当年陆老爷子平反的时候,当然诬告陆老爷子的人要同时受到了处置。虽然杨老先生,在这事的风波里面,似乎没有遭受到些什么挫折。但杨老先生,的确是在陆老爷子出狱后不久去世的。” 杨老太回想,也是这个理。她老公究竟被谁气死的,还难说。总归古沫有一腿,陆老头也有一腿。 “正好,我叔是认识当年诬告陆老爷子的一个人。” 哎? 杨老太双眼发亮。 孙靖仁磕着茶盖,笑笑。 杨修看着他,眉尖皱成了一个尖尖的莲角。孙家连这样的人都能认得,能说孙家在这件事会毫不知情或是毫无瓜葛吗? 究竟,陆老头当年是为什么被陷害?那些人目的是什么? 在姚家用完餐,自己妹婿和妹妹,还有陆夫人,都先回家了。君爷却是在姚家再坐了会儿,和两个老同学继续,饭后喝茶聊天叙旧。 不久,君爷接到了一通急电。 “白队这边先接到了风声,说对方想告我们滥用私人关系,假公济私,为自己亲戚开后门。好像是知道了蒋中校是陆上校你的妹婿和你妹妹的事。” 君爷眉峰一挑:知道的还挺快的。 虽然他清楚孙家或许会去查,但是,孙家对这事的执着,令人出乎意料。 【186】孙女给爷爷准备早茶 “说什么了?”姚子业将冲好的茶搁了一杯放君爷面前,挑了挑眉梢。 君爷手捡盘子里一颗花生,抛进口里嚼了几口,看来大局在握,道:“没什么,只是孙靖仁觉得丢不起这个脸。” “这么说,他动用孙家力量了?准备拿囡囡的事威胁我们?” 面对姚爷的挑问,君爷鼻子里一哼:“他们能吗?他自己做的烂软件,还有脸说!既然给他脸他都不要脸了,也不需和他客气,直接扯破脸皮。”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的姚爷,风轻云淡地笑了一笑。 季云听他们两个说话,不知来龙去脉自然是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不忘表达有难愿意效劳的愿望。 “季班长,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你客气的。”君爷说。 君爷这话听似玩笑,可季云能听出里面的一丝认真,这足以说明,这回他这两个家世不错的老同学是棋逢敌手了。而他们当年这一班同学,感情叫好得不得了,如今一个个都是混出名堂的。季云二话不说,两肋插刀,道:“要我吆喝多少人都没有问题。不是一个班的,我都能帮你们叫到。” 等季云走后,君爷与姚爷继续协商这个事。 “我早些天,在你说要找人时,我已经先和我爷爷说了,以防真的孙靖仁与我们较起劲来。”姚爷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这个事如果牵涉到最后,请出最终的后台,必是要牵涉到老头子们那一代,先给老头子们说一声有必要。 “嗯。”君爷听后琢磨一声,“你爷爷觉得有没有必要和我爷爷沟通,是另一回事了。” 老头子们的心思复杂周密,如老龄古树的树根,庞大错综,他们这些小辈,往往是只能窥到冰山一角。 到了那天,陆老头忽然打了通电话给孙子,要其转告孙女,打算履行与孙女的赌约,到孙女的饭馆喝早茶。 一群退休老人,当年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功臣,纵使如今都退下来了,然而若是继续再呼朋引友,到饭馆里大摆宴席,不免给人招人闲话的借口。这群老头,到底是老到进棺材了都不忘谨慎。 当时君爷替妹妹盘算着,陆老头这回可能是会把在京城里一些顽固的老骨头都请出来看他孙女。毕竟,上回在山东老家摆的家宴,虽然邀请了老头不少生死与共的故友,但有些人,实在身体不行,或是仍身居要职,是没法长途跋涉去到陆家的老家赴宴。相反,这回在京城里聚会,陆老头想请什么人,基本上,除非对方病入膏肓,不然想拒绝的机会是没有的。 可到了后来,君爷他们才知道,老头子的想法更诡异。陆老头这不是请人家来看他孙女吗?却不明贴昭示,而是京城里一对老夫老妻要举办钻石婚纪念日庆贺典礼愁着找地方时,推荐了自己孙女饭馆。 也亏了妹妹这饭馆做的实在有名气,那对老夫老妻四周的朋友个个称好,连孙家人都称好。不然,妹妹第一关就得栽爷爷的诡计里面了。 蔓蔓接到陆老头递来的朋友人数,一扫,好家伙,打算是和她哥一样来宰她的。 不知老爷子是不是与她打赌输了赌约不服气,干脆学她哥来这一手,直接宰她。 早茶桌,五十台,预计能到来的宾客达四五百号人之多。 这样大的排场,只能是包下一个【画饼充饥】的分店。而且小分店还不足以满足。蔓蔓抽出了新近刚装修好的一家分店,与王学斌商量。 爷爷要和朋友一块来孙女饭馆喝早茶,她做孙女的若不好好招待,或是招待不周,扫的不是自己面子,是爷爷的面子。 蔓蔓向来是事不关己,反而紧张。 她一边是守在电话边,拿起支笔和纸,一边与王学斌通电话,讨论起细节,争取疏而不漏。 王学斌办事,有范慎原一半大刀阔斧的风格,另一半是自己独有的纤细,听出蔓蔓对这事相当紧张,先是建议:“这样,到时候我们这边先演练一遍的时候,你过来瞧瞧,看哪里还不行,争取正式开始前整改。” “行。”蔓蔓一口答应。 “喝早茶的方式,虽然我们饭馆在这方面拓展的业务时期比较晚。” 这是由于【画饼充饥】是靠饭盒起家,一早,还没有人力物力搞喝早茶一说,最多是早上卖一些小笼包子。后来应顾客要求,业务板块做大了,才在继中餐午餐都成功后开拓起了这方面的市场。 做早茶,不能说容易,有一些有名的餐馆酒楼,早茶偏偏没有做好。 一是早茶的菜样,比起中餐晚餐,还要更复杂一些,可谓是五花八门,哪一家早茶点不是上百样给顾客挑,吃的是花样。当然,质量一样重要。若有自己饭馆特色的招牌菜,更是如虎添翼。 二是早茶既然吃的杂,热闹,老年人小孩子居多,喧喧闹闹的环境,要杂而不乱,不容易。 三是最高端的早茶,仅仅不是在吃了,而是在氛围。俗话说的好,喝早茶,叫早茶,可不是真的只是喝的早,而是一早来喝后,客人们至少要呆上几个钟头,赖到中午吃午饭的时间都有。怪不得有些地方不做中餐晚餐,只做早茶。 “我们现在是和音乐学院的季老师合作搞民族音乐演出,我认为可以刚好拿来试点。”王学斌搬出了刚招揽的季云这个金牌团队。 的确,若是老人家真只是找一群朋友来喝茶也就算了,听自己哥的意思,这老人家且是拿她钱为一对朋友庆贺结婚纪念日,整个一借花献佛。 这样的话,如果饭馆里什么娱乐节目都没有为来客准备,是失礼了的。 幸好还有个季云,刚好解了他们这个燃眉之急。 “可以与季老师商量下,看能上些什么节目,预计,来的客人,倒不是全是老太太老爷爷,可能大人带小孩子来也不少。”蔓蔓揉着额头,她喜欢小孩子,但不意味不知道小孩子大都脾气大,不好带。尤其在京城,现在又都是独生子,小皇帝小皇女的。像她老公二姐的孩子东子,这样乖巧懂事不别扭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 王学斌对于怎么拿住小孩子,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的。 不管怎么说,有老人小孩在,这当天的安全问题,变得十分重要,增派人手,再三检查饭馆内外的设施。 如此多的事,蔓蔓焦头烂额。后来,陆夫人都帮她分摊了一半重任,关于那天早茶的菜点,就全是陆夫人亲手设计安排的。 姚夫人过来,则亲自帮她们张罗起了出席时要穿的衣物。 蔓蔓问自己的妈:“爸会来吗?” 陆老头给的宾客名单,当然不包括陆家人和熟悉得似一家人的姚家人。 “你爸会不会去难说,但那天是周日,欢儿可能会去。”陆夫人说。 因是陆老头自己那一代友人的聚会,朋友带不带亲属是朋友自己的事,但陆司令很可能是不来凑老头子们自己的热闹。 蔓蔓思摸着自己到场后没有几个认识的,八成又得像在陆家家宴那天,当猴耍了。 姚夫人看到她苦恼的样子,笑说:“你也别紧张。说不定到时候在那里遇到熟人了都说不定。京城那么小。” 问题是,她又不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而且,陆老头的交友范围,与她的又不一致。但是说回来,回忆起来,自己曾经,是有过一两个朋友,后来是与家人一起迁移到了京城来住,只是都断了联系。比如说小学时候的一个同桌,一个叫常云曦的小姑娘,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的时候与她同班,两人关系极好了,主要原因是两个小女孩都是戴着眼镜,被顽皮的男孩取笑为八只眼。 常云曦,记忆中,是个和和气气的,脾气特别好,甚至比她更好的小姑娘。 …… 那一天,陈孝义来到单位门口时,遇到了蒋梅。他原以为蒋梅是来找赵文生,说:“嫂子,我帮你去叫赵组长。” “不用。我是来找你的。”蒋梅慌忙叫住他说。 陈孝义站定了腿,转回身,是很稀奇地望了望她。 他和蒋梅压根算不上熟,只知道她是赵文生的媳妇。 蒋梅是一面急着要赶回单位上班的,匆匆从大挎包里面取出一包东西,递给他。 他疑窦顿生,双手当然不敢接,这光天化日的,要是被人瞧见,以为他和赵文生的媳妇有一腿,那还得了。 “接啊,陈少校。”蒋梅急得叫。 蒋梅的性子,向来是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 同时又是叫做光明磊落的。 陈孝义的迟疑没有道理,反而显得自己小人,再说谁不知道赵文生娶的这媳妇,之前可是暗恋赵文生十几年。蒋梅若是会对自己的老公变心,天都能变颜色。陈孝义接了过来,见是一个布包,隔着层布,摸着里面,像是个玻璃的圆罐子。 “东西到你手上了。可能我老公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我自己是过来人,对有些事有些人,就是看不过眼。你自己衡量吧。”蒋梅说,说完即回头开车走了。 陈孝义连叫她都来不及,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她送的,按她这口气,貌似她还是帮别人送的。 是什么人送的? 又是什么东西? 陈孝义光是想,都是想不出什么的只能是幻想。在单位里他不敢拆,免得被赵文生知道触了赵文生的霉头。等到下班了,他没有回部队大院,想找块隐秘的地方来拆这包装。 谨慎过头的他,漫无目的地一走,是走到了一处幽静的免费公园。 傍晚,不少孩子在这里嬉闹,还有,一些老人在这里散步健身。 他走到了长板凳上一坐,是看到了还有一帮人在比较宽阔的场地里头,拉起道红幅,像是在搞什么公益活动。 夹起腿,他打开了层层的包布,果然见是一个玻璃罐。 玻璃罐里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纸鹤,看起来颇为壮观。 他冷漠如石头的眼眸子一缩,心头一颤:纸鹤代表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这样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是蒋梅送的。蒋梅现在多大年纪了,而且工作生活两头忙,还要照顾孩子,让她折这样上千只的纸鹤送她老公赵文生,都不可能办到。一般有这种心思的人,只能是女学生。 谁送的? 眼前浮现那张红彤彤的苹果脸,两颊的红晕犹如这天边的朝霞,绚丽如云。 一个纯真无邪的女孩。 离他那么近,又是那么的远。 只记得最近与她的一次见面,就是那次买饭盒,之后,再也没有联系。 一个篮球,嘭一声,撞击到树干上,哗哗树叶子掉了一地。 他一惊,从恍惚的精神里回过神来时,发现眼前的场地,这个不大的小公园里的人,是都走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健身的老人,或是玩耍的小孩,还有那些搞活动的年轻人。望下表,大概已是吃晚饭时间了。 把玻璃罐用布重新包起来,不然这样一路拿回去,都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奇怪的目光。 当他起身时,整片空阔的场地里,只剩下他和两个年轻的女人。 那两个年轻女人,是预备将最后的一批物品,几个纸箱子,叠放到她们的两辆自行车上骑回去。 斜阳落到她们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明艳的额头的汗珠,以及气喘的云息。 她们像是劳累了一天,就不知是劳累了些什么。 陈孝义琢磨着等她们走了,自己再走,这样,没有人发现他手里还抱着个奇怪的东西,尤其是当他已经打开过知道是这样一样东西后。 陈石头到底是个万般喜欢别扭的人。 就在这时,本在他面前忙碌的两个女人中,其中一个,忽然捂住了肚子,痛得弯下了腰,坐在地上起不来。 “小邱,小邱,你怎么了?”另外一个女人,身体也不健壮,没能把几乎已经软倒的同伴拉起来,焦急地擦着头汗,回头刚好看见了陈孝义,喊道,“解放军同志!” 本是低头顾自沉思的陈孝义,这才发现了异状。人家都叫了解放军同志,他穿着军装,当然没法避开,军人的职责也不允许他视而不见。眼下顾不上手里抱的东西了,他撒开腿立马大步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来到她们两人面前,问。 “帮帮忙,帮我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或医院去,我背不动她。”年轻的女人说,“我看她这样子有点像是阑尾炎。” 陈孝义蹲下身,发现病人疼痛的右腹,先拿了瓶水包了条毛巾压着止痛。俨然,眼前这女人有点急救知识。于是没有再说,一把将那病人背到了自己背上。年轻的女人跟在他后面跑,一路跑出了小公园,截了辆出租车,开到了陈孝义的单位。 徐美琳接到陈孝义的通知,说是有个急诊病人要送到这里来,赶忙冲着办公室里还没有走的姚爷报告说。 姚子业今天被耽搁了一些事情,没来得及准时下班,听到徐美琳的报告,马上把笔套盖上钢笔,带人下去支援。 病人立马被送上来后,经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 徐美琳找到了和同病人一块来的年轻女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我叫常云曦,和小邱是朋友。”年轻女人说。 “病人现在要马上开刀,你能通知到病人的家属吗?还是说,你自己帮她签名手术同意书?” 常云曦听了后,擦着汗,有些困扰地说:“她的家人都在老家,只有她男朋友在这里。我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到她男朋友马上赶过来。这样吧,我先代她签字吧。不过,你们这里是——” 一开始跟随陈孝义跑,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貌似连挂牌处,写的也不是医院诊所之类。 “我们这里是部队的医疗队。给她开刀的医生你放心,绝对在三级甲等医院里,都是主治医生以上级别的人。”徐美琳说。 常云曦看了她两眼,似信又不大信,毕竟她笔下要签署的,关系到她朋友的性命。 姚子业一边和陈孝义等人商量,准备安排一个新进的研究生给这个急诊病人动手术。阑尾炎手术并不大不难,一般安排研修生足已了,同时是为了锻炼研修生。一边,姚爷是问起了陈孝义怎么会把陌生的病人送到这里来。 陈孝义为难地说:“没有办法,就在这附近发现的。本来想送这周边的医院,结果堵车了,怕耽误病情,只好送这里来了。” 徐美琳这会儿走进来和姚子业说:“姚科,病人的朋友说不敢签名,想先和我们这里的领导谈谈,确定一下手术知情同意书的细节。”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更重要的是,这个病人看起来,阑尾都还没有穿孔。不过向来病人及病人家属的考虑与医生的考量不同,姚爷能理解,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常云曦在徐美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把椅子一拉,她坐在了姚爷的旁边。按理说,一个女人,尤其是第一次见到姚爷的女人,百分之百,都是要对姚爷那张妖孽的俊脸露出惊诧神往的神情。 可常云曦没有,而且看常云曦这个样子,不像是装的,因为她连假装淡定的神情都无,整个一副严肃的好比大总统的脸部表情:“我看了下,有不少细节不是很了解,所以想和贵方的负责人谈谈。” 姚爷是被她一双好像锥子似的眼珠子,刺得脸上有丝发痛,心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何况是个女人不是个男人。 不止姚爷,其他在场的人,都是挺吃惊地看着她对姚爷的态度。 常云曦埋下头,开始在手术知情书上逐个字逐个字地挑出来,问,趴着脑袋的认真程度,不逊色于一个考古学家老教授。 姚爷本着耐心,本来还能耐下性子回答她一两个问题,到后来,明显感受到了她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没耐性地靠到了椅背上,手指敲敲桌台:“我说,你能不能抬头看下我。” 听到这话,常云曦仰起了头,一双乌木的眼珠,睁得特别的大。 姚爷看她这副样子,怎么瞧怎么奇怪,甚至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见到他,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都没有。 其他人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波动浮现在了姚爷身上,似乎是,姚爷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平生起了第一次质疑。 “你怎么了?你要我看你做什么?是要我记住你你是要给我朋友开刀的医生吗?将来如果我朋友有什么事,让我来找回你吗?”常云曦道。 她这话本来没有错,可在姚爷和其他人听来,似乎能让姚爷吐一口血。 “当然不是。”姚爷是个什么时候都十分镇定的爷,唇角微微一勾,“我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听清楚我要说的话。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故意刁难,拖延时间,最后,受苦的只能是你朋友自己。你可以再拖,再拖两个钟头,这样你朋友的阑尾穿孔了,到时候生命也危险了。” 常云曦看着他,义正言辞的,可以说被他这话激出了恼意:“我绝没有在拖延我朋友的生命时间。我也知道,她现在情况还不到穿孔。在这仅有的时间里,我必须确定我朋友的性命是交托在可靠的人手里。” 姚爷狭长的美睐一眯,终于察觉到她这是奇怪在哪里了:“你自己是学医的?” 陈孝义蓦地想起了这个女人给病人做的急救措施,判断准确,措施到位:原来是个同行。 可常云曦摆个头:“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这样质疑我们?” “你们这里,连个医疗单位的经营牌照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黑医?” 姚爷的脸当即一黑。黑医这名头,可是极不好听的。 在场的人,也都是一面脸黑,一面对这女人自始至终的大言不惭很是惊奇。 徐美琳听到她这么说后,正着急地想到去哪里翻出一些相关证件来证明。 忽的,姚爷却是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证件,啪,甩在她的面前:“这个我给你先保留一晚上,如果你朋友有事,你拿这个去部队里哪个部门都能告我。” 姚爷这举动,震到了在场所有人。 军官证,姚爷的军官证,可不是其他人随意能碰的。因为姚爷的这张军官证,可谓是姚爷的金牌身份,是能出入到许多人都没法出入的重大场所。 “姚科!”刷的站起来的,一排人。 个个都怒瞪起了常云曦。 在这般大的压力下,若是个寻常女人,早就该乖乖道歉认错,将证件归还给姚爷。 可常云曦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在姚爷把军官证甩到桌上后,她马上已伸出手,将它收起来,看也没有看,直接放在贴身口袋里说:“你放心,即使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只要我朋友不出事,我懒得去知道你是什么人,会还给你的。” 这女人要么是来路很大,要么是少根筋,这种话都敢当着爷的面说。 姚爷已经断定这女人的神经是不正常了,尤其是当她看到他的俊容时居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行。但是我的证件在你手里,按照部队规矩本来是不允许的,所以,你今晚必须留在这里。” 放完这话的姚爷,在眼前这个神经有问题的女人埋低的头顶上瞅一目,抓起椅背上的军衣外套,旋身一阵风出了办公室。 众人都知道姚爷这是被气得暴走,一个个慌慌张张跟着出去。其中,那个上手术台的主刀医生压力最大了。姚爷是拿自己的军官证给他护航来着,如果他的刀下出什么事,十个脑袋都不足以谢罪。 陈孝义,算是第一次看见姚爷如此粗率,跟在姚爷一步远的距离,有些歉意地说:“没想到是个很刁难的病人家属。姚科,不然拿我的军官证把你的换回来。你的军官证,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算了。”姚子业一句话打断他,穿上秋衣外套,系上金属钮扣时,似乎已经不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只说,“回家都这么晚了,你自己一个人做饭?到我家里吃吧。” 陈孝义只思摸了下后,应好。 两个人随后进了电梯,到了楼下,前去开车时,姚爷忽然冒出一句:“你说她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陈孝义肯定是被领导的这个问题小惊了下,因为领导看起来真是很介意被个女人忽视了容貌的事,很是谨慎地答:“我想是的。” 姚爷,过了会儿,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慢吞吞地说:“我这是觉得她眼睛好像有毛病的样子,没事睁那么大,却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孝义只祈祷他别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了,只会越描越黑,自己作为部下也难做。 可姚爷口头上说没事,却似乎真是对这事执着了起来:“我敢打赌,她眼睛绝对有问题!” 陈孝义:…… …… 到姚爷家蹭了顿饭后,走下楼梯时,陈孝义刚好碰到蒋衍,顺便在蒋衍家里坐了会儿。与蒋衍和蒋衍的媳妇蔓蔓坐着磕茶,说着说着,即说到傍晚发生的事。他捡着其中的要素说,不会说到姚爷的头上。 “常云曦?”蔓蔓听到这个深刻留在自己小时候记忆里的名字,抬起头来,有些兴奋有些惊喜,感慨,“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 “你小学时候的同学?”听见她说认识那个奇怪的女人,陈孝义也很惊讶。 “她戴着眼镜的,脸蛋有点瘦,下巴有点尖。不过,女大十八变,她现在变成怎样,不见着面,我也不敢确定。”蔓蔓说。 陈孝义拿蔓蔓的话去比对自己见到的常云曦长大版,发觉,很像。 “这个不难,明天我帮你问问她是不是记得你。”陈石头是个热心人,这会儿完全忘了自己领导和常云曦今晚的过节。 蔓蔓高兴的,写下了当年就读的小学校名与班级号,递给他拿去给常云曦求证。 到了第二天,陈孝义一早来到单位,得知昨晚的急诊病人已经完全脱离险境,首先大家该感到高兴的是姚爷的军官证安然无恙了。陈孝义本想为蔓蔓这事私下找常云曦。未想,姚爷居然也早早到了单位。 姚爷当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军官证,自己的部下是什么样的才华他一清二楚不担心。他来早了,是想昨晚夜深可能彼此都看不清楚,今天大白天的亮光,总能瞧出个名堂吧。究竟那女人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陈孝义只好又跟在领导的屁股后面,进了病房。 病人是睡着了,趴在病人床边的病人家属,也是睡着了的。 听到一阵轻声的呼噜,像是从病床边发出来的,姚爷皱皱眉,示意部下把那女人推醒。 陈孝义让一个护士去叫醒常云曦。 被推了两下后,常云曦抬起了头,像是没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几个,然后又拿指头抹抹眼睛,起身,走,一直走,直线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她的头,嘭,直接撞到了白色的墙壁上。 “你,你没事吧?”离她最近的人,连忙扶住她问。 常云曦摇摇头:“我的隐形眼镜好像掉了。” 众人听到她这答案,一惊。陈孝义更惊,昨晚上自己领导和自己打的赌约历历在目。姚爷没有理由这刻不洋洋得意了:看吧,我就说她眼睛绝对有问题。 等进了洗手间洗把脸,常云曦旋身出来时,是在鼻梁上戴上了一副备用的金丝眼镜,看了他们几个一圈,尤其是在姚爷那张脸上看了一下后,好像确定了是昨晚上的人,道:“哦,对了,你的军官证,我没有打开过,现在还给你。” 姚爷看她这样子,听她这话,明显脸又黑了几分:“你确定看清楚是我了?” “怎么可能不是你?这里面的人,就你长得好像一棵草一样。”常云曦说。 大意是夸姚爷长得最俊长得最美,但是,用草比喻…… 姚爷直接抽走她手指间的军官证,旋身又走,发誓再也不和这个神经有毛病的女人说上一句话。 常云曦看他走掉后,好像觉得姚爷才是有毛病的那个,对陈孝义说:“你们这领导,是不是讨厌人家说他长得漂亮啊。” 陈孝义等人已经无法用任何词汇来形容她粗条的神经了:女人,你说的全反了。 接下来,常云曦从陈孝义口里得知了蔓蔓的事,点着头,说:“你说温蔓,我记得。” 这样,两个小学时候的同学,成功重聚在了一起。 让蔓蔓更惊讶的是,在她和常云曦未来得及私下会面之前,在陆老头在她饭馆里办的早茶会上,已经与常云曦先见上了面。 大清早,五六点钟,秋日的阳光已经爬的有些晚。蔓蔓多穿了件羊毛开衫,走下老公开的甲壳虫,刚仰起头,就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骑着单车,帅气地在自己面前驰过。 单车离她不到一米远的距离忽的刹住,骑单车的女人回过头,对着蔓蔓仔细地看了会儿后,指道:“温蔓?” 知道蔓蔓现在不戴眼镜了,且怀孕了,变得怎么样了,都是陈孝义告诉她的,不然常云曦也没有办法一下把小学同学认出来。 蔓蔓同是聪明的,心有灵犀的,被她这样一叫,立马醒起她会是谁,月儿眼笑眯眯展开:“是我。常云曦。” 常云曦立马推着单车走回来,风拂打她有点打卷的刘海,戴了隐形眼镜的她,眼珠显得有些大,一张脸,有些尖,有些瘦,但是红扑扑的,很是明艳,而且说起话来,一如蔓蔓当年记忆里面的印象,无拘无束,对任何人都似乎没有一点防心,像婴儿一般清澈的眼眸。 “你没有变。”蔓蔓握住小学同学的手,说。 常云曦笑一笑,看着蔓蔓怀着的大肚子,羡慕起来:“你都结婚了,快生孩子了,我还光棍呢。” 刚好蒋衍走过来,蔓蔓向她介绍:“这是我老公,姓蒋。” 蒋衍对媳妇的朋友,都是认真对待的,一本正经地和对方握手,表达友好。 “你怎么到这里?”蔓蔓问。 常云曦道:“哦,有人邀请我到这里喝早茶,我就来了,凑凑热闹。” “哪里喝?”蔓蔓一惊。 “这里。”常云曦指着近在眼前的【画饼充饥】,突然想到了蔓蔓他们怎么也在这里,惊异,“你们也是被人邀来喝早茶?” 蔓蔓总不能向小学同学夸耀自己是这里的老板,点头:“是的。” “真巧啊。”常云曦叹。 蔓蔓觉得该说巧的是自己,而且,常云曦怎么会被邀请来这里喝早茶呢。印象里,常云曦家庭很普通。 相比下,常云曦可以以为她这是嫁了个好老公,是被老公带过来参加早茶会的,因此并没有任何怀疑。 ------题外话------ (*^__^*)这里再出现的人物,都是收尾用的了。(*^__^*) 【187】斗茶 两个小学同学时离多年后见面,话语自然非常多。 这一路走来,来的宾客还不多,但为了方便说话,蔓蔓直接把小学同学带进了【画饼充饥】的经理办公室。 “蔓蔓,你怎么可以进来这里?”常云曦好奇地睁大了下眼,飞眨的眼睫毛露出一丝聪慧和狡黠,“这里是人家饭馆不让外人进入的地方吧。” 蔓蔓早想好了台词,道:“我一个朋友在这里当经理,这不先和他借个地方休息。” 常云曦笑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两个深迥的酒窝,格外明亮:“蔓蔓,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每次搬的谎言总让人觉得特别蹩脚,让人哭笑不得。这经理办公室能随便借的吗?” 蒋衍站在饮水机边给她们两人倒水,一听常云曦这话,不免都一笑,心想:这女人,是少数之中十分了解他媳妇的。怪不得两人时隔多年没有联系关系仍这般好。 蔓蔓扁扁嘴:“反正我这么说了,你信不信由你。不然,你能以为我怎么了?” 赖皮的蔓蔓。 蒋衍从媳妇身上突然看见了大舅子类似的影子,笑着把水端到媳妇手里,吩咐:“先喝口水暖暖身子,刚来时天气挺凉的。” 常云曦虽然对蔓蔓的说辞产生十二分的质疑,但也绝不是要为难刁难老同学,借着蒋大少这话转了话题,向蔓蔓眨眨眼:“你老公不仅外表好,对你又这么贴心,你从哪里找到的好草?” “你说的真是对了呢。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除了外表好,贴心以外,没有其它优秀的地方,你认为是好草吗?”蔓蔓意味深长地说。 蒋衍为此打了个小小的寒战:媳妇这是在埋怨他当初一开始隐瞒自己的身份。 常云曦却也是个聪明的,眼珠子在他们夫妇两个身上溜一溜过去,道:“如果真是被你捡到个大便宜,你首先该感激的是他了,可不是?” 蒋衍连连点头称是,一下对这个常云曦的好感再度倍增,心里承认:媳妇这老同学,与媳妇有五分以上的相像,说话都爱一针见血的。 蔓蔓翘起嘴角,不予置否,蹭到了常云曦身边,握起常云曦的手说起了家常。 “我们多少年没有见了?” “十五六年了吧。” “你到北京来后怎样?现在都在做什么?” “我爸在六年前因肝癌去世了,我妈去年倒在工作岗位,没有能救回来。现在我一个人住。” 突然听到这些消息的蔓蔓,怔疑的,吃惊地看着她的脸。 常云曦脸上的笑始终微淡,其中,或许夹杂了一丝忧伤和惆怅,却不会掩盖掉她的豁达胸襟。 “现在我的日子,过得很充裕,鲜少有时间想一些其它东西。”她说。 “你现在什么工作?” “在志愿者协会工作。” 蔓蔓小小地缩圆嘴唇:“很伟大的工作。” “什么伟大?”常云曦笑,略勾起的唇角显得有些自嘲,“其实,主要是满足自己的需要罢了。帮助别人,自己也感到快乐。”说完,她看向蔓蔓:“你呢?嫁人了,就跟你老公一块到北京来了?我记得最后一次和你联系,你说你一个大学同学,要来北漂,或许你会跟着过来与我见面。” 蔓蔓因她这话粗算了下时间,与常云曦最后一次有通话记录里是有提到北漂的事,那时候两人还说好她上北京的话常云曦会来接她,可是后来常云曦完全失去了音信,时间,刚好是六年前,刚好是常云曦父亲去世的日子。一切事情的因果,似乎都有了解释。蔓蔓避开了敏感的创口,答:“喔,你说的是初夏,她是你走后,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了。下次我带她给你认识。对了,她老公,就在这家饭馆当经理。” “是啊?”常云曦打量办公室内部宽敞优越的环境,道,“看得出你们都混的不错。【画饼充饥】这个名字,现在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我都听不少朋友提起过它,却是不知道原来是你朋友开的。” 蔓蔓差点没有忍住说是自己开的。 砰砰。 两声优雅富有节奏的敲门。 蒋衍走去开门,前面进来的人是王学斌。王学斌见到蔓蔓,就说:“原来你真在这,我们刚打你手机你都没有接。” 这话说的太快,蔓蔓都来不及向他使眼色。 常云曦表现的,若无其事的:“蔓蔓,这个又是你朋友,又是这里饭馆的经理?” 蔓蔓有气无力的:“他是我师哥,也是这里饭馆的经理。” 那一瞬间,蔓蔓觉得自己要在小学同学面前被扒掉整层皮时,幸好后面出现的季云拯救了她一命。 季云进来,一见到常云曦,明显是认识的,眼睛一亮:“常干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来这里搞公益活动的吗?” “季老师,你呢?怎么会在这里?”常云曦同是惊讶,继而一想,“你来这里做表演?拉二胡?是公益免费的?还是这里的人出多少钱请一个场次?” 听这两人一句一答,都知道他们是因为一起做公益活动认识的。 “我现在带个学生乐团与他们合作表演项目。如果你是在这里喝早茶的话,能有幸听见我们的第一场现场演出。”季云微微鞠躬的优雅的模式,露出邀请的诚意。 “这个——”常云曦歪着头,似乎有点儿摆起了退堂鼓。 俨然,她并不知情今天早上的茶会,不是日常的喝早茶,耳听楼下一群群宾客接踵而至。可她现在想跑,俨然也不合时机了。要跑,可能需要在茶会中途,客人们都比较疲倦不会留意的时候走掉比较合适。 王学斌带季云,是来找蔓蔓合计最终的表演曲目的。在他们几个人商量的时候,常云曦走到了窗口避嫌。手指掀开覆盖整面窗子的窗帘一角,往下俯瞰,见三三两两的人在门口出入,其中,她迅捷地扫到了熟悉的人影。 只因那人,如她自己所说的,是她见过的长的最俊最美的一条草了,走到哪里,那都是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一个最瞩目的舞台灯光。只是那脾气,似乎不怎样。 姚爷是和一群朋友一起到达的。 喜欢放炮的高大帅,搂住姚爷的肩膀,侃侃起了近些天在哪里窃听到的小道消息,称:爷,听说你被某女给忽视了,是真是假?是个眼睛老花了的欧巴桑吧? 无疑,高大帅此话一出,周边的几个,都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的人: 君爷冰冷的眸子霎时破冰。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弟弟,彼此互瞪了好长一会儿的时间,感觉是天方夜谭。 论姚爷自小到大能被女性忽视的机率,为零。 陈石头是落在尾后,拿帽子压住脸,不希望被众人发现而来追问他有关姚爷的事是真是假。 姚爷半眯的眸子,蕴藏着凶狠的涛浪,给高大帅使出去的眼神很明显:你找死!然这神色,他自然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的。嘴角衔了一丝恬淡的:“高大帅,你这是做梦了是不是——” 话突然赫然而止。 众人一场吃惊,跟随姚爷的余光往上面一瞧,见二楼的窗口上屹立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女人的脸说实话,长的很普通,可是这年纪怎么看都不像老花眼了的欧巴桑。 高大帅都一小惊,没有想到传闻会是真。 君爷,直接拿指头敲了下陈石头的胸部,暗道:是她? 看见常云曦会出现在这里时,陈孝义一样很是惊讶,但是没法对君爷撒谎,只能点了点头。 众人本想着这女人今刻再见到姚爷,会再来一个有趣的四目相对,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红之类的给众人娱乐眼球,可是没有。 常云曦的目光早越过了他们,定在了后面走来的另一帮人身上。 后面这帮人的阵势,俨然要比他们这帮人大多了。姚爷他们不过是群年轻人,而后面走来的这帮人,里面因着两个倍受尊重的老人,沿路不断接到充满敬意的欢迎声。来的这群人,正是孙家人。孙家爷爷孙家奶奶,这次都从家里出来了,带的是三个孙子:孙靖仁、孙枚和张晓亮。其中,孙靖仁,又只带了温媛过来。 明知道这次茶会有他们陆家参加,却专门带了温媛过来,孙靖仁存的什么心思,而且是从哪里得知到他们陆家的情况,一目了然。 君爷冷冷的眸在温媛身上淡然若是没有在意地扫过去一眼后,冷冷地收了回来。 只这样一眼的瞥视,温媛都能感受到周身遭受袭击的寒意。 他不高兴。 自然的。 温媛心头一颤后,嘴角挂钩出一个弧度:她要的,只要是他能看得见她的存在。 “云曦,你看到什么了吗?”蔓蔓问。 常云曦的脸,在窗口照射下来的一束阳光中,显得一丝白皑,眸中有稍微起伏的波澜。 季云走过去,跟随她的视线望到下面,见着两帮人马,再看常云曦的脸,眼里若有所思的,轻声说:“常干事,是不是风大了,站在窗口吹风着了凉可不好。” 如此近距离的声音,常云曦被一惊,醒了过来,看都没有看他,直走回蔓蔓那里,说:“我好像看到你妹妹了。他们叫她温媛。你妹妹也来北京了吗?” 关于自己已经脱离温家,以及温家陆家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蔓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老同学详细解释。 而在楼下,本来和老伴一块走着的孙家奶奶,忽然停住了脚,往窗口仰视了会儿。 “奶奶?”搀扶老人家的孙枚,讶异地问老人家是怎么了。 孙家奶奶低下头,扶住膝盖说:“没什么,关节痛的老毛病犯了。”说罢,嘱咐跟在身后的老员工:“李婶,你帮我把车里备用的药膏拿过来,我贴膝盖头。” 听到她这么说,孙家爷爷发话道:“贴药膏怎么能在人家饭馆里贴?这样,李婶,你扶她回去到车里面贴吧。” “好好。”李婶忙应道,与司机两个人,从孙枚手里扶过了孙奶奶,往停车的方向走。 孙奶奶等一帮孙子跟老爷子走远了,才敢用力一抓李婶的手,厉声问:“可是把她骗出来了?” “是。”李婶一面用力地点头,一面笑着说,“奶奶不是刚在窗口上也看见大小姐了吗?” 听到她这句大小姐,孙奶奶是万分警惕地一皱眉,道:“小点声。老头子都还不知道我把她叫来了。”话是这么说,孙奶奶却是十分满足地溢出口气:“这样,你等会儿,找个地方,在这饭馆里问个地方,让我和她私下见见面说说话。” “好。”李婶连忙答应。 二楼,蔓蔓捡了些概要的,与常云曦解释了一些自己的故事。这常云曦听了她的故事后,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惊奇的神态,只轻轻的一声“喔”,宛如感同身受一样。倒是让其他人纷纷把惊讶的目光转向她。 常云曦拿手拂了下额发,笑:“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接着认真地问蔓蔓:“这样一说,你现在和温家人有联系的,只剩下你养父了。而这个妹妹,你是不准备再认了,是不是?” “她和她妈的做法让我寒了心。”蔓蔓道。 常云曦避重就轻:“你养父对你确实是好。我还记得我那时候到你家吃饭,你养父非要到菜市场给我们捉一条活鱼,那时候你和我的家境都不怎样吧。” 蔓蔓点头:温世轩不仅对她好,对她的朋友都很好。 见时间差不多了,一群人准备下楼去。 蔓蔓和蒋衍走在前面。常云曦落在后面,有点想躲的趋势。季云回头看她一眼,走到楼梯口,遇到了君爷姚爷等一帮人,打了招呼。 高大帅直喊:“季老师,我们都是来听你的二胡表演呢。” “客气,客气。”季云儒雅的笑容,同样能射杀女人的芳心无数。 高大帅心里暗道:这爷的老同学,怎么和爷一个样的帅,让他在这里面怎么混下去? 常云曦慢吞吞地扶着梯扶手走下来,仍是避免不了与他们一帮人打了个照面。这个照面一打,几乎听说了姚爷丑事的人,为了更近距离看清楚她是什么模样,都往她脸上拼命地瞅,睁大的眼珠子,都活像放大的摄像镜头。 站在他们两派中间的季云,好笑地问他们:“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三个字闪电般的反应,令众人,都看向了冷不丁出了这句声的姚爷。 常云曦都能听到这株好草十足埋怨憋屈的口气,刷了下眼睫毛:她得罪他了吗? 接着,她说:“我有个朋友得了急性阑尾炎,有幸得到这位陈少校的大力帮助。” 指的是躲在后头的陈石头。 陈石头没想到她眼睛居然这么尖,竟然把他活生生挖出来了,这下好了,她这话一说,他八成又得被领导给怨上。 姚爷的心情确实不大好。这女人竟然再次直接忽视掉他。 常云曦却觉得直接忽视掉他很正常,因为他都先说了不认识,既然他都挂名了勿扰的牌子,她又不是发骚的女人,当然不会去骚乱他。 一时间,楼梯口充斥的气氛十分诡异,电流声滋滋滋的响。 蔓蔓和老公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发现小学同学没有跟来,只好往回走,挤进他们一帮人拥堵的地方。 君爷看见妹妹都进来凑热闹了,有点惊奇:“你回来做什么?” “我来找我同学。只准你有同学,不准我有同学吗?”蔓蔓理直气壮地驳回他的嘴。 听到她说常云曦是她阔别已久的小学同学,一个个,除了牵线的陈石头,都是意外的表情。 常云曦不无意外地接到君爷深意地一个瞅视,那丝冰冷的含有戒备的打量,似乎是先要把她骨头吃透了,才准放行。 这样的眼神,顿然是让常云曦心里一抖。 此时,受邀的宾客已是来得差不多了,蔓蔓又在门口遇到赵文生一家。 蒋梅说:“路上遇到塞车,不然能早点来,说不定能帮上你点什么忙。现在你还需要帮些什么忙吗?” 老公的二姐就是个热心肠子。 蔓蔓连忙摇头答着不需要。 赵文生把东子抱起来,因为里面的人越来越多了,怕孩子乱跑影响秩序。 偌大的场子里面,摆了五十台坐席,并没有规定说来客坐在哪里,都是随意就坐。但都一般是一家亲戚坐一桌,或是彼此看见是熟人挨在一块儿。总之,整个会堂十分热闹。孩子跑来跑去熙熙攘攘。这种气氛,竟然一点都不逊色于陆家在山东老家办的家宴。 蔓蔓最终与老公亲戚以及自己家亲戚坐了一桌,中间不忘腾出了给常云曦的一张位子。因为看起来常云曦并没有在这里找到邀请自己来的朋友的样子。至于自己的妈陆夫人,是与姚夫人,和赵夫人云姐等一帮人坐一桌子去了。 常云曦其实想走,但是,看这情况一时半会溜不掉,被迫坐下来。她刚坐下来,就听一个声音说:“常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问她这话是高大帅,不过她看出来指使高大帅的是另有其人。 姚爷坐在高大帅身边,低眉,闲逸,偶尔抬下的目光,是像锥子往她脸上钉。 蔓蔓可不高兴高大帅为难自己的同学,抢着说:“我邀请她过来的。” “哦,对,你们是小学同学。不知道常小姐算是哪里人?”高大帅不用爷吩咐,对常云曦的身份来历也挺好奇的。 因为他们压根不信,常云曦会是蔓蔓邀请来的,蔓蔓若是邀请自己朋友来凑这个热闹,早把初夏先拉上了的。 常云曦知道自己始终避不过了,倒是不隐瞒,说:“我不是北京人,是南方人。我父母后来到京城工作,把我带了过来,所以现在久居在了北京。” “原来是早期的北漂一族后代。”高大帅有感而叹,“常小姐在哪里工作?” 感情这是盘问人家家底,又不是相亲,蔓蔓瞪眼高大帅:“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交个朋友嘛。”高大帅说着还摆了个亮丽的POSE,“反正我单身,她也单身。”刚说完这话,他感到了脊梁骨上一道寒风,不知道是谁的怨气喷到了他这里,令他一寒战。 “哈哈。”为了出席表演,在头发上抹了发油,更加光鲜照人的季云走过来,大笑两声拍打高大帅的肩膀,道,“想追常干事,你就打消这个主意吧。你没有看见她尾指上戴的那枚戒指吗?” 独身主义? 高大帅一愣,想来是生平第一次遇到一个崇尚独身主义的女人。 姚爷眯锐的视线扫到她小指上那个毫不出色的小银戒,他本以为只是装饰用的。 蔓蔓接到老公疑问的眼神,摇摇头,表示自己对常云曦的这方面毫不知情。 桌上的众人,再看向常云曦时,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貌不起眼的女人,竟是周身团绕了层雾似的,让人感到了一股神秘。 这时,应该是有什么大人物进场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蔓蔓他们也不例外。 掌声如雷。 “林老,林老夫人。” 在几个一马当先,冲上去搀扶到场老人家的身影中,蔓蔓望见了赵夫人的身影,便是可以问赵文生来人是什么人了。陆老头虽然说是给一对老人办结婚纪念日,但具体这对老夫妻是什么来历,她作为小辈自然不知晓。 赵文生通过蒋梅告诉蔓蔓:这对老夫妻赵夫人之所以认识,因为是赵夫人所在单位的老领导了。因此这两位老人是部队里有名的科研领军者,是中科院院士。地位在军中、中央领导层中,都是很不一般。具体到两老若是有哪个身体有点不舒服的,中央都要派领导亲自去探望。 陆老头俨然是费尽心机把这两位军中元老请出来。 蔓蔓正猜着自家爷爷是又和她在玩什么游戏。 老一辈的都到席了,最德高望重的,都是坐在首位的一张圆桌子。孙家、姚家、陆家,都名列其中。 蔓蔓知道今天来的贵客远远不止这些,但具体是些什么人,一时想全部了解是不可能的。而且她对这些大人物接触不多,向来也觉得无关于自己,于是只和常云曦说话。说起来,她和常云曦到了现在,在性子等各方面仍是比较相似的,谈起来没有隔阂。 直到,主席台那边,突然说要办什么活动。 具体规则,是某个主持人,拿了支话筒说:大家都是来祝贺林老和他夫人的钻石婚纪念日,但是,林老和林老夫人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不收礼的。既然不收礼,但是不意味不收大家的心意。而表达我们对两老恭祝心意的方式多种多样,经我们这些组织者协商,通过了两老的同意,因而来举办这个茶会的同时,为给两老的结婚纪念日热闹热闹,同时弘扬我们中国的古老文化,让在场参加茶会的嘉宾们中,没有当爸爸妈妈的年轻一辈,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未成年的就不包括了,其他的年轻人,都出来给两老表演点节目。 主席团突然说是要让年轻一辈的出来表演节目。 没有当爸爸妈妈的年轻人都要出来露一手。 十八岁以上的单身汉们,刚结婚还没有孩子的,都纷纷脸上布满了黑线:这分明是,老头子老太太们闲着没事,专门想出来整孩子孙子的想法。 蔓蔓这一桌的,被规则给圈住了的人,一个个都望向蔓蔓: 你明知道,事前都不通知。 蔓蔓大呼冤枉:自己压根没有被老头子通知过这个事。 而且,最恐怖的是,陆老头竟然可以超越她,直接控制了她饭馆的人,与她饭馆的人背着她搞了这一手。 她爷爷果然是个超级怪物。 负责联络的主持人来到他们这一桌点人时,蔓蔓指向自己的肚子。 “孩子没有出来的,不算。” 蔓蔓当场切齿:俨然陆老头早预备好把她给圈住在陷阱里面了。 在场的宾客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蔓蔓他们这一桌对比赛表现的不情不愿的,许多人,反倒都露出了雀雀欲试的神态。先不说,首先在老一辈面前露一手,只要露的好,为抛头露面,名气大增。更别说主席团公布的冠军奖品,十分丰厚,令人垂涎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主持人很会调动场中气氛,先露个料:“先说我们女性选手团中,如果获得优胜的选手能得到的奖品,将是从林老夫人手里得到林老夫人亲手书写的一副对联。” 据闻,林老夫人的父亲是中国草书学派中十分盛名的一名学者,其字现今所存在世上的数量远远不够十幅,价值不言而喻。而继承了父亲一手好字的林老夫人,加上年岁已大,如今一副字画的价格,一样是没法用金钱衡量的。 蔓蔓由此得承认:她爷爷够阴险,居然这种杀手锏都拿得出来,引诱到她都想全力一拼。 具体是什么样的比赛呢? 只见一排工作人员,先抬了一排白色屏风,搁置到了宽阔的场地上。接着,在屏风后面,是摆上了一排桌子,应该是为选手们的操作台,然后,又有一排服务生,将一套套茶具和茶叶,先端给所有在场评委们过目,确定没有掺假。 到今,大家都看明白了,这是比赛——斗茶。 规则相当简单,今天到场嘉宾中,符合参赛资格参加比赛的女性选手,共三十六名,每两个人一组为单位进入比赛,即一共分为十八组进行团体比拼。 选手们都到了屏风后,再进行抽号,拿到比赛选手号数,到达与号数对齐的操作台进行操作。观众评委们被屏风挡着,只知道号数,并不知道选手号数对应的是哪个人。选手们在屏风后进行斗茶,观众们只能闻到茶香,看到水气茶气在屏风上图画的影子,最终,各位选手冲出来的茶,由服务生端到各观众席台,由各位观众评委进行不记名投票,每人一票。 比赛规则一公布出来,选手们立马进行自由组合。 蔓蔓二话不说,拉了自己的小学同学。 “蔓蔓。”蒋衍先给自己媳妇打点防御针,“比赛重在参与。” 固然,他知道,林老夫人那副对联,对于喜好书画的媳妇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如果不能得到,蔓蔓的失落感肯定很大。但是,今天能受邀来到这里的人,大都是家里长辈为高级知识分子,本人也都是自小受过长辈的精心培育。论斗茶等文化手艺,必然不差。 岂知蔓蔓小媳妇的底气还挺足的,朝老公信誓旦旦地说:“若只有我一人,我不一定能赢,但有云曦在,没问题。” 这话把常云曦捧为茶王的成分都有。 常云曦听到众人把目光射来,连忙解释:“蔓蔓这么说,只是因为我家以前是开茶铺的。” 茶铺老板的女儿? 这话,刚好被隔了一张桌的孙枚和温媛听见了。温媛今年虚岁刚满十八,勉强获得比赛资格,便是与孙枚凑成了组合。 对常云曦,因为当时常云曦和蔓蔓做同学时,温媛年纪还很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印象不深。但是,现听到常云曦这一句茶铺,她宛如是记起来了,当年自己姐姐的一手茶艺,还是姐姐这个同学教的。 “怎么了?”孙枚问她,对常云曦自称的茶铺老板女儿,很是不屑,觉得这种身份都能夸耀的常云曦,简直是鄙陋得可以。 温媛摇摇头。因为她不知道孙枚的茶艺怎么样。而论在家里冲茶的茶艺,她向来和蔓蔓是不分上下的。谁让她们那地方,那老家,家家户户都爱喝茶,谁家到谁家家里做客,谈的话题少不了茶叶。不会冲茶不会喝茶不会品茶的,都不能算是她们那里的人了。 来到屏风后,各组拼茶艺,中间是没有隔板挡住视线的。公开抽号,哪个是什么号数,一目清楚。 蔓蔓一组抽到了九号。温媛她们一组抽到了八号。两组毗邻。 各组同时进入自己的操作台。 常云曦挽起了袖子,与蔓蔓商量怎么配合。孙枚则直接指挥起了温媛做事。 两个组的合作方式迥异非常,令在后台的工作人员都不禁侧目。 应说前台的观众们被屏风挡着看不清楚,身在后台的,不参与投票的工作人员,比如王学斌和季云等,那都是有了先睹为快的福利。 一排子斗茶的茶女望过去,容貌五官,不乏有出众的,但是,看斗茶,可不是看人长得好不好看。有些长得好看,却在这方面不能得心应手的大家闺秀,比比皆是。而且,斗茶这功夫,最奇妙的是,能让人一瞬间忘却了泡茶者的容颜,只记住泡茶者那一手漂亮的、优雅的、福有气质的身影。 不过几分钟时间,后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都集中在了九号桌。 蒸蒸的水热气,熏着常云曦的手。她的手,皮肤不算白皙,手指也不见十分修长美丽,甚至在指头,指间,都能见一层薄薄的茧。但是,那团团的热气,犹如云雾,裹着她的手,使得她的动作宛若在仙雾中动作。 白鹤沐浴,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打开杯盖细闻香味为梦里寻芳,芳香茶气飘溢四周时已博得众人掌声。 后天几个寥寥的掌声,同时刺激到了前台的观众席。此时屏风后面出来的茶香,已经四溢,虽然大家并未看见比赛选手的脸,但是都为其中一股十分特别的幽香感到兴奋。 “看来今天有高手出席。”闻着沁人的茶香,林老先生满意地调侃自己的夫人,“看来,都是你的字的功劳。” 同桌上,姚老头也调侃起了陆老头:“我没有孙女,你说你孙女进入比赛了,能不能拿到林老夫人这个字?” “不知道。”陆老头卖个关子。他只知道,光是要引诱出自己孙女出马,自己已经花费了大量的气力。可以见,他对自己孙女的信心,那是不一般的大。 同席上,各位老人,对自己的孙女,也都是抱了极大的信心。 孙家爷爷,因此对孙奶奶说:“我看,这股茶香,八成是我们孙枚冲的了。” 孙奶奶心里却是怀了一丝不确定,今天如果知道要斗茶,没有安排常云曦过来,那胜利肯定必属于孙枚。但常云曦来了后,一切难以定论了。因为,孙家独道的茶艺,如今不同组的两个选手都具有。 屏风后面,在常云曦的茶香先出来博得众采,获得先发制人时,孙枚却是突然愣了一般。 温媛不理解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她,这茶炉上煮好的水,已经沸了三声,若不再动作,等于误了最好取水的时机。 孙枚听到她这句提醒,眼睛仍不忘锐利地往常云曦脸上钉上一目,摆回头,似是不满温媛,实际是鄙夷某人不屑地说:“你担心什么?再怎样,不管是不是茶铺的,能比得上我们孙家历代从祖上茶王那里流传下来的斗茶功夫吗?” 【188】比兰 孙枚的茶香飘散出来,竟是不比常云曦的差。 众人皆是惊疑不定地望起了两组的操作台。 温媛唇角微妙地勾起一弧度:未想这孙枚是千金大小姐,却还深藏了这样一手,真不可小看。 蔓蔓眉毛则一微蹙:这惊的倒不是不信自己同学的手艺,而是,刚从孙枚泡茶的动作看,与常云曦的几乎一模一样。 按理说,常云曦在南方,孙枚在北方,南北地方差异几乎遍布所有文化,茶文化不例外,两人应该是不一样的风格。 季云优雅沉定的眸光,在常云曦那张缄默的面容上扫过时,一闪。 “季老师,你说会是怎么回事呢?”王学斌贴在他耳边问。 “我也不知道呢。”季云笑笑,小酒窝十分清浅。 闻完茶香,认为可以的话,随后是要将茶依次斟入几个巨大的茶碗中了,叫做“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而这次的比赛关键,就在于此。由于评委太多,不得让参赛选手将茶水先斟入大的公碗,到时候服务生端出去时,由每个评委自己舀一小勺品尝,不分茶杯了。如此一来,怎样在主办方提供的有限茶叶中,提供巨量的茶水,并且由始至终保持最初最美最浓郁的茶香茶味,要看的是参赛选手的能力了。 不少组别的人员,纷纷在见茶汤味道减淡时,更换茶叶,但主办方提供的茶叶,仅多只有冲泡两次的量。在没有足够的茶叶情况下,只能以现有的茶汤进行重新分配,力图每个茶碗里的茶汤成色成味都一样平均。 这个难题,似乎是把常云曦都给难住了,在冲完第一次茶后,许久不动。眼见剩余的一泡茶的量,最多,也只能满足两个公碗,而给评委享用的公碗一共达八个之多,即是差了整整一半的量。 见到此,哪怕是同样陷入了困境的孙枚,都不禁流露出了已经胜券在握的得意。她的情况,远比常云曦,以及其它选手都要好的多。由于她暗地里耍了点小聪明,在一开始分公碗的茶水时,就有意把每个公碗的茶水分少一些,如此,分到的公碗当然多了些。主办方对她这个作为也没有过问。等其她选手发现她这个妙招,想一一效仿时,却也太迟了。 为此孙枚笑咧开了嘴。 温媛在心里想:这富家千金的滑头小聪明还真是不少。不过,她没有像孙枚一样马上想着旗开得胜了,她始终记住蔓蔓在场,而蔓蔓最擅于绝地反击。 蔓蔓见着炉上的开水快沸了,常云曦一动不动,似乎仍在绞尽脑汁想着破解的招数。眼见其它选手的成品都端出去了,她们的,在原地踏步走。比赛时间一步步靠近,她们恐怕连完成的成品数量都没能达到,何谈质量。 拿起几个公碗掂着,突然灵机一动。炉上的水三沸之后,她果断直接拿水烫洗公碗,并不去洗茶壶。她这个动作,让常云曦心有灵犀一点通,在她烫洗完公碗后,立马用木夹夹起剩余的茶叶,仔细捡挑分配在每个公碗里面。紧接,接过蔓蔓手里的水壶,往每个公碗里注水。 她们的举动,在后台里,再度引起了一阵旋风。几乎所有其她参赛选手望之变色:原来还有这一招。 这一招可以说是险招,因为公碗大,茶叶放在碗底,热水一冲下去,极易产生飘浮的茶叶碎,若飘浮到了茶汤上层,会显得各种卖相不好看,而且,品茶者也会顾忌是否把茶叶碎一块喝进去,极大地影响到打分。 蔓蔓能想到这招险招,也是出于对常云曦能力的无比信任。 常云曦果然也没有令她失望,悬壶高注,达到了巅峰境界。只见壶嘴一股纤细的水流,精准地沿着公碗的碗沿流注,犹如小溪淋着碗壁,注入到了碗底。碗底的茶叶,不仅没有被冲散,反而是像水里打飘的树叶慢慢地被水托起来,随着水量的增加,茶叶本事有重量,沉了下去。 常云曦不断地向其中慢慢增水,时而顿时而续,让茶叶时而浮时而沉。在这一过程中,让茶叶得到了充分的浸泡和分散,茶汤呈色千变万化,让场边上的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到了最后,常云曦拿起两个公碗,通过小小过滤网来过滤茶叶,又显出了其高超的注水手艺。 当常云曦把过滤网过滤出来的茶叶梗倒在废弃的碗时,孙枚看到面色为之一变:原来早在分捡茶叶时,对方已经把过滤考虑在内,精心挑选原材,使得粉碎茶渣的产生率达到最小。这需要多么一双尖锐的眼睛,或者说,已经是不能用眼睛来看,而是用心来分。这个人,对茶文化的理解与相随,该是有多少年或是说有多么深刻的历史和感情沉淀在内。 或许,她是有点儿轻视常云曦了。但是,不一定她会输给了这个茶叶铺老板的女儿。毕竟,茶叶的量都是那么多。常云曦纵使在后面蔓蔓的提醒下用了这个小招尽力去弥补损失,然绝对是有限。论茶汤茶味的浓郁度,必定还是不及于她的。 常云曦最终将手中的水壶和茶碗一一放下,等服务生把她们的成品送出去时,见比赛到达的时间刚刚好,她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在这一次比赛中,她和蔓蔓是尽力了。 是输是赢都好,是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场比赛中,她被比赛的热火不经意地点燃起了当年自己当年在父亲教导底下学习茶艺时的热情。 一时间,眼里的雾,似乎是与操作台上未散尽的余热融合在了一块,烟烟袅袅,如坠云中。 一条男士的蓝色帕子,突然伸到了她眼皮底下,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的醇厚嗓音说:“把汗擦擦吧。” 她一时是愣了神,没有多想,接过对方的帕子往额头上满布的汗珠子一擦,使得蒙蔽的眼睛视线的汗珠都擦去了,擦到鼻子时,一闻,这帕子上的味道中,除了自己的汗味,原本的味道像是有点儿男人的古龙水。手指立马将帕子揪紧,不敢往下擦了。定睛一瞧,眼前一张音乐家富有气质的温润面孔正笑吟吟地对着她。 “季老师。”她深吸口气,想把帕子还他,却又想到是不是该洗了再还给人家,总之,这男人,一如自己以前所见的那样,极度腹黑,再三迟疑下,终得承认是掉进了对方的圈套,“我洗完后再还给你。” “没问题,你把它保存一辈子都没有问题。”季云温言。 季云这话,都让蔓蔓侧目,更别提在场其她的人了。 应说这季云本来就长得十分英俊,由内到外的艺术家气质,令他的品貌又添满了不少加分。 孙枚和温媛就站在附近,一早看到他,都一直不禁在想:这个人会是谁? 不巧是瞅到季云微微抿着三月桃花般的薄唇,露出如高山云水的高雅微笑,那双澈如天空的眸子像是在对着自己看,孙枚的脸蓦地一烧,慌然垂低下脸。 温媛看到她这样子,一怔。 如今,比赛选手的成品都送了出去,外面的评委们在的大堂里,热火朝天,在进行打分。应该说,从有素质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大家闺秀们,冲泡出来的茶汤,品味成色都是相当不错的。一部分自己闺女有参与比赛的家庭成员,便是开始绞尽脑汁猜测自己的闺女会是哪个参赛号数,避免投错票。 “哥,你说姐会是几号?”陆欢挠着头,征询大哥的意见。 君爷眼皮都不抬,义正言辞:“陆家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觉得哪个好,就投哪个。” 陆欢早知大哥会说这样的话,就不问了,转头问姐夫有没有和姐姐心有灵犀。 蒋大少想都没想,扬起笔,往投票纸上飞写上九号,答:“最好的那杯肯定是你姐姐冲的。”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回答,让陆欢彻底无语。 蒋梅其实也很紧张,弟媳会是哪一组呢,她左右看,又不敢问自己老公,只好抄起了儿子的答案,想着儿子东子与蔓蔓关系最好,或许与蔓蔓之间的感应线,比她弟弟更强。 小东子和舅舅一样,也写了个九号。妈妈问起时,小家伙眨巴起眼:“妈妈,如果舅妈知道自己人为她不公正投票,会不高兴的。” 切!蒋梅倒是比陆欢厚脸皮多了,才不怕这个,说:“你舅妈要是拿不到那副字,会更想哭鼻子的。” 小东子被妈妈这一吓,低下头,赶紧再仔细琢磨答案:舅妈会哭鼻子,这可怎么办。 赵文生说起老婆维护儿子:“别胡说,你那样乱搞,影响他投票,投错了,到时候蔓蔓才真的要哭鼻子了的。” 归之,乱猜猜不到,还不如相信自己选手的能力。有这么想的,不仅是他们这一桌,其他人,大也都这么想。 主席团所在的那一桌,就更精彩了。 姚老头向陆老头打起了赌:你说这九号会不会是蔓蔓呢? 听到的孙家爷爷鼻子里一哼,这最好的茶香茶味,明显都是他们孙家的茶艺所出,怎么可能是你们陆家的千金泡出来的,定是自己那丫头孙枚莫属。 孙家奶奶暗地里揪着帕子,愁眉苦脸:自己老头难道都没有喝出来吗?有两个号数都是出自他们孙家的手艺。 收取完所有有效投票四百六十五张后,主持人开始当场进行唱票。这时候,选手们,也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在旁观看唱票的过程与结果。虽然,她们出来时,都没有佩戴选手的号数,底下的观众依然没法将她们对上号。 主持人每从箱子底下抽出一票,当众唱道是几号,由另一个工作人员,用计数器当场累积计数,并标识在公示牌上。一路,先是比分咬的很紧。八号一度领先。 孙枚眉色飞扬,那一脸的得意之色,让底下的人都看得分明:这姑娘八成即是八号选手了。 于是投错到九号数的孙家爷爷一愣,继而又想:自己孙女票数领先着呢,不怕,是自己花眼弄错了而已,群众们还是火眼金睛的。他们孙家的茶艺没有理由会输。 票数唱到了三分之一时,八号与九号的票数,开始遥遥领先于其她选手的票数。其她选手眼见都无望了,干脆都显出一副坦然的姿态,观望战势。 小东子看到如此紧张的战况,没法表现出小大人的沉稳了,紧张兮兮地拉拉狐狸爸爸的袖口:舅妈是九号吗? 八号是另一个女人叫孙枚,这点不仅小家伙,全场的观众都能从孙枚的神色辨认出来。 相比之下,站在台边的蔓蔓和常云曦,一副沉着从容,既不像赢家又不像输家。看得人真是捉摸不出而着急不已。 “嫂子是九号吧。”一向洒脱的高大帅,都有点儿坐立不安起来,“我们这桌子的人,可都是百分百的投了九号。” 要是蔓蔓她们连九号都不是,岂不是他们投给九号的票,在这一阶段,已经先帮助其他人淘汰了蔓蔓。 对此,君爷蓦地一哼:“她不是九号,就不是我妹妹。” 君爷的大意是,妹妹的能力注定了只能是九号。 可这口气在人家听来未免有了歧义:如果妹妹不是九号证明不够资格当他妹妹。 众人听了他这话,脸上不禁全汗了一半。 唱票这时是到了五分之四的阶段,也就是在这时候,比赛的分数突然来了个颠覆性的意外出现,九号的票数突然在某一刻突破了八号的防线。 场内的观众们,惊呼声彼此起伏。 孙枚咬下唇,正不敢相信九号突然能超越自己时,那九号的票数居然在这之后是一路高歌,远远抛下了她。 最终的比赛结果不言而喻了。 望到最终比自己领先了四十几张的九号压倒性票数,孙枚一瞬间目瞪口呆,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为什么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本来,不是票数咬的很紧吗。 “为什么?” 她性子向来高傲,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在公证人准备公布结果时,冲上了台咄声质问。 为什么? 这个答案目睹整个唱票过程中的观众们来看,也觉得有些蹊跷。 蔓蔓、常云曦、温媛等在后台参赛以及观看选手参赛的工作人员,则望着那公碗,似乎有了一丝答案。 果然如主持人解释的那样:“这要问你自己了。” “你说问我自己!”孙枚高八度尖叫,那瞪着对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对方杀了一样凶狠,“我没有作弊,为什么问我自己?” “你投机取巧,在每个定量的公碗中分了低于应该达到分量的茶水,这使得我们的服务生端出去给评委尝试时,分量不足,不能让每个评委都尝到你的成品茶,一些评委自然在尝不到你的成品茶的情况下,把你剔除了在了选择的范围之外。” 孙枚被一震: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是不是?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是不是? 努力地喘了口气后,她不仅没有懊悔,而是愤怒地向主持人咆哮了起来:“既然茶水的分量不够,你们的服务生可以向我说明,让我补充到充足的成品分量。你们明显就是在偏袒九号!” 主持人,和在场其他工作人员,对她无中生有的诬告,都流露出了义愤填膺的愤慨。 “我们都是公平的场后工作人员,规则一开始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了,一明二白。我们也不可能介入其中,提醒哪位参赛选手任何注意事项,如果我们这样做了,才是渎职不公的行为。再有,我们怎么偏袒九号了?请拿出证据来。” 拿证据? 怎么拿证据? 孙枚当然拿不出来。 一时,底下的议论纷纭,无不围绕两样。一是选手自己做了投机取巧的行为,输了反而输不起,二是,这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有气度的,竟然在唱票过程中公然影响公证程序,想提反对,也该按照程序来,一点教养都没有。 孙家爷爷的脸黑了,孙家奶奶的身体抖了抖。 主席团坐的这张席台,虽然不像其他席座议论,大人物都是一副沉得住气的状态,不会随意议论是非。然而,主持人派人来到主席团,请教今天茶会的主人林老和林老夫人,有关这事该如何处置时,眼看孙枚耍赖似地站在台上不肯下来。 林老一指头按在桌上,语气也显出了一丝不耐烦了:“比赛有比赛的程序,不是说耍赖皮就能拿到胜利的。她既然不肯下去,就让保安拉她下去,再不肯,让她家人自己出来说明。今天在场的宾客基本都是我和我夫人的朋友,我还不信我和我夫人的朋友里面,有这样教育孙女的。” 孙家爷爷的脸不仅是黑,是在桌底下抓起拳头要扫台上的孙枚两巴掌。 输是一回事,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他们这些浴血奋战过的老一辈来看,输得起的将军,往往更值得人尊敬。输不起的将军,是最受人鄙视的,不受人看待。 孙枚这一闹,简直是把脸丢到全场,丢到整个社交圈里了。 孙家奶奶看大事不好,赶紧吩咐李嫂,在工作人员把林老的话转述给台上的孙枚时,顺道在工作人员耳边耳语两句。 台上的孙枚,本来听见林老让人转述的话,还气腾腾的不肯下来,真不怕让自己家人上场,最多撕破脸皮。她不信自己爷爷奶奶不会维护自己。然而,孙家奶奶继而让人带给她的话,告诉她爷爷都生气了时,她才是猛地一醒,回头一瞧,底下孙老爷子远距离射来的目光是要把她宰了。她慌忙走下了台。 她这走下来,令场中坐着的孙靖仁和张晓亮,都无不拿纸巾擦擦汗松口气。要是她真让他们两个上台随她一块丢脸,说什么他们都是不干的。可是,当孙枚下来后,这口气没有消,径直得拿个人发火,于是这火气只能朝唯一可以当充气筒的温媛发了出去。 “个个都私下偏袒她们,这也就算了。你呢!你作为我的同伴,是不是恋着她是你姐姐,你就胳膊拐到她那里去了,暗地里给我使坏!” 温媛被她这样当众劈头盖脸辱骂了一通,眉头皱一皱,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低下头。 孙枚看她像是讨取可怜的样子,更是气得半死,想拿巴掌扫她:“你滚!”接着甩头回自己桌,不信温媛能继续厚着脸皮跟她回来。 温媛这样子的确看起来十分可怜。孙枚的桀骜不讲理,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只有蔓蔓,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子在搞什么目的。 果真,孙靖仁见孙枚这样斥骂她后,跑了上来带温媛。温媛摇摇头,表明不敢和他一块回去,说:“我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女儿。” 那神态,那样子,极难让人看得出是装的。 为此,孙靖仁劝说她老半天仍无效后,主办方的人都走了出来,热心给她重新安排了另一张桌子就坐。孙靖仁本人对她的歉意和怜惜,更不用说了。 常云曦看着若有所思,挽住蔓蔓的手低声说:“我以前见她时还小,都觉得她鬼心思挺多的,没想到现在更可怕。若是装的,装的还真像。” 蔓蔓心里一冷:论装贫酸这种东西,那是温媛的本色表演了,怎会装不像。 中间插进来的闹剧结束后,比赛结果揭晓,九号名副实归。九号选手是谁,也一并揭晓。 “有请九号选手以及我们的颁奖嘉宾上台。” 蔓蔓和常云曦手牵手,走上了两步台阶高的舞台上。 场下一众蔓蔓的支持帮派,无不都激动了。 “舅妈!舅妈!那是我的舅妈!”小东子举着小拳头喊。 蔓蔓囧:孩子兴奋地把她拿做了胜利旗帜吆喝。 蒋梅赶忙拿手捂住自己儿子过于兴奋的嘴巴,脸蛋红着羞骂:“你这样喊羞不羞啊,你不羞,舅妈也得羞了。” “舅妈不羞,妈妈和爸爸也得羞了。”小家伙还挺聪明的,立马举一反三。 还是需要狐狸爸爸出场,手指一弹儿子小额头,唬一眼,才把小家伙给镇住了。 作为颁奖嘉宾的林老夫人,在赵夫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了舞台上。 林老夫人一边走,一边注意到赵夫人脸上掩盖不住的高兴神色,问:“台上的九号你认得?” 赵夫人听老领导提起,不会装着为蔓蔓谦虚,微眯着眼一笑:“老领导,你还记不记得我上回拿了一幅画兰给你看过?” “哦,你说的那幅年三十不到的年轻女画家画的那幅?”林老夫人回忆着,笑说,“这事我还真记得了呢。记得那幅画署名叫做温蔓吧。我还在想是谁家的孩子,天资不错,应该是出身良好家庭,有这般高的素养,从画境里就可看出其心境之宽,犹如天境。” 林老夫人对自己画的评词,因近在咫尺,蔓蔓也听见了,脸蛋不免一红,有些羞愧。因为林老夫人的字,与林老夫人的父亲,都是她在学术派中敬仰已久的大师。 赵夫人把林老夫人带到了蔓蔓面前,笑眯眯地贴在林老夫人耳边一说:“她,就是温蔓了。” 林老夫人闻之,双目一亮,笑意盈然:“小姑娘看来与我是有缘分。”刚说完,看到蔓蔓已是挺了个大肚子,忍俊不禁:“瞧我这话有错漏,要改,不是小姑娘了,是要当妈妈的大姑娘了。” “奶奶好。”蔓蔓拘谨地鞠个躬,被长辈夸真挚娇羞的神态不言而喻。 林老夫人不仅看蔓蔓,也看和蔓蔓一起并立于领奖台上的常云曦,只觉得这两个姑娘都是文文静静的,气质修养十分归顺,一看即是知书达理,和孙枚简直两个样。越看她们俩,这老夫人是越觉养眼,问她们两人:“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啊?可不可以告诉奶奶?我看是我和我老公哪个战友有这么大的福气养出来的孙女,都不早点带给我们来瞧瞧。” 蔓蔓是陆家的孙女却戴着温姓,常云曦则姓常,林老夫人一时的记忆里搜找不出一个姓温和姓常的战友。 蔓蔓很难一下向老人家解释自己姓氏的复杂问题,幸好赵夫人在,与林老夫人细细解说。 林老夫人得知她即是陆家那个陆老头丢失已久找回来的宝贝孙女,更是对她怜惜了几分,主动把蔓蔓的手一握,慈祥的目光望着她:“可怜的孩子。” 蔓蔓被老人家这样一句诚心热腑的话感动到眼眶里都要一热。 林老夫人转向常云曦。 常云曦的身份赵夫人也都是不知道的,没法向林老夫人介绍。 常云曦说:“我的家人都不在这里。” 或许,当时场内每个人,都是很好奇常云曦的身份和来历,以至于常云曦答这个话时,场内一片安静,常云曦的话声即使不大,也清楚地传到了主席团。 陆老头和姚老头眉目交流:的确未曾在圈子里听说有个姓常的。 孙家奶奶的脸色分明是一青,端起茶杯意图掩盖过去,却禁不住手抖:这孩子,真是对他们孙家怨恨在心了是不是? 孙家爷爷,两目在常云曦的脸上阴暗地打转,他尝到的九号茶水,明白味道是出自于他们孙家的独门手艺,怎么会落在这个女孩手里的? 台上的林老夫人听到她这答案,分明露出了些疑惑。 蔓蔓急忙向林老夫人解释:“她是我小学同学,我邀请她来的。” 听是这么个缘故后,林老夫人笑了开来:“来者都是客。有这个诚意来参加我们的茶会,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接下来,林老夫人将自己的字,颁给了她们两人,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这样斗茶的项目顺利落下了帷幕。 蔓蔓走下台,抱着林老夫人送的字,可高兴了。不管如何,她是太喜爱林老夫人的这幅字了,而且在今天见面后,见林老夫人这样的大师果然如自己所想的德高望重,更值得让自己追崇。说什么都得好好保护。于是,开始琢磨起怎么将这幅字装裱了保存。 同桌的人,本来见她下来后想向她恭喜,见她却是一门心思只是抱着礼物,就知道她对那些虚名一点兴趣都没有,很是符合她的风格,不由都笑笑作罢了。 期间,大家喝了茶,饭馆为此开始呈上各式美味早点配备早茶。 小东子用叉子插了块红豆糕,嚷着要第一个犒赏胜利的舅妈。 蔓蔓张口,乖乖地让小家伙喂。这可是妒忌死了蒋大少。不过,很快,他也没有时间与小外甥在老婆面前争宠了。 娱乐节目一波接着一波,充分表态了那群闲着没事做的老头子老太太嫌这戏看的不够。 主持人在台上举着麦克风说:第二项举办的才艺表演,需要我们的男士出场了。同样,十八岁以上,未结婚,或是结婚后还没有孩子出世的男士,都请上台。 蔓蔓这桌上,陆欢先伙同姚子宝声明:我们不满十八。 高大帅朝他们两个没有志气的吆喝:不先听听礼物是什么吗? 要引诱孩子们心甘情愿出来被他们当猴子耍,一群老头子肯定是要花点心机同样在礼物上做文章了。 主持人对手里拿到的这份优胜奖清单,看得出也是势在必得,道:“优胜者奖品是,林老先生提供的,清朝皇家梳妆盒一件。” 这个奖品爆出来后,可以说是把全场人都震了一震。 主席团的老头子都不敢相信,问道林老:你怎么把你老婆的嫁妆都给贡献出来了?这样,你家里的孙子孙女不埋怨? 林老笑得很豁达:什么我老婆的嫁妆,那是我当年下乡时自己投资给老婆买的,又不是自家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们两人想拿它怎样,孩子都没有权利说。再说,我们的孩子都不稀罕我们的东西,都说东西要自己挣自己拼,让我们把宝贝拿出来自己娱乐,他们也高兴。 说完,两老还向着今天有来出席的林家子孙招招手,指着其中一个小伙子介绍说:那是我一个孙子,这主意,即是他出的,他说要凭自己本事,拿到奖品向女朋友求婚。不过你们放心,这比赛公平起见,比的什么项目,他也是不知情的。 其他人听到这个故事后,单身汉们,无不都热血沸腾。 的确,这样一样精致的女性礼品,送女朋友、未婚妻或是老婆,哪个女人会不为之心动。连带有些有孩子了的男士,都纷纷提出不公,也要参加比赛。 “你还参加吗?”本来打退堂鼓的陆欢,重新问起了姚子宝,主要是看见自己姐姐蔓蔓和母亲陆夫人,对这玩意儿好像都非常喜欢。 姚子宝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光是冲着姚夫人对那东西垂涎三尺的眼神,他和自己的哥都得全力一拼。 为此同桌的人为了自己的女人争取同一件礼品,不得暂时“反目成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挺戒备的。 气氛火热到了熔点,剑拔弩张。 可这比的是什么呢? 主持人公布比赛项目了:画兰。 画兰?! 这个题目,足以令在场的所有男士知难而退,包括林老那个势在必得的孙子。 或许老一辈里面有书画家,但是年轻一辈里面,尤其这里面大多还是出自军人家庭继承军人事业的,女的搞搞花花草草涉及书画倒也算了,要是男人,能有几个真心研修过书画?况且是被中国画艺术里面称作一绝的画兰。 看来老一辈准备这个题目,基本是都摸清了所有人的条件给的命题,个个都不是书画专业的,这命题出来后,倒是绝对的公平。这样一来,就看谁在修身养性方面略胜一筹了。 蔓蔓率先听见弟弟陆欢哭丧着脸说: 哎,终于明白老爹(陆司令)为什么要练字练画怕丢了姐姐的脸。原来是早知如此。 蔓蔓到了这里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自己的爸是姜老的辣,了解老头子们的心思比他们多的多,早防着老头子他们来这一手了,虽然陆司令今天没有来,不然还真的能露一手惊世骇俗的。 君爷的脸绷的一样很难看:自己妹妹画的一幅兰,被赵夫人拿去炫耀后,可以说是圈子里都传开了名声。自己当哥的,如果被拿来比,不说一定拿优胜吧,但最少不能画的像小朋友的鬼画符,不然到那时他这脸真不知往哪里搁了。 陆家没有理由把优秀的画画基因给了她妹妹而不给他。 君爷的冰山颜,像随时崩溃的冰山。 姚家两兄弟叹气:这命题,太难,太刁钻。现在都没有想着怎么得胜,而是都在想着怎么保命了。 高大帅倒是挺厚脸皮的,拿起杯水先往自己脸上洒,给自己打气:“我离开幼儿园后,都不会画画了。小学时候画的梅花,老师说是狗蹄子。我还和老师争论老半天,狗蹄子踩出来的印,不就是梅花印吗?” 对他这个冷笑话,桌上的人哄堂笑一阵后,没有丝毫能卸除紧张过头的气氛。 “阿衍。”轮到蔓蔓安慰准备上场的老公了,“比赛重在参与。” 蒋大少面对老婆这句话,囧囧有神。 老婆听了他这句话上场拿了个优胜奖,他要是真灰溜溜失败回来,今晚在床上无颜见老婆。 “好了,该上场了。”主持人像是拿着牛鞭在一群害怕失败的勇士们后面抽打。 “上就上。”高大帅卷起袖管,大有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同时推了一把身旁的陈孝义,意图很明显:要死的话,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189】再出妙计 比赛场地已经布置好,密密麻麻,六十几个选手。由于选手较多,为了节省场地,只能是分成三排长桌,每排二十几名选手排成一排在长桌上作画,人挨人,显得有些挤。所以望过去,场景颇为壮观,其中艰辛,却只有选手自己清楚。不能有空间自如挥笔,可以说对这群本来信心不足的选手来说是雪上加霜。 当然并不是所有选手都对自己没有信心。 张晓亮上场时,被表姐拍了下。 孙枚说:“这回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给我报仇。” 张晓亮微勾嘴角,他学国画,学了有十年了,再怎么说,肯定比临时抱佛脚的强。对此,孙靖仁也对他寄予了厚望。这一次,孙家要挣回脸面。尤其是接二连三输给陆家的话,更让人不甘心。论技艺,从斗茶就可以看出,他们孙家并不比陆家差,只不过是孙枚自己不小心砸了自己的盘。 选手们上台,准备就绪。 小东子蹭到了舅妈身边,坐着舅舅原先坐的位子,问:“舅妈,你不给舅舅先打下气吗?” 蔓蔓伸手捏下小家伙古灵精怪的鼻子:“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小家伙看着爸爸妈妈在说话好像没注意到自己,偷偷声说:“有爸爸每天监视我做作业,比姥爷还严格,我都不像以前可以随心所欲的玩了。虽然自从爸爸监督我做作业后,我一直在学校拿小红花。” 听小家伙的语气,是自相矛盾,一方面想被老师夸奖,一方面又苦恼每天都要辛勤念书。 蔓蔓捂着嘴笑了会儿,指头再点他的小鼻子:“你爸爸有没有教你,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有。”小家伙鼓鼓腮帮子,“可我更想做超级天才,那样,鱼与熊掌一举两得。” 揉揉孩子的头发:“真贪心。” “舅妈的孩子出来后一样贪心的。”小家伙不怕,有的是孩子与他一样。 自己的孩子,蔓蔓摸摸自己的肚子,感觉到里面的小东西听了他们的话,似乎在翻滚呢,看来是与小家伙一样,对于做超级天才很乐。 蔓蔓叹:自己小时候,好像也是不怎么喜欢做作业的。要不是因为成绩好的话爸爸会高兴,不然,都不会想用功。直到快毕业了,才知道学习好的话,最受益的不是父母而是自己。 于是摸着小家伙的脑瓜,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些话。 蒋梅回头一看,可以看到自己的儿子又粘在蔓蔓身边了,刚想喊儿子不能麻烦怀孕的舅妈,被老公拉住。 “孩子喜欢,让他多粘会儿没有关系。到时候你弟弟下台来,就没有我们儿子的地方了。”赵文生其实想叹气的是,看蒋大少对自己老婆那个粘样,两个孩子出来后,都不知道是不是得和自己爸爸争妈妈。 蒋梅似乎深有同感,挠着头发:“找时间,我得和他说说这个问题。那样怎么成?难道孩子出生后,蔓蔓还得被三个人分?” 蒋衍像是听见了下面有人说自己坏话,鼻子一痒,差点要打个喷嚏。 站在他前面的高大帅,距他隔着有一排呢,都夸张地捂住自己的画纸,说:“蒋大少,你想搞破坏,也别搞我。我都说我只会画梅花印了,没必要让你使这功夫。” “我需要吗?”蒋衍挑眉斜哼着,胸有成竹。 高大帅微微一笑,唇角抽了下,像是有意侃他:“我说,你不会是和你媳妇一样,是深藏不露的画兰高手吧?” 听到高大帅这话,其他人,都倏地把目光放到了这里。 孙靖仁的眼一沉,不放心地望向身旁张晓亮的画。张晓亮握着毛笔,警惕的目光看的不是蒋衍,而是站在他面前的陆欢。看到陆欢的手烦恼地扒后脑勺,他眼底浮现出了无法抑制的欣喜。如果他手中的毛笔是一把刀的话,他会直接射到陆欢身上。 蓦地,是另一道视线回头,用一种考究的眼神盯着他。 张晓亮一怔,见是和陆欢坐在一起的那个像是关系很好的同伴。他问过,说是姚家的二少,现在就读清华。想这陆欢真是好运气,连青梅竹马,都是姚家的二少,读的还是清华。 对姚子宝冷丁丁的打量,张晓亮微微地唇角微勾,像是露出一种友好的微笑,又低下头作画。 姚子宝回过头后,眉宇不展,问向了陆欢:“他什么人,认得你?” “我同学,同一个宿舍的。”陆欢不以为意,向来对张晓亮这号人既是看不进眼里,也就不会搁在心上。张晓亮能怎样,充其量是只虚张声势的蚱蜢,被他一拳都能砸死。 姚子宝对兄弟有时过于爽快的性子是很清楚的,皱着眉说:“你小心些他,他看起来很不喜欢你。” “讨厌我的人多着呢。”陆欢耸耸肩。 姚子宝见他压根不把自己的话放心上,只好扶起眼镜,不再多说。 “我说。”轮到陆欢说他了,“今天阿芳没有来,她是躲着你呢,还是躲着其他人?” “我怎么知道?”姚子宝反应的挺快。 陆欢眯起眼,转过头来看看他:“我本以为,你好像没有对她敌意那么大了的。毕竟你也知道其中是怎么回事了,与她无关。” 事情过了有一段时间了,疑点多多,以姚子宝堪比福尔摩斯喜欢研究的脑袋,再不能察觉出些什么,有失姚家二少那颗聪明的脑瓜子了。在得知陈孝义原来真是自己的哥的部下后,似乎一切真相浮出了水面。 他没想到他家里人真的反对,并且不吝惜以手段来阻碍他见林佳静。或许家里人只是关心他,不希望他被林佳静伤害,但他自己很骄傲,不认为会被林佳静伤害。而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他似乎也能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个他一直想去忽略并且不惜欺骗自己的可能。 “你哥真的很不希望伤害到你。”陆欢叹口气,等于将真相揭穿了。 她迷恋他哥。 这并不奇怪。见到他哥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迷恋他哥的。哪怕是蔓蔓,都承认他哥长得很妖孽。 他曾经希望,她像蔓蔓,对他哥不会是那种感觉。可是,是他愿望太过美好了。能像蔓蔓的女人能有几个。何况,她那么年轻,论人生经历,远远不比蔓蔓。她只是个漂亮的,并且有资本骄傲的有自己追求的女生。 这些事情一旦认清,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整件事里面最痛苦的,应该是他哥吧。 比起他哥受到的伤害,他真的不算是什么。 “我哥心肠太好。”姚子宝道,“我妈经常都说,怕我哥哪天太好人怎么了。我觉得我妈说的没错,我应该狠心一些,才能帮到我哥。但是没有想到,这次又是我哥先替我挡在了面前。” “你知道就好,想当姚大哥弟弟的人,在这世界上,有此幸运的也只有你一个。你知不知道每次我被我哥凶的时候,就特别的羡慕你。”陆欢说这话,或许其中夹杂一点水分,为的是安慰兄弟姚子宝。可是他这话说的有点大声,被前头的君爷和姚爷听见了。 君爷的脸,一刹那闪过一丝不知如何形容的情绪。 姚爷忙安慰他:“欢儿,他只是没有看见我凶宝儿的时候。” “是,你即使凶你弟弟,在我弟弟看来,也是比我温柔的。”君爷不咸不淡地说。 姚爷听他这话真是把这事惦记在心上了,一面回头给两个弟弟一个瞪视,一面继续慰抚君爷受伤的当哥的那颗心:“凶人,有温柔这一说吗?” “有的。”君爷言简意赅,富含深意地拿眼角瞥自己弟弟一眼。 陆欢浑身毛骨悚然。其实他哥凶他他还不怕,他更怕他哥君爷那张阎罗王脸如果哪一天对着他笑,那才真是比下地狱的感觉更可怕。 陆欢小盆友立马知错就改:“其实,宝儿,我觉得我哥凶人虽然可怕,但是,俗话说的好,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是凶的好。” 周围几个熟识的人一听,包括高大帅、陈孝义等,都不免无限同情地望向陆欢小盆友。 当君爷的弟弟,真不是什么人能当的,不知道得修多少前世的“福气”。 姚子宝在兄弟陆欢的强烈对比之下,愈加珍惜这份亲兄弟情谊,自不用说。 “陈少校,你画的怎样?”寥寥几笔,就搞定梅花印的高大帅,四顾起旁边战友们的战绩,看有几个和他一样当垫背的,在这种时候,咱军队不怕全军覆没,就怕有个异军突起,自己面子都没了。 陈孝义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聚精会神。 高大帅家里不是没有画画或挂名画的,可他对这东西真的不感冒,看老半天,是看不懂陈孝义的画,再看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是满头大汗的作画。就连他以为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君爷,都是全神贯注于笔下,生怕一个闪失,会名落孙山的姿态。 蔓蔓他们在台下,因为离舞台比较远,也是看不清的,只能紧张地观望。 一桌子里的人,表情最淡漠的,要属和大家都不熟的常云曦了。 常云曦刚拿起个杯子,发现里面的茶水光了,另一只手要伸手去拎摆在桌上的茶壶。有人比她更快,拿起了茶壶后,手巧地给她杯里加水。 “季老师,你好像不是坐这。”看到季云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这里,她微微眉尖簇紧。 “我是做后台的,但现在轮不到我表演,找个地方,找个熟悉的朋友说说话,没有限制。”季云朝她优雅地微笑着,慢慢地给她的茶杯里加满了水,继而是趁着加水的时候,几乎把温吐的气息吹到了她发鬓上,说,“你冲茶的时候真像仙女,我还是第一次见。” 男子异于女子的阳刚气味迎面扑来,常云曦往后稍微一退,低头,紧眉,样子有点像周身竖起毛刺的刺猬。 季云扬扬眉,又看到了她小指上的尾戒,眼眸里倏然流转一抹不清的光。 隔一张桌子,孙枚清楚地看见了他挨着常云曦说话的模样,神情温柔,眼底笑意微浅。她感到了胸口一闷,想找点水浇火。这手和眼一同去找水壶,却看到了另一边主席团坐的那桌子,她奶奶孙奶奶坐的那张椅子,正好是背对着这边方向的。可孙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是转过了身,半倾身,老人家的目光,望着的人是——不是她兄弟在台上表演才艺的舞台,不是她这里,而是常云曦? 一愣,心底一颤,紧接是不可捉摸的无名大火。 恼怒,焦躁,疑惑! 奶奶是怎么了? 看常云曦做什么? 话说,她在后台看的很清楚,常云曦的手艺,与自己孙家的独门手艺,有非常巧妙的相似…… 台上,这时主持人宣布时间到,请各位画家歇笔。 选手们纷纷不舍地搁下了手中的笔墨。 确定了工作人员收掉所有在场笔墨后,主持人有请评委上场,进入下一节评分环节。 此轮比赛担任评委的是主席团诸位,带头的主评审,自然是林老及林老夫人。 评委们走上台,对各位孙辈们的画评头论足起来。在这群爱整蛊孩子的老人家眼里,似乎,这场游戏还真的整蛊到不少人,让他们兴致勃勃。 “看这些孩子,画的兰多有趣,有不少世界上都没有见过的新品种。”林老夫人笑呵呵地说。 于是一些没有书画功底的,诸如高大帅这类鬼画符的,一个个被林老夫人这话一侃,都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告诉我,这是什么新品种?”林老夫人指着最典型的高大帅的画问。 同时,主持人已经把高大帅的画悬拿了起来给底下的观众看。 台下观众见到那清晰的梅花印子,扑哧,一场哄堂大笑。甚至有小朋友在台下积极响应主持人的提问,举着小手答:“我知道,这画的是狗蹄子。” 回答到正确答案的小朋友,从主持人手里得到了一颗糖。 高大帅一见小朋友都有糖奖励,这心里别提多憋屈了,举起袖子佯作哭丧:“人家答句狗蹄子都有糖吃,我画的那么辛苦,连颗糖都没有。” 林老夫人看他一眼,笑意浓浓:“想吃糖没有问题,等你哪天把兰叶都能画出一片来,到我家里来讨糖。” 高大帅听见这是老夫人变相邀请自己到她家里做客,受宠若惊,忙把手举起放到胸前宣誓,革命战士会倍加努力。 个个老一辈,看着高大帅那个模样,早是忍俊不禁,但是直到离开了高大帅那张桌子,才敢放声笑。 “高家这孩子画兰不怎样,但人比兰叶子生动多了,不算倒数第一。”根据对高大帅的厚脸皮程度,林家两老,也不舍得把倒数第一冠在把兰叶画成狗蹄子的高大帅头上。 不过,有了高大帅这个最彻底的鬼画符做对比,其他人的画,怎么看,都不怎么糟。不会儿,评委们移驾到了姚爷面前,林老夫人先看画,再看人,本来姚爷的画画的还可以的,她本想夸几句,但是当她抬头,见到姚爷那张长得过于妖孽的俊颜,自认经过大风大浪的老夫人不得都一惊,向姚老头说:“这是你孙子?” “是。”姚老头答。 姚爷周身一紧,不知怎的闪起了不妙的念头。 果然,林老夫人再仔细地在他俊容上打量两眼,摇摇头,悠然地叹道:“你这孙子,长得真是,把天下最美的画都给比下去了。” 姚老头:……该说自己姚家外相的基因太好吗? 高大帅抱着肚子,笑到肠子要抽了。虽然他画的狗蹄子不怎样,但总比姚爷这待遇要好多了。 姚爷这感觉,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 场下听到林老夫人这话的各种笑声,高低起伏,包含了不少年轻女子的暧昧。 蔓蔓他们一桌的人,向来对姚爷的魅力不会质疑,但是,没想到就是林老夫人都会如此高的评价姚爷。 桌中,突然哧一声响,常云曦一句淡然失笑的话飘出了口:“我早说他长得太美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他偏偏是,还挺自恋的。” 她可能是自言自语说的,只是现在这桌上的人都上去比赛了,只剩那么几个,一下,几乎全听见了。而个个都是与姚爷有关系的,知道姚爷是什么样厉害的人。 蒋梅于是凑到了蔓蔓身边,好奇地看了眼常云曦,小声说:“你这朋友挺厉害的嘛。” 敢私下这样评论姚爷的,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女性。 姚爷可是众所皆知的女性杀手。 常云曦不怕死。 若被姚爷知道,那肯定是等着被收拾了。 蔓蔓倒是对自己小学同学信心挺大的,微是一笑:“她在我认识的时候,就一直是很厉害的。” 台上评委,从姚爷那桌走到了君爷那桌。 陆老头为此突然发现,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孙子,忽然有这样一天,居然紧张到周身绷直,好像一副随时天会塌下来的模样。 这? “陆老头,这是你孙子?”林老夫人问。 “是。” 林老夫人有了之前姚爷的教训后,现在是先看人再看画了,免得做出不公平的裁决,看完英姿挺拔的君爷,她再看回君爷的画,一边看一边想起,问赵夫人:“对了,他是蔓蔓的哥吧?” “是的。”赵夫人低声说,不敢去看君爷那张绷得更紧了几分的脸。 “哎呀,这兄妹俩的画——” 听到林老夫人这句,君爷感觉是被押上了绞刑台,就等着林老夫人一句,可以决定他名誉的生死了。 高大帅现在跟在主席团后面插科打诨,听到评委给君爷这一句,心里再度无限平衡了。再怎么说,他都比君爷幸运,没有个画兰高手的妹妹当对比。 正在君爷倍受生死折磨的时候,林老夫人的话终于石头落地:“这兄妹俩的画,画的还真像。” 众人听见林老夫人这话,并且与君爷关系不浅,深知君爷画画水平的,都不信地伸长了脖子来看君爷的画。 赵夫人早捂住了嘴,笑意满满。 “你说,是不是像?”林老夫人指着画问赵夫人,“我都快以为是复制来的。” 看过蔓蔓那副画兰的,骤然一悟。这君爷是照着妹妹的画兰临摹了一遍。君爷这心里也苦逼。他都没有学过国画,怎么会画兰,印象里画兰是什么模样,只有妹妹那一幅,为了不要太丢脸,只好照着记忆里蔓蔓那幅画兰的模样用毛笔勾画出来。 可众人钦佩的是,君爷照着蔓蔓的画临摹出来的,除了笔锋稍息青涩以外,几乎是一模一样,也怪不得林老夫人会给出“复制”这样高的评价。 “这个,我们学国画的学生,若不照着样本一边看一边画,都画不出这种效果吧?”林老夫人问赵夫人。 赵夫人点点头:“是。” 林老夫人老眼一眯,看了看紧张到额头冒汗的君爷,却是对陆老头说:“我说,你这孙子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对画都能过目不忘。这可不得了,要是让他去那些不准摄像的博物馆看看,一眼都像摄像机,能把人家的画盗了。” 陆老头挺是淡定的:“他这记忆力好是好,但我画的画,他好像一幅都没有记上。” 言外之意,君爷只能记住自己妹妹的画,连他这爷爷的画都记不住。 君爷未想自己爷爷都会这样侃自己:汗颜。 知道自己的画被自己的哥给复制了,由此还引到爷爷的妒忌,蔓蔓“怒”,指头差点折了手里的筷子:真是只有她哥能干出来的事情! 一群笑不拢嘴的老头子老太太,再走到了陆欢和姚子宝两位全场年龄最小的小朋友那里。 “感觉怎么样?”总不能自己一人毒舌,林老夫人问起老伴的意见。 林老拂了下白色的胡茬,眼睛在两个像是浑身瑟缩的小毛孩扫过,当然不舍得批评,咳一声说:“总体上,比他们两个哥要好。” 等评委走开,两个毛孩马上击掌庆贺“耶!”,果然卖萌策略是正确的。为此,两个哥带足了十万度怨恨的目光回头往他们宛如激光枪扫视瞄准:你们等着! 到了张晓亮那里,知道这张晓亮的年纪与陆欢他们差不多,林老夫人对张晓亮的画作,微妙地点了点头:“一看,就知道学过国画的,这个是漏网之鱼。孙老头,你说这是你的外戚?” “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但与我们家关系一向不错,我和我老伴都把他当孙子看的。”有个孙辈可以夸耀,孙老头立马拉近了自身与张晓亮的关系。 似乎听出了孙老头嘴里的意味,林老夫人眯眯眼:“可你孙子好像画的不怎样。” 说的是就近的孙靖仁。 孙靖仁和君爷他们一样,都不是学画画的,当然不能能画成怎样。 孙老头极不服气地说:“这里头,参军的,要有,也只有你们家那个孙子,自小受你们家熏陶,有本事画出像样的兰来。” 林老那个参赛的孙子的画,评委们一早看过,也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可孙老头这话,明摆像是有意说,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意将命题设立得好像偏向了自己孙子。 林老夫人听了这话当然不高兴了,想说,你这个外戚的孩子,不也一样画的好吗,我们有阻止他参加比赛吗。 公平不公平,自在人心。 林老忙拉住激气的老伴,他不信的是,这么多人,不乏文武将军,除了他孙子和张晓亮,会没有人选了。解放军部队,向来讲究修养,培养高级干部,希望他们能文武全才。要知道部队里的老一辈革命家,可是很多都是有名的书画家,十大元帅就几乎个个都能文会武。新一代的这样的代表性人物,一定也会有。 走到最后一排参赛选手的作品面前,评委们眼睛一亮。 林老拍掌叫好:“果然这最好的,惊喜的,往往留在了最后。” “嗯。”林老夫人跟着点头,“你看前面的斗茶,本来票数也是咬的那么紧,谁知道后来被人反超了呢。” 想到自己孙女功亏一篑,孙老头心里听到林家两老这话,自然不怎么舒服。 第三排选手的作品,总体水平是要比前两排的高,而且,优秀作品,让评委们一看,与林家孙子和张晓亮的画作不相上下的,有两幅。 “这一幅无论神韵、笔锋,都略有讲究,具有中国画家那种胸有成竹的画法。”林老夫人指着其中一幅,问赵夫人那个高大俊雅却顶着张石头脸的画家是谁。 “陈家的孩子,刚回来京城不久。”同个部队大院,赵夫人对陈孝义自然是了解的,为林老夫人详解。 林老夫人对陈孝义的画是赞赏有加,同时对陈孝义那张石头脸是大感兴趣,笑道:“我猜这孩子,肯定是还没有结婚的,没有女朋友的,不然这样的表情,早把女孩子吓跑了。” 陈孝义终于明白前面两个爷为什么遇到林老夫人时,那个平常的镇定都能没了,这老夫人不是普通的毒舌! 老头子老太太们又是一阵笑,直笑到陈石头的石头脸镀上层虾红。 最终,老头子老太太们,立定在了蒋大少面前。 蔓蔓在台下伸长脖子,看到评委都集中在自己老公那里了,不知道自己老公画的怎么样。虽然她对老公说重在参与,可这心里没法不紧张。 “他是?”林老夫人问看来对蒋大少也熟悉的赵夫人。 “蔓蔓的老公。”赵夫人抿着嘴笑说。 “哦,老婆是画家,这老公也画的不错。”相比对其他人的评价,林老夫人赞蒋大少这句,明显毒舌程度骤减。 台上的每个人都跑来看蒋大少的画,而对蒋大少有了解的,都没有听说过蒋大少是会画画的,因此对于蒋衍如今画出来的这幅像模像样的兰,都深感惊奇。 林家两老趴在蒋大少的画前,像是要用放大镜似地观摩蒋大少的画,说明蒋大少的这幅画兰,水平甚至要超出所有在场的选手。对此,林老不隐瞒地说:“他这画,理应是全场最不一样的。” 最不一样? 所有人,包括那些画兰画的好,对书画颇有研究的选手,对蒋大少这幅画兰,暂时也看不出个其中的独特。孙靖仁和张晓亮死盯着蒋衍的画。 林家孙子一样照样不解:“爷爷,他这画?” “他这画——”林老夫人激动起来,抢了老伴的话语权,继续说,“他这画特别在,他的兰叶是用一种独特的瓢泼的墨法来画的,而据我所知,有这种画法的画家,世上仅此一位,别无他人,而且这人,从来不收徒弟。他怎么会这样的画法呢?” 知道老太太老头子看出自己的底细了,蒋衍从容地笑一笑,答林老夫人:“他是我舅舅。” “谁?!”孙靖仁插进来,抢着问,口气很冲。 蒋大少的背景,难道有一些是自己调查到的资料都没有的吗? 这其实是个比自己想象中的背景更庞大和可怕的男人吗? 孙靖仁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忐忑不安和不舒坦,因为他已经输给蒋大少一回了,而且极不甘心,正在以孙家的力量提出抗议。 蒋衍似乎早看出他的想法,扫他一眼,风轻云淡地一说:“黄济儒。” 他舅舅的名字,他舅舅的威信,哪怕是搬出来,只有不俗的人才能听得懂。所以,他不怕告诉给孙靖仁这样俗透了的人听。 果然,年轻一辈的,基本都不知道黄济儒代表的含义。而老一辈的,闻之变色的不少。 林老夫人甚至一拍掌,指住蒋大少说:“我知道了,你名字叫做‘衍’,对不对,你舅舅给你取的,对不对?” 蒋衍事到如今只能点头:“是。” 林老夫人与其他人兴奋地说起来:“当年他舅舅给他取这名字,是从他妈有了他后开始翻周易,算了半年,给取的名字。他当时出生时,大夫都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只有他舅舅早已算出来了。” 黄济儒在林老夫人这话的描述中,已是一种近乎仙人的形象。听得孙靖仁等人,是一个哗然变色。 “你舅舅现在人呢?” “回老家了,不准备出来了。” 只看林老夫人对蒋大少的追询,都知道林家两老,是十分喜欢上蒋衍,或多或少有黄济儒的成分在里面。 孙靖仁等,无不妒忌的。对于即将要宣布的比赛结果,也就多了一层主观上的质疑。连林家孙子都担心自己爷爷奶奶偏心到其他家孩子身上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老倒是都聪慧的,理智的,知道现场这样的气氛下,不适合以这样的比赛形式宣布结果。而他们早已心有盘算,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会以接下来一轮什么样的形式来决出胜负。 主持人当场宣布两老的决定,道:这场赛事难分高低,因此在我们对比赛的计划中,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将先决出一批选手再进行决胜局比赛。此轮赛事共决出了以下四位选手进入下一场赛事。他们将邀请女伴一起上台作画,现场当着评委作画,比出高低。 邀请女伴作画,男女一同作画,听都听得出来,这才是林家两老举起这场赛事的本意,毕竟,今天是举起两老的结婚纪念日活动,最*,理应也在此。 四名进行决赛的选手分别是:林家的孙子,蒋大少,陈孝义,以及张晓亮。在五分钟时间内,这四位选手必须找到协同作画的女伴上台。 没想到的是,主持人刚公布这个规则,陈石头第一个举起手宣布弃权。前面的比赛,他是迫于无奈参加。他本来,就对奖品梳妆盒没有什么兴趣。 余下的,林家的孙子本来就带了自己未婚妻来,当然带自己未婚妻上台。蒋大少,不用多说,肯定是找自己本身是画家的老婆助自己一臂之力。张晓亮有些急,但是孙靖仁早已给他安排好,温媛不就是画家吗?找温媛上台最好。 三组选手准备就绪。 温媛站在舞台上,她这是今天第二次机会与蔓蔓比了。之前那次是被孙枚自己搞砸了,这一次,她将靠的是本身引以为傲的画技,来打败蔓蔓。 张晓亮能看到她一直往蔓蔓的方向窥视,嘴角微勾,笑问:“你很想打败她吗?” “是!”到了这情况下,温媛也不怕把老实话和他说。 “看来我表姐是误解你了。”张晓亮眸子中利光一闪。 温媛不予置否,只道:“你表姐我不想多说,但是,我了解她肯定是比你表姐了解的要透彻,想赢她,也只有我有办法。” “哦?”张晓亮听着她的话,玩转自己手里的画笔,一丝兴趣盎然,但并不是完全相信。 温媛再怎么说,不过是个学生,而温蔓,据他所知,是个大画家了。他自己都得承认,温蔓和蒋大少组成的组合很强,他们为此赢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十。 见温媛向自己勾勾手,他眉头一皱,但还是靠了过去。 【190】表白 “为了保持整体,我们一个构图,一个填色,构图的,指导怎么填色。” 听到温媛这样一说,张晓亮鼻子一哼,不屑:“我以为你能出什么主意。” “你相信我绝对没有错。”温媛同样骄傲地扬着眉,“我了解她,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想着牺牲一人来满足整体需要。” 张晓亮看了她会儿,在她那双深如林中深处的黑暗眸子里似乎看到了什么,唇角一勾:“既然你都要拿你人格来做担保,我来构图。” “可以。”温媛想都没想,答应他。 本来,他们两个已经彼此都不熟悉,谁构图其实一样。 由于这轮比赛不要求命题,也不要求一定要画国画,另一方面给了选手们更多发挥的余地。林老的孙子想了许久,决定用水粉,大概是想着水粉可以叠加改色,错了可以有纠正的机会。温媛和张晓亮,为了保持最大的整体性,完成构图填色分工的组合,使用了最大保障度的彩色铅笔画,可以涂改。 相比这两个考虑周全有进有退的参赛小组,蔓蔓他们一组未免是大胆,太大胆了,仍是用国画,且用国画中号称进阶水墨的工笔彩墨画,要在水墨画基础上加以颜色,这种画法想涂改,几乎太难了。 光是观察三个小组前期的选择,评委们有的摇头,有的思索,有的感慨,有的忧心忡忡,有的点头,而不管怎么说,蔓蔓那一组是最不看好的,因为难度太大,如林老林老夫人这样的老一辈,都不敢选择这种方式来参加比赛。 “年岁即是轻狂。”孙老头冷哼了句,“我看,现在是某些人以为自己前期胜利了得意过头了。” 冷嘲热讽的话传遍了整一圈,在说谁很显然。 林老及林老夫人自然不敢随意发言,免得给两家增加矛盾。 姚老头则若是有意提醒陆老头:“人家说话呢。” “爱说话的鸟儿,都是吃不到葡萄说酸。”陆老头与孙子一样竖起的浓眉一撇,饶是大将风范。 我这是大人大量不和你小人计较。 孙老头气得想咬舌头,但是,想着先忍一时,等自己孙辈赢了比赛,到时候看怎么踩死这个臭老头。 比赛即将开始,对比评委们的焦躁,三组选手都显出异乎寻常的冷静。但是要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林家孙子感觉手握画笔的掌心都湿了,刚搁下笔,未婚妻马上拿条纸巾帮他拭手。两人之间的浓情蜜蜜可见一斑,看得旁人都能脸红。这种现恩爱的方式,博得不少人的注目,主观评分相应会增加。 蒋衍要不是知道媳妇爱害羞的性子,早也这么做了,只能悻悻地按捺住。 张晓亮为此看下温媛那张脸,不能说绝世美女,却长得还行,笑一笑:“要不要我们也像他们演一场戏?” “算了吧,没有感情的东西,做了更让人感到奇怪。”温媛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蔓蔓。 “你对你姐挺上心的,你怎么这么戒备你姐?”在张晓亮看来,蔓蔓或许有才华,但也只限于有才华,而像蔓蔓这种正直的女人,脑子在缺德方面的事情肯定少根筋。 “你不懂,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天真无邪的女人。”耳听比赛哨声开始,温媛收回了视线,专注于笔下。 同样,张晓亮敛紧了神情。 相比其它两组,蔓蔓和蒋大少的表情显得轻松多了,让人看来,貌似有想放弃的意图。 其实,蔓蔓对自己老公的画技究竟有多高,心里也没有底。可她最擅长的,最喜欢的,即是国画,其中彩墨工笔画为她最爱。没想到她未向老公提出画什么时,老公先说:画工笔画吧,你不是最喜欢吗? 当时她仰头,略带讶异。老公熠熠的星眸,像是会说话的星星,又像是观察她已久的那颗星辰。她低头,想起了初夏曾说过,他一开始站在工作室外看着她工作看到入迷。他懂她学的东西她擅长的东西,是理解了她,才爱她。 他的眼神,像股细流,源源不断地流入她内心深处,与她内心的澎湃融合在了一起。 她相信他,没理由不相信他,因为这是她选择的人,好比他选择了她。 笔墨颜料全部齐全,画纸铺开。 论对色彩的感觉,人家都说女性比男性好,只是一般比例来说,实际上,画的好的男性,其对色感的感觉,大大超于女性。 蔓蔓执起笔,蘸墨,挥洒,水墨铺底。她大气的挥毫,让人能感受到一股驰骋沙场的豪迈气场,迎面向评委们扑来,无不震撼。 “你这孙女,看似柔柔弱弱,却没有想到有你们家的风格,完全是秉持了你的血统。”林老夫人向陆老头喟叹。 其他长辈纷纷赞同。 见评委们一片惊赞声从蔓蔓那桌发过来,相邻两边的参赛选手,立马掉头看了下。 蔓蔓那动作,那作画时的神态,一看,即是大画家的风范。 怀孕的颇为沉甸的身躯,并没有丝毫影响她的动作,相反,宽敞的衣袖飘飘,另有一种乘风驾鹤的仙逸,让人为之惊叹。 林家孙子和其未婚妻不免苦笑:今天真是倒霉,谁也没想到会横出一对专业画家夫妻,真是比死人了。不过既然来参加比赛,当然要全力以赴,他们有备而来,也有他们的杀手锏。只见他们边作画,边不断交流,显出小情侣的热恋期,不时又把其他人的目光吸过去。 同样的,张晓亮和温媛这一组,不会甘于落后。他们的画,属于精细配合,整齐做工,一笔一划,一个点一个面,都精益求精。这种周瑾的精神,与他们年轻的年纪不符,倒是让长辈们侧目相看,认为其肯定将来大有前途。 由于水粉和铅笔画,都能有稍微涂改的机会,因此即使中间难免出现一点错误,只要不是全局上的大篇幅的错误,都不算是会致命的地方。相较而下,蔓蔓他们的彩墨,一笔错,可谓是全错,不可挽回。 眼看蔓蔓一笔划下后上钩,墨迹上泼,但或许是纸张厚度不够,导致渲染的墨晕,刹那范围太大,明显超出了她的预想。 随着蔓蔓的眉尖一小簇,“可惜了。”林老夫人叹道。 因她这一错,似乎已成败局。其他评委们纷纷摇头。 姚老头拍拍陆老头的肩,类似于安慰。 陆老头仅是一双囧囧有神的老目盯着那个准备负责着色的孙女婿。 蒋衍此刻的表现,同样令人捉摸不清,他向来开朗,与高大帅几乎一样喜欢爱开玩笑的性格,按理来说,媳妇突然错这一笔,他理应马上先安慰两句,却是没有。他立在一旁,眼神严肃,默默无声,连眉都无一动,比陈石头的那张石头脸,更僵化上几分,看得旁人都不由心急。 当然,他这样的神态,有些人,也可以理解为是他没有底气。作为上色的人,必须从着墨者更胸有成竹,才能完成好最终的构图。他若是没有能好好理解自己老婆的画想,错了一笔颜色,让人难以想象颜色与底图不符合的画面感出现,会是怎样不堪目睹的一幅作品。而何况,现在老婆已出了一笔纰漏。 “难,难。”林老夫人看他们这对夫妻似乎陷入了僵局,更叹一声。 孙老头再反观自己的孙辈,那是一帆风顺,毫无阻碍,不由洋洋得意地摸了下小胡子。 林家孙子那边,看到蔓蔓这边似乎自砸了阵脚,都一样松了口气:看来,这专业画家太自信,也是砸了自己的脚,不好。 瞧吧。温媛向张晓亮得意地一扬眉。 张晓亮一面高兴,一面挺吃惊地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错笔? 因为她很自信,她对自己的能力比别人想象中的都要自信。 温媛每想到蔓蔓那幅凭自己站住了理能自信到天下无双的姿态,每一次不是妒忌得要发狂。只有蔓蔓,敢在一直以来的默默中,坚持自己所走的,所想的,无睹于他人的目光,哪怕一再遭人鄙视,踩低,都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她恨。 这一次,她要证明,只有站得住理是不可能得胜的,只有无用不至其极的手段能赢得一切。 舞台底下,人们只能靠评委们在台上的一举一动来判断场上比赛的形势。当听到一片嘘声从蔓蔓的桌前响起,紧接,三三两两,本来都聚集在蔓蔓桌前为蔓蔓喝彩的评委,转头往两边选手桌子走去时,下面的人,无不悬起了心。 小东子按捺不住了,想奔上台去为舅舅舅妈加油。如此一来,蒋梅只好追着孩子往最靠近舞台的人群里挤去。 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同样有些沉不住气了,一口一口地深呼吸,好像比蔓蔓还紧张。主要是他们很难想象蔓蔓会输的样子。 高大帅汗燥地卷起了长衣袖口,往对面一望,看一桌子里面,显得最淡定的,反倒不是蔓蔓自己家人自己的哥自己的弟弟啥的,而是那个今天才第一次与大伙儿见面的常云曦。都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与大家生疏,才表现出这样一副表情。他难免怪模怪样地说起了她的话:“常小姐,你对这比赛是怎么想的?” 正低头看着杯里茶梗飘浮的常云曦,忽听有声音问她,是好一会儿,才像从走神的神态里恢复过来,对他的问话反而感到奇怪地讶道:“有什么好想的。蔓蔓肯定会赢啊。” 听到她这样的答案,高大帅龇牙咧嘴的:“我们当然都希望蔓蔓赢,但是,你有没有看到现在的比赛情况不利于你同学。” 岂知,常云曦用更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不知道蔓蔓最擅于最后一刻反攻吗?她以前的考试也是,每次前面做错的题目比别人多,但是最难的那道题,反而能拿到比别人更多的分数,得到老师不可思议的评价。要不是高考那天她刚好病了,而且,是她家里人没来得及叫醒她延误参加下午的考试,还让她吃了会睡的感冒药,不然,以她能力绝不会名落孙山。” 前面的话与后面的话形成的强烈反差,让同桌里的人都吃一惊。他们都听说蔓蔓是因为生病了所以高考失利,却是第一次现在才听到了其中的细节。实际上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家里人对她的耽误,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种有图谋的阻挠。 嘭! 君爷的杯子重落在桌面上。 什么人敢对她做出这种事,并且肆无忌惮。 他不用想都知道,当第一次在医院门口,看到他妹妹摔倒,而某人还在大装其装自己病的时候。 而因为这个高考的失利,在之后蔓蔓很长的一段人生旅程中都形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到后来蔓蔓是用尽自己多少力气才能重新爬起来。他不知道,却能想象得出,在这段时间里面,现在,乃至今后,他妹妹蔓蔓都要付出的比常人更多的艰辛。 高考,可以说是人生一个最大的转折点,对于中国学子来说从古至今都是。 想到这点,都让人恨不得! “受不了了。等会儿等她下台,我要找个机会。”陆欢磨起了牙齿,摩拳擦掌。 “揍她一拳,给人借口,还不如在她杯子里弄点狗尿给她喝,反正毒不死人,但可以恶心她一辈子。”姚子宝阻止兄弟这个揍人的愚蠢的念头,提出了更阴险的整人手段。 他这话,不禁让常云曦都侧目了起来,问:“他是?” 坐在她旁边的只剩季云,季云告诉她那是姚家的二少时,她的目光一闪,蓦地转到了对面坐着的姚爷身上。她的双目是尖锐的,一眼看的不是这两兄弟相貌上的区别,而是望到了两兄弟一样斯文的表皮底下那股子阴狠毒辣劲儿。 姚爷看到她望过来,美眉扬一截,似些挑衅,像是在说:你现在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慌忙低头,眉头锁紧,心头蓦然是有点慌:不会吧…… 因为知道自己在无意中已是得罪了不少这尊大佛了。 台下一片焦急,台上,则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只听,惊呼之声再度起伏。一惊一乍,又是再次来自蔓蔓那桌。蔓蔓的笔再次划下上泼时,再度墨点晕染过大,造成了俨似局部错笔的地方。 赵夫人都难以遏止的惋惜,稍微闭了下眼,心思今天这画纸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频频导致出错。 有关画纸的问题,在蔓蔓第一笔出现谬误的时候,王学斌已经立马派人去查了。查完的结果是,没有被人掉包,但抱着画纸的工作人员中途遇到客人,不小心被客人杯里的液体溅到了几点画纸的背面。只是几点,且很快干去,所以工作人员没有放在心上。 只以这样一个小细节,想给人定罪,恐怕也很难。因此只靠这点暂停比赛,重新比赛,更是不可能。现在,想要扭转赛机,只能靠蔓蔓他们本身了。 蔓蔓的水墨铺底终于第一步完成。接下来轮到蒋大少为其添色了。但是,似乎谁都没有看好他。因为想扭转这个局面,哪怕是大师都很难办到的。林老夫人一边深深惋惜,一边是朝自己孙子那桌走过去,为其打气。而林老,则是被张晓亮那一桌,其越来越精细的各种铅笔笔触所吸引,频频赞道: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纯正的西洋画风格。 聚集在蔓蔓那桌四周的评委们散的七七八八,小东子站在台前,都能直望到舅舅和舅妈,小嘴巴紧紧地咬着,因为妈妈说不能出声影响到舅舅舅妈作画的精神,他只能默默地看。蒋梅的心里就更急了,眼看,好像评委们都认定了蔓蔓会输。 蔓蔓和蒋大少,倒是从没有认为自己好像会输。 为此,自始至终是站在了这里观战的姚老头,笑着对陆老头说:“你那孙女和孙女婿,好像是巴不得人家以为他们快输了才好,这样对方才可以轻敌。” 陆老头微微含下巴,指尖摸下刚冒尖儿的胡茬,他是信自己的孙女,绝不会再犯那次面人的第二次错了的。 见两个老头包括自家爷爷,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不走,蔓蔓难免心里压力有些大,有点闷,对老公说:“你说他们两个怎么不走,是不是想威胁我们一定要赢,不然他们没有面子?” 知道媳妇一直认为自己爷爷是与自己玩游戏,蒋衍轻松调侃地一笑:“你想要他们没有面子还不容易,一举拿到那个清朝梳妆盒,然后得意洋洋告诉他们,我们刚是装着快输了的。” 老公到了这生死关头上还能开这种玩笑,蔓蔓对蒋大少一个嗔目:“少贫嘴。” 大有老婆大人的意思:现在看你的了。 蔓蔓其实对老公能不能修补纸张上的贻误造成的错笔,心里虽有些疑心,但也做好了最后准备,手里拿了一支细描的工笔,力图在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见媳妇紧张成这般,蒋衍肯定不舍得了,指头在她光亮可爱的额头上一弹,笑得自信飞扬:“看我的。” 蔓蔓一怔,为他这英俊迷人的一笑,脸蛋竟然烧红了一半,直埋怨:嫁个过帅的老公就是这点不好。 同时,她开始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老公作画了。 这么静静地看着,可以正大光明地偷窥老公的俊颜,一颗心砰砰砰的,感觉端着碗水,升起了升降机。 心跳的感觉有多么美妙,只有沉浸在爱恋中的人,才一清二楚。 看着看着,当老公手中只有的笔,第一笔,第二笔,逐渐的,她的月牙儿眼里,不仅有他的俊影,又有他笔下的画,令她肃然。他粗中带细的另一面,就像他经常在家能把白袜子洗的干干净净的本领一样,让人惊叹着这人会是谁,是他吗。 不仅蔓蔓,随着蒋大少的每一笔进程,愈加愈丰厚的色彩和其图画的世界,让站在桌前的两个老头,同时都缄默了下来。 这一桌的寂静无声,好比大海一般的宁静典雅,与周旁两桌不停发出的哗然,形成了太大的差异。可惜,喧闹的人们并没有发现尘嚣之中这片正在产生奇迹的净土。 惊奇,往往是在最终到达终点的一刹那。 当左右两桌的选手们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评委们都给予了高度评价之后,都才想起了中间还有一桌人的画。三幅画作,不管其中哪幅画的怎样,都是要三幅并排举起,给底下全部人展示,以示评判的公平。 蒋衍歇笔。评委们,没有来得及折返回来看他画的怎样。因为其他两组人的画都已悬挂了起来。工作人员在获得蔓蔓他们的同意后,也将他们新鲜出炉的画作第一时间悬挂起,与另两幅作品并排。 三幅画作,高高悬挂,并用场中摄像机用各个角度摄影放大,放大到各个屏幕供人们观赏鉴定。这样,三幅画作之间的优差,大家能一目了然。评委们的裁决会显得公平和透明。 张晓亮在画挂起来时,看到温媛没有急着掉头去看其他组的画作,而是低头洗起了手,扬扬眉:“怎么?我们不是画的很好吗?连林家老爷子都站在我们这边了。” 温媛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拿稀释的液体不停地洗手,她心里微微的焦躁,来自于蔓蔓的没有放弃。每次蔓蔓都没有放弃的时候,她就愈感到焦躁和不安。令她恨不得把蔓蔓一把推下舞台,最好是断腿断脚,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蔓蔓是的。所以,她也能明白为什么温明珠等人到最后会对蔓蔓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因为如果是正大光明地去比,怎么都赢不了。 赢不了。 不。 这次不同。她能赢的。她考虑的比蔓蔓周到,而且她进步了那么多,连楼教授都夸奖她。 “哇唔。” 场中突然出现的一片惊赞,好像排浪到岸边的海涛,从小到大,继而积聚成了无可抗拒的大潮,将她淹没。 她两只眼瞳蓦地一缩,缩的像蛇孔一样小,一样尖,一样毒。 张晓亮的脸,从对比林家孙子画作那一刹那得胜的得意,到了看到某物后的不可置信,错愕,哑然,手脚发抖,发颤,仿佛看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那是由于,他不相信:不是明明错笔了吗?怎么还能画成这样? 好像不是人画的,是鬼做的。 优美的鬼做的,因为画的那样不可思议,完美无缺,好像发着金光,将人的六魄都吸进去了。 画作上两朵牡丹花,正是建立于蔓蔓那两点像是错笔的墨晕。它们在细笔勾画着色后的渲染下,变成了高雅的仙朵,透着大气,透着高贵,一朵娇艳若滴,一朵高傲如云,它们像花争相斗艳,它们又像云,争相追赶。不可忽视的是它们若即若离,但中间始终紧紧缠绕着长青的藤蔓,它们扎土的根,不虚华,不浮夸,是土地。 “没有想到,竟有人会想到夫妻关系比喻成花。”林老夫人被震得是一个用力,握紧了赵夫人的手。 赵夫人能从老人家哆颤的手指,感受到老人家心里的余震一*的像石投湖中,涟漪不断。 在场中,林老骤然拍掌叫道的一声“好”,令全场掌声响起,排山倒海,如雷贯耳。 林家孙子早在看到蔓蔓他们的画作挂起来时,就知道自己肯定输了。但是未婚妻自始至终紧紧相扣于他的手,让他一点都不感到沮丧,只有心里溢着满满的甜蜜。虽然爷爷奶奶的物品被别人家赢走有些失望,但是,他们输的起,也认为对手确实是有赢的本事。 张晓亮跌坐了下来。怎么都不信眼前的事实。明明,在他上台作画前,孙枚在私底下,还给了他一个信心的保证。他也明明看到了蔓蔓那两个不属于自己技术上的错笔。 温媛这才知道他们对蔓蔓的画纸做了手脚,这令她用力地一咬唇,再次证明了,要打倒蔓蔓,只能先整倒蔓蔓本人让其断手断脚的,不然,怎么都不可能赢。 三幅画作如此挂起来一比,谁是优胜者,不需评委宣布,大家也都心里明镜。 林老当年买给爱妻的珍贵梳妆盒,从林老手里,珍重地递给了蒋大少,对蒋衍那是有些后悔的语重心长地说:“我该想到,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将会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你办到了,让我们看到了你爱你妻子的最好的证明。” 林老这句话没有窘到蒋大少,却是把蔓蔓小媳妇给窘了。 瞧林老说的,像在替她老公向她当众表示爱意一样,她能不囧吗。 众人一阵哗笑。 紧接,蒋衍同志,做出了另一个让大家更啼笑皆非的决定。 本来,大家正想当场看他怎么把梳妆盒送给老婆。哪知道蒋衍与媳妇一对眼后,几乎是心有灵犀的,朝舞台下喊:“妈,你想要的梳妆盒我和蔓蔓给你赢来了。” 陆夫人是对这个古典高雅的梳妆盒垂涎三尺,但总归是没有想到会是女婿和女儿给她赢来的,一听到台上女儿女婿齐声这么说,她在众人刷扫来的目光中,浑身像跳进了火炉烧烤,别提有多害臊了。 “瞧你女儿女婿多孝顺你。”姚夫人当场妒忌得两眼通红,“我早就说生个女儿好,看吧,女儿女婿比儿子还能干。” 那桌上的陆家兄弟和姚家兄弟:╮(╯▽╰)╭。 君爷切齿:他这妹婿怎么不像普通人,尽是喜欢争抢陆家儿子的功劳。 陆欢显得淡定一些:“没事,姐夫终究是爱我妈也爱我的。这次他送我妈梳妆盒,下次他肯定送我其它东西。” 姚子宝提拉眼镜看他一眼:有无你这样没志气的? 两场比赛顺利落下帷幕,大家在娱乐气氛中同时享用到了美食,谈着比赛之余,又论到了美食。一个个对【画饼充饥】的名气早有耳闻,赞不绝口。连刚孙辈又是输到对方手里的孙老头,本是窝了肚子气,等回到餐桌前,咬了几块桂花糕,马上恢复了神气大发,说:“我孙女有朋友在这家店里工作,和这里的经理关系很熟。如果这家店设立了会员卡的话,今后给你们大家都免费办。” 林老夫妇等人是有意安抚孙老头的情绪,一听他这么说,都附声道:“你孙女挺厉害的嘛。这样的人都能认识。” 听人夸奖,孙老头的得意劲儿更上来了:“要不是你们自己先订了台子,或许,我和我孙女朋友一说,让她找经理商量打个几折都没有问题。” 关于今天这个茶会是谁出钱,林老夫妇答应过帮他们摆桌的陆老头保密,便都不做吭声。反正他们答应出的这个面和奖品,已经远远超出这个茶会的价值了。而且陆老头本身是大满贯而归,两个价值丰厚的奖品都被陆家孙女拿了。 姚老头听着孙老头吹大炮吹的有些过火,怕陆老头不高兴,问:“你不和他们说清楚?” “说来做什么。”陆老头隶属精明的,这个饭馆是孙女辛苦拼打出来的事业,再不能像上回孙女办的画廊出意外了,最好,能瞒就瞒,所谓树大招风。 反正,今儿,孙女玩的高兴尽兴,就是。 他这个输,也就输的有价值了。 陆老头如今面对孙女的心态十分宽和。 “准备什么时候让蔓蔓的户口改姓?”姚老头捉摸着他一时沉默的心事,问。 “这个事,陆君一早在办了。但是她现在大了,涉及的问题范围太广,不大好弄。陆君的意思是想打官司,但是,也得等对方的人回来。”陆老头说。 这说的人是,一早也给温世轩请了代理律师的范慎原。 “那人,不是答应把蔓蔓归还给你们了吗?”姚老头对此有点想不明白了,那个温世轩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以前可能不觉得我孙女怎样。但是,温家人现在觉得我孙女有利可图了,怎会轻易放手?”陆老头只道这事情复杂着,温世轩本人的感情也复杂着。 温世轩对养女的感情,是很深的,一点都不逊色于他们陆家人。他也怕,一旦完全归还,是不是代表以后和养女的关系全断了。 陆老头觉得此事最复杂的是:温世轩自己的亲生女儿温媛,和前妻许玉娥,哪怕自家那些兄弟姐妹们,都是靠不住的人。这才让温世轩无所依靠,只能靠蔓蔓。 比赛的舞台进行了重新整理后,民族乐器团闪亮登场。 这是【画饼充饥】第一次御请的专业乐队现场表演,就是自称与饭馆经理内部人员关系不浅的孙老头,都一惊,赞林家二老:“你们名声就是大,竟然把我们国家的民族乐队都请过来了。” 这哪是他们请的,是陆老头安排的。林家二老一方面被其他人夸的有些言过其实的困窘,一方面,对陆老头与这家饭馆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神秘,被勾起了巨大的好奇心。 林老私下拉起了陆老头:“你究竟和这家饭馆的人是什么关系?” 陆老头对林老,倒是有意不想隐瞒的,这也是他故意把两老请到孙女饭馆的缘故,为的就是让孙女的饭馆多个保护伞,说:“不瞒你,你也别让你孙子怨我孙女拿了他的梳妆盒,要知道,这个茶会,这个乐队,可都是我孙女出的钱出的面。” “啊?”林老讶异,讶到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竟是埋怨起了陆老头心疼起了蔓蔓,“你这个老头子,自己不出钱,让你自己孙女出钱?你孙女现在怀孕,在家待产,哪里来这么多的钱?你这当爷爷的也太不像话了!” 陆老头骤然被批的一无是处,只能是一阵无语,该说自己孙女太受欢迎会是这个结果倒是自己所料未及的。 “真是的!”林老越想越气,“多少钱告诉我,我和我老太婆代她出了。” 陆老头腹黑型的,精打细算型的,先不急着说多少钱,先说礼物:“你帮她出了钱,这个礼物也不能要回来的。” “我们两老没有小气到你这个程度!”林老瞪着他,拍着胸膛保证。 陆老头左思右想,哪怕林老真愿意出了这个钱,自己孙女肯定也不会要,到最后自己私吞了岂不坐实了吞赃,于是只好尽快向林老阐明:“我接下来说这话,可不是为糊弄你的。你呢,也不要一下高血压突发,虽然我大孙子是医生,也担不了这个心惊胆战。” 林老听他说的一本正经的,挑起了眉问:“你什么话要说?我和我那老太婆,都是上过战场的,能被惊得高血压吗?” 那可难说。陆老头腹诽。 谁让自己孙女平常太能装,太能藏,明明是金子非要装成沙子。 “你先吸口气。”陆老头指导林老深呼吸,再来听这个惊悚的新闻,“就是,我孙女呢,其实是这家饭馆的大老板。” 林老是一惊,但听得不甚明白,以为蔓蔓是这里饭馆的经理,在联想到一切之后笑了,道:“原来是这样,经理啊,这可比孙老头的孙女什么朋友强多了。不过她现在待产,应该只是持薪在家吧。你这个爷爷,当的还不是厚道。” 陆老头:汗。 看来自家孙女能装的本事是到了,说了人家还能误解的程度。 “林老,你哪只眼觉得我孙女只够当经理了?” “哎?” “我说的是老板,大老板,【画饼充饥】现在全国共二十多家店铺的大老板,而且即将扩展到百家千家分店遍布全球。”陆老头衔根牙签,从不知道原来炫耀自己孙女的本事,自己也能飘飘欲仙的,越说越像自己也当了大老板,想来自己当年激孙女这一招,自己这个功劳也是有的,“大老板,明白吧?一天那个收益,人民币,哗啦啦,在我孙女手里,百万都不算什么。你们两老想给她出这个钱?还是省省吧。” 林老在听完他这个话后,真的是退了一步,差点跌了。 林老夫人从旁听说后,同样是差点将手里的勺子跌到了地上,诧异得声音抖动,在桌底下问赵夫人:“你这说的是真是假?” “有假的吗?这个总经理,合股人,都是她师哥。这里拍卖的画,都是他们之前开的那家画廊的签约年轻画家。而季云,这个民族乐队的队长,是她哥的同学,但不是她哥介绍,是偶然遇到后,人家专程率队要求来和她合作的。”赵夫人说着蔓蔓的丰功伟绩,也颇有些沾沾自喜。 林老夫人听她确实不像撒谎,只觉得像看一样珍贵古物欣赏打量着坐在远处的蔓蔓:“她爷爷可得高兴死了。这个可够争气的,比她哥她弟都要争气。好像以前,她没有回来之前,大家众说纷纭,都还怕在其他人家家里养大的孩子,回来会不像话。” 这些诋毁陆家女儿的传闻,在真相未白之前,当然都是有的。 赵夫人听林老夫人这一说,顿觉得蔓蔓这真是不容易。另一方面,却是更证实了蔓蔓就是不一般。 台上季云的二胡拉了起来,蔓蔓知道季云上台前偷偷在常云曦耳畔说了句话,悄声问:“季老师好像对你情有独钟?” “不是吧。”常云曦像是被吓了一跳,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不说身份地位背景,就说两人工作单位。他那是国家供养的老师,相当于公务员。我是什么?一个签合约的小员工。” 蔓蔓眨了眨眼珠子,没语。 舞台上二胡的乐声,优雅而美丽地在大堂里面飘荡,曲艺之高,让人都叹为惊奇,纷纷把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英俊优雅的乐师。 高大帅在二胡响起熟悉的一段曲律后,猛地哆了下手里的杯子,哑笑:“季老师真有情趣,竟然在这里拉起了梁祝,是在表白吗?” 【191】杀人于无形的蔓蔓 表白用梁祝,岂不有些悲思的味道? 目光,无不投向了常云曦。谁都看得出来,今天的季老师有点儿与往常不同,常往常云曦身边蹭话儿。照往常的季云,可绝不是这种轻浮的模样。 常云曦被众人看得眉头簇紧,暂时离开了席位:“我去下洗手间。” 另一张桌上的孙奶奶,在见她起身后,立马对李嫂说:“陪我去下洗手间。” 一前一后,相距不到五步,走进了大厅右侧一条廊道。 常云曦知道她会跟来,径直到了饭馆通到后巷的一个小门,随之出门进了胡同里。 孙奶奶一霎急了,担心她这是要溜走,疾走几步,结果出到门外,看见常云曦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喉咙里吞个口水,吩咐:“李嫂,把门关上,并守在门口。尤其是些什么人不能让他们看到,你知道的。” 李嫂应了声,关上门并像个守门神把守住通道。 常云曦看她们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失笑:“既然如此,跟我来做什么?” “云曦。”孙奶奶唤,“我这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常云曦平静,甚至用一种疑惑的眼神面对她。 孙奶奶被她的目光看着心头绷紧,道:“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我孙女,和孙枚他们一样。我只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然后呢?” “然后——”孙奶奶被她这一句追问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如果你过的不好,缺钱花,都可以和我说。” “我不缺钱。”常云曦用淡得像白开水的声音说。 孙奶奶感觉嘴里塞了颗鸭蛋,吞吞吐吐:“这,我听人说,你和你妈为给你爸治病,无力偿还房贷,已经把北京的房子都抵押给银行了。现在你都是住在出租房里。” “出租房不是房子吗?”常云曦眼睛眨眨,像是无辜,好笑,“对,在你们的标准里,孙家的孩子,就应该住的是大房子,按照你们规划的,娶什么样的老婆嫁什么样的人,都由你们说的算。如果不听你们的话了,过的落魄了,比如我爸,那是活该自寻死路。所以,我爸不是早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吗?向来你们都不承认我和我妈的。” 孙奶奶听到她说到她爸爸那句活该自寻死路时,心窝里痛楚万分:再怎么说都好,那是她的大儿子,是她和老爷子的第一个孩子,肯定是最亲最爱的,却是最后被个女人给拐走了。 “你爸病的时候没钱,你们应该来找我。” “你们不是一直暗中盯着我们吗?我爸说你们是虎视眈眈,就等着他快死了回去哀求你们,可惜,这种事他是绝不会做的,哪怕是我妈求他。”常云曦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仿若穿过了时间隧道,到了很远的地方。 当时她爸病入膏肓,她妈连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打算拿自己的婚姻去孙家换钱,给丈夫治病。她则按照父亲的嘱咐,私底下把她妈的离婚协议书撕了。不是她不救自己的爸,而是她知道,她爸的病发现太晚,一发现就已经是没的治了,回去求孙家,不过是将她爸与她妈和她最后能在一起的日子都丧失了。 她和她妈失去了父亲和老公,孙家两老是丧子之痛。而且因为她们母女到最后都不肯放开他们的儿子回家,孙家两老把她们母女恨之入骨。 现在孙奶奶找回她,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不管怎样,老奶奶或许作为女人,尚有点仁慈。那个孙老头,可是亲口发出狂言,如果她和她妈敢踏入孙家一步,就是找死,甚至不惜诅咒她妈早点死。 她妈是突发心脏病死掉的。那天她工作完回到家,在厨房里看到自己母亲已经没了气。母亲是一个人在家骤然发病,因为没人发现而死掉的。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发了心脏病,别说医生解释不清楚,警察也解释不清楚。 幸好在,她妈走的很安详。那天她看着她妈最后一幕,母亲像是睡着了一样,唇角还噙着一抹幸福的笑,可能是进了天堂与她父亲重聚了而感到幸福。 “不然,你搬回孙家住吧,你爷爷那里我来和他说。”孙奶奶像是考虑了许久,做出一个重大决定说。 “我都说了原因,你们既然都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我回去?”常云曦道。回不回孙家是一回事,到底她只是为了告慰她爸她妈的英灵,都不可能回去,回去等于向这两老低头。问题是,孙家奶奶突然想她回去是为什么。 “你终究是我们家的孙女。”孙奶奶说,看着常云曦的脸,仿若在寻找另一个人的迹象,她知道,这个女孩,是像极了她的大儿子的,毕竟是她大儿子唯一留在这人世间的遗孤,“你和你爸一样聪明,我们没有理由不喜欢你的。回来的话,我们也能更好地照顾你,不让你和你爸你妈一样。” 常云曦听了她这话,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我不是我爸一人的孩子,这点也是我爸经常挂在嘴上的。” 孙奶奶同样一阵默。她能承认,接受大儿子回来和孙女回来,但是,要她原谅那个夺走她大儿子的女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常云曦本来就知道这是一场无果的谈判,她让孙奶奶跟来,不过是要把话说清楚,道:“以后你们不要再跟踪我了,更不需要像今天一样,不惜利用我身边的人把我引诱出来。我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上当了。有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说完直走到门口。 把住门口的李嫂,紧张地看向孙奶奶。 孙奶奶皱着眉没有发话。 常云曦伸手一把推开李嫂。 李嫂趔趄一步,倒不敢真与她在这里起争执,因为会惊动到四周的人,到时候闹大被孙老爷子发现肯定麻烦了。 常云曦拉开门。 铁门敞开,门口伫立的男人,优美得像幅画,抱着手,慵懒地斜靠在墙上,狭长的英眸一眨,竟是比最艳的女人勾魂三分。 姚子业! 常云曦在心里头猛地咬下这三个字。 李嫂站在她身后,垫着脚尖,因为走廊里光线暗,被她挡住,倒是没有能看清是姚爷在挡驾,只是紧张地翘望。 轻嘭,常云曦果断地先关上门,然后用犀利冷漠的目光扫着这个比女人比妖艳的男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修长美好的指尖向着斜对面一指示牌:“男厕所。”说罢微微一笑,妖艳的酒窝若是无罪:“你不是也来上厕所的吗?” “我上完了。”她垂眸,道是他这种无赖的人,最好不要多接触,何况这男人她得罪过他了,而今天她才得知是不好惹的一个爷。 擦身而过。 狭长的美睐目送她的背影,继而是在那扇关紧的铁门上注目了会儿,眸子光影流转半分,在他人发现之前,进了卫生间。 在门外的李嫂,可是紧张到心脏砰砰砰,完全不知道外面是谁或许是听见了知道了,又不敢随意打开门。 孙奶奶走了过来,听说后,心头一样紧张了。因此等过会儿她带了李嫂溜回去,都不敢再和常云曦说半句话。 常云曦坐回自己的位子,一时心神不宁,她不知道姚爷是否听见了她和孙家奶奶的谈话,如果听见了是听到了多少,听到了全部还是一句半句。归之可以肯定一件事,如果这男人有心想报复她,这回倒是真抓住了她的把柄了。 牙齿咬在下唇中咬出一个厉害的印痕。 蔓蔓看她回来后神情不同之前,肃穆了不少,问:“怎么了?” “没什么。”拂开额海,她笑笑。 高大帅早盯住她了,为她惋惜:“常小姐,你上个厕所去了老半天,季老师的梁祝都拉完了,还拉了一首春江花月夜,我担心他是要再拉一首大江东去,幸好你回来,他也就下台了。” 得承认,高大帅的嘴巴到了哪里,都是欠扁的。 季云刚下台,听见他这话,毫不留情往他两肩膀上用力一按。 高大帅惊呼:原来这拉二胡的,竟比拿枪的十只指头气力都要大,差点掐断他的锁骨。 季云刚坐下,姚爷也回来了。 高大帅侃:“爷,常小姐淹厕所了,你也淹厕所了,不像你作风啊。” 此话让常云曦猛地心头一颤:他果然是听到了全部吗? 手抓起茶杯,拼命地喝一口水。 妖孽的美睐若有若无地向她瞟去一眼,回头唇角微勾,是要把高大帅拎起来挂墙头:“你哪只眼看见我淹厕所了?我有说我去上厕所吗?” 高大帅磕磕巴巴:“我是看见你走厕所那个方向,所以如此推断。” “那地方不止通厕所,我这是好奇着,到后面小胡同里走了一圈。” 高大帅其实觉得姚爷解释的这般清楚,反而像是刻意的,有些不对劲了。但是爷那个要他识相收口的眼神,他是收到了,于是闭紧了口风。 君爷一个目光扫过来,与姚爷的视线在半空来了个短兵接触。 一时间,一桌的人,暗潮云涌。 有的迷糊,有的察觉,有的大致有了眉路,有的根本连察觉都没有。 蔓蔓本是想继续问常云曦是怎么回事,这边王学斌走过来,贴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这说的是他派人调查画纸被溅事件后的结果。 画纸已经被蔓蔓拿来作画了,并得了优胜,这样一来,如果送去有关部门检验会有毁掉画的危险,只能作罢。但是,蔓蔓以画龄多年的经验,可以推断自己所用画纸是被人做了手脚的。没有证据报案,这个问题只能私了。现在王学斌报来的消息,根据饭馆内监控镜头所能拍到的画面结果,表示作案嫌疑人是——孙枚。 看来温媛真是与这些孙家人狼狈为奸了。 蔓蔓眉眼一眯。 “你想怎么做?”王学斌请示她。 她想怎么做,他就怎么办。主要是他现在也没有特别好的主意。 “请她吃盘辣椒糕。” 辣椒糕是【画饼充饥】发明的一种免费糕点,这种糕点特别在,专门来应付那些来饭馆捣乱的客人而法律无法制裁的。 王学斌听完她意思后微微一笑,立马下去照她话去做了。 蒋大少在旁边其实对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但半句没问也不插手,老婆想自己教训人出气,他这个老公看着即好了。 孙枚坐在自己位子上,正对再次败北的张晓亮和温媛发火:真是没用的东西,害她费尽心思在蔓蔓的画纸上做手脚,这些人这样都能输!怎么能不气死人。 面对无理取闹的孙枚,张晓亮和温媛,都默不作声,心里其实在冷笑:你说我们蠢,怎么不说你更蠢呢?比起我们,你那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输再输的局面,哪里都输给蒋大少的局面,让孙靖仁心里烦得要死,他在叽呱的妹妹脸上瞪眼:“你说够了没有?平常你不看场合算了,今天什么日子,你想让爷爷再次发火吗?” 提到一家之主的孙老头,孙枚只好收敛声气。 “是孙小姐吗?”这时走来了一个服务生,面戴微笑地站到孙枚旁边,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糕点盘。 “是我。”孙枚装模作样地抚了抚垂落肩膀的头发,“有什么事?” 桌上的人,这会儿都向她这里看来。 因为服务生接下来在她面前放下的点心,以一种无比诱惑的色泽及造型,让所有人感到怦然心跳。 “这是?”孙枚只是望到点心一眼,都能感觉到喉咙里在吞口水,欲流涎三尺不过为。 多么可爱的糕点,仿若王冠一般的造型,色泽红亮的高贵,让吃的人,都能把自己当成是女王。 服务生神秘地贴在她耳畔,轻声说:“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这意思实在太充满暧昧的幻想了。 男人送的? 哪个暗恋者早已在场中望着她守着她,现在不惜以此来表达对她的爱慕心意。 会是谁送的呢? 目光不经意间便是扫到了季云英俊充满艺术家气质的双眉,肯定是他了,他刚在台上拉了梁祝,刚下台,这点心立马有人送了过来。时间,一切,都天衣无缝的巧合,定是他了。 同桌的一个小孩子,跑到了她这里想用小指头勾点她盘里的红色蛋糕尝一口,她毫不留情地朝小手背打了下去。 就在这时,送糕点的服务生,脸上线条微妙的一松一紧,被温媛看见了。 温媛嘴角略勾:原来如此。 但她是不会提醒孙枚的,孙枚那样当众骂了她两次,她傻帽了才会去提醒孙枚。 小孩子被打了手背,抽噎着跑回母亲那里,这一来,同桌的,谁也不会想去碰孙枚这枚蛋糕了,哪怕这蛋糕再好吃,哪怕孙枚请他们吃。 众人本是羡慕的目光变成了冷丁丁的藐视。 孙枚才不管,心里哼:你们这些吃不着的,只是在妒忌我。 拿起搁在瓷盘上的小叉小刀,细心地割开蛋糕半截,当着那些人的面,优雅地叉了一块放入了口里,做出就是要妒忌死你们的娇态。 哪知道这蛋糕入口即化,紧接像是一颗炸弹在她口中爆发,喷出的火浪直抵她喉间,烧到她食管,她整张脸到脖子,到胸腔,燃起团团的火焰,是自燃了! 嘭! 手里的刀叉应声落地,她抓起身旁客人杯子里的水,往嘴巴里灌。 可是,吃了辣的话,更是不能喝水的。水伴着辣味往下呛,无疑是火上浇油,呛到了她气管鼻子,她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 所有人看着她这样子,先是惊愕,后来,都不由失笑,大笑,笑得前仆后仰。被她打了小手背的孩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妈妈,她是被巫婆惩罚了吗?” 好不容易顺了口气的孙枚,嘭一声拍桌,被辣椒灭了一半的沙哑声线朝服务生怒:“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饭馆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孙小姐。”服务生十分无辜的眼神,频频向其他客人们求证,“这是我们饭馆有名的一道四川菜品,叫做火辣的热情。光听这个名字,都能听出这道菜是谁送给谁的吧。而孙小姐你自己不是承认了吗?怎么怪到我身上来?” 孙枚当场哑口无言。她之前的举动,包括打走小孩子,无不都是在证实她自己承认有爱慕者。 火辣的热情? 确是很符合追求者的心意——一片热情让人不要抗拒。 问题是她刚刚吃了一小块都辣成这样,别提如果吃完一整块她会变成什么样。 “哥,要不你尝一口?” 孙靖仁光是看她刚才那副被呛的样子,都知道这蛋糕有多可怕,可能埋了十万吨火药都不止,摇头摆手,笑眯眯说:“妹子,你不是吃辣比我厉害吗?你吃吧。我不会吃辣。” 自己的哥她拿不住,但是表弟总能拿住。 孙枚再看向了张晓亮:“晓亮——” “表姐。”张晓亮未等她开口,先唇角微弯,对先前她骂他的怨言都记在心里呢,“人家对你这份珍贵的心意,这里的人都看到了,你怎么可以把它送给别人吃,这是不礼貌的。” 桌上其他人,哪怕比她会吃辣的,都和张晓亮一样的眼神表态:你今天不吃完它还不行! “姐姐吃吧,你不是很喜欢它,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让吗?”某个童稚的声线提醒她,也获得了所有人的赞同。 你必须吃! 孙枚那桌不停传来的咳嗽流鼻子,蔓蔓那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再说,早在王学斌走来和蔓蔓说话的时候,大家都能多少意识到要有戏上场了。 一时半会儿,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蔓蔓。 蔓蔓伸出的筷子夹了个水晶虾饺放进自己碗里,轻轻地咬,微妙的唇角若有若无的笑,一片寻常,若无其事。 君爷看到妹妹这张脸,心中都未免不是一抖,让他想起了上回为一分钱在饭馆里坐牢狱的事情了。 众人嗟叹:什么叫杀人于无形?! 这一回,总算是被他们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原来,世界上最不能得罪的人是厨师,厨师啊! 众人在心里寒战。 茶会在上午十点多钟结束,有些人就此在饭馆里面喝茶,等待中餐,不想留下的人,纷纷驾车离开。 孙枚吃了一块“火辣的热情”,烧到嗓子全哑了,真真是欲说无声。 孙老头见到,向她一顿斥骂:“你这火辣的性子,就是吃辣娇惯出来的。让你不吃你偏要吃,现在好了,吃成这样,我看你医生也不用看了!” 孙枚憋屈地背过身去,握拳,咬牙:这肯定是某个人的恶作剧,被她抓到,她决不轻饶! 不过,得承认,这做辣的师傅,能把辣味做到,连她这个吃辣高手都制服了。 【画饼充饥】里高手如云。 孙老头骂归骂孙女,实际上心里也是明白一些的,再说这孙枚,是他有意护着宠着的一孙女,平常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只是今天的事情堆砌起来,一件件都能让他火冒三丈。尤其是到了最后,孙奶奶竟是背着他去见那人了。 常云曦是吗? 后来他是想起来了,他孙家独门手艺绝不外传,所以,能流落到外面人手里的,只有一个可能,他那个和女人私奔的大儿子。对这大儿子的女儿,他因讨厌大儿子自己娶的老婆,一并是从未见过,不像孙奶奶,是连照片都不看,绝对的不闻不问。 像这种他们孙家绝不承认的孽种,他们要来做什么。 他与孙奶奶怄气了,回去的车上,只与孙子孙女坐一起,让孙奶奶自个儿坐车去。 关上车门后,孙靖仁与孙枚两兄妹,都能感受到孙老头的满腔愤怒,一并噤声,小心不敢去点老人家的火。 孙老头是默默的,等前座司机开车离开了饭馆,唇角是慢慢地勾起了一丝冷笑,今天的事,他左思右想后,总算是想明白了些其中的来龙去脉。 “靖仁,你是不是得罪陆家的人了?” 老爷子骤然的一声问话,让孙靖仁周身绷直:“爷爷——” 欲言又止。 孙老头脸色一沉:“你得罪了陆家的大孙子以及孙女婿,我都听你叔说了,而且,你还有意想和他们继续对着干。” 听老头子这意思好像错是在他这边,孙靖仁无限委屈,控诉起了君爷和蒋大少:“爷爷,是他们欺人太甚!他们自己给自己人开后门,挤兑我!” “他们自己给自己人开后门,那也是他们有能力!你如果有能力,他们能挤兑掉你吗!”孙老头是个明白人,一眼能看清问题的重点在哪里,那就是自己的孙子是个窝囊废,这才让他气得半死,指住还想争辩的孙子的鼻子继续骂,“你敢说你有能力?如果你有能力,今天拿到那个梳妆盒的就是你,而不是他!” 面对今天的画赛,孙靖仁无话可言,蒋大少的功力明明白白显现在他面前,但是,要他相信蒋大少这样一个在教导队浪费自己专业的人,能轻而易举解决他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说什么都不信! 别说他不信,孙老头也是不大信的。 俗话说,要眼见为实。 蒋大少能有这样的画功,全得益于黄济儒。但是,黄济儒是一名武将,教蒋大少,也只能教到这些。蒋大少的专业能力究竟怎样,这陆家是不是为自己孙女婿开后门都是值得推敲的。 孙子心中的委屈他能考虑到,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子真被人给压下去吞委屈。 “靖仁,接下来,我会给你个机会。让你和他在专业上正面地较量一回,你这回可得好好看,别像你妹妹,又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孙老头道。 耳听老爷子突然语气一转了,孙靖仁重燃起了希望,兴奋地保证:“放心吧,爷爷,这回我肯定是要他好看的。他只是个研究生,我还是博士生毕业呢。” 孙枚不满地咳一声:这哥贬低蒋大少是研究生,不是一并把她给鄙视了吗? 孙靖仁心情好,拿了颗薄荷糖给她,边说:“你不是有朋友在【画饼充饥】吗?她知道,怎也不事先告诉你一声。” “【画饼充饥】这么多家分店,她又不是在这家分店工作。”孙枚悻悻道。 只能说她倒霉吗? 那是不可能的。 早有人知道某人与她的关系,被人给调开了。 饭馆里,送完最后一批客人,林家两老留下来,在和赵夫人喝茶,看见蔓蔓,就让赵夫人招呼她过来。 蔓蔓走过来,被林老夫人摸着手,说:“你这孩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也不知这话是褒是贬。 反正蔓蔓不习惯被人夸,囧一个。 “你爷爷说,这饭馆你开的?” “嗯。” “怎么会想开饭馆呢?” “喜欢。” 好直率的两个字,充满了大气,让林家两老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等放了蔓蔓走,林老夫人对赵夫人拍定:“等她生完孩子,是办画展,随时来找我。我定帮她办得轰轰烈烈的。” 赵夫人捂嘴,笑,告诉老人:“她性子淡然,不喜欢轰轰烈烈。” “那更好。”林老夫人大将风范地说,“沉得住气,韬光养晦的人,才能成大器。” 蔓蔓回头,是在找常云曦,她怕常云曦准备骑单车走,而这个时候近午饭点了,常云曦骑单车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家吃饭。 常云曦是在找自己的单车,在停车场没见着,后来听保安说,是生怕她的单车在小车停车场被车子撞了,并且只有一辆单车容易看漏被人偷,于是将她的单车是抬进了饭馆里头。她从一条小过道里推出了自己的单车。 众人看着她推着单车出来。 高大帅第一个竖起了大拇指:“常小姐,你这是健康国民,骑单车,每天锻炼身体。” 常云曦哑然:这人真能侃,什么都能侃。 蔓蔓拉住她车头,说:“这个时候回去你还怎么吃饭,在这里吃了再走。” “不必了,今早吃的都不消化呢。”常云曦摇摇头,倒不是不想接受蔓蔓的好意,实在是这胃吃的太撑了。 季云是组织了一群乐队成员各自回去后,拎着自己的乐器盒走过来,道:“我有车,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车放我车后厢。这时候车流量多了,你骑单车不好走,而且危险。” 若是往常,常云曦没有想多,定是一口接受了他的好意,但今天,有些苗头让她不得不去想,因此又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建议。 众人看怎么都说服不了她,只好放了她走。从某方面来说,常云曦也是个固执的人。 等常云曦走了,高大帅揽到季云的肩膊,趣问:“季老师,你真是想追她?” 季云咧嘴苦笑:“我都说了,你没有看到她尾指上那枚戒指吗?” “她年纪轻轻的,搞独身做什么?”高大帅俨然不信。 “她以前不是独身的,她以前有未婚夫的,听说死了。”季云托出了事情的真相。 场中是一阵寂寞。 一个丧失了未婚夫以后坚决独身的女子代表什么? 不言而喻。 姚爷的美睐轻轻地微眨着,是想到小胡同里,还有那样一段对话。 高大帅抱住脑袋,对季云恨道:“这么长情的女人现在在这社会里可算稀有动物了。季老师,你真能挑!” 季云再度苦笑。 “过来,蔓蔓。” 蔓蔓一转身,又被老一辈的叫去了。 这回,叫她的是自己爷爷和姚爷爷。 这姚爷爷呢,既然自己儿子姚书记长得好看,孙子姚子业长得更好看,可见本身年轻时定是同样是个美男子,这点早在林老夫人的话里得到了证实,姚家有好的外相基因。 姚老头年纪大了,但是相比一般老爷子,仍是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老绅士形象。今天茶会开始,她就知道姚家长辈要来,但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姚爷爷打招呼,而她爷爷陆老头,似乎也是有意将其安排到了最后。 姚家与陆家的关系,说到底千丝万缕,姚家与陆家的亲密,胜过一家人。 “姚爷爷好。”蔓蔓唤。 “今天你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了。”姚老头笑晏晏,眼眸与孙子一样的美睐光彩照人,“我老伴说上回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她今天犯风湿没有来,我今天回去和她一说,她八成得后悔了。” 蔓蔓边听夸边窘,边问候姚家奶奶:“姚奶奶身体不利索吗?” “老毛病,风湿,我也有。”姚老头对她表示出来的关切,肯定地点了头。 “风湿病的话。”蔓蔓思索着说,“我们现在有在开始做药膳,或许到时候,让这里做一些,每天给奶奶送去,从食补上配合一些,或许有些疗效。” 未想她为他老伴考虑到这个地步,姚老头眼睛一亮,笑意愈浓:“果然是个遭人疼的孩子,人家疼你绝对没有白费。” 蔓蔓:……其实人家不疼她,光是冲着没有害她,人之常情,她都会想帮助有需要的老人孩子。 接下来,她哥和姚爷,还有她老公,都走过来了。 蔓蔓知道他们男人之间要谈话,就此离开去找自己母亲和弟弟。 “聪明的孩子。”姚老头望着她的背影,对陆老头说。 陆老头听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赞誉,危机感倍增:不会是又来一个想抢他孙女的吧。 君爷他们走过来后,与两个长辈一起是围坐到一张桌边。 姚老头先开了口:“陆君,今天你爷爷请林家两老来,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的吧?” 想给他妹妹多个保护伞? 或许自己爷爷是有一层这样的意思,但陆君不信,陆老头的盘算只会这样一层而已? 姚老头巡视过他们一圈,继续说:“今天,把孙家的人也请来了,是有意将矛盾给抬上了桌面。林家两老主持了两场赛事,意味地声明了,要抢什么都好,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正大光明的竞争,结果是谁略胜一筹,赢家就是谁的。林家两老看着,一群老战友都看着。” “爷爷,你这意思是?”姚子业斟酌地开唇,眉眼微紧微松,“孙家下一步想做什么了吗?” “孙老头这人——”陆老头咳一声后,插入,“性子是很火爆的,自己孙子若是有一点委屈他都是看不过眼的,他也不信邪。接下来他想做什么都好,反正有林家两老看着,不过你们自己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连自己爷爷都这么说了,陆君眉色微黯,些些的沥青浮现出额面,那是暴怒。 看来这孙靖仁为了自己的面子,是要拉着他们的项目一块死的决心都有。 “我和你们爷爷商量过了。”姚老头给他们吃颗定心丸,“这样也好,他们明着来,我们好解决,尽快把这事情给解决了,不要再耽误工作。” “是!”君爷厉道。 相比另两人,这蒋大少是一句话都没吭。 陆老头和这孙女婿接触也不多,一直是想找机会好好谈谈的,尤其是在今天看到蒋大少深藏不露的另一面后,这个孙女婿,或许比他们任何人想的,都要藏的深。 【192】书信一封 那日命令下来了,自己老公这次要随自己的哥出发去执行协同任务,一块走。 蔓蔓帮老公收拾东西时,一边,仿佛才意识到那天自己爷爷在饭馆办茶会的隐情,这让她心头不禁担了份心。 “不会去很久的,加上路上来回,最多十几天的时间。”蒋衍擦着未干的头发,出冲凉房时看到媳妇好像发呆的样子,说。 蔓蔓振了振,把手里的衣服再重新叠放,塞进简单的行李袋里,低声道:“这气候变凉了,你们野外作业,尤其小心别生病了。” 蒋衍闻之一笑:“感冒也不怕。大舅子带的整个一移动医院跟着我走呢。若一个小感冒都治不了,大舅子的脸往哪里搁。” 说来说去蔓蔓小媳妇是杞人忧天。 蔓蔓听完不高兴,板起脸:“怎么?医生不能生病吗?救人的反而自己病倒了,不是常有的事吗?”边说,边气哼哼地扔起衣服:“我哥我说不了他,但你和他不同,是明白人。” 听到媳妇是要把自己和大舅子归为不讲理的一类了,蒋衍喊着冤枉,挨坐到媳妇身边,简直像条宠物狗在媳妇身上蹭来蹭去:“蔓蔓,我和大舅子怎么会一样呢。” “你和他是不一样,你的嘴巴比他能说会道。”蔓蔓绷着的那张脸没有放开。 蒋衍靠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地一吸气,她身上的芳香,沁入心脾,让人贪恋,他就此抱着没放手,声音贴在她耳畔,沙沙哑哑,说不出的醉人醇厚,压着沉稳:“你担心大哥出意外是吗?” 她若是只担心她大哥倒也算了,可她老公,毕竟也是出过事的。 纤细的手指一摸,触到了他埋藏在衣领底下的那条伤疤。 她细嫩的指尖在他隆起的伤疤上摸索,像是抚慰,像是思索,像是忐忑,他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头望她眉间一个亲吻,道:“大舅子说你喜欢胡思乱想不好,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 “可你说,是些什么回事呢?”低下头,仍在琢磨,低吟的声线,仿佛自言自语。 “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 “你——”她一双无比认真的眸子,“确定你这个是意外伤?不是有人故意弄的?” 蒋衍后来想,自己媳妇怎么会怀疑到自己的伤会不是意外伤,他明明,是被一根电线杆还是大树砸了,救他的人都这么说,记忆里,似乎也是媳妇当时一声唤,让他闪得及才没有被砸死。所以,当媳妇开始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那时的记忆像是错位的,比如,自己当时怎么会和自己的部队失散的,怎么会最后是老乡救了他而不是部队里的人救了他。 他对这点的质疑,倒不是因为怀疑自己当时所在的连队,毕竟当时自己还是那部队的连长,他认为底下的兵再怎么说都不可能造反。不过,自己当时在的部队和君爷是同一只,也就是说,后来曾德容当了军人落网的那一只。 要么,自己当时被支开自己部队。要么,部队和自己走散。 不管哪一种,这其中,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因为要做到这其中任何一点,都是需要指挥官的命令,至于是比他低一级或是高一级,都是难说了。 他首先质疑到的是离自己当时职位最近的指挥官,是由于部队终究是掌握在一线作战指挥官手里的,上面领导想对部队下达命令,必须通过这些基层指挥官,也就是说,执行权,都在这些一线指挥官手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难免想起了当时连队的指导员柳志明。对这个人,他向来印象不怎样,而他蒋大少,向来极少说会去谈论一个战友好还是不好,毕竟都是当兵的,在战场上即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在生死战场中不信任兄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件事情。 柳志明,作为指导员,年纪与他相仿,他搞部队训练,柳志明搞部队思想,后者也可以统称为搞人际关系。指导员一般给战士的形象,都是和蔼可亲的,像母亲。柳志明,理应不理外。但他对柳志明不怎么喜欢,就因为总觉得柳志明似乎很喜欢在背后议论人。 他那时候和连队几个排长关系都不错,偶尔几个人一块作业,排长向他私底下报料,说指导员说他性子毛毛躁躁,不经大事。他听了,没放在心上。他性子不叫毛躁,或许表面上的开朗很像毛躁,但其实不是毛躁。想必柳志明还不了解他才这么说他,相处久了,这个误会必然消除了。如果只是说他倒也算了,然而后来在一次连队内部会议上,一个老兵在会开到半截时,突然跳起来指责柳志明,说柳志明思想作风有问题,爱在人背后打小报告,不光明磊落,说到后来把他这个连长都给扯上。那种局面,简直是一团乱可以形容。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柳志明在连队里,似乎给很多战士班长排长的印象都不好。而蒋衍混到了现在,最清楚部队里最单纯的人,是这些最普通的战士,他们的观点和感受,其实是最直接的。 再到后来,他在灾难中受伤,柳志明,接管了部队。他被调去了其它部队,使得他永远离开了那支部队,时间很是匆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调令是有点儿匆匆,匆匆,显得慌慌,将他从这个部队调开了。他那时和义父蒋中海的关系已是不错,他想着会不会是蒋中海把他调走的,但怎么想,又觉得奇怪。蒋中海为什么把他调走,甚至为什么把他调走自己所在的部队,本来,蒋中海若是为了他好,不是更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部队里让他留下继续给他护航吗。 “阿衍。好像有人在敲门。”蔓蔓推下赖在自己身上不起来的老公。 趴在老婆肩窝里假寐的蒋大少,慢吞吞起来,伸个懒腰,在老婆的白眼下,走了出去开门。 原来是岳母大人奉了老头子的命令过来叫他。 过去后,客厅里,还有说着话的姚夫人,和手里拿着本书像是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君爷。 靠坐在沙发里的陆老头,看来是极少到大儿子家里坐的,摸着底下自己坐的椅子都觉得不熟悉,在听到姚夫人说的激情时,老头子把黑框小眼镜摘下来,搁在手里若是玩弄。 蒋衍听了会儿,听出这是在说到请他舅舅黄济儒回来,给他媳妇两个孩子取名的事情。因此姚夫人为了闺蜜这两个小外甥的事,是攒劲了力气,调查一圈后回来,确认,这个黄济儒不好请,哪怕是亲家都怕是请不动,更说明了黄济儒有这个价值。 “嗯——”陆老头长长地拉了一声,先问大孙子,“陆君,你怎么想?” 君爷这会儿,突然大出意料显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给孩子取名是长辈的事情,我的意见不能做主。或是请我爸出意见。” “你爸那里我沟通过了,他说好。”姚夫人急着插言。 君爷听自己爸没意见,其实想都知道不会有意见,在母亲面前自己的爸陆司令就是个耳朵软心肠软的,被母亲和姚夫人一夹击,不说好反而奇了。君爷道:“爷爷,我干妈都这么说了,我想,我家里人应该没人反对。” 陆老头听完大孙子话的同时,火眼金睛抓住了蒋大少脸上一丝微妙的表情,道:“你确定你妹妹妹婿本人没有任何意见?” 几双眼睛立马向蒋大少射过去。 蒋衍正琢磨着如何开口自己媳妇蔓蔓想给孩子取名南南西西的事,怎么想,都觉得好像在这时候开口不合时宜。 这时,君爷冷哼一声:“她有意见,她有什么意见?想自己给孩子取名?取什么名?小外甥叫小东子,她就想着给孩子取名为小南子、小西子,还是小北子?” 听得蒋大少汗流浃背,心思莫非这大舅子早已私底下先调查过妹子了。 君爷哪是调查过自己的妹妹了,眼见妹婿一幅默然等于承认的姿态,先是鼻子再一哼:“我不问人,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以说现在的君爷,对自己妹妹某些方面了解到了百分之百的透彻。紧接手里的书嘭,如铁锤砸在了茶几上,冷眉陡地挑寒:“给孩子取名是开玩笑的事情吗?给孩子取个像狗狗猫猫的名字像样吗!” 场内一片肃声。 在陆家,如今君爷震怒时的话,是最高军令,别说老爸陆司令不敢吭声,陆老爷子都压不住。 夹在老婆和陆家之间的蒋大少,再次面对了又一次的艰难课题。好在他性子开朗,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他回到自己家,当然不能把大舅子这些话原话搬给老婆听,他摊开一张信纸,开始写信。 思来想去,不得策动自己的舅舅黄济儒出马了。 说起来自己黄济儒是个众所皆知的怪人,怪到在林家两老眼中都有口碑。比如黄济儒退伍回家后从不接电话,亲人的电话都不接,有人来信,却是拆开来看的。 舔舔钢笔尖,蒋大少落力地在信纸上摆弄文字,字要写的好,措辞要得当,不然这信还得被舅舅打回来重写。 信纸开头起笔: 舅舅,近来身体可好? 冬近天寒,县里不比城里,气候温差大,需要及时添减衣物。今外甥向舅舅报告一事,舅舅可能已经听说我娶了媳妇,但因种种原因无办喜酒,上次托人带给舅舅的喜糖不知舅舅有无收到。现在,我媳妇已经怀孕七个月,家里人都喜气迎接孩子出生,却有一事十分困扰我和我媳妇两人。其实有关舅舅给我取名一事,我媳妇的娘家人早是家户皆晓,舅舅的名望高,让众人十分尊重,都想先请示舅舅的意见如何。 如此东东……蒋大少半夜起来,趴在客厅里的茶几上,开了盏小夜灯,琢磨了大半夜写完一封长达四五页的长信。而光是丢掉的草稿,达二三十页之多。 老公在自己身边起身时,蔓蔓知道的。 她没叫他,因今天她哥在对面屋里的怒吼,她都听见了。说实话,若是自己过去,八成要和自己哥又干上架,一旦他们兄妹俩干上,这件事所有人都得难做。她老公是明白人,从没有打算让她或是自己和她哥正对,搞得所有人难做。所以,她老公会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事情,她也是挺稀奇的,就是基于信任不过问。 写完信的蒋大少,把信纸塞进信封,再将信封塞进自己的军装口袋,等着明早从单位里寄出去。 这封厚实的信件,自然不可能只是说给孩子取名的事这般简单。 蒋大少是计算过信件的去和回的,去回的时间,刚好应是在他这次出差前后。即是说他出差完,理应舅舅黄济儒的回信也该回来了。 大早上,陆家一家人吃完饭,蔓蔓将自己老公和哥一起送出了门,接着转回来帮母亲收拾碗筷。 陆夫人看了眼她默然的样子,想安慰两句,说军人不在家这种事是常事久了会习惯,但后来想女儿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说了等于多说,于是没有开声。 再说出发执行任务的一群军人。蒋衍这次随大舅子的队伍出发,带了自己的一个助手叫小李,连同把莫文洋叫了过来帮忙。莫文洋和小李带的是一个工程班。 君爷带的人多了,足有一百人,是开着好几辆车。明着说奉命到某地开展部队为当地老百姓义务巡诊的任务,实际上,夹杂其它军事秘密任务,也是有的。 开进山区,离大城市遥远。路途枯燥乏味。除了开车的司机,其他人,都在车里假寐,打盹。 蒋衍身边,一边坐着莫文洋,一边坐着陈孝义。 莫文洋拿出本笔记本,在上头拿钢笔记了一连串数字,一路写一路算。蒋衍看着他划了再划,调侃他:“你这是算私帐还是算公帐?” “废话,公帐能让这小子眉头都皱成这样吗?”与他们三同坐在一辆车里,与他们面对面的高大帅提了下帽檐,咧嘴。 莫文洋不睬高大帅,低头写了再划,像是烦的要死。 “怎么,这是?”蒋衍在一旁看,其实看着他写的就一串同样的数字,6687,不知是什么意思。 莫文洋碍着他问了又问,像姑娘家嗔怨道:“还不是你们打篮球,砸坏那部手机,惹下的祸。” “你说你借我媳妇的那部手机?”蒋衍见这陈年旧事突然被翻起,疑惑。 “我说赔你钱,你不是说不用赔吗!”高大帅被认为是间接事故责任人,一听这事被翻出来,更是紧张地嚷嚷。 “那是你们赔我钱也没用。”莫文洋啪一合本子,烦恼得拿手掌拍额门。 “什么事你总得说清楚。”蒋衍制止他的自杀性行为,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说,人家以为我们对你怎么了。”叫着怕人家误以为对他怎么了的高大帅,捏足了小姑娘受委屈的娇态。 莫文洋怒得向他一个瞪眼,耳听在旁静默聆听的陈孝义,石头脸都能迸出了些笑声来。 “说啊!”几个人,像推土机,左右推着莫文洋。 莫文洋被来回夹击,哪能承受得住,招了:“我老实说吧。那部手机不是我的,是人家送我的,可我没要,但来不及给她送回去。哪天嫂子来向我借的时候,我自己手机没有,我当时也没有想多,就把它先借给了嫂子,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事。” “谁送你三星手机?”高大帅惊讶,“好家伙,贿赂你的人不少啊。怪不得人家都说当后勤的,其实挺富裕的。” 提到自己清白问题,莫文洋怒,摘下军帽,额爆青筋:“我莫大爷本人家里家产万贯,需要收黑心钱吗!” 莫大爷都自称了,说明莫文洋此刻的怒意不同凡响。 高大帅嘴里天南地北能侃,但也是个知趣的,见他真的恼了,不敢再提。 轮到蒋衍眯起眼:“别告诉我,送你手机的这人,与我老婆有关系。” 蒋大少这话,让高大帅再度一惊呼:“红颜知己送的?” “红颜知己?去你妈的红颜知己!”莫文洋口爆粗话,说什么都不可能将温浩雪列为红颜知己一行。 众人听他这骂话,就知道定是个女人送的,而且是缠着他的一个女人。缠着莫文洋的女人,到至今仍不死心的,只有一个,熟知情况的一猜都能猜到——温浩雪。 蒋衍锁眉。 高大帅则骂:“你不会陪她一个吗?她嫌少,你就赔她两个。不对,你偷偷赔给她,换一个新的,反正她看不出来,不知道手机摔烂的事情。”如此亟不可待地追问埋怨莫文洋,不过是高大帅一样怕若温浩雪知道他是事故间接责任人,到时候像缠莫文洋那样缠上他,真真是阴魂不散了。 想到这个,高大帅的额头猛流汗,比让他到战场上洒热血抛头颅还辛苦。 温家人的橡皮糖功夫,是两个爷都唯恐不及的。 莫文洋被高大帅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的白痴后,又怒了:“你以为我没用过你说的办法吗?我莫大爷是傻的吗?本来我自己偷偷换了个新的还给她,哪知道那天,她突然瞧出不是她送我的那只。” “都是三星手机,一样的型号,一样的产家。她是孙悟空啊,能看出里面的不同?!三星手机的设计师都看不出吧!”高大帅说来说去,还是说莫文洋傻。 莫文洋想吐血吐到高大帅脸上:“你都不知道她有多难缠!她说她送我的时候,自己在手机背后的电池盖里面署名了,写了自己的名字了,用特殊的笔写的,擦不掉的。” 众人听到温浩雪连这招都使得出来,无不讶异,瞪足了眼珠子。 “这——”高大帅挠头,还是骂莫文洋傻,“你不会先检查旧机吗?拿旧机的手机盖换到新机器上。” 莫文洋冲上去,想拿两只手掐他脖子,其他人一见怕发生命案,赶忙上前去拉。莫文洋拿脚踢他,怒吼:“手机盖不是被你的篮球砸烂了吗?!你让我怎么完璧归赵!” “怎么是我的篮球砸烂的?都说了是间接,间接,我是间接事故责任人!”高大帅也无比委屈。 司机猛地来个急刹车。 起了争执的两人,这才闭上了嘴巴。 蒋衍探出头到司机那边,问:“出什么事了?” “前面山路上一辆车抛锚了,有人在招手求救。”司机说。 军车开到了抛锚的小面包车旁边,看到了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三个人,站在车旁。 蒋衍跳下车查看情况。后面跟上来的指挥车,君爷和姚爷都坐在车上看着。这样一来,几个人都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在求助。 三个人脖子上都挂着志愿者协会的工作人员牌子,穿着统一的天蓝色拉链运动外套。所以,远观时,一会儿蒋衍未能认出来。 直到,一声惊天霹雳的“姐夫”,配上温浩雪那把娇滴滴的嗓子,蒋衍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思这事儿可真诡异了,通灵事件? 前头在车里刚说到她,她这会儿就出现,不是诡异是什么? 话说温浩雪什么时候变成志愿者协会的人了? 温浩雪那是因为要修读这里的研究生,想着在社交方面更上一层楼,而要增高自己的声誉,以她不怎么出彩的外貌和才能,选择做志愿者,是最妥当的一条路。现在全国到处不都是有做志愿者能加分的事情吗。 不过她刚参会不久,就是莫文洋都是对这事不知情的。不知就里的莫文洋,只是在听见她的声音时,呆成了根木棍。 高大帅侧扑,以侦察兵灵敏的身手,只在车尾部露出个眼,远距离观察,确认是温浩雪本人的尊容没错后,迅猛地收了回来,捏紧鼻子对莫文洋瓮声说:“是她。” 莫文洋一个直接快速的反应,把头藏到了陈孝义背后。 陈孝义看他怕成这样,大吃一惊:这个温浩雪,真有这么可怕? 高大帅捏着鼻子继续警告莫文洋:我警告你,你千万别把我是事故间接责任人的事告诉她,不然我要是被她缠死了,化成鬼都要缠死你。 莫文洋在生死关头上,哪还管得了他,直道:我管你,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自己祈祷吧,到时候本大爷被逼急了把你供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两人一时又是争执不下。 车外头,小面包车旁,蒋衍对温浩雪向来都是冷眼冷颜的,温浩雪叫了声姐夫没有声回应,知道自己又自讨了没趣,但是脸皮够厚,依旧是对着蒋大少嬉皮笑脸。 蒋衍虽然不看待温浩雪,如果只是温浩雪一个,他二话不说让车子视而不见,管温浩雪是死是活,反正要她死也不可能。但是,现在车子抛锚后出现的状况,远远受累的不止温浩雪一个。 姚爷和君爷其实也看清楚了除了温浩雪还有谁在,因此才是都下了指挥车。 高大帅再伸出侦查眼,扫描一圈,认清楚了温浩雪以外的另个女人,一惊,这回转向陈孝义报告:“季老师的梦中情人来了。” “常云曦?”陈孝义拉住车尾往外头看。 果真是见常云曦。 常云曦是那种,无论站在哪里,第一眼都绝对不起眼的一个女人,但是,很怪,如果一旦你认识了她,却会今后始终在哪个地方,你都会不知不觉地感觉到,她是不同的,与谁都不同,纵使她不说话。 站在沙尘四扬的山路上,在大山正阳面暴晒的太阳底下,常云曦的鼻子尖被晒出了层细汗,晶亮得像铺上了层细盐。她左边的手,尾指上的血迹未干,像是被什么砸伤了,有点肿。所以,她尽可能不说话,所谓十指连心,开句口可能都会感觉到疼。 君爷和姚爷交流了下眼色,仅凭季云是他们的老同学,并且季云说过的话,他们都决不能对此目若无睹。 蒋大少这时已是先和司机沟通,了解到这辆面包车里面载着的物资,是他们协会联系企业捐助给这里有需要的山中小学和乡里百姓的,他们这次负责运载过来分发,并且每一笔要备案登记。所以,即使车子坏了,他们也决不能离开装有捐赠物资的车子。 叫来个修理兵,帮助司机查看车子状况,发现,确实是车底油箱,可能由于暴晒或是被大粒沙子砸中的关系,油箱裂开个口子,一路漏油,导致面包车油量耗尽不能开动。同时,可能发动机也有些问题。 好在车轮没坏,离目的地不远了,再有这一段的山路已是较为平坦,商议之后,决定让军车牵拉面包车一路开到目的地。 司机要坐在面包车上操纵方向盘。为了安全起见,其他乘坐人员转移到其它车内。 常云曦想都没想,在这个决定下来后,跟着蒋大少走。蒋衍其实觉得她去坐两爷的指挥车都没有问题,毕竟有季云的那层关系在。不过常云曦看起来并不愿意去凑两爷的热闹。 蒋衍耸个肩膀,让个兵下去腾到另一辆比较宽敞的车上。 “姐夫。”温浩雪见没人招呼她上哪辆车,屁颠屁颠,一路尾随而来。 高大帅和莫文洋,立马向蒋大少挥手:快,把她赶到其它地方去。 蒋衍也想将她弄到其它地方去,可是,温浩雪如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已经先凑到了车厢,叫道:“有莫大哥衣服的味道?莫大哥也来了吗?” 所有人为莫文洋一寒: 这温浩雪的鼻子已经不能用常人的鼻子来理解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衣服的味道?”蒋衍这句话算是为莫文洋两肋插刀。 “我怎么会不知道?”温浩雪说的理直气壮的,信誓旦旦的,“他衣服在我那里,我天天闻,早知道他的味道是怎样的。” 莫文洋整个儿软了。 温浩雪的话,让所有不明就里的人都能用一种“有奸情”的目光看着他:原来你和她的关系是如此这般的…… 不行。 他的清白还要的。 莫文洋冲了出去,朝继续要往他身上扯的温浩雪怒喊:“你闭嘴!” 高大帅一听他这话,拿手盖住眼睛,这是没眼看了:莫大爷,你这话不是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于是,温浩雪抢先了常云曦一步登上了蒋大少的车。蒋大少不知道再找谁下去给常云曦腾位子,其实他这辆车装载的,主要都是仪器,他们几个,都是一路负责看守仪器的,给人坐的位置本来就不多。 这边正踌躇着时,有个兵跑了过来,向蒋衍转达:“蒋中校,让常小姐坐指挥车。” 其实蒋衍这会儿也琢磨着常云曦最好去坐指挥车,毕竟她不像温浩雪,手指头带伤需要处理,在两爷那里肯定比他这里好,点个头,对常云曦说:“你去坐那边的车吧,这边实在坐不下。” 常云曦不想去面对两爷,当然是有原因的,尤其每每想到那个妖孽的姚爷,随时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可现在,她在蒋衍这里得不到相应的回应,只好低着头,随那个兵走了。 到了指挥车,有士兵先给她拉开了车门。她登上去后,发现这里果然是比蒋大少的地方宽敞多了,只寥寥三四个军官坐着。 她艰难地找了个,离姚爷最远的地方坐下,实际上在封闭的车厢里,怎么藏怎么躲,都避开不了。 姚爷微眯眼睐,一抹模糊不清的光在她受伤的尾指扫过,向徐美琳说:“你先给她看看手。” 徐美琳拎了个药箱,坐到常云曦左边。 “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被一个倒下的箱子角刮到。”常云曦解释怎么伤到的。 徐美琳扶起她的手指,仔细观察了下后,发现,那刮伤的地方,是皮肤撕裂,内部血管破裂,血肿在里面积聚的部位,刚好卡在了尾戒戴的地方,导致血运益发严重。再这样下去,肌肉说不定会坏死。 试图将尾戒剥下来,察觉卡的很死,而且一动,常云曦非常疼,疼到牙齿直咬着丝丝地吹出冷气,不会儿,满脸已是大汗。 徐美琳就此不敢乱动,担心她痛到休克。 看徐美琳表示有难处处理不了,另一个就近的军医探过头去看,看了会儿,表示:“看这情况,只能把戒指割开了摘下再处理。” 说是要把这戒指切成两半,常云曦一惊,道:“不用处理了,它已经不流血了。” “姚科。”徐美琳向姚爷请示。 姚爷走过来,弯下腰。常云曦缩着手。他眉一扬,连看都没仔细看她的表情,直接一抓她手腕,拽到了自己眼下。 她一刹那吃愣,是没想到他斯斯文文,不仅动作快,而且气力挺大。她一时想挣,发现压根儿挣不开他的手。 紧接,从尾指蓦地传来一道锐利的痛,让她倒抽口凉气,喉咙里低吟出声。 狭长的美睐是在她血迹斑斑的尾指,以及那枚禁锢住她的戒指上,留驻了会儿,比起不知情的徐美琳他们,他已从季云口里得知这枚尾戒对她来说代表了什么。可是,不管是什么,在他看来,肯定是没有比人的性命重要。 “拿切割刀来。”斯文,但冰冷的声音出来,根本不需问她意见。 “你——”她另一只手去扒他肩膀。 他倒是没有反抗,任她一板,正脸对向她。 她又一怔,看到的是他一张完美刀刻的俊颜,持的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自信。 “你知不知道这样任血肿继续发展下去会引发什么?血栓在你体内血管里面流,流到心脏,你就是急性心梗,流到脑子,你就是脑血栓。你认为你的命,有一只尾戒重要?你自己都是帮助他人的志愿者,难道会不知道人的命是最重要的吗?” 她默然。 他说的这番话是铁铮的道理,没人能反驳。 接下来,他们挡住了她的视线,再给她的手指继续处理。然而,她仍能清晰地听见尾戒被裂成两半跌落的声音,被拘束的小指顿时得到了释放的空间,一阵松,松到了她心头引起绵长的呼吸。 姚子业听见了她这一声长长的云息,回头,看到她脸上,她侧脸看窗,余下的半边颜面,好像要睡着一样的疲惫。 “常云曦。”那一刻,他唤了她的名,生怕她就此睡着。 她轻嗯一声,之后,像是才突然意识到是在他在叫,转过头来瞪着他,唇角微微一勾,吐出:“这回,我们可不可以算是两清了?” 两清? 他帮她取了尾戒救了她的手,她竟然来和他说两清,以为他这是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吗? 蛮不讲理的女人。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女人的神经与众不同的姚爷,冷冷地别过俊颜:想两清,你想的美。 看着他冷冷的面孔,常云曦却只是莞尔。她承认,这个男人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但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他偷听了她和孙家人的话抓住了她的把柄,而是,这男人看似美看似冷的眸底下,隐藏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不很仔细很仔细去看的人,绝对是发现不到这个男人心底的秘密的。 军车驶进村落时,发现有另一列车队的痕迹,刚好同样在这里经过。 【193】为了她 老百姓看见又一队军车经过自己乡村,都说不知道是什么军事演习。 前面究竟经过的是什么部队,经过这个村后来到中心镇,发现前面经过的部队并没有进入到中心镇,令人颇为思疑。因为刚经过的那个村,其实是进入到中心镇的必经之路。不到中心镇又拐了出去的车队,难道真是只为了野外演习。 姚爷坐到了前座驾驶室,与君爷商讨:要不要请示上面,问是否是兄弟部队? 君爷想都没想:既然都没有事先打招呼,肯定是各走各的,甭管。 确实,本来各部队有各部队的训练和任务,除非上头统一协同作战,否则不能交互干涉。姚爷提这个,其实只是想探寻,是不是孙靖仁带队来拆台了。 他们此次出发执行任务,上头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两支队伍分别出发,分别进行野外实地测试,谁取的成绩好,一目分明,赖不得谁。按理说,为了取得最大的公平,竞赛场地肯定是要选择同一个地方为好。 如果真是知道是孙靖仁来了,至少可以防着孙靖仁使坏。 在姚爷心里:要这孙靖仁不使坏,是不可能的。 “他想使坏?”君爷哼,“我倒想看看他想怎么使坏。现在我们可是都出来执行任务了,军令如山。” 孙靖仁敢使坏阻挠他们任务进行,更好,一枪毙了他都行。 君爷即是这般心狠手辣的人了,等着孙靖仁来飞蛾扑火,可见心头里被孙靖仁耽误了一年半载的火气一直都没有平息。 姚爷扬扬眉。 君爷又问:“那个常云曦的手怎么样了?” 后车厢刚起的那些争执,也是传进君爷耳朵里了。 姚爷简单一句带过:“还能怎样?” 君爷瞥他,冰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锐光:“你确定季云和她在一起没有问题?” 知道君爷是问啥,姚爷的指头扶在椅背上敲敲:“如果你是问她和那家人扯不清的关系,我也摸不准她算不算间谍。” 应说常云曦出现的时机真巧,能在这里碰到他们,却和前面部队的车擦身而过没有出事。怎样都算是有些做间谍的可疑性。 在君爷看来,她是间谍更好,他只要让人盯住她,就可以知道孙靖仁的动作了。可是有这么简单吗,经盘问开面包车的王司机,这确实是一批运往乡中的援助物资,拷问不出任何可疑痕迹。 军车到达目的地中心镇镇中唯一一家当地医院时,近傍晚时分了。军队停靠在医院前宽敞的广场。经与当地政府及医院协商,部队在这里先搭起几个帐篷做义诊台,一部分留在原地配合当地医院为当地居民义诊,更多的人将分成多个医疗小分队,明日起进入到周近偏僻的乡落巡诊。 今晚除了一批守车的哨兵,其他人都住进了医院临时腾出的几间宿舍楼房间。因为当地条件不好,晚上大家住的宿舍房间,不仅拥挤,而且是老房子,墙壁四处漏风。山里比城里气温低多了,到了晚上寒风肆掠。为怕感冒,两个人情愿挤一张床,都不愿意打地铺。 范淑霞这次也来了,与徐美琳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在夜深宁静的时候攀起了话。 徐美琳因君爷的命令,对范淑霞一直格外照顾,对范淑霞的印象也一直很好。范淑霞一直以来则可以感受到徐美琳是整个单位里对自己最好的人,早已把徐美琳当自己亲姐姐看。偶尔,有些秘密的心里话憋在心里难受,想找人吐诉时,也会和徐美琳说。 “徐大姐,你知不知道家传宝物可能与保险箱有关系?” “你说的是间谍影片吗?天花乱坠是有可能。不然,我真想象不出,一块宝物能变成钥匙来打开保险箱。” 范淑霞困惑的即是这点,后来她询问过,这个瑞士银行的保险箱,不是说知道密码就可以打开的,还必须有相关许多证件证明身份,才可能进入到银行地下室里去打开保险箱。层层关卡,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障托管人的合法权益与财物的安全。所以,仅凭玉佩上的数字,能去打开保险箱?不可能。既然明知道不可能,那个姓古的先生,一知道她有动静,马上来找她,不是很奇怪吗? 古老先生说他家夫人称这已是块废弃的设计图,说的好像一点都不重要,其实正好相反,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不可能有一点风吹草动,不惜露出自己身份来找她摊牌。后来,她对这事反复斟酌,更是笃定了这点。 这块玉佩不仅不是不重要,相反,还可能是十分十分的重要,不可想象的重要。 想到玉佩在蔓蔓身上,而蔓蔓说已是落在了江家人手里。玉佩若如此重要,落入江家,陆家不紧张?江家拿到玉佩,似乎也无动静。 谜团重重,为这事,范淑霞私底下已经困扰许久,直接表现为近期消瘦了不少。 徐美琳等人都以为她是为情所困,笑话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范淑霞脸蛋闹红,正儿八经地摇头:没有。 自从被江晖伤了后,恋爱这事与她没有了关系。 徐美琳知道她心里伤痕所在,轻声道:天下男人不是都一般黑的,你看我们单位里,不就是有很多很好的单身小伙子吗?不说两个科长,说近期刚来的陈少校,不也是很好的人。 陈石头别看爱绷着张脸,实际是个少有的大好人,在单位里,一进来就是许多单身女青年爱慕的对象。 范淑霞讪讪,以自己这条件压根不敢高攀:“他不是眼光高吗?” 提到这里,徐美琳郁闷了:自己单位里不乏帅哥美女,只可惜一个个眼光都高。范淑霞的条件在单位里算中下等了,毕竟在部队系统,找门当户对的对象,要求对方的家庭背景肯定是讲究红几代,而不是富几代,范淑霞家里再有钱都看不进人家眼里。 下面两个人的对话,躺在鸭子铺上面的温浩雪都不动声色听进去了。 今晚上,她们两个志愿者跟着部队到这里来蹭床位,免掉旅社费,给协会里省点钱。她刚开始心里还嫌弃这里条件差过旅馆,现在却不这么觉得了,最少,无意间收到了价值连城的情报。 这个范淑霞是谁,她是早听说过的,说起来,都算是温家人了。范淑霞说的什么宝物保险箱,让她一霎,就想起了蔓蔓那块玉佩。没法,这是直觉索然。 蔓蔓那块玉佩呢?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禁窃喜了。 好像蔓蔓本人都没有发觉吧,那块真玉佩其实现在是到了谁手里了。 如果那块玉佩真与保险箱有什么关系,她真得继续好好研究去了,道不定是笔天大的财富。 和她们三个睡一间房的,还有常云曦,常云曦一个人是睡在房间中间,由两张椅子中间架一张木板临时搭起来的床。所以,徐美琳与范淑霞说的什么话,她也是听的很清楚的。 提到宝物,她直觉里不是什么好事。有财,即有纷争,这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虽然不知道会牵涉到什么人,但不禁令她小小的忧心,总觉得这事好像牵涉的人,都在她四周似的。 到了第二天,这个房间里的人,除了徐美琳以外,明显个个都心事重重没有睡好。 早上一个传令兵过来通知,说是各分队成员名单已拟好,吃完早餐后各队集合,马上出发。 部队要走,常云曦一样没有让自己闲着。她昨晚上先和王司机在镇里找到了一家修理店,连夜修理汽车油箱。今早打电话给在修理店加班的王司机,确定了车子昨晚上十一点已经修好,今天加满油,可以重新出发了。 常云曦穿戴整齐,回头,看温浩雪还拿着个脸盆,在慢吞吞地拿洗面奶洗脸,擦护肤霜,防晒霜,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她一看都头疼。这个温浩雪怎么进的志愿者协会,她一点都不清楚,因为是同事招进来的。她只能自认倒霉,这次任务其他人都没空,给她摊上了一个温浩雪来陪她。说白了,有温浩雪等于没温浩雪,而且温浩雪这种人,还不如不要来,是来添麻烦不是来帮忙的。 “你弄好了,自己吃点东西,到医院大门口等我们开车过来,再联系。”常云曦当机立断,自己先走,不然不知要被她耽误多长时间。而时间是最宝贵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把物资发放下去,一是怕夜长梦多他们担负不起物资损失的风险,二是协会经费有限,不给他们这样折腾,多在这里呆一天都需要多花多少钱。 “行。”温浩雪向她拜拜手。反正,她更情愿赖在这里,因为能见到莫文洋。 看到常云曦只啃了包饼干和开水匆匆走了,温浩雪都感觉和这种人处不下去。一看常云曦那样子,就知道平常是不怎么修装打扮的女人,一心只扑在工作上。女人,只知道工作怎么行呢。女人,最终事业应该是嫁人。 部队是集中在了室外的帐篷吃集体早餐。温浩雪倒是没有延误到与莫文洋碰面的机会,匆匆跑下楼,远远望到莫文洋的影子,叫道:“莫大哥!” 莫文洋与她的事迹,早在一夜之间传遍了部队。 每个人至少都知道她拿了莫文洋的衣服。 莫文洋当做听不见,发誓她再敢靠近,他情愿这早餐都不吃了。 高大帅搭住他的肩膀,嘘声说:“我有个主意保证她不敢靠近你。” “什么主意?”莫文洋忙问。 “到爷那桌子坐。她敢来,不怕被两爷给瞪死。” 高大帅这主意够损,拿两爷当挡箭牌,都不管两爷同意不同意。 莫文洋为了躲瘟神,不怕被两爷说了,取了高大帅的主意往两爷那边坐,反正,蒋大少为了和大舅子亲近商议要事,也在那桌上坐着。 温浩雪先挤在排队领早餐的队伍里,在众人吃惊的目光里,厚颜无耻地拿走了一份免费早餐,紧接,喜滋滋地来找莫文洋了。巡视了一圈,发现莫文洋的身影,她走过去,走近了,看到了蒋大少在,两爷在。 高大帅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正等着她入瓮。 君爷发现瘟神来了,接着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莫文洋蹭到了蒋大少身边的位子坐,本来莫文洋坐哪里都不关他事,然而有了瘟神,这馊主意谁出的可想,冷眸在等着看好戏的高大帅脸上一瞥:“带她走!” 高大帅一惊,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忙道:“她自己会走的。” 事实证明,似乎君爷了解瘟神,比他要更透彻。 温浩雪那脸皮,是到了能在蔓蔓家装死的程度,会怕在这里吃顿早餐? “你们不介意我在这里坐吧。”说罢的温浩雪,根本没有等着其他人说NO,直接拿了张椅子挤进来,非要在这里已经人满为患的桌边挤出个位子。 看到她厚脸皮到如此程度的陈孝义,几乎只能用奇迹来形容,听到人家对她的谑号,问在旁摇头叹气的赵文生:“她是瘟神?” “不是瘟神吗?”赵文生和他一样,原本也想着天底下没有这般的人,但自从上次亲眼看到她在蔓蔓家装死后,彻底颠覆了自己太过美好的想法。 “那怎么办?”陈孝义诧异的是,她这样的人,还真像瘟神,驱之不去,不知道谁才能有灵丹妙药,反正他是不可想象。 “如果知道怎么办,莫少校不会怕成这样了。”赵文生以可怜的目光看着莫文洋。 莫文洋瞪着高大帅:你出的主意说她不会跟来的,你搞定! 高大帅挠起了脑袋瓜,烦躁,眼看这温浩雪坐在桌边开始打开了塑料袋,准备享用早餐。为此,君爷的冰颜一度降到了零度以下,好脾气的姚爷同样起了乌云密布。 高大帅生怕爷发怒起来,没有先教训温浩雪,而是先拿起他来发泄。谁让温浩雪是普通老百姓而他只是个兵,可以任爷折腾。细想之下,他一不做二不休,腾地站起来,走到温浩雪旁边。 温浩雪看到他怒气腾腾走到了她这里,仰起头,无辜地问:“怎么了?” “这些早餐不好吃,我带你去吃小笼包。”高大帅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这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众人看他这表情,都觉太难为他了,为了请走瘟神不惜牺牲自己。 莫文洋在心里竖起大拇指:伟大。 “小笼包?”可温浩雪听了他邀请,竟然摇头,“我不爱吃小笼包。” “那你喜欢吃什么?”高大帅一边极度忍耐着问,一边在心里骂:你这姑奶奶,你再装样! 温浩雪眨了眨眼珠,道:“我不爱吃,他们应该爱吃吧,你请他们去吃吧。如果莫大哥也去,我就去。” 大概是没人想到她会冒出这样一句,所有人都默了。高大帅爱莫能助地朝莫文洋摊个手:你看着办吧,不是哥不帮你,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情种,你自己收拾。 莫文洋心里也起了些异样的情绪,从小到大,有哪个女孩子会像温浩雪这样粘过他?虽然感觉是很烦,甚至恼这温浩雪简直是没脸皮不知羞耻的,但从另一个方面说,如果有个人对你对到自己脸皮自己自尊都可以不要,她对你的真心怎样,可以知道。 蒋大少叹口气,撕了条面包碎放进口里,一边对莫文洋说:“如果你想赶她走,我帮你出句声。” “你赶她走,她不是得给你闹。”莫文洋皱眉,不知是不想再给这里的兄弟添麻烦了,还是真的心里改变了主意,他把自己的早餐送给别人,对温浩雪说,“走吧,我知道你爱吃面,我们去找家面馆。” 温浩雪听到他这话,差点掉了下巴。 莫文洋走了两步,看见她没有跟来,不耐烦:“我时间紧着呢,你吃不吃?” 听说他要不请了,温浩雪啪像蚱蜢跳起来:“要!”手上东西全部一扔,朝莫文洋跑过去,中间绊到椅子腿,还差点绊倒。 众人看着她像条哈巴狗跟在莫文洋后面走远了,一时面面相觑,捉不清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瘟神总算走了,两爷跟围在桌边的干部们说话,说明各自任务。 君爷先和妹婿说:“子业带个队,和你这一班一块走。” “行。”蒋大少知道大舅子需要留守阵地指挥大局,点头。 “文生你留下来,至于孝义你和我一块走。”姚爷对另两人说。 “我呢?”高大帅指向自己。 “你和他们一起去,看着点。”君爷道。 高大帅吊儿郎当的神情收敛起来,看着点,爷这句话,俨然暗指谍影重重。 吃完早餐,各队收拾好行当,准备出发。 姚爷找到了徐美琳,问:“常云曦走了吗?” 吃早餐时,就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了,只能看见温浩雪,不禁让人生疑。 “常小姐自己说吃了早餐走了。”徐美琳说,“但她说会开车回来接同事一块走。” 姚爷听到她说自己吃了早餐十足怀疑,锁眉,道:“如果你让人看见她回来,和她交代一声,如果她在这地方呆的时间长,最好回来到这里换一次药,不然等回去太长时间,伤口又会恶化了。” 徐美琳点点头,因着自己也要随姚爷的队伍出发,将这事委托给了另一个同事。 范淑霞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稀奇地说:“姚科好像对常小姐挺关心的。” 姚爷是个温柔性子,但不代表对什么人都无条件关心,实际情况是,姚爷基本对女同志拒谢而远之。因此单位里那么多单身女同胞,没人敢对姚爷起非分之想。以前不是没有勇士倒追姚爷,只是姚爷心肠够狠手段够辣,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调走。 若姚爷哪天关心上哪个未婚女人,绝对是可以登上报纸的。 “这个,不清楚。”徐美琳聪慧地保持中立态度。 毕竟这事挺复杂的,据她听人家说,这个常云曦的来历还有些不简单。 常云曦找到王司机,两人检查完物资,确认了没有问题后,急急忙忙出发了。 开到部队驻扎地,那时徐美琳等人都已走了。常云曦随便找到一个站岗的军人,表明说是要找温浩雪。叫这温浩雪站在门口等,可明显温浩雪怕被太阳晒,找了个阴凉地方乘凉,心里回忆莫文洋今早请自己吃的那碗面条,只觉得是她人生里最甜的一碗面。 好不容易寻找到温浩雪藏躲的地方,常云曦叉着腰,有些闷气了,但尽可能忍着,谁让都是同事,道:“快走吧,时间很紧。今天办完事要争取回去的。” 今天弄完就要回去?温浩雪一愣,这可不行,莫文洋要在这里呆好几天呢,而且,这块地方自从早上一碗面后,让她认定了是个福地,能促进她和莫文洋的关系,说什么都不能急着走。 她跟在常云曦后面,使劲儿绞尽脑汁。 快走到面包车旁时,一个女军人跑了过来,这是被徐美琳吩咐了的同事,看到了常云曦所以过来转告姚爷的话。 说是要让她过来换药,常云曦看了下自己那只受伤的小指,直接摆了摆谢绝了好意:“不用了,我们今晚就回去了。” 温浩雪把这事给记住了。 两人坐上面包车,王司机开着车,驶进乡落,找到设在穷乡僻野中的一个小学,联系上里面的老师,给孩子们分发衣物和文具用品。之后,还有一些奶粉,是要送到几个乡里的乡政府,让乡政府组织分给村里的孕妇。 忙着这些事,他们中午只来得及在一个老乡家里拿到几个烙饼充饥,喝着矿泉水,到后来是连口水都没有的喝。对城里娇生惯养大的人,没法想象这种日子。温浩雪都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熬出来的。王司机倒也算了,平常自己有工作,听说一年一两回来帮助协会干这种事,就很了不起了。常云曦是那种长年累月在协会里干的,几乎每个月都要这样出一趟远行的。 “我走不动了。”温浩雪干脆坐在了山路上,一步都不肯走,除非有人拿轿子来抬她。 “老王,歇一歇。”常云曦只好走回来,叫停在前面走的老王。 老王发起了牢骚:“都快四点了,再不走,天黑了怎么下山?” 常云曦没有想到一段路会走这么久,村民都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能到达,他们现在三个人都走了一个半小时还见不到设在山腰里的卫生所。主要是,如果她和老王保持的速度去走,肯定不用一个小时,但是有温浩雪在,一切计划又被打乱了。 “你是不是从不运动的?”老王知道问题症结在谁身上,朝温浩雪发起了质疑。 温浩雪一听不高兴了,她这是来做免费苦力的,不夸她两句还埋怨她,像什么话,一生气,将背上背的包囊卸了下来:“你们不称称这东西有多重,叫我一个女人,连水都不带,背这东西上山,不是想折磨死我吗?” “你——”老王听她耍赖还有理说,气得头顶生烟,想骂她两句。 常云曦拦住老王,在这半路闹矛盾可不是什么好事,出了意外谁都没法负责,她苦口劝起了温浩雪:“这样,我给你弄根木棍,当行走杖,你拿着好走一点。”一边说,一边推老王帮忙弄根木棍。 老王气哼:“要不是常干事为你说话。” 这话即是常云曦是好人她是坏人了,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她再背这样一包东西,他们能完成任务?温浩雪一股脑子委屈,加上又疲又累,使起了疯劲,拽起那背包东西,走到路边。 “你做什么!”常云曦见到,冲上去拽住她。 “他不是说没有我也没有关系吗?”温浩雪懒洋洋地一笑,把手里的背包往路边的山坡底下做出抛物的姿态。她这只是佯装,打算气气他们。 可没想到背包太重,在她拎起抛出去时立马脱开了她的手,没能抓回来。她吓了一跳,赶紧伸出手去抓包。一刹那,身体前倾过头,和着包一起坠下了坡。常云曦因为拽着她,事发突然没法站稳,一块被她拉了下去。 见她们两个一瞬间滚下了滑坡,老王傻了眼,冲到路边,就想跳下去救人。细一想不对,这会儿他跳下去是一块遇难,当务之急,是该去搬救兵找工具救人。 温浩雪在滑坡上滚着,发出啊啊啊的尖叫。最终身体嘭,撞上了一棵树干,总算停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停了,这一刻经历了生死关头,她哇都能哭出来,动都不敢动。 常云曦这时已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爬了起来,并且眼睛在落力寻找能重新爬上去的路。听到温浩雪抽泣的声音,她眉皱,斥:“不要哭!” “我哭一哭还不行吗?”温浩雪朝她瞪眼。 “你哭会耗尽你的力气,你等会儿怎么爬上去?”常云曦道,“你还要不要你这条命。” 温浩雪蓦地止住了哭声,皱着眉看着她那张说不清什么感觉的面孔,总觉得这女人很怪,说冷漠又不像,但确实极少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如此的冷静,让人感觉她好像经历过类似的困境似的。 “老王走了吧?”抬头,看到上面没人,温浩雪又想哭了,“他倒好,看我们遇难了自己一个人逃之夭夭。” “别胡说。”常云曦真不知道她脑袋怎么想的,和她说句话都觉费力,却不得不说,“老王这是去找人来救我们呢。” “他去找人?要是找不到人怎么办?要是我们在这里呆到天黑了怎么办?这里会不会有狼有老虎?”温浩雪想到自己会露尸野外被野兽拿来当食物,手脚冰寒发抖。 原来当志愿者不是这么好当的,要拿命换的,怪不得叫做志愿者。她之前都没有这个觉悟的,死的也太不值了。 常云曦只觉得她的想象力过于丰富,道:“死了的话都没有感觉,再说,人还不是吃动物的肉。” 温浩雪听了她的话,像瞪着外星人一样看着她:“有没有人说你不是地球人是火星人?” “我觉得你才是火星人。”常云曦十分淡定地说。 温浩雪突然意识到这女人其实很毒舌,于是咬着唇老半天没有继续开口了。 常云曦很庆幸她没有像麻雀一样叽喳了,不然两个人这样说话会口干得更快,体内水分流失会进一步带走力气。 过了不知多久,顶上传来了脚步声。 “在这个地方!”是老王的声音。 温浩雪激动地喊:“老王!你不能不救我们,不然我们化成鬼都会缠死你的!” 老王真是恨不得跳下去掐死她。 人影靠近,她们两人能看清楚到了老王搬来的救兵,其中,姚爷的身影到哪里都是瞩目。 一条救命绳索抛了下来。常云曦抓住,让温浩雪先抓着绳索往上爬。但温浩雪从没有练过攀登项目,加上坡上全是沙,鞋子站不住,使得老半天爬不上去。常云曦用双手托住她屁股底下,把她往上推。好不容易将她推高了一截得以顺利踏到比较踏实的地方,自己却是一个趔趄,往后退时刚好又踩到滑沙,瞬间再度下滑。 “常干事!”上面老王拼了命地喊。 常云曦再掉下去时,手抓住了一根树枝,但是已经没有力气能自己爬上来了。悬在半空甚是危险。 “你留在这里!”姚爷一把挡住老王,他们接到老王的求助时,当时只有三个人,因此一并来了。现在,陈孝义和另一个兵在拉温浩雪,只能他下去了。 陈孝义见他纵身一跳,从山坡上滑下去,惊喊:“姚科!” 再怎么说,姚爷是指挥官,不到非常时刻不应该是第一个跳下去救人。 姚爷这一跳,先滑到了她们两人本来站的位置。听见陈孝义在上面喊,他先吩咐他们别鲁莽行事,道:“你们再去叫些人。天快黑了。” 老王立马再跑回去搬救兵。陈孝义和另个兵,使劲全力拉温浩雪上来。 姚爷这时走到了常云曦滑落的地方,一手抓住树干,一手伸到底下向常云曦伸出手。在这会儿,常云曦哪还顾得上他是不是好心坏心的,一只手继续抓树枝借力,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他伸出的手。 他的力气挺大的,抓住她的手把她向上一提,她的身体立马升了半截,脚底再借力踩着沙块,总算爬了上来。一时站不稳她要跌倒,他伸手扶她,她就此把头靠了他肩膀上喘了口大气。 感觉到她身体都在打颤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力气再爬,他眉头锁成了疙瘩状。 此时温浩雪到达了顶上安全地带,救命绳索再次放了下来准备拉他们两人上去。 常云曦想都没想,伸手去抓绳子,再度往上爬,她的动作,明显比温浩雪利索多了。可是,刚爬到三分之一,上面陈孝义突然大喊一声:“先下去!” 怎么回事? 一瞬间没能反应过来的常云曦,骤然是听见“嚓”,紧接她抓的绳索失去了提力,她随之整个人从半空落下。 原来那绳是老乡家里普通的绳,拉温浩雪时已经经受了磨难,到她这里,俨然是承受不住拉力了,骤然从中间开裂。 常云曦往下掉,这回掉的比前两次都要可怕,因为是全身后仰着往下掉,她根本看不清状况,心里的失慌,明明白白告诉她,她这一落,只要头先着地,她是必死无疑了。 死亡濒临的那一瞬间,这种感觉她不是没有过的。记得那一次,有个人,垫到她身后,用自己的命顶了她一命。 在这次她再度往下落,落下去却是再次先碰到一个*时,她喉咙里脱声:“不!” 她承受不起了,再也承受不起有个人为她这么做了。她两只手抓着,拼命抓着,想把那人推开,或是抓住其它东西。 两只强有力的胳膊是将她一抱,捆住了她乱腾的两只手,犹如铁壁铜墙,接着与她一起,从山坡上一路滚了下去,直滚到顶上的人,全然看不见他们的影子。 陈孝义只觉一阵凉气,从脚底嗖的流窜到了全身。其他人全部一样只张大眼珠子,惊恐地望着下面黑漆漆看不见的地方。 姚爷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到了镇里君爷办公的地方。 “你说什么?”与君爷在一块的所有军人全部腾地站起来。 传达消息的兵也很焦急,急得把军帽摘下来捏在手心里:“和常云曦一起落下去的。现在,高大帅带着其它的人马前去救援了。乡里也发动了村民,但现在天色黑了,怕不好找。” 嘭! 君爷两只掌心拍在桌上。 赵文生扶下眼镜,要其他人全部先各回各的岗位,等指挥部先商量怎么办再做行动。他这会其实心里也急,但知道越急越会坏事。看到君爷一刻的脸色像是要随时冲出去,忙先按住对方的肩头,道:“别急,别急,姚科经历的风浪多着呢,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君爷狠狠吸口气再吐出来。 再有人来报:“蒋中校和他的人,说逮到了异常信号。” 【194】暗杀 在这个通讯网络覆盖面都只有百分之几的山区里,有清晰的异常信号,说明对方离自己很近很近,什么人能离自己这么近,排除国外间谍行为,只剩孙靖仁。要确定是否是孙靖仁并不难,做个饵,看对方是否上钩捕捉,结果是正确的。 孙靖仁就在他们附近,为了捕捉他们,或者更肯定的说是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采取了近距离跟踪。什么时候被跟踪上的,有待考究。但不是说他们别无对策。 首先他们料到了孙靖仁可能会跟踪他们行踪,谁让孙靖仁已经输过一次,这场战更不敢掉以轻心,要百战百胜必须知己知彼,找人搜集他们的情报很重要。也可以解释为孙靖仁对自己的能力毫无信心。 其次在这基础上,他们先布置了饵,由姚爷带的队与蒋大少带的队混在一起,混人耳目,即姚爷其实是障眼法,蒋大少在半路中已是藏到了暗里转移阵地。这个办法成功了吗。成功了,成功的标志,就是捕捉到了孙靖仁活动的痕迹。 然而,这一切,又在姚爷突然出事这个事上打破了寂静。 “怎么办?”赵文生问。 君爷仅是稍微琢磨,在从得知姚爷出事那瞬间的情绪浮动,到现在完全的沉静,山崩于面前都不会改颜:“让蒋中校按照原计划进行,救援行动由我们这边负责。” 蒋衍不能出来,他必须在暗处继续守株待兔。这场战,他们谁都输不起,哪怕姚爷真是牺牲了。 得到这个信息的蒋衍,心里也蛮沉甸的。当然,他不信姚爷和常云曦会这样一命呜呼,但是,看着朋友遇险自己不能前去援救,都是在心理上受尽折磨的事。 “我们是要在山里猫一晚了?”莫文洋问。 “如果猫一晚上,能知道他们在哪里倒好。”蒋衍英眉严峻,如今他们面对的难题是,敌方俨然一样不是吃素的,用了几组信号来混淆视听。即使他们能分出哪一组才是最真实的,孙靖仁有可能的所在处,但是,他担心的是,率队的人,他们想抓的人,恐怕不止孙靖仁一组。 孙靖仁带了帮手来,而且带了不止一帮的帮手,这远远超出了他们原有的预想。 他们迫于无奈,到最终可能只能是舍十取一。 山里,夜幕降临。 常云曦睁开眼时,看见了天空划过一颗流星,她刹那以为自己死了产生幻觉,因为那颗流星是那么的亮那么的美。 冰冷的几颗夜露从树叶滑落到她额头时,她一个寒噤,从而清除地感觉到了自己没死。 “冷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转过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乌黑的瞳仁,那么亮那么美,好比流星,心里不由骂:这男人没事长那么美干嘛。在夜里很像美鬼很吓人的。 “我们在哪里?”她问,边想坐起来。 由于不能确定在哪里,她只能用手在旁边摸索了会儿,确定坐起来暂时不会有危险。在夜里看不清视线的情况下,摸着摸着,不由摸到了他身上去,摸到他衣服上,触到衣服底下那层结实温热的躯体,她蓦地像触了电缩手。 在这期间,他的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到哪怕她真伸出了手摸到他衣服底下,都不会有丝毫的动容。 在他玻璃珠的眼球里,她能看到的,是她自己宛如小白鼠的影子。 “你——”她抽口凉气,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和这个男人打起了心理战。她在探查他心底的秘密,他也在探视她心底埋藏极深的秘密。 眉轻轻一扬,他的嗓音听起来相当沉静,没有痛楚,却是很肯定地说道:“我的脚受伤了,你扶我起来。还有,我胸前口袋里有支手电笔。” 在两个人一同遇难这生死关头上,其它事都是要置一边的,毋庸置疑。她根据他的吩咐做了,手在黑暗里摸到他胸口,掌心贴在他衣服上能清楚地感受到底下的心跳,强有力的,她蓦然一惊,继而皱眉:这男人又不是手受伤了,不会自己取出笔给她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疑问,他的手这才动了,摸到自己上衣口袋,摸出了那支手电笔。这是一支军医野外使用的工具,一边是检查病人瞳孔的小手电,另一边是野外救生时比较大的手电光。他打开了大头的手电光,光不是很强,但足以照出他们身边身处的环境。 幸运,他们没有跌进悬崖,是在靠近悬崖边的一块大岩石救了条命。但是因为近在悬崖边,天又黑,对这里环境又不熟悉,他们最好是不要乱走,等待救援。 靠着大岩石他们坐了起来。因为不知道要等多久救援人员才到达,他们需要保持体力。可是他在流血,这使得她后来一看,看见他嘴唇都有丝发白了起来。 “伤到哪了?”那一刻,她真怕他是护着她滚下来时,受了内伤或是外伤。 “脚。”他淡淡地说,自己身为医生都很明白是怎么回事,“必须先处理一下,不然等到人来,我恐是只剩半条命了。” 伤或许不致命,但不断的失血,同样会让人丧命。 她一听说,立马拿手电筒照他的脚,发现了他左腿的小腿裤腿和军鞋,红了一片。卷起他的裤腿,看见了一道一掌长的伤口,有点骇人。她的指头有些发抖,但声音挺冷静,道:“我先给你止血。” 他没说话,冷丁的眼珠子看着她,看到她把掉落在一旁的背囊拉过来,拉开拉链。里面的部分药品,没有被摔坏,这是最庆幸的事,她寻到了一捆绷带,还有一瓶用塑料罐装的盐水。旋开盖子,她先拿盐水帮他冲洗下伤口,再拿纱块压住出血的地方,最后用绷带捆。 熟练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受过训练的,而且是受过实地训练的。只是,她的手指,偶尔不间断地会发抖,抖得如秋风落叶似的。如果只是手指头发抖倒也算了,她的呼吸随之急促,脸色甚至发白,像在极力地忍耐什么。 他温热的指头触到她腕间时,她吓了一跳。有力的中指食指按到她脉搏,像弹跳的皮球。 “你有晕血症?” 她不说话,手腕扭动想挣开他的掌心。可他有力地握着她的皓腕,道:“看着我。” “你想做什么?”她抬起头,仰起的晶亮的眼睛怒视着他,“我告诉你,你不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一切选择都是我自己选的。倒是你,你自己,不也是。” “我?”他眸底一沉,紧接一道不可思议的浅笑浮了出来,映得美丽的俊颜在夜里熠熠发光,“你说我怎么了?” 他以为她没有看出来吗。她恼怒的时候,忘了掩住口说:“你喜欢我同学不是吗?” “我是喜欢她。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眸子此刻的深沉,犹如海底最深的地方,深不可测,“我欠了她一条命。” 面对他的直白,她陡然间像是被光给照住,自己反倒无处可遁了。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光大,明正,她见到的忧伤,原来并不是为他自己。 他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相反,他光明磊落。 “你呢?你使劲儿想探我的秘密是因为你自己是不是?” 她不说话。 “常云曦。”他斜斜地飞着眉,那样子那神态,好像是把她握在了掌心里一样,“怎么?你未婚夫是因为救了你的命死在了你面前了是不是?” 她愣,她怒。 她讶异于他竟然能用这么直白的话将事实的真相如实地描述了出来。 冰冷地用力一甩,她摆开了他的手:“你这种混蛋应该下地狱。” “可他该感激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他真是你所想的那般伟大的话。”他一点都不受她的话影响,扬着眉。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回过头来再怒看着他。 “你爱他吗?” “那是肯定的。” “不是因为愧疚?” “不是!” 她和那人的感情岂是他人能理解的,在她失去父亲的那段日子里,那人是她和她母亲的所有依托,没想到,父亲去世后不到一年间,那人就轻易地为了她抛弃她们母女走了。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死的人是自己。如果死的是自己,最少,自己不用在这世上苟且残存,过着形同行尸走肉的日子,还要最终面对最后一个亲人的失去。 “如果他真是如你说的那么爱你,如果,他也像我这样救了你的命,作为一个男人,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心情,他把你留下来,只是想着,肯定你能过得好,过得很好,再找到个人,哪怕你永远不会忘记他,都会和另一个人生活,过得很好来达成他的愿望。而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死守着一个戒指,表面上像为了他,实际上你过的不高兴不快乐不都是在埋怨他吗?” 那个割开的戒指,他知道被她要回去了,不知又藏在哪里,大概等着回去重新融合起来,再戴上。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不高兴?”她眸里的怒意未减。 “你吃东西都不快乐。人以食为天。你连三餐吃饭都能心不在焉,你认为你的日子叫做过得舒心快乐?”他嘲讽的嘴角往上一勾。 “我自己认为过得快乐。”她一点都不让步,然而,却是眼睛在躲着他的目光。 再说下去,八成要吵了。在这环境中争吵,两个人都是理智的人,都知道很不明智,只是在耗费自己本来剩余不多的体力而已。 他率先静默了下来,细微地蹙着眉。 她才记起。他小腿上这么长的伤口,理应是很疼的,没有止痛药的情况下,现在是最难熬的,可能会疼得如蚂蚁在啄食神经一样。 倒了些水在一条纸巾上充作湿巾,她递到他手里:“擦擦汗吧。” 女性温婉的声音低而温柔。 他抬眉,能看见她低垂的眼眸下一圈极深的黑影。她绰绰的身影,在坚强中带着脆弱,宛如高贵但让人怜惜的青花瓷。这是个不知什么时候能不知不觉牵动到男人恻隐之心的女子。怪不得他那眼光极高的老同学季云,偏偏哪个富贵高干千金都看不中,却能对她动了心。 接过湿巾在额头上擦了擦,稍微降低一点身体的温度。纵使不再流血,但是伤口没有及时再进一步处理,发炎化脓的话,也容易引起败血症。 危机并没有解除。他似乎只能是向上天祈祷。但其实他知道不用祈祷,以他意志以老天给他的使命,他都不会就此倒下。因为,他这条命是欠了某人的,只要那人没死,他想死都是不可能的。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她也在想,低着头,脑子里即使她命令自己不要去想,却时而会浮现他刚说的话。这是许久以来,自亲人都去世后,第一次有人的话影响了她的心情。她抬头,长长地吐口长气。 灯火来临的时候,他们两个其实都快有睡着了的危险。 “常云曦,常云曦。”他叫她,伸出只手推她快耷拉下去的肩头,“不能睡!” 她猛地仰起头,两只眼,在黑暗里,忽如一双野兽的眼珠,惊疑不定,写满了戒备。继而,在看清楚是他后,收回了尖利的视线。 他在她刚才表露出的刺猬表情上琢磨了会儿,之后说:“我好像听见了脚步声。” 于是不久,他们看见了灯火。 发现人影,她火速地跳了起来,挥举自己的双手,大喊:“这边!这边!我们在这里!” 匆匆的脚步声,在她举起自己的手电筒时,朝他们奔了过来。 “姚爷!”看到完好如初的爷,能呼吸的爷,高大帅俨然是两道清流要滑下面孔,拿袖子擦了下眼角,“瞧你把我们吓的,陈少校都想自残了。” 姚子业刚在另外个兵的搀扶下站起来,突然听到他后面这句,柳眉锁紧:“你说孝义什么?” “他胡说八道。”陈孝义面色乌黑地从后头走上来,听到高大帅这么说他也不客气了,“是他想自残。说姚爷出什么事,他会自宫谢罪。” 姚爷挑了下眉,对着高大帅:“那怎么办?我脚都受伤了。” 高大帅哭丧起脸:“姚爷,您老哪怕断了条腿都是活龙生虎,哪算出什么事。” 姚爷眼神陡凛:“高大帅,你这嘴越来越犯贱了,竟敢诅咒本爷断腿!” “不,爷,我哪敢,是我嘴贱,我自打嘴巴。”说着佯装拍打自己脸两下,前来搀扶姚爷时,瞟到了另一边的常云曦,到爷耳朵边说,“爷,风高夜黑的,你和她,没有擦枪走火吧。” 这话顺着风,进到了常云曦耳朵里,回过头来的眼神,像把枪将他们两个扫成马蜂窝。 高大帅像是被她唬着的眼吓到,缩回脑袋,一手又是抓扒帽檐叹气:“季老师情路漫长,可能西天取经都没有他这般难。” 姚爷的指头往他后脑勺一敲:“你这嘴皮子欠揍是不是。下回她再摔下去,我直接把你推下去给她垫背。” 其他人听见姚爷这话,浑身无不打抖的。 姚爷是毒人一个,谁都信姚爷这话放出来肯定办得到。 一行人把遇难人员带离险境,来到半山腰常云曦他们本来要到的小卫生所,已经是夜里九点整了。 陈孝义给姚爷重新检查了伤口,重新清创包扎止血,说:“幸好姚科你自己先做了处理。”在他想法里,这么成熟专业的包扎技巧,只能是姚爷自己做的。 “不是我做的。”姚爷轻易地否决了他的话。 常云曦?陈孝义既是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们本来就在猜疑她是不是学过医学。 姚爷在环顾四周无人后,低声问:“蒋中校呢?” 陈孝义明白他所问的,同小心翼翼地接着话:“姚科你出事后,马上让人禀报了指挥部。好像指挥部没有特别指示下来。” “嗯——”对君爷的这个决定,姚爷显出了欣然,“我向来命大。” 陈孝义听他这话,擦擦汗,吐口气:“不过说实话,你滚下去不见了人影时,真把我吓到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一辆军车翻下山崖,全车死了九个,就我和另外一个安然无事。”姚爷轻描淡写的,知道自己的命硬着呢。 当然,他这个命硬,运气一回事,自己的能力是一回事。在突发事件来时,他总是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自己。这该得益于当年上山在寺庙里住的那段日子。除了学功夫,也获得了和一些得道高僧云游四海的机会,在心境上得到了一种升华的修炼,使得遇到任何危难时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陈孝义给他手里放了两颗止痛药,他只捡了半片,放进嘴里和着水吞下。陈孝义本想说一片可能不够,他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对方往下说:“如果我是其他人倒也算了,但我是指挥官。” “我想今晚应该没什么事了,在这山里,又是老百姓的地方。”高大帅听见也上来说。 姚子业淡淡地瞥他一目,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以为哪里都是安全的。” 有爷这命令,本来不想放哨岗的高大帅,出了外头,放了两名哨岗。但是,纵使有哨岗,仍是在半夜里出了事。这山里黑,小卫生所坐落在复杂的山内环境里,四周环境错综复杂,小道乱窜。若不拉设紧密的防护栏将整个小卫生所包围起来,再加警报器,只设多少人站岗,都防不住。 这个事高大帅没有预料到,姚爷也没法预料到。 早在范淑霞受令给温浩雪检查一些擦伤时,就有人把她给盯上了。当时,一群人全部去搜救落难的姚爷和常云曦了。卫生所里,只剩她们两个。 温浩雪见四下没人,开始偷偷问她,求证昨晚上她说的话:“你说的宝物,是不是我姐姐戴的那块玉佩?” 范淑霞乍一愣,很是讶异。她不知道温浩雪,但是,温浩雪早从其她人口里是得知她的存在。 温浩雪对她疑问的表情笑眯眯的:“我堂姐,是蔓蔓。我和你一样,姓温。你说的那块玉佩,不瞒你说,我爷爷奶奶,给我们每人打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我自己也有一块,要不要我让你看看。” 范淑霞得知她和蔓蔓和温家都是什么关系后,意识到自己昨晚说漏嘴了,早知道有这事,说什么都不会说出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矢口否认。 可听她连连摇头称不是,温浩雪压根不信,鼻子一哼:“行吧,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反正,你若真是知道那东西里面藏着宝物,我们温家个个都有一份,你跑不掉。” 范淑霞不知如何形容她这人了,若真的是有宝物,那也是属于蔓蔓的,和她们没有关系,怎能说成人人有份了呢。 她们在屋里发生的对话,被一个躲在屋墙后的男人窃听后,跑回去向上面的老板报告,而负责接听报告的老板,正是杨修。 正如蒋大少推测的,此次孙靖仁带的帮手多多,除了他叔奉老爷子命令给他调来了一支协同作战队伍,由一个柳志明的人带队,除外,杨家和江家各领了队技术人马来无偿支援他。在孙靖仁眼里,杨家和江家可能打着和孙家拉拢亲近的关系,所以没有拒绝。 现在,听来报的人说范淑霞好像知道玉佩里面的秘密,杨修和江埔是知道玉佩内情的,都一惊。 到了半夜里,瞄着卫生所的哨岗并不足以戒备,有漏洞可钻。刚好,范淑霞起来到卫生间。 抓范淑霞的两个人,拿麻药先捂范淑霞嘴巴上把人弄昏了,从卫生间后面小窗口将人递出去,山中夜黑风声大,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哨兵压根发现不了。 范淑霞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眼前站着的江埔是江家人,她是认得的,心头一个打抖,心知这回自己恐怕在劫难逃了。知道可能自己逃不出去了,她倒是镇定了下来。实际她能多活这么多年,对她来说,她都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再说上次蔓蔓替她被抓差点死掉,对此她一直内疚在心里。 “说,那块玉佩你都知道了些什么?”江埔和杨修对了个眼神后,问。 范淑霞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我的人都听见你和那个姓温的对话。” 范淑霞咬紧嘴唇,死活都不说,接着,灵机一动,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问:“如果你们说的蔓蔓那块玉佩的话,我是见过一次,但不是被你们拿到手里了吗?” 江晖从蔓蔓那里得到的是假玉佩,这点,在江奶奶请人鉴定时得到了证实,不是一级宝玉,既然玉质不是一级宝玉,那肯定是假的。 江奶奶和杨老太再一次得而复失,尤其江奶奶,觉得自己孙子死的太不值了,更无论如何要把这玉佩拿到手。 “假的?”范淑霞听到是假的,露出的惊讶,不像是装的。她确实不知道蔓蔓戴的玉佩是假,当然,也就更不知道真玉佩会是在谁手里。毕竟那块真玉佩在现实中有多少人亲眼见过,怕也是寥寥无几的。 杨修确定了她不是在撒谎,恰好,这个时候,有人慌然来报说好像哨兵察觉了异象,杨修向江埔使个眼色,打算威胁几句后将范淑霞放了。 江埔答好,让他带人先走。 杨修走出去后,走了约有五十米远,他自己的人惊慌失措从后面来报,说江埔自作主张拿刀子抹了那女人的脖子。 杀了? 杨修眼底骤寒,腾发怒气:他们到这里来可不是来杀人的。再说,杀人能自己动手吗?不知道大陆对杀人罪的定义有多么严重吗?何况,范淑霞是一个军人。杀在伍的军官是一条重罪,别说警察,部队本身肯定饶不了人。 江埔跟上来后,面对杨修劈头问责,却是咧开嘴一笑:“她本就是我哥的人,她给我哥陪葬也是应该的。” 一怔,杨修到这时才知道,江家奶奶这回愿意派人过来,是知道了范淑霞躲在君爷的队伍里,想把范淑霞抓了。始因知道了对蔓蔓不易下手,江家奶奶为被枪毙的孙子报仇,打算先拿范淑霞来血祭。 不到半个时辰,本来与他们分开行动的孙靖仁,又匆匆忙忙叫人让他们过去汇合,明显,是知道了他们杀人的事情。 “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你们杀人做什么!”遣开了所有的将士,关着房门,孙靖仁朝他们咆哮。 要是底下的人,知道他们将自己的战友杀了。孙靖仁想都不敢想这个后果,满头大汗。 “你慌什么。”江埔不以为意,“人又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 “你——”孙靖仁冲过去,两只手忽然猛掐他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杀的是谁?你杀的是我们军队的人!你这狗娘的,以为我们军队是什么东西可以任你说杀就杀!” 杨修一时间一个人没法把他们两人拨开,正好外面有人听到了动静,闯门进来后,朝孙靖仁说:“孙博士,别急,那女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孙靖仁方是胸腔里头一松,能吸上口气。 江埔却是不信,向说范淑霞没死的那个人喊:“你是谁?你怎么知道她没死?你又不在事发现场!” 那人进来时已关上门,走路,扶起他们刚争执时碰落的椅子,都是纹丝不乱,透着自信:“我姓柳。至于我为什么知道,是因为我的人说,你们前脚刚走,那地方,就被追查来的哨兵发现了。有姚爷在,你拿刀子割那女人的颈动脉而已,没那么容易死。” 柳志明的一番话,不仅让江埔和杨修吃惊,让孙靖仁都讶异。听他这话,好像对姚爷十分了解。 “姚爷是什么人,辅助君爷的人。君爷是什么人,未来要当军委的人。实际上他们两个,早是很多人眼里的眼中钉了。如果你们还不懂这其中事情的轻重,我告诉你们,比如说某人本来被许多人嫉恨着巴不得其死,但是在快要死的时候被君爷把命救了回来。君爷即是这么个存在,明白一点,陆家老头的威信,现在都没有自家孙子的影响力大了。” 听了他的话,三个人想到的不是君爷有多厉害,而是明显这人是虎视眈眈着君爷的一群人中的一个。 孙靖仁骇然,想着自己的叔怎么会给自己派来这样一个人,自己叔知道这事吗。 “都去吧。那女人有姚爷在君爷在,又是君爷的部下,说什么都死不了。”柳志明轻松一句,将愤愤不休的江埔和若有所思的杨修都打发出门,接着一只手搭在孙靖仁肩上,说,“孙博士,这事可以让他们自己闹腾一阵,说不定能让蒋大少提前收兵,对我们何尝不是好事。” “蒋大少?”孙靖仁还不知道蒋衍被人称之为蒋大少。 “我和他在入伍不久,即是同个连队里呆过,他在那时候,已经被人叫做蒋大少了,超越了他哥哥。”柳志明的脸在火光中隐晦不明,“事实证明,他确实也是个很可怕的人。不仅聪明,人缘特别好,直觉非常棒。害的我,都不得不向他出手,免得被他察觉误了我们的事。但是,他运气太好了,从意外里逃生。听说救了他一命的人即是他现在的老婆,陆家失踪很久的女儿,这都足以说明当时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和陆家有扯不清的关系。” “你意思是说你们曾经想害他?” “什么害他?我只是支开他,没想到他自己差点被根电线杆砸到。” “可你们那时候说差点误了你们的事,你们是想害谁?”孙靖仁惊恐地联想到他前后说的话,“不是君爷吧?” “我们怎么可能杀人?”柳志明把他抖得如落叶的肩膀拍拍。 杀人是不可能,但可以制造意外,也可以制造陷阱让对方去踩。孙靖仁坐了下来,抱住头,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消息。 当时,曾德容那伙人,是被陆老头让人给端了。但是,一个部队来来去去有那么多人,早就多人逃窜在外了。哪能全部打尽。而且军队不可能处置全部,会军心大乱。只能说抓个头,杀鸡儆猴。势力平衡了,自然都不会蠢蠢欲动。 柳志明现在和孙靖仁说这些话,只是陈年旧事一提,并没有说要再来袭击两爷什么的,实际上他这回,真的只是被派来辅助孙靖仁对付蒋大少的。只因孙靖仁他叔听说他和蒋大少在一个部队呆过,可能比较了解蒋大少的行事风格,能给孙靖仁一些有益的意见。 可柳志明这席话,已经勾起了孙靖仁心底的歹念:原来,是可以这么做的。 姚爷听到报告,一个鲤鱼打挺,火速从床上起来,只来得及批了件外套冲出去。 两个兵,抬着重伤的范淑霞过来,一路,陈孝义不停给她压着大出血的动脉。 借着火光,姚爷低头在范淑霞脖子上的伤口仔细查看,紧接面色沉重,摇头:“先输上血,然后马上送下山,她这个手术在这里没有无影灯没法做的。” 一面先让人给伤者输上血液,一面姚子业想方设法要在伤口上先做些急救措施,然而,当他拿起针,想对准撕开的伤口先缝上几针时,头一阵炫,是止痛药起的关系。若是平常的小手术倒是没有问题,但现在这是大手术,致命的。 陈孝义现在面对这样复杂的伤口也不敢乱动,行凶的人给范淑霞的脖子上那一抹,不仅是一刀而已。如今他们两个是现今在场的医疗队里最顶尖的外科医生了,两个人都因各种原因动不了手,只能急着将病人往下面送。 当范淑霞从出事地,连夜送回君爷他们所在的有条件的镇上,已是凌晨了。 范淑霞奄奄一息,一路不断输血输液,心跳都停过了一次,他们不得给她插上了管。她的喉管气管被江埔那一刀,也都给割破了,发不了声音。 君爷早已接到消息,当车子一到达,马上带了一众人上来迎接。 范淑霞从车子里被抬出来后,君爷先靠近查看情况,这一看,果如和姚爷一样面色挺严峻的,道:“马上进手术室。” 听见他的声音,范淑霞的眼睛蓦地一睁,手伸出去。 本是要走的君爷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触到了自己的手,回过身来,看见是病人的手,很难得地说了句安慰话:“你放心,这里所有人都会用尽全力把你的命救回来。” 可范淑霞只是对他睁着眼,人们可以看到她的嘴唇是艰难地想说话的样子,但是,由于脖子的肌腱受伤,好像连嘴唇动一动都难。 君爷把她的手握了下,然后就此想把她的手放下,因为现在时间宝贵,每耽误一秒钟她都可能丧命。然在他将她的手握一下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的指头在他掌心里画着。 一划,两划,三划,四划,五划,六划,画完这最后一划,她的指头落了下来,眼也闭了下来。 【195】饭馆危机 老公和自己哥出任务了,蔓蔓在家安心待产。 刚好这两天陆老头都在大儿子这边住,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赖在这的。知道老爷子在这边住,大家压力大,都躲着。就是陆司令,都经常借口在单位加班。蔓蔓和自己妈陆夫人是躲不了的,哪儿都不能躲的情况下,和陆老头天天眼对眼鼻対鼻,都能凸出眼珠子来。 “囡囡,来,和我下盘棋。”老头子有棋瘾,看到谁都要拉着下棋。 “我不会下棋。”蔓蔓很老实地说。 “没关系,我教你,我让你子。” 陆老头放了这话,可蔓蔓很快发现,陆老头放的是屁话,陆老头下棋只认自己赢,哪管对方是不是需要信心的菜鸟,照常全盘皆杀无误。 蔓蔓陪老头子玩了两盘后,认清这个事实,爽快地说:“爷爷,你棋艺真棒,有没有想过在电脑上和全世界的人过招。” 陆老头看到她那双笑吟吟的月牙儿眼,笑得如勾起的新月似的,摇摇曳曳,另一面若露出牙齿的魔鬼,心头一惊,手里抓着的棋子都掉了一颗到地上。 “怎么?爷爷不敢?爷爷连电脑都不会玩?” 三句话将他老头子的军,陆老头喉咙里紧张地吞了口水,想当年他面对千军万马都无胆怯,如今竟然被孙女三句话逼宫,说出来谁都不信。 事实是,不到半天,陆夫人发现,陆老头被自己女儿架到了电脑前,据说是与一个美国人杀起了棋,杀完美国人,又杀欧洲人,与日本人厮杀的时候最激烈,听说杀得那日本人宣布投降都不成,陆老头偏是要一步步把对方吃得一干二净。 陆老头在互联网上成了一代棋王,是后话,反正他是被孙女带坏了,竟然上了电脑玩起互联网。 要知道,陆老头像许多老人家一样偏执,死活都不肯碰电脑这种玩意儿,经常说是玩物丧志不可玩。 陆司令都很吃惊女儿是用什么法子把老人家说服的。到后来,女儿还买了苹果手机苹果平面电脑,说是孝敬老人家,老人家不用固定在电脑桌前,拿着手机到哪里都可以看新闻,通杀世界棋手,玩得不亦乐乎。 蔓蔓终于可以和母亲闲着喝起了花茶,不用被老头缠着束着在棋盘前,一句话:给老人家花点小钱换自由,值! 再过了两天,陆老头请了老朋友上家里来玩。 陆老头的老战友都是威风凛凛的,据说那些勋章奖状都是摆满了一屋子的。老人家一来,陆夫人又再度忙起来了。进出厨房,没个空闲。 蔓蔓“怒”:知道这爷爷八成看她闲下来不乐意,又和她玩起游戏。 这些老头子老太太,真是闲着太没事,如今退休更是闷得慌,四处找人找玩具玩,其实和一个几岁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老人家没事,可她和她妈陆夫人不是真在家里闲着的。她们现在每天,都要抽出时间研究饭馆的新菜式。现在顾客要求高,定期没有新菜式推出,怎能吸引住老旧顾客。何况,现在饭馆正是到了扩大业务版图的阶段,一个不小心都可能前功尽弃。 再说除了研究菜式,她自己还负担了给饭馆检阅财务的任务。这是当年和谭夫人约定好的。账本一定得老板自己亲自过目,免得被私底下的人偷偷吃了都不知道。 每天师哥来她这里一趟,将厚沓沓的账本送到她这里来,她隔天一翻,最少要去掉五六个钟头,对到眼睛都花了。好不容易抽个空陪母亲喝喝茶,弄点小孩子的袜子毛巾什么的,结果又被几个老头子缠着当玩具。 陆夫人与自己的公公向来关系很好,但也没想到公公这次会在这家里住这么久。眼看陆老头一天天呆下去,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夜里偷偷问起了老公:“爸这是准备长久住在我们家了吗?” 要是老爷子真打算在这里住下来,如果两个儿子回来,他们这里房间也不够,需要再作打算了。现在是陆欢去了大学念书,老爷子住了陆家小儿子的房间,不然还没房间睡。 “爸喜欢囡囡,可能一时半会儿都走不了吧。”陆司令在夜里长长地叹一声息。 他女儿如今是越来越受欢迎了。一个最大的证据是,来他家串门的人越来越多了。他都得躲着。姚书记都调侃他:你家现在孩子没有出生都这样,小心点孩子出生后得变成动物园,好处在,你们可以收动物园门票费了。 说白了,陆老头喜欢孙女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自那茶会他孙女孙女婿一炮而红,红遍整个圈子,惹得一大堆人都要来他这里看人。他总不能天天把孙女招到将军楼给人看吧,只好亲自跑到孙女这边来招呼客人了。其实,他不亲自上阵也没关系。可老头子自从上次在茶会感受到危机感后,说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在场把控,免得孙女一不小心被其他老头子老太太拐走了。 陆家这个热闹,极快地波及到了周近的姚家,赵家。 知道怕陆夫人忙不过来,姚夫人现在经常在陆家呆着帮手照顾她们母女。赵夫人只要有空,也会过来串门,主要是来与蔓蔓商谈画展的事。 蔓蔓现在重心都不在画上了,对画展的事不着急,倒是与赵夫人说着提到了彭芳:“阿芳近来怎样了?上次茶会她都没有来。” 她担心彭芳是躲着姚子宝。说到这事儿,由于有林佳静的关系在里面,蔓蔓总觉得对彭芳有些愧疚。 赵夫人是个明白人,一听她这么问立马明白她意思,笑笑说:“她不是和宝儿闹别扭。是那天的确有事,是她爸妈来京探望她了,不然她是巴不得来参加茶会的。”说到末又加了句深思的:“你没有听你二姐说起吗?” “二姐?梅姐?”蔓蔓心想怎么会突然牵涉到了蒋梅,心里有些慌。 见她真是毫不知情,可能蒋梅真没有与她提起,赵夫人思虑之后,慢慢托出:“其实这事,我也是听你二姐说的。” 在赵夫人慢慢的说辞中,蔓蔓才知道,彭芳恋上了陈孝义。她当时一是惊讶感到不可思议,二是担心赵家在这事上不同意。 赵夫人说:“我本和她表哥,都是不赞同的。两人年纪都相差了将近十岁。可后来经你二姐劝说,你二姐说她自己是过来人,能懂得这种心情。况且阿芳现在年纪说小其实已是有自主思想的成年人了,从法定年龄上来讲是成年了。这种事,我们做长辈的不该随意插手。” 赵家采取的这种宽和态度,蒋梅在其中的功劳不可抹。 彭芳与蒋梅现在的关系是很好。现在彭芳周末都爱往蒋梅家里跑。 至于陈孝义那边什么态度没有表示,反正即便陈孝义有表态,彭芳得等到毕业了才有这个可能。 这事总体上还是悬,陈孝义是男方而且是军人,要承受的压力是不可想的。彭芳不想给他压力。 蔓蔓没说话,益发是觉得姻缘这事不容人为。尤其在姚子宝和彭芳的关系都有转机的情况下还是各分东西,更说明,对方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说回来林佳静那边,前晚上她爸有个电话过来,说是佳静可能要到下个学期开学再回国,届时可能不是一个人回来了。 蔓蔓只得叹气。 到底,他们想给林佳静安排好的路子,林佳静也没能走。 倒是温媛,她那个有着强烈野心的以前的妹子,一步步非要那么走,却是一步步真的是走上了她自己想走的那条路,完全不知悔恨。 “我听说那个温媛是要开画展了。”赵夫人或许已经是听说温媛与她的干系,锁着眉说。 蔓蔓道:“她开她的,与我没有关系。” 嘴头上说没有关系,但蔓蔓希望她没有牵扯上养父温世轩坏事,不然,准和她没完。 温媛开画展怎么可能和温世轩没有关系呢。现在温世轩可是个大富豪了。温媛能找到人脉给自己开画展,但是启动资金,全部得靠温世轩,一出口即是十万块。 终究是自己的亲女儿,温世轩瞒着养女蔓蔓,从自己的腰包中掏了十万块给温媛。 温媛对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办完画展,给他回报一百万。 温世轩对此只是噎着唾沫和小女儿说:爸不指望你现在赚钱,只希望你现在弄好你的学业,即使你将来不能赚钱,爸爸也不怕,只希望你一生平安无事。 可温媛听了他这话不仅没有半点感动,只觉得自己被父亲完全看低了,而且她知道父亲现在都是依靠着蔓蔓。想到蔓蔓,想到自己上次又是在茶会在蔓蔓底下一败涂地,温媛心里非常不甘。她握紧拳头,发誓这一回要在画展里面讨回声誉。 一切准备妥当,万事只欠东风,只等孙靖仁回来。 孙靖仁在山里面的日子不太好过,想他养尊处优的,向来跟随部队去演习,也都是坐后勤机关,绝对不辛苦。现在为了对付蒋大少,他不得不亲自爬山越岭,披星戴月,煎熬风吹雨打。几天过后,他马上瘦了一圈。好在他这豁出去的辛劳似乎颇有成效,几日的盯梢,他窃取到了蒋大少的实验数据。 当他把这些数据分析,发现,这蒋衍真是有两把刷子,不容人小看。不说其它,就说数据本身的纯净度,比起他的那些繁琐的公式计算出来的,最少要缩减了一半的指标,显得干净简洁。他为此悄悄抹汗,幸好自己没有鲁莽,没有自己干,不然怎么败在蒋大少底下的都不知道。 柳志明看他不仅信心全无,而且能力真的很一般,为他庆幸地笑了声:“这下好了,你拿到他的数据,不想赢都不行。” 对他这话,孙靖仁可不高兴,好像是说得自己是一无是处似的,道:“别看他这数据行,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他虽然计算简洁,却也容易出现纰漏。我会想他的数据基础上进行修补,做到万无一失,这样,定是能胜他。我的谨慎,是他没有的。实际上做数据的也是这样,第一是讲究准确率,而不是速度。” 柳志明本想提醒他蒋衍很是狡猾,不过,听他这说辞好像其它话都听不进去,想必这些*的都是有自己的骄傲。柳志明又是个不喜欢得罪领导的,肯定不再多话。 孙靖仁拿到数据后,当然是着急地鸣金收兵。 等孙靖仁一走,蒋衍他们才从暗处的藏身场所出来,开始也徒步下山,与君爷的指挥所汇合。 进到君爷的指挥所,见君爷一个人正坐在桌边,两只手交叉着,不知在思索什么入了神。 蒋衍和莫文洋在这之前已经听说了范淑霞的事,都是战友,不由走前两步问:“我听他们说,现在人都还没能醒来,是真的?” 君爷听到他们的声音,抬眉见到他,方是眸瞳一缩,回了神的模样,继而缓缓地点了下头,有些沉重地说:“伤太重,虽然用尽了办法,能不能醒来,会不会永久成为植物人,或许继而变为脑死,都难说。” 在这里做了紧急手术后,他们已经一早联系了部队的直升机,第一时间,将范淑霞送回到了自己单位继续进行抢救。现在,从白队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时,由于伤势过重,器官不同程度发生衰竭,人现在是成完全昏迷状态。 纵使是这样,应君爷的要求,暂时不会联系范淑霞的家人。第一是在范淑霞的部队档案里面记录,范淑霞自己承认并没有家人存在了。所以即便君爷猜到范淑霞与范慎原等人有亲属关系,都不会随意去通知范慎原他们。第二是君爷不想让范慎原他们知道,若一旦他们知道,范慎原他们有可能要求将范淑霞转移到国外治疗。现在,范淑霞手里掌握了重要的信息,只要范淑霞一天没有死,君爷说什么都不可能让范淑霞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 范淑霞留下的重要信息,写在了他的手心。 一横,一竖,一竖,一横,一竖,一横。共六划。肯定不是数字,也肯定不是图画,比较像是个字。 是个什么字?却是因为结构没能在他掌心里画清楚,一时让人只能琢磨猜测。 姚爷敲了下门走了进来,可能是听说了蒋衍的队伍终于收兵了,过来问一下情况。 莫文洋看他两条腿走路如常,讶问:“姚上校,他们不是都说你脚伤了吗?”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姚爷随口一提,好像是一块止血胶布都能搞定的小伤。 “你别听他胡说。”听到姚爷这话,君爷明显不满,“他这是吃了止痛药,你以为,整整缝了二十几针的伤口,能几天就好?” 姚爷挑挑眉:“这当英雄的,只是缝了二十几针这种代价,已经相当不错了。” 莫文洋一听笑呵了:“英雄救美。常小姐呢?” 他们回来连常云曦个影儿都没有见着。本来,被人救了一命,理应是在这里照顾救命恩人吧。 姚爷对此淡淡道:“她急着回去,说在这里多呆一天都得给协会增添负担。” 结果,常云曦急着和老王回去搞报告了,而温浩雪却留了下来。始因温浩雪看见浑身是血的范淑霞后,受到了刺激,还在医疗队里打吊针。说起来,那夜范淑霞半夜起来上厕所没有回来,第一个发现异象通知哨兵的正是温浩雪。 “你等会儿去看看她。”君爷吩咐莫文洋说。 温浩雪受的刺激有点怪,好像是范淑霞身上的伤到了自己身上一样。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说第一次看到杀人害怕,然后哭,拼命地哭。他们不得不给她打些点滴和镇静剂。 君爷隐约觉得里面好像有些隐情,由莫文洋去问温浩雪,或许能问出点名堂。 接下来,莫文洋知道他们几个领导要商谈要事,就自己先走去找温浩雪问明情况了。 姚爷和蒋衍各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哨兵关上门,在门口持枪守着。 君爷先问蒋衍任务的执行情况。 蒋衍道:“初步摸清,他们至少带了三个技术方队来,其中两个,从手法上判定应该是属于非我们部队的技术人员。” 非部队的技术人员,莫非是孙靖仁自己从社会里拉的电脑精英? 这令君爷马上联想到了杨家。据闻杨修是回国了,并且和孙靖仁有接触,温媛,就是杨修介绍给孙靖仁的。杨家想亲近孙家,支援孙靖仁,无论从道理情理都是能成立的。 如果杨家在,似乎范淑霞的遇害,又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孙靖仁再怎样心狠手辣,都不可能去杀害自己部队的战友。何况他与范淑霞无冤无仇。至于杨家与范淑霞是什么关系引起的仇恨,还得想想,反正机率是比孙靖仁大。 “然后你用了什么方法吗?”君爷一面琢磨,一面问。 大舅子还是了解他的。蒋衍轻然一笑:“为了安全起见,我故意都给他们三个队伍泄露实验数据包。这些数据包里面都携带了病毒。只要他们回去在本地电脑打开,诱发病毒扩散,我的这种病毒只负责快速吞食他们的数据。这样一来,他们的本地数据会全部被消灭的一干二净。至于他们会怎么对付这种结果,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制造假数据。但是,按照我推断,他们本身对实验数据的特征并没有掌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制造出可信的假数据。所以,他们只剩第二条路,各种借口拖延时间,想方设法再到我们这里做文章。” 君爷听妹婿这么说,心里有了底,道:“别担心,无论什么借口,都不可能让他再耽误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不是用在浪费他们这种蠢货身上的。” 接下来是大舅子的工作了,蒋衍没有二话。 姚爷是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是看见了君爷手底下压着的那张白纸上,寥寥写着几笔,眉宇皱道:“我那天就想问你了,她是在你掌心里写了什么吗?” 那天范淑霞在他掌心里写字,是背着手背写的,其他人都没有能看见她写的什么,感觉到迹象的只能猜。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太过模糊。”君爷面对两双质疑的眼神,缓慢,一丝凝重地说,“或许,她是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也是姚爷十分困惑的。若范淑霞想告诉他们凶手是谁,为什么非得见到了君爷,才在君爷手上写,难道,她其他人都不信任了吗?包括她最亲近的徐美琳都不信任?这不合情理,不合推断。 君爷倒是能猜到一点为什么范淑霞非得在他掌心上写,而光是这点猜疑,都能让他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巴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去看妹妹是否安好。 是。 他私心里认为,范淑霞因为知道他是蔓蔓的哥,才在他掌心上留字的。他妹妹蔓蔓,据他所知,与范淑霞的关系也很不错,曾经为了范淑霞的事还向他求情引起他不快。 另外两人都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掠过的一抹焦躁,不由都感到迷惑。 “陆科。”有人推开门进来报告声,“你电话,外面打来的。” 他们执行军务在外,并没有携带私人手机。 君爷拿起桌上的话筒。这里的电话接通的,只能是军队内部的。所以几个人都以为是部队领导打过来的。 等君爷抓起话筒一听,听到的却是—— “你好,我想找蒋衍中校,我是他媳妇。” 于是蒋衍接到了对面大舅子的一个瞪目。这个瞪目很强,充满了敌视味道,火药味十足。让他心里一惊,莫非自己不小心犯下什么事儿被领导抓了。 君爷把话筒直接递到了他面前,连句话都不说。 蒋衍慌慌张张接过来,想着会是什么事儿让大舅子生这么大的气,不管什么事只要是自己犯下的肯定自己揽,结果,话筒里传出的是媳妇蔓蔓的嗓音,连叫两声“喂,同志?”。 因而大舅子突然犯什么怒气,蒋衍恍然大悟,立马背过身去与媳妇小声说:“蔓蔓,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蔓蔓小媳妇以为老公是不高兴她打电话打扰他工作,困窘地说:“他们说你们明天要回来了,可以先打电话给你,我就想先打个电话给你,问问你怎么样了。” 说来说去都是自家爷爷的错。陆老头为了彰显自己做爷爷的本事和爱心,讨好孙女说,他有办法让她和离家好多天的老公通上电话,而且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影响军务。 蔓蔓想爷爷是好心,另一方面老公离家这么多天了,是有些想念,何不给老头子一个当爷爷的机会,就依了爷爷的意思,哪知道好像老公意见还挺大。这怎么回事? 蒋衍也怕媳妇误会了自己,一方面解释一方面拐着弯儿提醒老婆:“你老公我不在家,还有谁不在家。” “还有谁?我爸?欢儿?”蔓蔓小媳妇答,故意省略掉了某人。其实在她心里面,某人不在,她没有拘束,从某方面来说更好。 蒋衍苦涩地拉开唇角,这另一边,大舅子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自己呢,说:“蔓蔓,你知不知道刚是谁先接到你的电话?” “谁?不是接线生吗?”蔓蔓压根没想到会是君爷接的。她明明是说了找老公的,向天发誓半句没有提自己的哥。然接线生都知道她是君爷的妹妹,当然是把她的电话先转给了君爷,反正蒋大少也在君爷的办公室。 蒋衍无话可说了:“大舅子坐在我对面,你和他说两句?” 蔓蔓呆,老公这话也就是说,刚接她电话的是她哥,她当着她哥的面说找老公,半句都没提她哥。以她哥那个唯我独尊的性子来讲,她这绝对是踢到了她哥的铁板了。 她怎么可以嫁了人就只会找老公,不找她哥了呢? 这是她哥君爷的观点。 她深信不疑。 她没来得及向老公说句“不要”,话筒明显移到另个人手里,她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 她哥在对面沉默,守株待兔的姿态。 蔓蔓恼,想着自己真倒霉,怎么这样都会撞他枪口上,好不容易憋着气吐出一句:“哥,我听爷爷说你明天回来?” “我明天回来不回来和你没有关系吧,你不是只找你老公吗?” 一句话,摆足了醋劲横飞。 蔓蔓要蹲到地上画圈圈,“怒”:当哥的和妹婿吃什么醋? “我告诉你,你别忘了你始终是陆家人。” 当哥的吃醋的理由还挺足。 蔓蔓更“怒”:你吃醋就吃醋,何必找个堂皇理由给自己找借口。 说回来,她没想到她哥真是对这事挺较劲的。 “我知道。”三个字慢吞吞地从她喉咙里吐出来,算是这回向他举了白旗吧。 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只是觉得和他说话两三句都能对上火,找老公从侧面了解他情况比较保险。 “说吧,还有什么事?” 蔓蔓汗:她哥这是打算霸占了电话不还给她老公了吗? 谁叫她一开始说找老公不是找哥,若先说找哥的话,当哥的或许善心大发,说两句就给他们小两口自个儿甜蜜去了。现在,他这个哥就是看不过眼了,不给他们小两口好日子过。 蔓蔓越想越憋气:自己怎么就摊上个小心眼的兄长呢。 好在,他们明天回来了。她差不到这一两天能见到老公。 “没什么事。”蔓蔓道。 当哥的这一听,眉扬起,明显又不悦了。与自己老公说话,叽叽咕咕可以大半天,换到他这里,得了,成了没话说。 “没什么事你打电话做什么?” 她打电话是找老公谈情说爱,与他当然没什么关系。不过,蔓蔓小媳妇醒悟的快,这个谈情说爱,在军务电话里面是不合适的,最多只能是略表达关心。这对于兄长同样适用的。 “没事,就想问问你们是不是平安,而且山里天气凉,不知道你们衣服够不够。”蔓蔓说。 嗯,这还像是做妹妹的话,会关心哥需要不需要增减衣物了。 “你自己和妈、爸也要小心。我们这边气候变了你们那里气候一样变了的。” 他这话刚这么说,话筒对面传出她一声轻微的咳嗽。 仔细听,才发觉她嗓子有点沙哑的痕迹。 “怎么,感冒了?” 听见他蓦地沉眉问出这话,其他在场的人也都紧张了。 对面她忙道:“不是感冒,是近来家里人多,说话多,说的嗓子有些干有些哑。” “家里怎么人多?”他的眉愈发的皱。 他刚出来这么几天,家里就出什么事了? “爷爷到这边来住,每天都有朋友过来。” 那群老头子,他这才出来几天,就出这样的事了。他早该料到的,在那天茶会他妹妹那么精彩的表现,不吊起老头子们的兴趣才怪。但是,要压住那群老头子,光是他爸和他妈都是没有办法的,只有他本人回去。 “你自己多喝点水,少说点话。我明天坐飞机回去,下午就到了。” 蔓蔓又个汗:没想到自己一声咳嗽,她哥立马改主意打算坐喷射机飞机回家。 “好了,去睡觉,不要再说话了。”有她这声咳嗽,他当着妹婿的面挂掉这电话,挂的很心安理得。 蔓蔓在对面盯着那断线的忙音,数数指头,被她哥这座大山隔在中间,她和自己老公说话,好像都没有超过三句。 “怎样?”陆老头见孙女打完电话,喜滋滋地走过来向孙女邀功了。 蔓蔓怨气十足,却是有怨没法说。能怎么说,说她哥把电话线霸占了? 看她转个身怒气冲冲走进房间,陆老头这可纳闷极了:难道小两口在电话里吵架了? 蔓蔓回到房间里,拿被子盖头,生了好一阵闷气。到了夜里,被嗓子好一阵烧给惊醒了。赶紧听从他在电话里的命令起来喝水。喝了好多水,到早上都有点脸肿了,这个嗓子仍是像烧了柴火一样,又热又疼的。 她心思可能是喉咙发炎了,药不敢乱吃,想找方敏,可是方敏跟她哥出任务去了没回来呢。 再说这孙靖仁,连夜回到京城自己的办公室,着手研究蒋大少的数据,准备先发制人。结果,回来后,把数据刚接进终端机,好家伙,立马响起了病毒警报。他当时为了做手脚,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根本没法阻止这个凌厉的病毒攻势,不一下,他的整个数据库全毁了。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蒋大少的圈套。 可以说,他这回又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蒋大少的病毒属于同归于尽,把他的数据库毁尽的同时,自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把柄留下。如果他向上面报告这事,解释不清,说不定,还会被人查出他这都是窃取竞争对手的资料引起的。 温媛从杨修那里得知他们回来后,正急着找孙靖仁说明画展的事。 孙靖仁看着自己手中空空的数据库,脑子一片空白,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却是无法承受得起,恼怒,愤恨,恨不得把蒋大少抓过来宰了,让蒋大少痛不如死。温媛找来的时候,他心情恶劣到极点,当然没有好口气给她,直接对她说这事泡汤了。 温媛大惊失色,一方面找杨修问询是否知道是什么情况。恰好,杨修的技术队,遭遇了孙靖仁同样的情况,因此猜到孙靖仁是受到什么打击了,这事对温媛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简单概要地说给了温媛听。可能杨修想的是,温媛或许有什么好办法。 温媛的确是有好办法,因为温媛知道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内幕,比如【画饼充饥】的幕后大老板,其实就是她自己的爸和蔓蔓。听说是这么一回事,而孙靖仁很想找机会报复蒋大少。温媛为了自己的画展向孙靖仁提出了交易条件。 温媛帮孙靖仁盘算出的报复计划是:既然孙靖仁本身是计算机高手,完全可以充作不明黑客攻击蔓蔓饭馆的电脑系统,窃取其全部商业机密,并且让其系统全部瘫痪。相信,这一下,可以给蔓蔓正在蓬勃发展的事业一个致命的打击。 孙靖仁听到她这个提议接近完美,立马着手干了起来。 君爷他们几个人开车中午到达最近的机场,先乘坐飞机回去,大队人马则按照原有计划开车回京。刚到机场,他接到了家里火燎火急的来电,让他赶紧回去,说他妹妹晕倒了。 君爷自己都没想到,昨晚上他刚叮嘱她多喝水别生病,一下她就给他得了急病。 蔓蔓她这是内外夹攻,一时气急攻心。她其实也没有真的晕倒,只是在突然接到饭馆里说遭受黑客攻击资料全失时一下没能站稳,给跌坐在床上,加上早上起来后一直嗓子更不舒服。 听出她是病了,师哥杜宇要她先别操心,和王学斌会处理好这事。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心里明白,这一回他们的损失相当惨重。何况,一旦对方窃取的某些内部资料泄露给媒体或是竞争对手,后果不堪设想。 【196】蒋大少的暴怒 蔓蔓在家里呆不住,想去下饭馆看看情况。 陆夫人哪能让她去,她刚差点爬不起来,拦着她说:“别急,别急,你爷爷打电话给你哥了,他马上回来。” 她这身体关系三条命,饶是陆老头,都不敢轻易将她送医院,只好让大孙子赶紧回来。 蔓蔓听了诧异:“你们告诉我哥做什么?” 想到她哥昨晚上才说了那些话,感觉这回真是倒霉了。 陆老头背着手走进来插上句嘴:“有什么事,等你老公回来再说,你现在什么都办不了,不是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的确是对黑客一窍不通,相反,她不知道她老公能不能帮上她忙。 实际上,陆老头了解她老公似乎比她还深,说起她老公意味深长:“你妈知道你这情况,先打给欢儿,欢儿说会马上从学校回来帮你看看,但是,肯定的说,欢儿不是整天缠着你老公吗?你老公什么能力你自己应该知道一二。” 听出为人挑剔的陆老头对她老公评价挺高,蔓蔓惊奇地挑眉:“爷爷,你不是在这之前对计算机一点都不懂吗?” “我对计算机不懂,不意味我没有和计算机专家接触,你老公在人家眼里是什么评价,你这当将军的爷爷能什么都不知道?”感觉孙女是把自己小看了,陆老头不满地摸摸胡茬。 话正说着,陆欢从学校打的跑了回来。不止陆欢,姚子宝听说了姚夫人告诉的消息,一样同一时间赶回来。 两个小伙子在蔓蔓家里用电脑设法和饭馆的网络连上线,见蔓蔓饭馆的系统果然是全部瘫痪。杜宇听从他们的消息,从饭馆搬来两台电脑。两个小伙子经检查后,与杜宇请来的电脑维修人员的意见一样,肯定了是因病毒导致机器运行过热,把电脑硬件都烧了。 现在难处倒不是驱逐病毒。两个小伙子都看出来,这电脑病毒厉害是厉害,但不是没法解,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绝对的电脑高手。 陆欢小朋友对此还用这样的话来形容敌手:“这种小脚色,我姐夫,不用一根指头都能把对方消灭光。” 对蒋大少非凡的专业能力,姚子宝从兄弟口里听到不止上百次,早已稀奇,只是没有机会亲眼目睹。 蔓蔓听他们扯着扯到自己老公去,或许她老公是厉害,可如今她老公不在,远水救不了近火,走出来打断弟弟的唠唠叨叨,问他们两个:“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两小伙子听到她嗓音沙哑,才知道自己母亲说的是真的,这场黑客事件把蔓蔓气病了。两个小伙子一面驱赶她回房休息,一面却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议论起来。 “完了。”陆欢用一句话预示此次事件发展。 “什么完了?”姚子宝也觉得君爷如果知道自己妹妹被人气成这样,保准是要拿哪个来开刷的。 可陆欢说的不是君爷,是蒋大少:“我说的是姐夫。你不知道我姐夫暴怒的时候,我看过一次,比起我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大少平日里都是笑面虎,整日乐呵呵的,但是谁都知道,这种人越是发起脾气来,肯定不得了,能把天都给震塌下来。 姚子宝对陆欢这话倒是信了五分之多,赶紧和兄弟两个人猫下腰修理电脑,若是被几个兄长回来发现他们没作为,说不定把他们都给牵扯上先发顿脾气再说。 陆老头显得最镇定了,在旁边绕起了圈圈,时而还凑近去问两个小伙子一些专业问题。感情他压根儿不把这事儿当问题,俨然他这个老将军在通过这次事件想进化为现代化将军。 蔓蔓看着他们时不时地谈话聊天,爷爷又是那副样子,她自己却急得半死。 现在饭馆可不是她一个人的生意,关系到上千员工及员工家庭的生计,她的肩膀和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杜宇的心情比她好不了多少。今天出了这趟事后,所有门店第一时间挂出了休息的牌子。一天的营业额损失不需说。怕是不止一天而已。 “王经理呢?”蔓蔓问他。 “他报了案后,一直在饭馆配合警察进行调查取证。”杜宇说,“我们饭馆说是行业里竞争力大小有名气,可能会受到一些商业间谍的注意,但是,也没见得有什么理由,有什么人,非得使出这种手段想致我们于死地。” 作案人,作案动机,蔓蔓自己也想了些自己可能的树敌,可想来想去,知道自己开饭馆的人并不多。陆老头这边的朋友不用说,个个支持她就有,哪有可能给她暗中使绊子,有人敢这么做的话,是不想在老头子这圈子里混的。归之一句话,弄倒她饭馆的话,纯属没事找事抽,对他们本身并无益处。 蔓蔓想了会儿,不禁绕到自己养父家。温家里头,她知道许玉娥还不知道她开饭馆,不然早上饭馆找她闹腾了。其他人,知道饭馆是她和温世轩合开的。也即是说,温世轩现在成了富豪,能给温家周济,都是靠的这饭馆。按理说,温家人,没有理由搞垮饭馆,让温世轩由富翁变成贫瘠,对向温世轩白拿钱的她们没有任何好处。 可是,若当前利益冲击到另一个利益,两利博弈的结果,难说。有什么利益可以和饭馆的利益形成冲突导致饭馆的好处降到其次,蔓蔓知道只有一个人——温媛。 温媛一面拿着温世轩从饭馆得到的好处,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对饭馆早存了嫉恨。 蔓蔓很了解这个妹妹的,谁让从小一块长到大。温媛最痛恨被人忽视,她在家里都是想方设法取得父母的注意,不惜一切代价,为此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她从上次茶会得知温媛和孙家有牵扯,如果真是温媛让孙家人做出些什么。蔓蔓扶着额头,青筋直跳,是怒火昂烧。 “囡囡。”陆夫人怕她气到发烧,拿条毛巾让她擦着额头。 “蔓蔓。”杜宇也劝她,“王经理说了,他和范慎原取得了联系,正打算从国外请专家回来。” 就怕这时间来不及,专家过来也得有时间,奔到这里,那些人,早已拿着到手的利益在市场上出卖。 接到报案后迅速行动起来的网警不是没有作为,客厅里自己两个弟弟,一样在努力,可是能力有限,想从一个完全瘫痪甚至主机全部烧掉的电脑里,寻找到对方的踪迹,等于是在作案人作案后把证据全毁的情况下去调查追踪,成功率几乎为零。 姚子宝对此也没有什么信心,他打电话求问过学校的导师了,导师们都说这样的事,基本是没法了。想驱走病毒,再重新建立防护网,防止下次攻击,这个不难,但是,想在没有留下罪证的基础上,追踪一个已经放弃作案的罪犯,这个太难了。 敌人很狡猾,知道适可而止,作案后得到好处后,立马抽身而退。 孙靖仁现在是很谨慎,而做了这样的事后,他自己心情也很紧张。他将作案的电脑甚至拿出去进行销毁。但是,做出这样的事后,他一点都不后悔的,每想到蒋大少将因此付出的代价,他感到自己压抑许久的那口气可以出了。再被蒋大少打压下去,他不仅在爷爷面前抬不起头,在单位里头抬不起头,世界上再无他的容身之地。既然如此,何不让蒋大少尝尝下地狱的感觉。 陆老头有意思地蹲下身子,看着小孙子陆欢小朋友,不遗余力地拿着螺丝刀等工具,开足马力修理硬件。 陆欢看起来信心却是十分的足矣,他的信心来自于对自己姐夫的能力,百分百的信赖,一边做事一边对房里的姐姐安慰说:“姐,你就好好躺着,让姐夫回来用一个钟头帮你解决这事情。” 一个钟头? 几十个专家都没法解决,几百个专家都对她摇头。蔓蔓实在没法苟同一个钟头内她老公就能帮她解决问题。老公是神仙都没有这个能力吧。所以,蔓蔓倒是担心,如果老公回来后,没能帮她解决问题,对此心怀愧疚。 陆欢撇撇嘴,是没想到姐姐都不信。早和姐姐说过了,姐姐若想在网络世界称霸,有他和姐夫护航,有什么能难倒的。 过了不知多久,蔓蔓一面心焦如火,一面不得承认时间在这不知不觉中流逝,已是到了夜幕降临。 陆夫人走去厨房做饭,再怎么说,天塌下来人都得吃饭。她刚走出女儿的屋门口,迎面听见一串脚步声,再加上几个声音:“妈!” 听到是大儿子和女婿的声音,陆夫人忽然是脚软,因为终于感觉到依靠来了。 蒋衍来不及拭去额头的热汗,直问岳母大人:“蔓蔓呢?” 他们一路赶来,赶的再急,坐飞机,转车,都是需要时间。所以一路上可谓是心急如火,不知道老婆和孩子怎么样了。只是在上飞机的电话里得知老婆都被急出了病来。 “在,在里面呢。”陆夫人这话刚完,身边飞擦过去的人影,是直接冲进房间里去了。 蔓蔓坐在床边正喝着水,突然听见身旁师哥杜宇一声见鬼似地大叫“蒋大少”,里面夹杂的兴奋的音色,不言而喻。 未想她师哥,对她老公都有依赖。 她刚抬起头,没看清楚呢,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已经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面哄着:“蔓蔓,没事,我回来了,有什么事都由我顶着。” 蔓蔓只觉得当头碰到他胸窝口上,耳朵边传来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那一刹那,真的是感觉刚才还在悬着的心落地了。 很温暖,虽然还隔着层衣服,然而,温热的人体,贴合在一起,能感觉到自己在这世界上是不孤独的,空虚的内心瞬间被填满。 微微地抽下鼻翼。 “蔓蔓,你哭了吗?”急急忙忙扶起她下巴瞧。 忘了老公是军人耳朵很尖,蔓蔓拼命地眨眼:“没有。” 蒋大少却能清楚地看到老婆眼珠子里的水光比以往多了些,这让他俊脸忽的沉,如黑压压的天乌云密布,暴风雨袭来。 敢让他老婆气得病,让他老婆气得要哭,这个人已经不止该杀了! 摸下她额头,听出她声音都是沙哑的,蒋大少对大舅子道:“大哥,你给她先看着病,我去处理一下。” 轻描淡写,“我去处理一下”,妹婿这口气还真大。不过在近来看多了妹婿频频露出的身手,君爷如今对妹婿的大口气,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仅微点下头:“嗯,你去吧。” 蔓蔓见老公放开自己后,忽的如一阵旋风出了门,心里不免挂了些紧张。 她哥拿了支体温计,递到她面前让她量体温,她老半天都只盯着老公飙出去的门。君爷的脸便是有些黑,所以说女儿嫁出去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没错。 “你放心,他要是没有这本事,也当不了陆家的女婿。”君爷这话轻飘飘的。 蔓蔓听出的却是自己哥对自己老公能力的肯定,露出一丝惊奇。 “夹着!”见她回了神,当哥的不客气了,“我昨晚已经警告过你,你今天就给我生病。” 蔓蔓悻悻,拿过体温计放在腋下夹着,实话道:“是我想的吗?” 的确不是她想的,所以把她气成这样的那个人,该抽。 拉过来她一只手腕,三只冰凉的指尖按在她皓腕上把脉,一边思摸。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已经讨论过会是谁干出来的。只因这事太巧。 姚爷这会儿带着高大帅,一下飞机与他们兵分两路,是直奔孙靖仁所在的场所去了,手里还拿着蒋大少给的秘密武器,一个小型的发射装置。有这么个东西,纵使孙靖仁不用电脑连上网,他们都能靠这个东西连上孙靖仁的电脑。现在只要把这东西安置到孙靖仁住所的外墙都可以。 陆欢小朋友说的,给蒋大少留一个小时解决问题,还是低估了自己姐夫的能力。有了两个小伙子折腾半天,先把一台损坏的电脑硬件修了三四分,勉强能运行。而在这台破烂的电脑上,蒋大少只用五分钟,把电脑损坏的部分进行了重新内部调修,运行速度立马提升了三倍。 姚子宝在蒋大少后面看得啧啧称奇,陆老头两双眼则像长了针,整张老脸都要贴到了蒋大少的电脑屏幕前挖掘秘密。抱着手的陆欢小朋友可得意了:瞧瞧,这是我姐夫,厉害吧! 可他不知道,蒋大少的“厉害”,绝不止是能力厉害而已。 眼见两个小伙子眼里突然间流露出奇异的光色,对计算机知道甚少的陆老头,凭着直觉,两眼也发出精光,嘘声问两个小朋友:“他这是做什么?” 两个小伙子面有难色,不知怎么和爷爷辈解释这个尴尬的问题。因为蒋大少正在做让孙靖仁绝对是想尴尬到跳河的事。 蒋大少一不做二不休,把孙靖仁从出生一刻到现在发生的各种丑事全部挖掘出来,弄成了一份详细列表。孙靖仁敢盗取他老婆的资料,他当然要以牙还牙,扒孙靖仁的皮,扒到孙靖仁一丝不挂。但是,他并不需要拿这些东西来与孙靖仁谈判。因为他已经通过一串病毒,远程操控了孙靖仁手里能碰到的所有电脑,包括他老婆被盗的资料,全部完璧归赵。 孙靖仁把作案电脑销毁了都没用。网络上已经记录下孙靖仁作案时的地址,独一无二的犯罪证据,被蒋大少不用半个小时揪了出来。 如陆欢小朋友说的,孙靖仁这种角色去挑战蒋大少,等于是拿鸡蛋去碰石头,粉身碎骨浑不怕,有勇气没脑子。 孙靖仁被警察上门拘捕时,正在冲凉房里泡澡,给自己开了瓶香槟,等着晚些时候约个美女,浑然不知自己书房里的电脑,呼呼地响着早已离弃了他这个没用的主人向蒋大少弃暗投明去了。 冰冷的手铐戴上他手腕,他只来得及穿件浴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说自己所有犯案记录都被人揪了出来,他没法相信,没法相信的不是被人揪出来,而是自己在强大的蒋大少面前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这一被捕,可以说是把孙老头的脸都给丢尽了。 要知道外界评价孙靖仁这一作为,用的是下三滥手段这个用词。 说明孙靖仁完全上不了桌面。道德败坏,连能力都是下三滥。 孙老头怒得大拍桌子:不会做坏事,那还不如不做!丢脸! 涉嫌盗取商业机密的孙靖仁,被部队里除了军籍不说,需坐牢和赔偿相关损失诸多等等。 整件事,只用几个钟头落下了帷幕。 主要是孙子的事情败露后,孙老头的立场倒是相当明确,大义灭亲。 在陆老头看来,孙老头这个做法很明智,首先孙子这事做的太蠢,证据确凿,想保肯定保不了。其次,没有必要保。孙靖仁这事儿犯下来,还不算致命的大罪,死不了。既然是死不了的罪,孙老头不用为保孙子来坏自己的名声。孙老头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子。 不费吹灰之力借助孙靖仁自己做下的蠢事将孙靖仁解决了,蒋大少翻阅孙靖仁的私人资料时,发现了另外一些端倪。 原来这孙靖仁,除了想坏他老婆的饭馆,还盘算起了一些其它计划,比如把他老婆饭馆的资料不是卖给老婆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而是直接无价转让到国外黑客手里,想借此落下个陷阱,让他蒋大少自己踩。 可以说,孙靖仁后面这步棋称得上毒辣了。但是,孙靖仁千算万算肯定没有算到,他蒋大少与国际黑客,尤其是排名前几的黑客,都是有很深的交情的。所以他能动作如此迅速地端了孙靖仁的窝,与这些黑客朋友充当间谍,两肋插刀鼎力相助不无关系。 他这次赢了,再次证明,适时掩盖自己的身份,是十分必要的。 孙靖仁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蒋衍浓眉未一下解开,因为还有件事,这事牵涉到了温世轩,他暂且不能和老婆说。拿了手机溜到阳台,与温世轩通了电话,告诉温世轩,这件事儿温媛有份。至于温世轩想怎么处理,是温世轩自己的事了。反正这事他不想让老婆听了烦心。 接下来,当他走回客厅时,大舅子从房间里出来了。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沙发里,降低声调,彼此交流信息。 “有查到一些其它痕迹吗?”君爷问,冰冷的眸子里闪烁其词。 蒋衍微微锁眉:“我在他资料里发现,的确,他是之前去执行任务时带了两个外援的技术方队。一个是杨家,一个是江家的。” 江家这一出,立马可以把范淑霞的事给扣在了一起。 谁对范淑霞下了如此毒手,一目了然。 “可惜,电脑里肯定是没有能留下杀人的证据。”蒋衍交叉的指尖顶着下巴,微有些焦躁。 江家连范淑霞都不放过,何况是直接导致江晖被枪毙的他媳妇蔓蔓。 君爷面色冷峻,竟然江家敢出如此狠手,他们不得不考虑,怎么将江家给整个端了。不然,他妹妹时时刻刻,都得陷在和范淑霞一样被害的危险里面。 想到范淑霞现在在病床上死不能死活不能活,两个人心里面何止是愤怒。 “除了这些,还有其它吗?”君爷再问。 其它,指的即是范淑霞在他掌心里写的那个字,不知道是有没有相关线索。如今江家都扯出来了,这事变得益发蹊跷了,因为范淑霞写给他的那个字,不像是江字。说明范淑霞不是要告诉他杀人凶手是谁,那么范淑霞是想告诉他什么。 孙靖仁并不知道有关陆家玉佩的事情,当然不会留下这其中的种种痕迹,蒋衍自然未能有发现,只能对此摇了摇头。不过,有另外一件事,却是引起了他的留意。 “大哥,你还记得那次长江发大水?我后来听孝义说,救了我的人,还是你。” 君爷对这事绝不是谦虚,只是真的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不记得了,冷眸微微眯起:“可能吧,怎么了?” “这次,孙靖仁带了个助手,我发现,是我当时所在连队的指导员叫做柳志明的。这个人,让我怀疑与我和自己部队失散并且出意外有关。”蒋衍回忆完,说,“大哥,我一直想问,是不是真有人想杀你?” 自己被害的机率其实为零,因为他自己本身蒋家的家境在各方面,都不比陆家,没有被人害的理由。仔细联系的想,当初,他带的部队,是刚好和一个医疗队汇合。一切便有了合理解释。他出意外时,能第一时间被及时送到君爷所在的地方得到治疗,不是偶然。而且,看君爷每次出外执行任务,高大帅必定要跟着。高大帅可不是普通的作战军官,早在七八年前,他都有听说过了高大帅的威名,全军区个人格斗比赛的王者,又是个枪王。这样的一个人,跟在君爷身边,是什么原因,可以想象。 “想杀我,总得有理由吧。”君爷的答案,很是淡定,“再说人在江湖哪有不挨刀的。你老婆都懂这个道理。” 说到蔓蔓小媳妇,这次虽说饭馆出了这样一桩意外给急的,但是,另一方面,蔓蔓早是与杜宇等人做好了各种最坏的打算,说明,早也充分地预料到这种风波会降临,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而已。 蒋衍想走去看自己媳妇,被大舅子叫住。 “她刚睡,你去肯定吵醒她。”君爷对自己妹妹的敏感程度还是挺了解的。 “她睡着了吗?” 君爷对此又是一个冷哼。蔓蔓嘴头上说是担心老公,实际上,心里早对老公是深信不疑,不然,不会老公回来后,吃了药躺到床上就此呼呼大睡。 女大不中留。君爷当哥的,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好在这妹婿还不错,对陆家,对他父母都算是尽心。不然他这妹妹真是倒贴尽了。 蒋大少频频接到大舅子那边发出来的妒忌,心里这个苦逼。这个老公女婿做的太好,也不是很好的事情。 “姐夫。”敞开的门,陆欢从门缝里钻进个脑袋,甜蜜蜜地叫着蒋大少,“我和宝儿商量,能不能周末你有空时,给我们上堂辅导课。” 今天蒋大少一出手,再次征服了一个小朋友。 姚子宝站在陆欢旁边,红着脸学陆欢甜蜜蜜地叫了声:姐夫。 结果两位小朋友,不意外接到了君爷老大哥回头的一个白眼:有无志气的?不求自己大哥求姐夫? 两个二少没有知难而退,等蒋大少离开君爷多一点距离,立马一人一个拽住蒋大少的胳膊,像小孩子要糖吃的缠着。 若不是君爷自己这边还有事,恨不得先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子拎起来打顿屁股。妹婿说的柳志明这个事,他还是上了心,告诉了小叔陆贺栋,去查。 蔓蔓在房间里睡的迷迷糊糊的,偶尔像是能听见她哥在客厅里的怒气传来,让她很是担心是不是发火,还有她老公会不会受到牵连。搁在案头的手机一响,她接过来看,看到是一条短信写着:蔓蔓姐,听说温媛害的大伯和你的饭馆,是不是? 问话的人是汪芸芸。 连汪芸芸都发了短信过来,说明此事在温家家里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如她所想的,温家里没人愿意看到温世轩的饭馆垮台,哪怕是许玉娥本人得知后。因此,温媛帮助孙靖仁对付饭馆的事揭露出来后,可以说是引起了同仇敌忾。 温家两姐妹直接是尖锐地讽刺起了温媛:媛媛,不是姑妈说你,是你向来对你爸妈就是伸手要钱,根本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千金大小姐,也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败家的,竟然诅咒自己父母的生意失败,你这是脑子里成豆腐进水了,傻了,疯了?你爸饭馆没有了钱,你哪来的钱上学念书?还想考中央美院? 温媛没想到孙靖仁连这点事都办不成,并且把她都给爆了出来,导致被温家姐妹在家里围堵,受奚落,难堪。这些她都还可以承受,最无法承受的是温世轩对她的失望。 得到事情真相后的温世轩,连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这个,让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掉,若掉进了冰窟,能冷得手脚发抖。 “爸——” “大哥,这样的女儿你可以不要了,把我家少涵接过去当养子吧,最少不会像她这种诅咒自己父母的。”温凤妹见针插缝,把自己儿子推出来,要温世轩认养。 温媛一张脸青红交白,在看到汪少涵要走到自己父亲面前时,冲了过去将人一推。汪少涵被她用力推到了一边踉跄。 “我告诉你,我爸有没有钱,都是我一个人的,谁敢冒认,我打死谁!” 温媛举着手,怒目相瞪,像是一头发疯的牛的样子,将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许玉娥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女儿最爱的人是她这个母亲,以为女儿一直看不起温世轩,可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不知什么时候起,温媛的心里只有温世轩的存在了。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当看到父亲偷偷在姐姐生日的时候在姐姐手里塞庆生的鸡蛋。父亲的偏心和母亲的偏心是两码事。许玉娥的偏心是功利的,而温世轩对蔓蔓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不求任何回报的。她想要这样的父爱。 温世轩说给了她,可她觉得不够,总觉得蔓蔓的影子在父亲心里面永远除不去。只要蔓蔓一天在,她就会被蔓蔓压下去。她甚至有一天想,如果她和蔓蔓一块在父亲面前出事时,父亲会救谁。她害怕看到那个结果,那个她不敢想象的结果。 “媛媛,你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你爸有钱好了。你还说希望你爸没钱是什么意思?”温凤妹还想说的话,被温媛抡起的手吓得吞了回去,她可不愿意和一个发疯的人较劲,道,“行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反正你爸宠着你。不过我说大哥,你这样一昧宠着媛媛可不行,会宠坏她的。” 温世轩两只手抱着头,内心里也在反省: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导致小女儿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不了解小女儿的想法,一直以来,小女儿都是亲近他老婆不是他,小女儿的想法都是和他老婆一样,和他唱反调。他想给小女儿好处,给钱,给关心,给爱,但是小女儿就是不满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做父亲的,其实把这条命给女儿都是没有问题的,何况是区区的钱。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他累了,每次累的时候,只想逃离这个家逃得远远的,以前,还有个大女儿可以依靠,现在,大女儿蔓蔓,都被她们逼走了。 看到父亲丢下这句话后,一步都没有回头走出门口,温媛心头不停地冻结,结成了层层包裹的冰,她觉得从这刻起,自己的世界没有了春天只有冬天。 蔓蔓在家得知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养父受不住这个打击,立马拨通了温世轩的电话。可温世轩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接。她忧心忡忡,打了电话给师哥杜宇,拜托杜宇去找。 杜宇找到温世轩时,温世轩正坐在房门口,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看起来都让人揪心。 “温叔,到我家里住几天吧。我老婆初夏在待产,我在外头忙,我岳母偶尔要搬东西搞这搞那,家里也缺个能帮手的。”杜宇对温世轩向来敬重,见这情况,怕温世轩一个人住着胡思乱想,硬抓了个理由把温世轩带回了自己家。 得知养父住进了师哥家里,蔓蔓暂时能松口气,想着哪一天找个借口上门去看看养父。 温家里,温凤妹这次又没能让大哥认养了自己的儿子,很不甘心,朝女儿汪芸芸发起了火,问汪芸芸想怎么办。 汪芸芸在京工作这么几个月,倒是有了个追求者。只是这个追求者,离她目标里的姚爷,差距太悬殊了。同是在医院工作,可姚爷人家是科长,这个是药剂房的小医生,就是给人煎药的。而且,人长得矮,皮肤又黑,和帅字的一撇都搭不上边。 可温凤妹看着觉得好,好在人家好歹是在北京扎根了的,户口在北京,房子也买了一套在还贷中。再说女儿嘛,就是该嫁出去然后给家里周济用的。求高帅有什么用处,对她这个岳母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汪芸芸这心里别提多委屈了。看家里蔓蔓不说,廖舒雅死了,几个姐妹里头,林佳静出国了还攀上了个年轻才俊,温媛年纪尚小,就是与她年纪相仿的,应该是比她逊色的温浩雪,近来居然时来运转,让莫家的少爷频频上门探访。 温浩雪都能攀上个好男人,为什么偏偏只有她,摊上这样一个又丑又难看的,她心里不甘! 莫文洋上门来探望温浩雪,一方面的确是因着君爷的嘱咐,温浩雪似乎知道一些范淑霞为什么遇害的秘密。 温浩雪自从山区里回来,病了一大场。她一会儿梦到浑身是血的范淑霞,一会儿又梦到被人割脖子的人是自己,更甚,有一天做梦,她是梦到了蔓蔓躺在血泊中,令她盖头大哭。 那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心底里是喜欢蔓蔓的,不希望蔓蔓死。想当初,她和家里其她姐妹一样排挤讨厌蔓蔓,可她没有忘记,当她被莫文洋抛弃时,只有蔓蔓,是站在她这边鼓励她厚脸皮。如今,她的厚脸皮,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得到了回报,她觉得她的命都是蔓蔓给救的。 那天她在蔓蔓家里闹时,无意发现了蔓蔓藏在房间里的玉佩。 这点,怕是蔓蔓怎么想都没有想到的。那块玉佩,蔓蔓将它藏在了一个陈旧的行李箱,故意搁在客房的柜子顶上,基本是小偷都不会去留意的地方。可她独独是算漏了温浩雪这种人物。温浩雪对好东西的那种敏感度,堪比警犬。想那时,她在温明珠房间里只要呆一会儿,就能把温明珠的秘密宝物都给挖掘出来了。 她发誓,她当时拿了蔓蔓的玉佩,一是出于好奇心,二是存了私心。想着陆家女儿的玉佩,借来戴戴,自己看着漂亮风光下也好。到了听范淑霞说这玉佩与财宝有关,贪财的她,当然心里也是蠢蠢欲动。哪知道,范淑霞会因此差点儿丧命。 她是爱财,可她绝不会想到用自己的命去换钱,多不划算。 她赶紧想把这块玉佩还给蔓蔓,但是,又怕,那些人,会不会因此盯上蔓蔓,想杀范淑霞那样杀了蔓蔓呢。天可以作证,她这会儿真是没有存半点私心。在莫文洋回心转意后,她已经觉得没有蔓蔓,就不会有她的好事了。 莫文洋来看她,带了一袋水果,还在她身旁说了些安慰的话,说凶手现在基本已经锁定了,应该能很快抓到。 她急忙回过头,两眼泪汪汪地问:是真是假? 莫文洋一皱眉,心想,她还真可能是怕凶手回头来杀了她是不,不然,怎么会对这事如此紧张和惶恐。于是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温浩雪摇摇头。她偷了陆家玉佩的事哪敢说。要还也是偷偷的还。 莫文洋提起眉,遵从君爷的命令豁出去了,道:“如果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浩雪,你是要让我为你担心到吃不下饭是不是?” 这种话他自己说着都觉得肉麻,害臊。 温浩雪愣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对他突然说出的这些话,当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撒谎。” 两个字撒谎,让莫文洋倒是红了脸生气起来:“我怎么是撒谎了,你觉得我撒谎你可以摸摸我心跳是不是撒谎。” 她的手冲动地伸出去,摸到他胸口衣服又霍的收了回来,脸蛋羞红:“我相信你。” 其实在她把手伸过来时,他心里都被吓到,擦擦汗,道:“既然你相信我,你说不说,不说我当你是不把我放在心里面的。” “我,我当然把你放在心里面的,莫大哥,你都不知道我一直有多喜欢你!”温浩雪怕他不相信自己的真心,从床上爬起来,甚至想学着他让他摸她的心跳。 幸好她没有这么做,不然又得把他吓死。 “那你说不说!”莫文洋板起脸。 “我说。”她真怕他跑掉了,于是偷偷在他耳边说,“这事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莫大哥,不然,我会被蔓蔓姐的哥宰了的。” 听到她说自己偷了陆家的玉佩,莫文洋的确是被吓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事马上告诉君爷,而是打算帮着她将玉佩偷偷还回去。毕竟她知道了悔改,而君爷若知道这事不大发雷霆才怪。 就在他们想着法子怎么还玉佩时,又有人来找温浩雪了,正是那个姓古的管家。 【197】蔓蔓的蛇 古管家找到温浩雪时,连自己姓什么都没有说,温浩雪实际上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温浩雪其实这段时间因为精神刺激,需要静养,与母亲是搬回了她们原先的小出租屋。古管家带着个人过来,说是给她们家检查供暖装置的。临近冬季,北方不比南方,由政府提供室内供暖。温浩雪没有怀疑,嫌弃家里吵,走了出去。 纵使这样,古管家还是没有能得手,只因这温浩雪太敏感,竟然在他想打开房门进去查看时折了回来。之后温浩雪自己把玉佩带了出去。 失手后的古管家后来发现,温浩雪本人,不止是把玉佩还给了蔓蔓,而且把事情都告诉给了蔓蔓。 蔓蔓那天自己一个人在家,老公陪她妈去了菜市场,准备给她熬点汤喝。她哥最忙,回来的第二天立马回单位去了。 饭馆电脑的事情,由她老公安排,直接帮她处理好。老公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她没有意见。于是,她老老实实呆在家,把嗓子养好。 没想,温浩雪会突然上门来访。 下面门房打电话询问她让不让温浩雪进来时,她本不想让温浩雪进来,但温浩雪发给她短信说有重要的事情,只能见面谈。 这时的蔓蔓,仍不知道范淑霞受伤而且温浩雪对此大受刺激的事,心里大概想着不想让温浩雪天天上门来缠,就此让门房放行。 温浩雪来时,是先守株待兔过的,莫文洋还帮她先打电话问明了蒋大少和君爷都不在家。她必须选择其他人不在,和蔓蔓单独阐明这个事。 蔓蔓披了件衣服起来,给她开了门。 温浩雪手里拎了一袋雪梨,说是给她嗓子用的。 “你怎么知道我嗓子不好?”蔓蔓有意问,早看出她是调查过再来的,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是谁倒是值得琢磨。 “莫大哥告诉我的。”温浩雪坦诚交代。 哦?什么时候这两人还真是好上了。蔓蔓挑眉。 “其实,莫大哥对我还在观察阶段。”温浩雪吸口气,不像以往那样夸大海口了。 而且,范淑霞的事给她的刺激太大了。 “坐吧。”蔓蔓看出她眉间即使谈到莫文洋都无法排挤的忧愁,对此心里也有些想法,让她进了屋子坐下。 温浩雪坐下来,这地方她来第二次了,第一次她死活硬挤着进来,第二次,她终于能被蔓蔓开门进来了,总算是小小进了一步吧。看蔓蔓去倒水,她连忙起来走过去,道:“蔓蔓姐,你怀孕,我自己来。” 蔓蔓打量下她,看到她说这话不像是虚心假意,就此停手,让她做。 别看温浩雪娇生惯养似的,对于倒水冲杀招待照顾客人什么的,因为经常在家帮父母,显得十分熟练。不会儿,她帮蔓蔓弄了杯不热不冷,温度刚刚好的开水,再帮蔓蔓去拿药。 “你歇歇吧。”蔓蔓摆摆手说,因为看她趋势像是要拿把扫把帮她做家务。 温浩雪站着,在蔓蔓面前站了会儿。 “怎么不坐了?”蔓蔓手里捧着杯子,像是若无其事。 “蔓蔓姐。”温浩雪忽然间膝盖头嘭落到地上。 蔓蔓想着她上门有事要找,想必温家人上门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还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一愣之下,板起脸:“浩雪,你这是做什么?你起来,有事好好说!不然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蔓蔓姐,不是的,我这是道歉!”温浩雪不肯起来。她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说什么都得得到蔓蔓的原谅。 道歉? 两个字足以让蔓蔓打个寒噤,不知这妮子瞒着自己做了些什么,蔓蔓皱着眉,问:“什么事让你向我道歉?” “这,这个。”温浩雪马上把藏在衣襟内的玉佩取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蔓蔓面前。 乍看到那玉佩出现在温浩雪掌心里,蔓蔓还不信,以为是温浩雪自己那块假的,但是假的真的她都见过,一目分明,想鱼目混珠都骗不了她的。 “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蔓蔓“嘭”,拍桌。 这妮子愈来愈过分了,竟在她家里当起了小偷! “我当时看着好玩,想借来戴几天。”温浩雪自知理亏,被蔓蔓斥骂,一句话都不敢辩驳,“蔓蔓姐,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其实,蔓蔓对这块所谓的祖传玉佩,是厌恶多过喜欢。觉得它太贵重,价值太高,没觉得它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财富,反之,只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危险。上次被江晖拿走假玉佩后,她还松了口气,认为别人信以为真不会再来找她了。 温浩雪把它偷走,她恼的不是东西被偷,而是温浩雪这本身当小偷的行为。 “我真的知道错了!”温浩雪磕头致歉的动作都做了出来。 蔓蔓拦住她:“你起来,你再跪,都折煞我了。” 看她专程上门来找自己,拿玉佩归还给自己,都知道她对这事是忏悔了。 蔓蔓好奇的是,她怎么会突然回心转意忏悔了呢。 这正是温浩雪要告诉她的。 一面扶着额眉,一面听温浩雪断断续续陈述了许多内心感受。 谈到范淑霞被人抹脖子的事,蔓蔓一惊,手指停在眉间,久久未能动。 范淑霞被人伤了,老公、她哥回家后半句没提这事,若不是今天温浩雪来说,岂不是打算瞒她到底。照此说来,她养父未接到相关消息,范家那边,八成同是被蒙在鼓里的。 为什么她哥要这样做?她笃定了是她哥的主意为多。 “蔓蔓姐,其实把不把玉佩还给你,我自己想了很久的,我怕这玉佩给你带来危险。”温浩雪道。 “你怎么知道这块玉佩和范淑霞被伤有关系?” “范淑霞无意中泄露了消息,说这块玉佩与巨大财富有关系。具体我再问,她不肯说了。” 如果是这样说法,岂不是范淑霞知道至关重要的秘密,这样一来,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她哥要私自扣押范淑霞了。 “好吧,你起来吧。”接过她手里的玉佩,蔓蔓让她收拾下后赶紧走。 “蔓蔓姐,你是不是还怨着我?”温浩雪看她急着赶自己走,不由愁眉苦脸的。 “你都知道这块玉佩有危险,所以,你以后这事谁都不要说起,千万别说起。今天的事,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在我哥他们回来之前,你最好赶紧走,什么人问起都不要说。”蔓蔓道,不是专门给她作解释,而是她不希望再有人因这块玉佩出事了,尤其有了范淑霞这样的惨案后。 温浩雪听她说这样几句后,心口立马暖和了,点着头再三发誓后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对蔓蔓说:“蔓蔓姐,你把玉佩藏那地方太容易被人拿到了,不行的。我告诉你藏哪里最好。” 既然这妮子连别人没能注意到的地方都能发现,蔓蔓有些兴趣听听她能出什么主意。 “如果是我,我会直接找个地方将它埋起来,比如放在一个小花盆里。然后不要放在自己家,把它送到某个你认为安全的人家家里,偏偏人家不知道你藏了这东西。”温浩雪说。 这个主意不赖。但是蔓蔓不动声色,只道:“好像不怎样。你怎么能确定人家真能不发现?” 温浩雪听她不接受,没法,耸耸肩,走了。 蔓蔓等她走了后,却是开始找起了家里的盆盆栽栽。至于送到谁家里养着,她也想好了。 这东西后来不是据闻,是姚家奶奶送的吗?送回姚家,让姚家养着最好了。哪怕丢了也是丢在姚家,陆家责任可以卸掉一半以上。 蔓蔓自己都觉得这主意有些损人,但是,她没有办法,谁让这东西这么危险,都不知道姚家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块东西,好像是定时炸弹似的,可好,害得她朋友被人抹脖子都有了。 况且,姚家真得负上部分责任的。她爷爷好像都问过姚家这东西来历了,可姚家当事人说是普通玉佩,这话打死她都不信。 终于找到了一株不大需要浇水的仙人掌,挖了里面的泥土,把玉佩用塑料薄膜包装好后,埋进了土里面,把土整平后,完全看不出来埋过的痕迹。 为了保证这东西不被人换土换盆,蔓蔓理由都找好了,这是让人家帮着她养,不是送的,养一年后她要拿回来的。然后,她又买了好几盘仙人掌,准备送出去好几个人,混人眼目。 到了那天晚上,她哥、她弟弟、姚家两兄弟,一人接到她一盆仙人掌。 陆欢和姚子宝这两天请假到她饭馆,在她老公指导下帮她的饭馆重新建设一套电脑防御系统,同时当做实践训练,因此,这两天都呆在家,夜晚回家吃饭。 得到姐姐突如其来的仙人掌,而且人人有份,陆欢朝姐姐挤着眉毛儿说:“姐,今天仙人掌节吗?” “什么仙人掌节?你们个个天天对着电脑,多伤眼睛,我看大降价,刚好帮你们每人买一个。哦,对了,你们不准私自给它换土换盆折腾它,我定期要对它进行检查的,这叫做借给你们,你们要好好对待它。”蔓蔓正儿八经地说,姿态端的挺正道。 众人本来接到她礼物还挺高兴,接着听说要搞责任制,不是送叫做借,美其名曰监督他们的视力,众人只觉跌出眼球似地面面相觑。 “姐夫没有吗?”陆欢突然感觉到这仙人掌,顾名思义仙人掌,确实是棘手的东西,想拉多点人下水,不然心里不平衡。 “你姐夫在家里不玩电脑的。”蔓蔓答的理所当然。她老公的确在家里不玩电脑,不然,怎么能在她面前扮猪吃老虎,唬得她一愣一愣的,让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老公是计算机高高手。 “爷爷近来开始玩起了电脑。” 被小孙子点到的陆老头,扬眉:“我这是玩一阵子,再说,玩电脑多落伍,现在都玩手机。” 老头子们现在讲时尚,时不时再来一句OUT了,都可以让孙子们无言以对。 “拿着就拿着,不就是放在电脑边而已吗?仙人掌又不难养。”君爷在这时候突然出句话支持妹妹的决定,都能让其他人侧目相望。 他们兄妹俩不是什么事都彼此唱反调的吗? 陆欢挠着脑袋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捧着自己的那盆仙人掌进了房间。反正,现在他留在家里的电脑,也是给爷爷在玩。 姚子宝拎起蔓蔓给姚家的两盆仙人掌,征询兄长的意见:“哥,你要哪盆?” “哪盆都是在家放着。”姚爷随口一答。 “那我随意放一盆到你房间,另一盆放我房间。”姚子宝说。 “行。” 蔓蔓在他们两兄弟说话时,竖起耳朵尖子,听了半天,居然不知道玉佩会在他们兄弟两人谁手里养着,看来,她只得哪天再找个借口上姚家探探。 君爷看都不看自己那盆,虽说是自己妹妹送的,但明显妹妹那目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直往姚家兄弟那边瞟。 姚夫人对于蔓蔓送的两盆仙人掌表现出很喜欢,当听小儿子说蔓蔓叮嘱要搞责任制时,都眼眯眯地笑了起来,直说:这孩子真有意思。 姚子宝总觉得这事好像有点蹊跷,但一时捉摸不透蔓蔓的七窍玲珑心,他把一盆放到了自己房间的窗台,另外一盆放到自己哥房间里,刚好姚爷进来。 “哥,你放窗台吗?” “不,放书桌上吧。” 姚子宝帮放到自己哥的书桌上,看见书桌上凌乱摆着好多文纸,不知姚爷在查阅什么资料。为了腾出一块地儿放仙人掌,姚爷只得将文件收拢一些,叠放起来。 仙人掌摆好了。两兄弟一起看着那盆仙人掌,看了有一阵。 姚子宝突然琢磨着说:“我怎么觉得这个盆有些旧,不像我那盆。” “可能批次不同吧。”姚爷道。 姚子宝抬头望他一眼,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讶,今晚两个哥对蔓蔓这意外的举动,表现出的无限宽容可以令人刮目相看。 没错,两个哥一直对蔓蔓都是很好,但是,并不等同于他们会纵容蔓蔓任何事情。 “你先出去吧。”姚爷吩咐。 姚子宝走了出去。 脱掉件外套扔到椅背上,转过头,又见到那盆仙人掌,眼睛一眯,手指伸到仙人掌的花盆快触到盆边时,突然一顿,收了回来,紧接目光淡淡地飘向了窗外,唇间溢出了一丝长气。 蒋衍对老婆今晚突然送仙人掌的行为,同样抱有疑惑,但他没问,接收仙人掌的人都表现出了不问,他问来做什么。 小两口是久别胜新婚,坐在房间里,一个织毛衣,一个写文字,各自边干着自己的事边说话,情意绵绵。 “阿衍,你这写信又是写给谁呢?”蔓蔓小媳妇问。 黄济儒没有回信,这不是让蒋衍犯了急,不清楚这个脾气古怪的舅舅是什么意思。他这琢磨着是写封信过去,还是打个电话过去快些。 见老公烦恼到都没能回答她的话,蔓蔓不便再问。 蒋衍回头,看见了她手里织的毛线围巾不像是给小孩子用的,问:“这是送给谁的?” “云曦。” “常云曦?”知道媳妇和小学同学感情好,但好到给小学同学织毛线不给他这老公织,蒋衍深深地妒忌了。 老公的醋劲发到她这儿来,蔓蔓撇嘴:“你怎能和她比?她都没爸没妈了,自己孤苦一人,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吧。她有自尊,钱又是半分都不肯收的。” “她该做的是重新找个伴。”蒋衍提出正解。 常云曦的心结是谁都没法解,蔓蔓很清楚老同学执拗的脾气,说:“她现在在医院干义工。” “在医院当义工,她是志愿者,很好人。”蒋衍说。 “你——”蔓蔓翻个白眼,老公明显没有听出言外之意。 “怎么说?”蒋衍问,明白表示自己听不出来。难道常云曦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是学医的,一直都是医院的临时合同工,负责在急诊的手术室值夜班。” “她是医生,哪个科的?”蒋衍听到这,都不得不表示出惊奇。 “手术科室。我只知道她在医学院里已经很优秀。” 蒋衍只记得陈孝义和他提过常云曦为了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与姚爷都吵过架,如果常云曦是医务人员,不是对这种事很了解吗,为什么和姚爷吵架。 常云曦是个怪胎。蒋衍现在愈来愈肯定。 常云曦现在未来想做什么,在外人看来,都是非常奇妙的。 蔓蔓手指头绕着纠缠起来的毛线,拿手指顺毛线头,一面说:“不过,她近来似乎是想和季老师在一起了。” 和季云?蒋衍敲敲桌子:“季老师是挺好的人。”只是他怀疑,季云能捉得住常云曦这样飘乎乎的人吗。 “反正。”蔓蔓扁嘴,“季老师现在都不理乐团排练的事了,和我师哥说,事业没有女人重要,关系的是繁衍后代的大事。” 季云这话,能让所有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把见色忘友诠释到如此精髓的,全世界唯独季老师无其他人选。 蒋衍觉得还是自己和媳妇最好了,两个人情投意合,结婚来虽有坎坷,但都是外部的,哪像别人家,都是小两口自己闹腾。 夜晚,夫妻两人躺在床上,蒋衍看着黑夜里她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突然问:“蔓蔓,你现在眼睛都能看清了吗?” 看,是看得清。但蔓蔓的目标是要开车,距离这点,尚是有些距离。 “阿衍,你先别和我哥说,我打算,生产完,就去报驾校。”说什么都要把驾照拿下来,震到她哥没话说。 蒋大少拉长口气,不知怎么和媳妇说,要是大舅子是这般容易搞定的人就好了。难道媳妇没有看出来,整个陆家,无不都是在君爷的统治之下。媳妇的嗓子能好得这么快,大舅子的医术好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大舅子震人的力量大。君爷回来后,各种原先来拜访的人迹不到二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本来的车水马龙,到如今的门庭罗雀。陆老头心里虽有怨言,却屁也不敢对当大医生的孙子放一个,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和姚家老头姚奶奶一样被自家孙子下达一个禁门令,连门都不能出了。 “他以为他自己是霸主,也不想想他是在谁地盘上。”蔓蔓小媳妇面对豪强绝不示弱。 蒋衍反正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兄妹俩是天生冤家,哪天两个人不闹腾了,那反而是出大问题了,于是任着他们两个去闹。 蔓蔓小媳妇其实打了更凶的主意,要帮她妈,赶紧将她哥的人生大事给办了,想必在家里有个老婆管着后,她哥就无暇分身来管她了。 君爷在家里打了个喷嚏,陆夫人见到说:谁想你了?白露?你回来有没有和白露通过电话? 母亲的问话,君爷当然不能敷衍着答,说:打给她的时候,她正忙着工作。 “你们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陆夫人问。 君爷挺认真的:“总得囡囡生产完,将囡囡改姓的事弄好了,再说。” 一句两句都是妹妹的事,张口闭口都是妹妹的事,陆夫人心里都不禁为白露抱屈,心想,若是换做其他家的姑娘,面对这样的未婚夫不得发飙不得和小姑子闹,结果,白露与她女儿蔓蔓的关系好到没话说。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感觉上,纵使大儿子结了婚组成的家,与女儿女婿的小家庭,完全是两种风格。女儿女婿那是时不时来场让人心惊胆战的风波,乐趣横飞,生活里充满了惊奇和热闹。想法,这大儿子大儿媳,现在都可以想象到他们的婚后,必是计划完美的人生一站,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事实还真如她想的,君爷大概是为了安慰她,和她说:“妈你不用担心抱孙子的事。我和白露都协商好了,到时候婚后第二年吧,生个孙子给你抱。孩子你想自己带,或是给白家带都行,白家也愿意带这个孩子。我和白露工作忙,可能会把孩子寄托在老人家里带上几年再说。” 陆夫人无语:“你们不怕孩子给老人带,和你们生疏?” “怎么会?”君爷答的很自信,“是我们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 意思是,我们是如此优秀的爸妈,哪个孩子会不想认我们当爸妈,不可能被人拐了去。 这般父母的自信,陆夫人都想全世界绝无仅有。 “陆君,你真喜欢白露吗?”陆夫人终于小心忐忑地问出自己心中化不去的症结。 “喜欢。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君爷答的很流利很自然,没人能听出破绽。 陆夫人听了这话,不敢再去问儿子是否爱儿媳。因为她看,都可以看出,在儿子心里面,爱情这东西,是不存在的,或是说,亲情凌驾于一切感情之上。也因此当了他的妻子的女人,那种感情,必定也是他最重视的亲情的一部分。从某方面来说,他会是一个很爱很爱老婆的男人。 君爷最终端着妹妹送的仙人掌进了卧室,左看右看这仙人掌,看出的确是妹妹新买的,但是,妹妹送给姚家兄弟的那两盆,其中一盆怎么看都熟眼。 妹妹玩的什么心思,他这当哥的,真是一时都猜不出来了。 果然是他妹妹,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个妹妹,放到世界上哪里,都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比谁都不逊色,让他这哥时时都要甘拜下风呢。 蔓蔓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有人上门来试探玉佩。她是巴不得对方早点有人来,毕竟敌人一直在暗他们在明,但是,如果有人动这一步了,等于是敌人变为明,他们变为暗了。 为此,古管家是在知道温浩雪将玉佩送回蔓蔓这里后,又扮演了一次检查供暖管道的员工,跑到了蔓蔓家搜找。 来到蔓蔓这里,是和温浩雪那头两个天地。 为何这么说呢。 一是蔓蔓这里是部队大院,审查森严,他们光是过那道门卡,都费了不少气力。并且不是说进蔓蔓单独一家能了事,为了过哨兵的审查,他们还必须上其他几家检查管道,做了些额外的工作来取得哨兵的信任。 二是当进到蔓蔓家,他发现,哨兵会跟着来,这不知道是不是陆家的嘱咐。归之,无从下手。 三是纵使短暂支开哨兵,他慢慢巡视蔓蔓的家一圈,发现到处整理的很是整齐很是井井有条,让人感觉这家里好像没有什么秘密似的。并且,蔓蔓不在家。在他们来借口修管道时,蔓蔓借口人在家里吵,走出门去了。即是这最后一点,让古管家未行动之前,果断收手回去向主人报告。 “她是个聪明的人。”古管家对坐在阳台正晒着阳光的老夫人说,“我觉得她不像她妈,倒是有些老夫人您当年的风范。” “为什么这么说?”老夫人问。 “我感觉,她是知道有人要上她家里找东西的。不然,不会连人家上门来,都借口要出去。她大概也是怕对方在她家里恼羞成怒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古管家把蔓蔓的心思猜了个七八成,所以没有动手,没有敢暴露自己。 老夫人听了古管家这话,思索了好一会儿,像是思绪停留在很久之前的时空,最后说:“竟然你都苟同了她的聪明伶俐,暂且,我们就先不把玉佩拿回来了,再观察看看。” 他们本想把玉佩取回来,是由于出了范淑霞这趟事,怕又有人因此受到伤害。但是,蔓蔓的表现,无疑,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并不急于否定一切了。 杨家、江家,在从范淑霞口里得知玉佩与财富有莫大关系后,对这块玉佩的来龙去脉,更是势在必得。他们盘算了好久,虽说江晖从蔓蔓那里得到的玉佩是假的,但不能保证真玉佩不是在蔓蔓手里。总之在暂时没有其他人选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得继续从蔓蔓本人下手。 可蔓蔓住的部队大院,以前蔓蔓会自己独自外出,让江晖有机可乘,现在都不会犯这种错,让人如何下手都犯难。 他们商量之后,决定闯进部队大院里去,上到蔓蔓家里去搜东西。 杨修和江埔带了一帮人,声称是检修电话线和网线的,跑到蔓蔓所在的部队大院。 同平常一样,白天男人都去上班,只有蔓蔓和陆夫人在家里搞家务活。 检修车驶到蔓蔓楼下,这带人上楼的江埔,明显没有古管家做事谨慎,没有到其他住户做做样子,直奔蔓蔓家。 杨修躲在车里,戴着顶大帽子遮挡面孔不敢上楼,因为陆家人都认得他看过他。他跟着江埔来,只是由于上次亲眼目睹了江埔的鲁莽行事后,有些害怕江埔再次做出超出计划不可弥补的过失。 江埔爬上楼梯时,发现门岗哨兵跟着来了,咧嘴笑笑:“你说我们来修电线的,大哥,你这是跟着我们来做什么?” 哨兵道:“这个没办法,规定,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向我们领导反应。” 好一个规定。江埔最痛恨军人了,硬邦邦的脸,想从中间钻条缝都难。好比那个范淑霞,竟是死都不肯说。 来到蔓蔓所在的楼层,由哨兵拿着钥匙开门。 江埔曾派人来暗访过,知道平常这个时间蔓蔓都只和母亲在家,怎么会是哨兵开门。 哨兵说:“哦,她们母女刚出去了,把钥匙搁在我这,就怕有人来找。” 其实是蔓蔓在从门岗那里得知又有人上她家修电线后,果断带了母亲撤。屋门钥匙,她平常都是留了一份备用的搁在门岗处。 江埔听说蔓蔓不在,在心头切齿:本想趁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同样做掉蔓蔓给他哥报仇的。 直到现在,他还看不出自己被人盯上了。反倒,这哨兵或许没能看出上次古管家周慎的乔装打扮,这次,却是能清楚地看出江埔这帮人众多的疑点。 一个哨兵在这里给他们开门,另一个哨兵,火速是下楼返回门岗,向守卫连连长报告了情况。连长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君爷那里请示要怎么做。 君爷刚好在开会,会开到半截,听说自己家里进了不明歹徒,他立马和姚爷一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说?”拿起话筒的君爷,语声严峻,同时是一丝不乱。 应说,发生这种情况,都是他们平常意想中的突发状况中存在的,不算是很意外的事情。 “说是电信公司派来的。我们放他们进门卡时,打了电话去电信公司问,确实有这回事。所以,一开始的怀疑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他们似乎想支开我们哨兵。”警卫连连长说。 “他们想支开你们,就让他们支开吧。”君爷不假思索,下了指示。 警卫连连长接到命令后,暗示哨兵撤。 君爷坐在电脑面前,和姚爷一起,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监控视频。他们陆家,父子都是领导干部,家中难免偶尔存了些机密文件,必须安装监控来防盗。为此当初出于对妹妹安全的考虑,在对面屋子都一样装了监控系统。只是,平常基本都不开启,他总不能去探妹妹妹婿的*。 现在,正是这套监控系统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装在屋子里墙中形似灯头的隐蔽摄像头,是连他妹妹都没能发觉的地方。妹婿蒋大少有没有发觉,那倒是不清楚。 “囡囡不在家?”姚爷摸着完美的下巴颌问。 “嗯,哨兵说她刚好和我妈一块出去了。”说完这话的君爷,与姚爷意会地交流个眼神。 他妹妹何等聪明的人,出去的时机都把握到这般巧,倒不如说是对方早中了他妹妹的圈套。 姚爷咪咪地笑:“幸好她们出去了,不然,你回去不还得对她吼。” 君爷沉着脸:那是,如果她敢故意留下来,他回去是要对她吼。 蔓蔓哪知道自己哥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心思,她和母亲是坐在大院区内的一家小卖部里,吃着下午茶点,吃得不亦乐乎。 陆夫人感觉到了怪,但是,只要女儿是在自己身边安全,就没有发问。 蔓蔓不敢告诉自己母亲,自己在家里放了条蛇。 当有人拉开她抽屉想翻她的首饰盒时,那条蛇,会从抽屉里爬出来。 于是,当江埔的人奉命进了蔓蔓的卧室拉开抽屉搜找玉佩时,突然见到一条蟒蛇从抽屉里蜿蜒出洞,差点尿了裤子。 用摄像头监视屋中环境的两爷,看到蛇的刹那,不也是眼珠子要跌出来。 “她什么时候养蛇的?”姚爷指着监控屏幕。 蛇都敢养,只有他妹妹了。当然,那不是真蛇,是蔓蔓买的一条仿真蛇,而且帮蔓蔓小媳妇装上这个防盗装置的,是同样腹黑的蒋大少。 江埔冲进屋,一把匕首插进蟒蛇的头,噗,炸了,通过充气胀满的蟒蛇身子爆炸开来后,无数碎片撒了江埔和江埔的人满身满头。有了这一身彩妆,江埔他们想出门,都得再三考虑怎么面对哨兵的质问。 “她奶奶的。”江埔气得跳脚痛骂,卷着袖口,“别给我抓住了。” 可蔓蔓在家里放的不止是条蛇而已,不会儿,启动了防盗机关的屋里,从屋角喷出了一团红烟。 两爷看着她屋里五花八门的防盗设备,骤然很无语:似乎他们都低估她的自卫能力了。 【198】待产 在楼下守车的杨修一面焦急望表,许久不见江埔带人下来,已经让他起了疑心。他打电话给江埔,江埔没有接,他不敢上楼去。知道肯定事情弄砸了,这时开车逃出门岗,机率不大。 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他先下了车,找个地方躲起来,伺机溜出去。 不多久,果真听见警车警笛的声音。 听到有警车进了大院,有看热闹的人跑来和陆夫人说,说警察进了她们家。 陆夫人大吃一惊,站起来时没有能站稳。 蔓蔓没想母亲惊吓会过度,忙和母亲一块走回家。 警察押了几个嫌疑犯出来,楼下停着部电信维修车,里面没人。 蔓蔓拉住自己的妈,不让靠近,等警车将几个嫌疑犯押上了车开走,才走过去。 回到家,蔓蔓不敢让自己妈进自己屋里的门,八成里面变成一团乱,驱赶母亲回自己家里看。自己进了自家客厅,客厅尚好,没被人怎么动过。开门进卧室,地上全是些碎片,什么都有,幸好她在家里从不摆贵重东西,嫌弃贵,又容易摔烂,然而,一些好好能用的东西被摔烂了,着实让她心疼会儿,只能当做花钱消灾。 拿了把扫帚,把地上收拾了下,再来整理狼藉的书桌和床柜。 杨修躲在楼梯道里,不知道有谁能把他带出去。他手指顶着鸭舌帽观望门岗处,来来去去,进出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出了这个事后,明显门岗看的更严了。令他都不禁怀疑起,这是故意有人布下的圈套让他们踩。 谁设计的? 他不信都不行,八成是蔓蔓。 蔓蔓怎么料定他们会来? 说明蔓蔓知道他们在找玉佩,这是不是意味玉佩正好是在蔓蔓手里。 不管怎样,他必须上去这一趟,但蔓蔓聪明伶俐,他不一定能闯进门捉到她。不捉蔓蔓,也有另个人选。刚他是她们走来的时候看见了,陪蔓蔓走在一起的中年妇女应该即是蔓蔓的妈陆夫人了。 低头沉思了一会,他知道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挟持陆夫人成了当务之急。他要的很简单,只是让陆夫人带他出大院,并且让蔓蔓告诉他玉佩在哪里。 趁着没人察觉的时候,他溜上了楼梯,按了陆家的门铃。 陆夫人被女儿赶回到家,游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听到门铃响,走去开门:“谁?”因为一直住在安全可靠的部队大院里面,陆夫人从没有先从门洞观察外面的人再开门的习惯,她直接打开了门。 抓住这一瞬间,杨修先拿手捂住她的嘴巴。陆夫人欲挣扎,又被他刹那反绞了双手。陆夫人力气小,从没有跟人打过架,哪能抗争得过他。眼珠子睁得大大的,瞪着他,一面留意对面屋的动静,生怕怀孕的女儿过来同样遭遇危险。 杨修发现到她看着对面屋的视线,知道机会来了,贴在她耳畔说:我不伤害你女儿,只要你能带我从部队大院出去。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女儿动手。 陆夫人本不想答应,见他亮出了刀子。 “只是带我出大院,你想想,你们两条命换我一条命值吗?不对,连你女儿肚子里的两条命,是四条命了。”说着这话的杨修眉毛淡淡一撇,“我现在是通缉犯,算是亡命之徒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陆夫人信他这说的是真话,因为他真的走投无路了,若死之前拉她和她女儿同归于尽,并没有什么害处。陆夫人点了头。 杨修对此还不大相信,将她拽进了房间里,拿了绳子,胶布,先将她的嘴巴封上。接着拿笔和纸,与她沟通怎么逃出大院的路线。 陆夫人单手执起笔在纸上哆颤地写,她发抖不是因为自己,而是真怕女儿突然过来找她,到时候一个不慎,都可能是一尸三命。 “你说这里后面,有个垃圾口?”杨修仔细研磨她在纸上画的地图,求证。 陆夫人点点头,写:这个口可以通到外面,因为脏,不会有人靠近,哨兵不会来。 杨修没感到她在撒谎,知道她怕自己女儿受伤怕的要死,没想自己到最后关头上捉到了一颗最有用的棋子,唇角上勾,道:“行,你带我去吧,记住,半路不要发出声音。”接着,他撕掉她嘴上的胶布,一路拿刀子抵在她后背胸口的地方,走出屋门。 君爷并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变故,在通知警察抓人后,他马上和姚爷同时间赶赴警察局,审问犯人。 来到警局,江埔招揽的两个人都供认不讳,是被江埔叫来乔装进屋,搜找一块玉佩,其它的江埔没有告诉他们,所以他们一概不知。江埔本人,则是拒不回答,一副,你要告就告,本人不怕死的姿态。 见此情况,君爷想都没想,打了电话让赵文生火速赶来,在单独的房间里对江埔本人使用了催眠术。 被催眠的江埔,开始回答君爷的一连串问题。 第一,是谁派他来的。 “我奶奶。” 第二,派他来做什么。 “报仇。” 第三,关于那块玉佩,他还知道什么。 “有人说,里面藏了大笔财富。” 第四,谁说的这个消息。 “范淑霞。” 得到范淑霞的名字,君爷等人都骤沉面孔,这人,很可能是范淑霞事件的行凶杀人犯了。 “范淑霞是你杀的?” “是。” 这时,办案的警官,从另外两个嫌疑人口里得知另外个重要的消息,说是他们一共是四个人前来作案,还有一个躲在车内望风,而这个人,当时他们不知情,所以并没有将其在当场抓获。 突然爆出有一条漏网之鱼,这条消息足以让所有人坐立不安。 君爷背过身,立马第一个电话拨到妹妹手机上。 蔓蔓没有把手机带在身,只听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很久,才取下擦桌子手上戴的手套,走去客厅听。看到手机号码显示是自己哥的名字,怔了下,她以为警车是门岗叫的,莫非不是? 刚接起,对面传出当哥的很是急切的问声:“你一个人在?” “是。”蔓蔓道。 “妈呢?” “我让她回自己屋里。”听到兄长这么问,蔓蔓心里顿然起了不安,想走到对面屋看母亲,道,“你找妈?妈没有在家吗?” 听见话筒里传出她要走出屋门的脚步声,他当机立断:“你给我留在屋里!听见没有?囡囡!留在屋里,等我回来,谁来都不准开门!” 好大的声音,震得她一边耳朵都聋了。她皱起眉,心里明白定是出事了,走到门口,从门眼里看到外面,听见一串脚步声后,见门哨爬上楼,直奔她这里来和对面屋。 君爷打家里电话,打了一直没人接,后经门哨证实,家中有凌乱的现象,他妈不在,整颗心为这个事实一下凉得透彻了。 “干妈出事了吗?”看他一动不动,姚爷急忙接过他电话,详细询问情况,一边听,一边长眉蹙着,额眉泌出层细汗。 当务之急,不能让蔓蔓离开安全的地方,一面派人马上寻找陆夫人的下落。姚爷与门哨沟通后,紧跟冲出门的君爷。 赵文生听到如此状况,想了会儿,恐怕这事蒋衍尚不知情,立马打了电话给蒋衍。 在家里,蔓蔓得知母亲可能被人抓走了,并没有一下子慌措大乱。同时,警察来过,大儿子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就近在老战友家里下棋聊天的陆老头得知状况后,赶了回来。进到家门里一瞧,门哨拉起了警戒线。孙女蔓蔓站在窗边,像是苦思冥想。 “怎么说?”陆老头的声线威严,刻不容缓。 在现场的人立马说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之前被警察抓走的一批嫌疑犯,以及君爷正赶回来等消息。 陆老头听完后仔细分析:“这人,肯定还是藏在大院里的,一时警卫森严,不一定能出去。把全区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查找可疑人线索,加强院内封锁。”下达一串命令后,他走到蔓蔓后面,斟酌了下声音后说道:“囡囡,在想什么?” 老爷子没有安慰她的意思,蔓蔓回了头,与陆老头那双睿智的老眼对了一阵,月儿眉些皱些展。 陆老头沉静地看着她,目光了带了无尽的包容,说:“有什么话说吧。” 近来与陆老头相处的时间长,蔓蔓慢慢地能感受到了陆老头的亲近,也越能越感受到陆老头心中的慈爱。面冷心热,用来形容陆家人的特征一点都不夸张,其中,陆老头算是个典型代表了。比起她哥那近乎苛刻的不容,陆老头其实真的算是蛮和蔼可亲了,拿得起放的下。 “我想我可以知道我妈在哪里。”蔓蔓冷静地说。 与孙女的目光平视,陆老头并没有任何以长辈压人的气势,只是静静地采取了一种倾听的姿态,对于孙女突然爆出了可能知道陆夫人的下落,也毫不显得吃惊。 从这点上,蔓蔓可以感觉到一种“爷爷了解孙女”“爷爷能理解孙女”这样的表达,比起之前与陆老头在养父事件上的争执,似乎老头子对她的观念,有了诸多的转变,于她,陆老头现在是信任了许多,无不验证陆老头说的话“你赢了,就是我的孙女”。 能获得老爷子的尊重和认可,是由她自己争取来的肯定,这点老爷子自己本身都不避讳,为子孙后辈感到骄傲,就不需持所谓的长辈的假自尊,没有意义。 蔓蔓点下头,有些用力的,是在回应老爷子对自己的信任:“我送给了我妈一样东西,我想她应该是随身带在身上的,现在只要远距离操纵启动这个装置,警报器一响,大家马上知道她在哪里。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必须考虑我们能不能及时赶到她身边,制止歹徒,防止二次伤害。” 陆老头只稍微低头,不假思索:“如何制止歹徒这个事情我来办。相反,如果你尽快启动装置让我们发现他们所在,让他们逃出部队大院,或是时间再延长,你妈妈都有危险。” 耳听陆老头这话似是要自己亲自出马,蔓蔓一丝担忧:“爷爷,您年纪大。” 爷爷,这会儿听她这一声,饱含激情。 听得老爷子心头都热乎起来。姚老头一直说疼这个孙女绝对没错,如今,他更感到是——没错,值得。 “你叫得我一声爷爷,你爷爷我不是自夸,宝刀未老。”陆老头淡淡撇下这一句,背着手,迈着老军人特有的步伐,昂首挺胸带着一批人马跨出门槛。 蔓蔓目望老爷子的背影,似乎能从中看到了那年代一代枭雄的影子,如今,依然英姿飒爽,横刀立马,俯瞰世间风云,面不改色,大气凛然,生生地让人从心底中升起一股豪迈和敬佩。 这个人,是她的爷爷…… 含眸一笑,想到了自己捏的那个面塑,似乎,诠释这个老爷子还不够全面。她应该把他刻画的再大气一些,老头子的胸襟,是海阔天空。 肃眸,严色,在老爷子到位后,她眯紧眼缝,在手机上按下了那颗启动按钮。 杨修此时押着陆夫人,已是来到了部队大院内的一个垃圾场。四周,果然如陆夫人说的,没有什么人在,连清洁工人,都在其它地方打扫卫生。 拿袖子盖住鼻孔,这里喷了消毒药水,还是挺臭的。 “到这里了,你可以放了我吧。”陆夫人小声说。 杨修哪舍得马上放了她,尤其想到那块玉佩下落不明,全要靠她和蔓蔓。他正思摸下一步该怎么办,难道将陆夫人一起带出大院,再与陆家人谈判。 前面,蒋父手里牵着小外孙小东子迎面向他们走来。蒋父是带孩子回家时,忽然在路上听人说自己亲家家里来了警察,不知出了什么事,刚好没带手机没法打电话,于是赶紧往亲家这边跑,关心亲家安危。 “是舅妈的妈妈!”小家伙现在没有戴眼镜的眼睛可尖了,小手指一把指住陆夫人喊。 蒋父眼睛眨一眨,见前头走的正是陆夫人,他拉着小孩刚要走过去询问情况。忽然,陆夫人向他轻摆了下头。他生生定住了脚,等他们走的近了些,看到了陆夫人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一个穿着风衣戴鸭舌帽,明显鬼鬼祟祟的男人。 小东子两只小眼珠子瞪着,小脑袋瓜里,似乎一下被眼前的情况惊住:现场版警匪片? 他火燎火急,小手抓住姥爷的衣摆,若是其他普通的孩子,恐怕见到这样的情况早已吓哭了,可小家伙不哭,不敢哭,他知道,自己和姥爷这时候哪怕露出一点痕迹来:舅妈的妈妈可能会命不保。 舅妈的妈妈出什么事的话,舅妈会哭的。 杨修料都没料到,在这时候竟然遇上了蒋家人。他思前顾后,如果他们敢乱来,他一刀先扎死陆夫人,再拿那个小孩开刷。 他这双凶恶的神色,蒋父一想都知,恐怕接下来,最危险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小外孙,当务之急不能打草惊蛇。他拉着小东子开始绕着走,尽可能离陆夫人他们远一些,尽量不刺激到现在的罪犯,同时,怎么通知其他人赶来救驾,成了个难题。 两方人马,以非常非常小的步伐谨慎地周旋,僵持。陆夫人心里早急成了乱麻,如果因自己把女儿的公公和小外甥拖下水,她怎么和女婿交代,交代不起。 杨修感觉到她的挣扎,在她耳边再放狠话:别动,别乱动,不然,杀了你肯定不够的。 陆夫人为了其他人的安全,不敢动。可是,突然之间,一声嘀嘀嘀的警报,在他们中间,高声洪亮地响了起来,划破天际。 “你报的警?!”杨修此刻的惊愕多于恐惧。 陆夫人怎么报警? 她明明在他的挟持下,手指头根本都没有办法动弹,再说如果她想报警,应该早报了。可若不是陆夫人拉响的警报,明明这警报声是从陆夫人身上传出来的。 事不宜迟,趁着歹徒犹豫的刹那,蒋父飞身从他身后扑过去,来一招军人的看家本领,如狼似虎将杨修猛地扑倒在地。陆夫人脱离遏制后,踉跄几步,心窝里头依旧心惊胆战,一下一下地嘭。左手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小孩子的声音道:“快走!” 陆夫人啥都没想,果断抱住孩子拼命跑,在跑出很长一截后,才敢回头,看到蒋父和杨修两人滚在一起,在地上翻滚,接着两双手在空中交战,杨修手中尖锐的刀尖往蒋父脸上胸口划。 明晃晃的刀尖像是随时捅破人体。 陆夫人吓得想尖叫,但不敢开口,喉咙里生生压着。 小东子在她身旁喊:“姥爷,加油,姥爷,加油!” 这孩子,还真是镇定。 陆夫人低头往孩子的小脸蛋望去:这是女儿疼惜的孩子。女儿的眼光,向来很不错很不错。 蒋父左右晃动闪躲刀子,一个不慎,不是被杨修的刀子划到,而是杨修从他手里如泥鳅溜了出去。杨修一脱身,立马朝陆夫人和小东子的方向奔。 陆夫人和小东子拔腿就跑。 蒋父疾步追,追跑不到两步,却因为心脏旧患的关系,突然心窝口一疼,单膝跪在了半地,眼看小外孙命在旦夕,他拼了条老命都要站起来。忽然是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一个熟悉且威严的声音说:“援兵到了,你就歇着。” 陆老爷子的声音未完,以蒋父从军多年的经历,耳朵里能听见一颗子弹从枪膛射出的轨迹。 前面急追陆夫人和孩子的人影,陡然间一晃,倒了下去。 子弹从杨修的一侧肩膀射穿。 于是君爷他们赶到时,整个战斗已经落下帷幕了。他们三两步跑上楼,看到蒋大少提前他们一步到达,正给他妈陆夫人倒水压惊。 这妹婿冲的挺快。 君爷浓眉耸立,走进屋里,走到母亲面前,先查看母亲的情况。 姚爷紧随其后,很是焦心地问:“干妈,你觉得怎样了?” “没事。”陆夫人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更不忘救命恩人,道,“是囡囡的公公救了我。陆君,你赶紧先帮他看看,囡囡的公公好像心脏病发作了。” 蒋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部队大院里面的常驻医生,正给他量血压。口服了一颗救命丹丸,蒋父的脸色缓和了些。 听到是妹妹的公公救了自己的妈,或许对这蒋父他们陆家向来也是意见多多,君爷这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囡囡呢?”姚爷看不到蔓蔓的身影,问。 “她和她爷爷在书房里商量事情。”陆夫人对于女儿在陆老头心目中陡然直升的地位,都感到惊奇。 陆老头现在是把孙女当参谋看待了。 蒋衍耸耸眉,一屋子的人,男人都被陆老头撇下了,陆老头现在只看中他媳妇。的确挺伤男子汉的自尊心。 君爷给蒋父大致看了下后,听到母亲这么说,抬眉不悦:“爷爷找囡囡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陆夫人对大儿子这句质问,来了句理所当然的反问。 让君爷更闷。 书房里,蔓蔓和老头子两个人倒是清闲地面对面坐着,一点都不像外面人想象的气氛紧张。 陆老头对孙女在这次事件中暴露的各种奇妙防狼防盗措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蔓蔓也是在上回江晖那件事后,开始致力起了研究自身防卫工作,自己都保护不好自己,会给人添麻烦,这是她从那次事件后吸取的最大教训。一段时间研究下来,通过这次实地检验,说明效果颇丰,不难为她从网络上买了各种奇怪的东西,自己再加以改装。 陆老头搁下那只送给她母亲装有警报装置的手表,老深的眼神望着她,事后才开始来研究整件事的初始:“你知道他们会来?” 今天这场戏,若不是陆夫人这桩意外,哪怕是意外,都被他和孙女化险为夷,说白了,是他孙女在守株待兔。 他孙女多聪明的一个人,讨人喜欢。 一面问,老头子一面在心里得意,这下,他又有资本向战友们炫耀了。 蔓蔓不瞒老头:“是。” 既然孙女首肯了这句是,陆老头双目一亮:“你对这事怎么想的?” “爷爷是问怎么处置杨修吗?”蔓蔓对这个杨修,了解其实甚少,只记得和他是两个人面对面过一次,他对她说了一些类似挑拨离间的话又类似想和她和好的话,给她感觉,好像与今天骤然反目成仇的杨修,又有些不同。 “是。” “爷爷的主意应该拿的比我踏实。”蔓蔓不会喧宾夺主,孙女是孙女,爷爷是爷爷,老人家的意见当然要做大。 换句话说,她没那么傻,去承揽责任,她不喜欢承揽责任,谁不想做个开心没责任的只被老头子宠的孙女。 孙女的小算盘当爷爷的收到了,于是陆老头心里发笑,喟叹这孙女倒是好,不爱权,这点又像陆夫人的真传。归之,在他这爷爷眼里都是好的。 “我只想问问你对他的看法。” 老头子第二个问,带了些认真。蔓蔓就不禁需要认真思索起来:“如果非要我说,我觉得他第一给我感觉,是个可怜人。” 这不是说她就此原谅了杨修对她母亲的所作所为,分析杨修这人的特点,是为了更好利用杨修。 有了孙女这话,老头子再次应证了自己的感觉。在君爷冲进来询问为什么不把杨修送去法办时,陆老头回所有人一句话:“这事我来办!” 老头子一声令下,陆家人的特征发挥的淋漓尽致。 每个人都在琢磨陆老头这步不可思议的棋是在做什么,包括得知两孙子被抓后,气急败坏的杨老太和江家奶奶。 江埔涉嫌入室抢劫和故意杀人等罪行,坐实了要坐牢,要被枪毙。 再被枪毙了一个,而那范淑霞俨然没有死,江家奶奶亏了再亏。 比起江家奶奶的心痛,杨老太对杨修的感情,更复杂了。她曾经将杨修送进过美国监狱,但是,她好歹知道美国刑法里面基本没有死刑这一说,所以,她是把曾孙子送监狱,却并不意味她真想害死自己留下的这最后一滴血脉,是为防着以后无后。 杨修这回被抓,但没有落进监狱里头。陆老头想对杨修做什么,她暂时不知道,也没有办法。怕一去向陆老头要人,陆老头开出天价的条件,或是就此将杨修送进监狱里去。以杨修犯下的绑架罪,不好说,罪行定量可大可小。道不定,真是也判个死刑,她就欲哭无泪了。 可见,这陆老头真是狠毒,黑心肠。 抓住杨修,等于把她抓在掌心里蹂躏,折磨杨修其实是折磨她,要看她心急如火,坐立不安。 杨老太将陆老头恨得半死,但暂时一刻都不敢动弹。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与同失去了孙靖仁的孙家更加紧密地合作,成了必然。 孙枚自从自己哥被捕后,一直心头闷闷不乐的。她没有是为了哥哥的事,去向孙老头求过情,但孙老头不仅不领情,还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他们坏事既然不会做就别做,尽是丢人现眼。 那一刻让她火冒三丈,心里埋下了火种:做坏事,难道比做好事难吗? 她偏不信,会做不出让人抓不住把柄的坏事。 另一方面,一向疼她的孙奶奶的转变,也令她大为恼怒。孙奶奶近段时间,自从茶会之后,开始很不待见他们兄妹了。 孙枚后来得知了常云曦在哪里工作,经常往常云曦的工作单位跑,但只是隔着远远观察。这样,季云来找常云曦,与常云曦几乎天天同时来同时去的身影,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神经。 季云好不容易追到佳人能松口,自然不遗余力,使劲浑身气力,要获得佳人芳心。对常云曦的种种体贴关心温柔,连常云曦身边的人看到,都不无诧异的,直叹常云曦好福气。 孙枚站在远处,看着季云向常云曦一人露出的迷人微笑,再想想还有自己家里那个不再多看她和她哥哥一眼的奶奶,她感觉,自己快发疯了。 转眼到了腊八,天气也正式转冷了。有天寒地冻即将到来的感觉。 蔓蔓在屋里都穿着自己哥给做的厚实家居服,里面还穿了件羊毛衣,总之,时时刻刻全身武装,防止伤冻。 腊八在京城是个大日子,当天家家户户要吃腊八粥。腊八粥的做法在全国各地里,属京城最讲究。蔓蔓需要和母亲提前一天一大早,为自己家人去买最新鲜的原材料。 蒋衍歇了半天假,陪她们两人一块去菜市场,因为这两天过节,人太多了。老婆现在肚子都很大,没有男人护着不行。 扶着老婆慢慢地走,老婆不让他扶,说要自己走,不然到时候生产没有力气。做老公的只好展开双臂,在媳妇前后周围都形成铜墙铁壁。 老公爱在她面前耍宝。可蔓蔓现在没空,没什么心思和老公*说爱,今天东西买完,不止自己家要煮腊八粥,她想好了,还得送一份到她师哥家。毕竟她养父在师哥杜宇家里住着。边买东西,边是打电话到死党初夏家里,顺道问候养父的情况。 结果,接电话的不是死党,是初夏的妈谭母。 电话筒里传出谭母收拾东西的声音。 蔓蔓听到一惊,忙问:“伯母你要走?” “是啊,医生刚下的通知,初夏今早要去医院待产了。”谭母道。 【199】一波三折的分娩 初夏是打算剖腹产,可是,现在正规妇产科医院,都会要求孕妇在可行的条件下无论如何先尝试自然顺产。为这个问题,初夏与君爷不知道冷脸对冷脸多少次。 若是在其他医生手里,她或许偷偷塞个红包,医生睁只眼闭只眼,能把这事给办了。可到了君爷眼皮底下,谁敢干这事,收了红包都不敢干的。 初夏忒后悔,想转又转不出去,后来方敏回来了,这个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方敏直接对她说:你现在是君爷的人了,谁敢从君爷手里把你抢过来。 她什么时候变成君爷的人了?初夏火冒三丈。 蔓蔓其实对死党非要剖腹产的心思也不大懂。按照初夏的说法,一是剖腹产孩子想什么时候出生都可以,可以择个好时辰,二是初夏觉得自己生不下孩子,看的越多听的越多,对生产时的那种长绵和痛苦,越感到害怕。按照方敏的说法,初夏是典型的生产恐惧症。这种孕妇临床上不是没有。具体治疗方法,除了心理上安慰疏通,没有什么好效果。 正因为这个原因,正规的妇产科医院,会强制要求有条件孕妇先上产床生产。君爷一看即是个很正规的人,在业务上更是正规的,蔓蔓都非常清楚这点。初夏想和她哥在这点斗,老实话说,吃亏,要亏死。 那天,初夏早上五六点感到阵痛,去到医院找刚上班的方敏,方敏给她检查后说可以生了,在医院待产。 初夏再次要求剖腹产,方敏把电话交到她手里,让她自己打给君爷沟通。初夏立马将烫手电话扔给老公杜宇解决,谭母从中间抢过来电话,瞪女儿:“人家医生都说你可以自己生,自己生对孩子也好。杜宇,你别尽宠着她,把她宠坏了,这种事宠不得。” 杜宇夹在老婆和岳母中间,还要面对君爷,处境别提有多困难。蒋大少为此都同情他,和他提议:你该学我,到时候医生再不行,我自己给我媳妇接生。 对于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说自己接生过猪牛狗羊,因此具有产科医生资质的老公,蔓蔓毫不客气地捏老公一把,怒道:“人家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开玩笑!” 媳妇生气,蒋衍只好将中途抢过来的电话还给媳妇。 蔓蔓在电话里安慰杜宇:“师哥,你别着急,我哥的人你清楚,不会有大问题的。” 杜宇和谭母对君爷及君爷单位的人,是很信任。因为他们曾经在君爷的单位里看过一个从其它医院转来,因车祸导致生命垂危的临产孕妇。妇产科医院对这孕妇判了死刑,认为可以行剖腹产将孩子保出来,但孕妇本人八成保不住。孕妇的家人不同意这个结果,四处找,找到君爷这里。君爷的风格是这样,如果自己同意去看了病人的情况,认为有一丝希望可以救,那么无论如何都会将人救下来。 蔓蔓从许多道听途说的有关她哥的种种消息,不得承认:她哥在业务方面真是一把手。 后来孕妇自然从君爷这里得救了,她家人感恩戴德。 当然这不是说她哥接任何病人都不畏惧医疗纠纷,而是她哥有这个可怕的自信,天下没有人能比的自信。 君爷被自己妹妹称之为臭屁的高傲的脾气,却是救了不少本该被阎罗王招去的性命。 杜宇和谭母虽然喜欢小孩子,渴望有家里面有新生命诞生,但是,小孩子的命肯定比不上初夏的命重要,所以情愿将不甘不愿的初夏交到君爷这里。 蔓蔓知道,她哥的观点与其他医生与众不同,从不会考虑说孕妇或是孩子在意外中哪个生存率高一点,因此也绝不会去问病人家属说是孩子和孕妇选哪个这样的不人道的问题,他自己首先会救的是孕妇。 她哥似乎从这里可以看出不大喜欢小孩子。 蔓蔓只希望,自己出来的这两个孩子不会被她哥欺负。毕竟连小外甥小东子都说了,若她的两孩子不乖,等着被大舅打屁屁吧。小东子天不怕地不怕,却还是会怕君爷。可想而知,君爷对于小孩子同样具备的可怕威慑力。 杜宇在电话对面对她的安慰之词欣然赞同,病人及病人家属,到这个时候只能是相信医生本人了,接着在听说蔓蔓要来看初夏时,问:“你行吗?” 初夏到了分娩期,与初夏相差不过一个月左右怀上的蔓蔓,这个预产期一样差不多了。大腹便便的蔓蔓,本来应该比初夏显得更为羸弱的她,怀孕后,却是明显比任何孕妇都来得精力充沛。初夏不打算自己生,懒得锻炼身体。蔓蔓可不是,每天坚持上下楼梯十次以上,爬完楼梯再散步,一天都要争取一到两个时间的身体锻炼。况且,她自己也知道,这大冬天的,孕妇生产比起夏天,要辛苦的多,消耗气力大。平常不锻炼体力,到时候面对生产,肯定要半途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这些事,方敏和她哥,无论什么人都没有和她说过,她自己查找资料得出来的。 蔓蔓是个努力的孕妇,比起初夏,那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杜宇本人对老婆的情况一样存在疑惑。为什么自己那号称拼命三郎的老婆,到了生孩子这一关,马上变成了个虚张的气球爆炸,蔫蔫的,都不像平时的她了。想着让充满干劲的蔓蔓来鼓励下初夏也好,杜宇于是邀请蔓蔓过来。 得知媳妇要去医院亲眼目睹初夏生产,蒋大少和陆夫人面面相觑。陆夫人想来想去,先打个电话问大儿子的意见,君爷或许在忙,没有接电话。 要过节了,最忙的地方可能大家猜都猜不到,反而是医院。 每次过节前后,因为暴饮暴食、情绪激动、出外旅游等等,导致意外频发,每次到这时候君爷反而是最忙的。可以说,初夏的孩子自己选择在这时候横空出世,好像多少有点“为难”自己母亲的意思。 方敏实际上昨晚三四点接到一个急诊电话后,整晚上都呆在单位里没能回去。检查过初夏的基本情况,没有问题后,方敏指派了个助产士跟着初夏,自己先走去处理危重病患了。因此蔓蔓想打电话先问问方敏有关初夏的情况,方敏一样是没有时间接的。 既然得知了死党是这样的情况,蔓蔓没有心思继续闲逛市场了,和母亲老公,匆匆赶回家里。回来后,陆夫人想着,也想去探望下初夏,就此打算和他们一起走。可一去不知道花多长时间,马上拿食材在厨房里做了前期加工处理。准备工作做在先,总是不怕到时候来不及的。 同时间,蔓蔓在家里像小鸡啄米团团转,考虑着带什么东西去给死党比较合适。 一般来说,孩子都快生了,送新生小孩需要的日用品是最好的,比如说尿布。别说,现在的尿布可贵了。蔓蔓指挥老公拎了袋尿布,那是小叔陆贺栋,知道她预产期近了,让人先送过来的,以防不时之需。 孩子奶粉的话,蔓蔓不敢随便送,因为早听说过小孩子吃不适合的奶粉会拉肚子的事。初夏的孩子还在妈妈肚子里,出来都不知道喜欢哪种奶粉。 小孩子的口现在特别挑剔。做厨师的蔓蔓,有这方面的先见之明。 蒋衍一面听媳妇唠唠叨叨,一面谨遵媳妇命令,找这东西找那东西,一点都没有不耐烦,那种咪咪笑的过好脾气,就是岳母陆夫人看见,都不禁要说上女儿两句:不带像这样指挥牛马指挥老公的。 老公这女婿做的太好,连母亲都帮忙说话。蔓蔓闭住嘴巴,看到老公在大寒天里,额头都能热出一身汗,都知道自己好像过火了。 “妈,没事,我这是和蔓蔓闹着玩呢。”蒋衍无所谓地拿袖口一擦汗,再拍拍自己的衣服,像是心不在焉吊儿郎当。 只有陆夫人,与女婿相处久了,知道女婿这个性子,是埋藏在心底里面的心细。 陆夫人知会地回到对面屋,收拾东西。 蒋衍卷起袖子,与媳妇说:“来吧,还想找什么?” 蔓蔓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了,吞吞吐吐地说:“不用了,都很多东西了。” 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听到死党要生产,自己特别亢奋。又不是自己要生了,自己亢奋做什么? 蔓蔓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冷静冷静。 俊眸一眯,在她那张闷闷的脸上一扫而过,蒋衍走进卫生间,端了盆热水和毛巾,坐到媳妇面前,给媳妇洗洗手。 从菜市场回来,因为在菜市场挑拣东西,手早脏了,可她回来因为兴奋,全忘了这事,还好老公看见。 手心,被老公抓着,浸泡在脸盆里面,温暖的水流,没有老公的手暖和,老公那手,就像夏日的太阳,冬天的大暖炉。 慢慢地拿毛巾擦洗她的手,连她的指尖指缝,都细细地擦洗。英俊的脸型,属于军人特有的英姿,在此刻流露出的是一种默。 蔓蔓从不知道,沉默的男人,会是这样一种美。美得,她突然想拿起画笔画下来。 这种美,如静静的美洲豹,在慵懒中有一种无形的魅力。 蔓蔓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在老公缄默的眉眼上看,不是想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看。 给媳妇认真洗手的蒋大少,在媳妇突然的注目下,俊脸都要不禁赧层红,问:“蔓蔓,你这是想亲我?” “不,不是。”蔓蔓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在想,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儿。” 蒋衍被吓一跳,差点儿从板凳上落下来,后一想,自己老婆是画家,微勾唇角:“你怎么想找我做模特儿?” “没有,画家,向来有画人体画。我偶尔笔也痒痒的。”蔓蔓说。 媳妇这话应是无心的,可听在做老公的耳朵里显得异样,俊脸有乌云袭来的征兆:“你画人体画,*的?” “以前,在画院的时候,谁没有画过。”蔓蔓说,“*不*,是忘了。” 耳听老婆看了人家的*都不会记得,可毕竟看过,不知是男是女,心里怎么是别扭,微微沉下嗓音:“你找了我做模特,就不能再找其他人了,一个都不准。” 反正他在床上,天天与媳妇赤城相见,不在乎这点脱。 蔓蔓听见他答应这一句,忽然才回了神,知道自己大乌龙了,一惊之下,缩回手,呐呐:“阿衍,不是你想的那样,人体模特,和画家没有半点关系。” 蒋大少这时候耍宝了:“可我不想你画其他男人。” “画我爸都不行?” “不行!” 蒋大少是没法想象,哪怕是陆司令脱了衣服在老婆面前摆姿态。 老公撅起嘴巴使性子的样子,好像个大小孩。 蔓蔓乐,她反正,也不会想画其他人,应说她擅长国画,画写实人体画的机率是几乎没有的:“那画我妈吧。” 蒋衍微张口,张了会儿,看到媳妇眉毛上闪过的一丝狡黠,方知上了媳妇的套。 哎,他的媳妇是个小腹黑。往往,连他这个老公都能被骗。 “时间差不多,该走了。”蔓蔓擦着手说。 出门前,蒋衍没有放过机会,在媳妇嘴巴上猛亲两口。 两人呼吸刹那有点紧,蔓蔓一边推老公,一边赧红:“妈在对面能看见。” 蒋大少深呼吸,媳妇怀孕之后,他禁欲禁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有种很想孩子出来打个屁屁再说的冲动。都是孩子惹的祸,说什么都不准老婆再生了。 中午,京城里的阳光还好,不是很冷。不过,看这天气,也不像是个大晴天。 三个人坐上甲壳虫,直奔君爷的单位。 路上陆夫人说:“欢儿说他今晚请假回来。” 她这弟弟嘴馋,尤其想到每年家里那锅全世界哪里的美食都比不上的腊八粥。所以必定是要提前一晚上回来,抢着第二天清早新鲜出炉。 过节,人也都会回来。蔓蔓想,死党初夏在这时候生产,正好赶上了热闹。恐怕第二天一大堆人会过来看小孩,整个一动物园。 来到初夏待产的病房,谭母看见他们来,很是高兴,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的。被问到孕妇现在是什么情况时,谭母撇撇嘴:“还不是那样。一点疼都受不了。都不想想我这当年怎么生下她的。我当年不也是这样疼过来的。” 听见母亲这么说,躺在床上依依呀呀的初夏不高兴了,边不知道是不是被宫缩疼得皱紧眉头,边嘴头上不忘反驳母亲的话:“你看我,到现在,都说没有破水。” 初夏从早上到医院检查到现在,宫颈口扩张从三厘米到五厘米,结果不知怎的,又缩回了三厘米。方敏以为她会很快自然破水,见红,结果没有。 按照她这情况,第一产程的时间说不定难熬了。哪像谭母。谭母自诉当年生她,不到两小时生下来。 “那不是第一产程吧。”蔓蔓说,近来研究分娩多快成一个业余专家的蔓蔓,说起专业的东西来还有板有眼,“伯母是不像初夏,痛也忍得住,所以不知道其实自己那时候已经快生了。” 别说,蔓蔓还真说对了。定时来巡查孕妇情况的助产士,对蔓蔓侧目相看。 初夏咬牙,没想到自己死党都会这样说自己。 她号称拼命三郎,可向来身体健康,没有受过什么大病折磨,疼痛什么,对她来说不可想。这次怀孕分娩那么一痛,让她受不了,没有承受的能力。这不一早要求要剖腹产的原因。 “师哥,你要给初夏做按摩。”蔓蔓指挥杜宇怎么照顾临产的老婆。 杜宇早忙得满头大汗。老婆一会儿喊腰疼一会儿喊脚抽筋,他一会儿帮老婆揉揉腰一会儿帮老婆揉揉脚,连直个腰的机会都没有。 蒋大少在旁边看着却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象自己哪天媳妇也这般,他可以和杜宇一样侍候老婆。 蔓蔓抬起眼角,就可以见到身旁老公一脸贼笑,马上可以猜到老公的鬼心思,翻个白眼。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常云曦和季云会在这时候过来。 谭母道:“刚好,她昨晚上有打过电话来问过情况,说初夏有可能要临产了。我这不早上得知消息后,马上打电话告诉她。” 都是蔓蔓的好朋友,与常云曦见面后不久,蔓蔓让自己两个好朋友互相认识了。初夏对常云曦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因常云曦是茶叶铺老板的女儿,而初夏对茶艺向来感兴趣。 常云曦基本没有不交好的人。初夏主动亲近,又是蔓蔓的救命恩人和红人,常云曦没有理由拒绝与初夏亲近。 “你没有生过孩子,怎么知道我要生产了?”初夏对常云曦非凡的预告能力,充满敬佩地问。 “我看过不少人生孩子。”常云曦卖个关子。 蔓蔓感觉得出,这么多年了,常云曦的心结未解,哪怕是和季老师在一块了。 季云对常云曦是宠的没有话说,百依百顺。可是常云曦似乎不是很习惯这种别人对她一昧的好。 常云曦死去的未婚夫,后来据蔓蔓了解,是个家庭背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出身农户,自力更生来到京城的,有点像杜宇。性格和季云甚至是天差地别。平常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做事什么的,对人是真的好,好是放在心里面的。样貌,也是一般般。 归之,像杜宇比较多。 季老师,无论从家世人生经历各方面,都像她哥她老公。 完全两个世界,常云曦想要适应,不是个简单的过程。而且,常云曦明显比她还要排斥另个世界。 蔓蔓心里叹。想当初要不是当初老公故意瞒自己,自己不也是这样。 “哎呀,疼得我不行了。”初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喊。 喊声大,颇有哭天抢地的趋势。来探情况的助产士,都得翻白眼球。什么孕妇都见过,但是像初夏这种厚着脸皮说自己一点痛都忍不得的,算是第一次见。 “不行,痛得我要死了,还不破水。你们一刀割了我肚子吧。”初夏见躺在床上闹腾没有用,抓老公的手坐起来叫。 蔓蔓见着死党这做戏的模样都无语。 刚好,方敏他们中午休息要去吃饭前,先过来看看孕产妇。一见方敏进来,初夏叫的更凶了,紧接,看到方敏身后尾随进来的君爷,她喉咙里嘎,哑炮。 君爷不像方敏,会笑嘻嘻地安慰她两句,一个冷眼,能像棍子先一棒打昏了初夏再说。 初夏真正怕起君爷,是在这里有一次亲眼看见:一个女孩子,大概是在这里做好手术后,医生要求对方要按时间下床,争取早日排气,恢复肠道活动。可是那女孩怕疼,不肯,偷懒。君爷查房知道后,拎起那女孩的衣领子,从不怜香惜玉的,直接把病人扔下床。可怜那女孩子,被君爷那冷目从背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就这么绕着房间里走走走,直走到排气了,才能获准回床躺着。中间伤口疼得像什么样,都不敢吱声哭闹,不然不止是遭受君爷这样的待遇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君爷进来后,先第一眼锁住大腹便便赶来的妹妹。 蔓蔓扁嘴:“我怎么不能过来了?” 世界上敢这样当面顶君爷的嘴巴,也只有她一个。 蔓蔓不怕她哥,一点都不怕。这点,能让任何人都感到吃惊。蔓蔓的想法很简单,她哥再凶再气怎么样,都是纸老虎,装的。 若是君爷知道她的想法,八成得气晕。 方敏给初夏再做了检查后,说:“哎,还是五,要努力。” “五,能破水吗?”初夏追问。 “最好大到七再破吧。”方敏说,看她紧张,安慰她,“你早上五六点才开始临产宫缩的,没有那么快,第一产程,你第一次生孩子的,一般都要十个钟头以上。” 十几个钟头,还不一定能生下来,要命。初夏在心里喊,在君爷在场的情况下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去吃饭吧。”君爷招呼这里所有的人,很显然,故意想冷落下做样子撒娇的产妇初夏。 初夏火,抓住老公的手不放:“你不能抛下我和孩子。” “我当然不会。”杜宇信誓握住老婆的手。 对付初夏这种撒娇,君爷自有妙招:“我们医生有些话要和你家人说。” 初夏气得七窍生烟:“他骗你的!” 杜宇哪敢不跟君爷走,老婆孩子这两条命都在君爷手里面捏着。 这样,无论初夏怎么捶床大叫大闹,除了陪她的助产士,其余人,一个不漏,都被君爷招走了。 大家走出病房,不知该不该同情被君爷虐待的初夏。 君爷单位是有食堂的。见在饭点,恐怕出去吃不方便,而且吃完后要回来看初夏,于是被君爷叫了都在这里吃。 来到食堂,刚好在饭点上,来吃饭的人也多。 “二姐夫。”在中间看见赵文生的身影,蒋衍走过去打个招呼。 赵文生看见他们,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坐,大概也知道初夏来待产的消息,对愁眉愁脸的杜宇说:“她骨盆什么的都挺好的,胎位也正,自己能生,你就别太操心了。” 杜宇不是操心这个,是操心老婆心里觉委屈。杜宇从追初夏开始,都是一直把初夏搁在心头当最重要的宝贝,哪舍得初夏叫疼。 准爸爸的心理,没有当准爸爸的,是不能理解的,哪怕当过准爸爸的,心思各异,也难以说服对方。 赵文生见安慰了两句没用,就此闭住嘴巴。 几个人,围在一张长桌两边坐下来,都用食堂提供的铁盘子打的白饭和菜。 “这里伙食看起来很不错。”第一次来这里吃饭的人,在尝了一口后,都觉惊奇。 “当然。”赵文生一笑,说的理所当然,“你们不也想想,这里领导是谁。” 厨房的菜单,卫生条件什么的,都是要领导定期过目检查的。 知道了这点后,素知道君爷是个大厨的蔓蔓等人,对这里出乎意料的饭堂并不感到奇怪了。 季云看君爷招呼大家来这里吃,自己却没有来吃,是和方敏走到了一边去,问:“子业呢?” 季班长叫姚爷,直接称名讳。 “姚科还在办公室吧。有人给他打饭盒上去,不用担心。”赵文生解释完反问,“你有事找姚科?” “是有一点事想问问他。”季云微露的一点笑颜,若是山中云雾。 “你吃完饭直接上去找可以了。”赵文生说,“他下午应该不出门。” “不了,我现在去找吧。”季云却是说,“下午我和云曦还要去其它地方。”说完,他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事急着找姚爷。 常云曦拿筷子夹着饭粒放进嘴里,好像有点食不知味,明显心思不在吃饭上面。 蔓蔓坐在她对面,夹了块鱼给她,笑一笑:“我记得你爱吃鱼。” 就坐媳妇身边的蒋大少看见这幕,顿然无语:媳妇不夹鱼给他,夹给小学同学。 “阿衍,多吃点。”知道女婿妒忌,陆夫人替女儿将自己盘子里的一块鱼夹给蒋大少。 轮到其他人看了都无语。 姚爷在办公室里,正与陈孝义正商量着问题,忽听敲门声,没想多,喊道:“进来吧。” 门开后,季云走了进来,让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都一怔。 “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姚爷回神神速,睐眼一笑,把案上的文件都先推一边,招呼班长。 陈孝义识趣地扶着帽檐走出去,给他们两人关上门。 季云见他出去后,先是与姚爷说:“我上次在街上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在一块。” “什么女孩?”姚爷是没听说过,不由追问。 “不知道,不认识,没见过。”季云三个词形容。 姚爷更猜不出来了,回头继续问季云:“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来找我?” “什么事可以让一个人食欲不振?” 季老师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可以让姚爷这个专家都一时哑口。 “你问的是什么事,不是人体出了什么毛病,是不是?”姚爷先确定问题的症结,在季云答了句是后,微笑地提醒老同学,“如果不是身体出了毛病,你应该找心理医生,而不是找到我这里来,我解决不了。” “可我听说。”季云语速一丝缓,像是在边想边说,又像是已经积蓄许久的话,“她那时候被你救了,然后,回来后,突然改变主意,答应了和我交往。” 姚爷听完他这句,像是早知道他会问这样的事情,美丽的俊颜并没有为此变得严肃或是怎样,照常微微唇角噙着一丝不羁的笑意,道:“我就知道高大帅肯定多嘴。什么事经他那张口,都可以变样。那天我救了她,只因为我是个子弟兵,肯定要救,再说,那时候我看她好像有轻生的念头,才不得已劝了她几句,说动她的人也不是我,我只是借她未婚夫的口说,说她未婚夫要是看见她现在行尸走肉的样子,不也得替她伤心。” 听了他这几句,季云并未马上轻松下来,眉宇略浮忧愁:“你确定,你这话不是在安慰我?” “季班长,我知道你喜欢她,是由于她让人怜惜是不是?这点我承认。可我真正想怜惜的女孩,不是她这种像是自暴自弃的,我喜欢的是,开朗,跌倒多少次都一直向上的女人。”姚爷道出这话不假思索。 季云看着他,从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假。而姚爷的要求居然是这样,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说得上真正自强自立又顾家的女人,哪是好找的。或许有,但一般都是像常云曦这样的假坚强。姚爷要的是时时刻刻对人生保持开朗,给他人生带来乐趣的女孩子,不好找。 季云沉默,在于姚爷的答案,与他和常云曦都是两个世界。 姚爷话到此,不再多说,整理文件,问他吃饭没有。 季云才说起一群人都在食堂吃饭,是来看初夏的。 这头两人正说着话,那头忽然门嘭一声被徐美琳撞开。 “姚科,快!” 姚爷一听她这句,立马知道有病人危险了,二话不说起来尾随她出去。季云好奇地在他们后面跟着。一路听徐美琳说:“方医生和君爷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接到电话。现在病人突然自己破水,出了很多血。” 这说的正是初夏,让季云都惊出了一身汗。 来到病房,已经有产科医生先代方敏到了。出了一滩子的血,先把初夏自己给吓坏了。 初夏手脚发抖,不知是怒是怕,道:“我明明都说了不要顺产,你们非要,现在可好了,我不是还得挨一刀。” 若是姚爷好糊弄,就不会像君爷一样被称为爷了。姚爷一看这情况,分明不像是自然突发的事,先质问在旁陪护的助产士:“她自己干了什么!” 助产士也哭爹:“她,她突然间从床上自己下来,说要快点生出来。结果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床上躺了太久,忽然太大动作。” 初夏嘴里呼着气,出了一滩子血,脸色却照旧红润。 产科医生给她监视了下胎音,不见有问题,向姚爷点了下头。 姚爷想,要是君爷和方敏在场,八成得被气死,因为自己也快点被气死,一股脑儿火儿上来:“让她进分娩室。” “啊。”初夏听说不是要进手术室而是进分娩室,惊嚷道,“我都流了这么多血了,你们怎么这样!” “你这个流的不算是很多血。”产科医生说,“输血暂时还不用。” 初夏进了产室,接到消息的杜宇、蔓蔓他们一路从饭堂赶来,没能见到初夏的面,都心里不禁惶惶,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敏总算赶了回来,也进了分娩室里,接着大家等了大约半个钟头。从产室里无奈走出来的方敏,招了杜宇去签手术和麻醉同意书。原来初夏用力不对,不会儿,在产床上那力气用得干干净净了。到这个阶段了,产程太长的话,对产妇和孩子都有危险。其实初夏应该庆幸君爷不在,要是君爷在,哪会被她这样一拖了事。 蔓蔓摸着胸口,不知道怎么说。初夏有机会自然顺产,都搞出这么多事变成剖腹产,不知道怀双胞胎的自己会怎样。 剖腹产,比自然顺产时间上快一些。不久,杜宇荣升为爸爸。大家立马围上来恭喜杜宇。 刚出生的婴儿,因为是破腹产,按照规定,要先送到其它病房观察。几个人,只能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一眼杜宇的大胖小子。 初夏给杜宇生的这孩子,约有六斤多重,也不算是大胖小子,但是,看起来,还是比其他小孩子的脸庞要大一些。一看,就像个孔武有力的武生。 蔓蔓觉得这孩子,能被她死党初夏这样折腾了出来没有丝毫一点问题,她都要竖起大拇指佩服。 据方敏说,这孩子出来时,哭声可亮了,可以当歌唱家。 众人问杜宇,给孩子取了名字没有。 杜宇响亮地说:“初夏给取的,取好了,叫杜儒霖。” 好文雅的名字。众人说。 蔓蔓问:“小名呢?儒儒,霖霖?听起来,就没有我的南南西西好听。” 初夏回到病房,刚好听到她这句,差点儿吐血:你丫的,捧你自己孩子的名字,也不用踩我的!我孩子才刚出生! 蔓蔓觉得挺委屈的,其实,当看到孩子时,她已经觉得,死党给取的这个娘娘腔名字,完全配不上那孔武有力的孩子。 幸好她这话没说,不然初夏不止是要吐血而已了。 在医院里从中午折腾到下午,时间幸在不算长。蔓蔓没想到的是,就这阵子工夫,自己的妈和谭母好上了。两人赶着年轻人回去休息,合议怎么照顾产后的产妇。 每个人回去都有了话说。 蒋衍牵着媳妇的手,快要当爸爸妈妈的小两口,在今天看了这个一波三折的分娩过程后,两只手十指交叉的更紧了。 季云问常云曦,有没有什么想法。 季老师的目的是,女朋友会不会有了触动因此有了想结婚的念头。 常云曦却是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你去找姚子业做什么?” ------题外话------ 额,卡了……。可能因为脑子里都是女主分娩的情节,囧。所以,接下来就是了。初夏只是个很小的前奏。 【200】双生树 “我只是——” 就他中间这一点小小的犹豫,都足以令她质疑:“你不相信我。” “没有。”他一向优雅而镇定的脸生了慌,双手不由自主地把她肩膀握住,好像很怕她一刻从他手里面如鸟儿飞走一样,握的很紧,“云曦,我没有其它意思。我只是看你好像吃的不多,心事重重,我担心你。子业他是医生,所以我问一下他看法而已。” 常云曦感觉到他指尖的力度,轻轻地眉头微皱,开唇:“我吃的不多,只是我一直食量小,并没有其它。” “你确定?”问她这话,他的指头拂过了她脸庞,带着无比的怜惜。 “我确定。”她三个字如此坚定地吐出来,仿佛吐出满腔心事。 “那你爱我吗?”他喉咙里艰涩地出来这话时,压着稍稍的沙哑。 她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着实地,是在脸上划过了一丝怔疑,继而才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很爱很爱的人,虽然他已经离开人世。而我既然答应了要和你在一起,对你肯定是有感情的。可我,必须在内心里面有一块地方,始终保留着他的存在,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宽容的话——” “他救了你的命,我当然要宽容。我不会和一个死去的人计较,我季云不是个这样小鸡肚肠的人。相反,我该感激他救过你的命。”听到她的说法,他似乎脸上一松,毕竟这是她头次和他谈起她自己过往的事情以及她内心的世界。不然,纵使和她在一起了,他总觉得中间隔着层纱,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触摸不到她。 很自然的,说完这话,他低头,试图在她嘴唇上亲吻。 她刚开始,像是头一低要避开,可最终没有避,他带着温热的有些急躁的唇凑了过来,在她诱人的唇上吻着。触摸之后,发现她的唇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冰冷。他的心底某处开始溢出了火热,希望的火苗团团升起,令他难以忍耐,从一个普通的吻上升到如胶如漆的纠缠。 唇舌撬开,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她口里席卷一切时,她微微颤着闭上了眼,感觉内心那根弦,拉着扯着,是要扯到哪里去,是不是要把她扯成撕裂的两半,她不清楚。 是不是她就此和他在一起了,那个在天上的人会感到高兴? 茫然,如果天上的那个人能回答她该多好。可不可否认的,她体内作为女人的那种激情,正在被点燃。 于是她不禁有些恨起恼怒起那个说她是行尸走肉的男人了。姚子业还真是把她说对了,其实她的内心是正常不过的人,她也想渴望爱,想要温暖,想要人关心。她这样强加给自己的想法,一点都不快乐。但是,姚子业不知道,纵使她真的放开了,她内心深处依然不怎么高兴。她会对那死去的人感到一种罪恶感,伴随她一辈子。 他们的拥抱和亲吻发生在门口,导致楼上的人,从窗口俯瞰下来都能看见。 君爷走到姚爷的办公室,无意间撩开窗帘时,将他们两人看得清清楚楚,过于正经的浓眉一皱:这可是部队的领地,哪怕是老同学,也得先顾忌他作为领导的面子吧。 姚爷见他站在窗口处不动,将正在写的钢笔套上笔套,眉尾略勾:“看见什么了让你这么惊奇?” “没什么。” 君爷这句没什么,却是让他好奇心大发,非要走到窗边去看。这一看,长睐一眯:“哦。” “你像是早有所料。”君爷对他毫不感到惊讶的表情,颇有微词。 季老师和常云曦在一起,君爷不是不知道,但是,和高大帅一样觉得,季云这条情路太难走了。 “只要有恒心,没什么难的。”姚爷轻描淡写。 君爷:“哼。我看那些追你的女人,很有恒心,但不见得有一点效果。” 姚爷被将军,一点都不慌乱,定定地说:“男人追女人,和女人追男人,能一样吗?” 是不大一样,女人,终究是比男人的心,要软一些。尤其是遇到姚爷这种,完全不愁女人缘的。 君爷不再对此事做任何评价了,与姚爷这么多年,看惯了那些女人飞蛾扑火的行为。 指尖搁下窗帘,下面的人似是与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姚爷说回正经事:“中午,你去哪里了?他们找不见你和方敏。” “我和方敏亲自去了一趟血液中心。方敏说她有盯着血液储备情况,我还是不大放心,和她一块去了一趟,找到那里的中心主任。光是要把这些血要出来,放到我们自己单位,都费了点周折。”君爷解释道。 蔓蔓预产期近了。因着她十分特殊的血液,并且,也不可能让人临时再来捐血。因为他必须先对储备血液进行一次筛选。临时捐出来要输入她体内的血液,他怕不安全。 见他防,防到了这个地步,怕是这段期间杨家江家两家太过安静的形势,给逼的。敌方不动,在想什么,比敌方动了,让他们抓,完全两种态势。若不是两个老太始终在美国避祸,狡猾的很,始终不愿意回国,不然早把她们抓了。按照最坏的打算,只能等着两个人自己死。 姚爷想到:坏人往往比好人长命。这场硬仗实在有的打。不知道两个老太有没有天敌。如果有天敌,那天敌活着没有。按照大自然自然规律来讲,应该活着吧。老天不可能不安排天敌灭了这种坏蛋。 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这奇思异想,姚爷自己都想笑。可唇角刚动,生生抿住。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是不可能。比如范淑霞在君爷掌心里写的那个字,与温浩雪提供的说法来说,理应与送玉佩的人有关。 症结在他奶奶那张谁都撬不开的嘴巴。 方敏敲门进来时,就见他们两个默默的,竟然都一声不吭的,使得屋子里安静到像手术室,把她吓了跳,以为发生什么大事。 “初夏怎么样?”有方敏在,初夏怀孕的情况良好,君爷问这话有些漫不经心的多此一举。 “嗯。母子平安。”方敏想到初夏回来后在病房里发的牢骚,咧开嘴笑道,“不过你还是不要去看她了。” “你以为我想去看她吗?”君爷冷哼。 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最好给他滚得远远的,若不是因着是妹妹的死党,他理都不想理。 说回来,初夏这个闹到破腹产的结果,是让君爷心里头有些不爽:“我让你先回来,是盯着她自然分娩的,你居然给她破腹产。” 领导的责怪下来了,方敏小心翼翼为自己辩护:“我请示过姚科的。” 见自己被扯了进来,姚爷也恼。初夏摆明是故意的,他能怎么办。 “有其它事呢?”姚爷问,岔开话题。 方敏向姚爷感恩戴德地竖个拇指,继而对君爷笑道:“陆科,伯母要我告诉你,说让你今晚回家做饭,她今晚不回去了。” 君爷一愣:“我妈什么事?” “初夏不是生了吗?伯母现在在病房里帮忙。”方敏耸耸肩膀,爱莫能助。 感情他妈是想在妹妹生之前,先拿初夏练练手。君爷顿然无奈。 姚爷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邀请道:“不然,都到我家里吃。” 结果君爷给他一个冷眼:“就你家那个厨房!” 那个该死的姚家方太厨房,现在都成了陆家会做饭的人心里一根拔不了的刺。 姚爷倒也大方:“不然出去吃好了。” 君爷一眼洞穿他的心计:“不好意思,没人给我提供一分钱的话,我不会出去吃的。” 如此下来,逃不了今晚掌大厨的命。谁让他妹妹现在大腹便便,而家里除了他和她之外,如果让他妹婿做饭,不是妹婿不肯,相反,蒋大少绝对积极响应,只是拿出来的菜绝对是扔给路边的狗,狗都不愿意看一眼的。 这炒菜做饭,真是得讲究天赋,有人一辈子炒菜,炒的就是忒难吃。说是会做饭对自己好,最少自己饿不着,可君爷怎么想,似乎都不是这回事。好像开车一样,会开车的,总是最终变成当别人免费的柴可夫斯基多。 到了傍晚,怕家里没菜,君爷路过菜市场时,又买了点食材再回家。 刚到家门口,即听见屋里传出弟弟陆欢大呼小叫的声音。 “生了?!”听到初夏生了个大胖小子,刚回家的陆欢巴不得马上冲出去,去看初夏生的小孩长什么样。 见弟弟都这副模样,蔓蔓足以想象明天早上,初夏的病房肯定如她所想的成了动物园。 君爷拎着菜篮子推门进来,冲到门口的陆欢刹住了脚。 “哥,你回来了。”陆欢随机应变的快,瞅住大哥手里的菜篮子,问,“妈呢?妈让你先拎回来的。” “妈今晚没有空回来。”君爷吐出一口长气。 “那今晚我们怎么吃?”陆欢问,“出去吃吗?哥,出去吃,你还买菜做什么?” 他这聪慧过人的弟弟,是不是脑袋突然卡了。君爷的拳头捣往陆欢小朋友脑瓜上,修理修理。 被大哥教训了的陆欢,脑袋果然是转过了弯来:“哥,你今晚做饭啊。” 他做饭是值得很夸耀的事吗?君爷的手再往弟弟脑瓜上捣。 被修理了两次的陆欢,哭爹地跑到姐姐身后,不敢吭气了。 蔓蔓见弟弟都被修理了,也不敢吭声。 君爷大人的厨艺很好,但不代表,君爷就喜欢做饭。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 三个人,蔓蔓、蒋大少、陆欢,都坐在客厅里,不敢随意动作。 厨房里不时传来,有节奏的,美妙的,应是在做饭炒菜的声音。可谁都不敢去偷窥一眼。 说起来,蒋大少并没有吃过大舅子做的饭菜,问老婆:“大哥不会把糖和盐放错吧?” “姐夫。”陆欢对蒋大少这话忍不住翻白眼球,“世上只有你会把糖和盐放错。像我爸和我,至多是把味精和盐放错。” 蔓蔓听到弟弟这话,更是无语了:“把味精和盐放错,不叫放错?” “当然不一样。姐姐,你这次给姐夫辩护肯定要输给我。”陆欢胸有成竹拍拍胸膛说,“你想想,味精和盐,至少都是要放进同一个菜的。可糖和盐不是。” 蔓蔓哑然:…… 想来她这个厨师从没有研究过这个,还比不上她弟和她爸的错误认识深。 到了七八点,君爷新鲜出炉的菜,千呼万唤始出来。 众人齐齐摆好桌子和碗筷,刚想张口大吃。 门铃响,三个没做饭的,早已饥肠辘辘,饿死鬼投胎似的,夹了菜和饭往嘴里塞,充耳不闻。洗手出来的君爷冷冷的目光从他们三个脑袋上扫过:莫非还得他这个厨师去开门? 蒋大少踢了脚小舅子的椅腿:没法,这大舅子做的菜太好吃了,他一时停不下口。 话说,这陆家基因真是好,一下出了三个大厨。或许将来他老婆生的小娃,有一个是大厨,他都是赚了的。 陆欢悻悻地离开餐桌,一边手里依旧端着碗筷,拿筷子指着蒋大少说:“姐夫,你留只螃蟹脚给我。” 君爷做饭不像陆夫人,不会做多,是定量做的。所以,不抢的话,肯定吃不到。蒋大少倒是不会忘了老婆,被小舅子提醒后,立马先拿了只蟹腿敲开了,勾出里面的肉喂老婆孩子。 见他们小两口,拿他辛苦做的菜在他面前唧唧歪歪的,君爷的脸色当然不大好看。 “哥。”她哥的小鸡肚心眼,蔓蔓早有深刻认识,抓了只蟹黄搁进她哥碗里。 蒋大少紧跟其后,给大舅子碗里夹了块鱼肉慰劳今晚大舅子下厨。 这还差不多。 君爷的脸色稍缓。 这头陆欢打开门,被屋外姚夫人率领的一大批人马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干妈?”陆欢潜意识里感觉不太妙。 姚夫人这会儿杀过来,是不是太巧了些,刚好他哥做饭。 陆欢小盆友的猜测宾果了。不经意耳闻姚爷提及君爷会做饭,姚夫人肯定要来看看。借口早拟好了:“你妈,说准备好了面什么的,让我今晚带人过来一起做面塑,明早可以玩,可以吃。” 陆夫人这个做面塑的主意,是由于女儿曾做过一个给陆老头,想必女儿喜欢玩这个东西。刚好过节日,弄点,大家都热闹热闹。 “可我们没有吃完饭。”陆欢艰难启齿,一面看面色不佳的大哥。 “没事,你们吃,我们在客厅里坐着,等你们。”姚夫人哪会管干儿子是什么脸色,兴致匆匆挤进了门。 蔓蔓都好奇,转个头,看干妈带了多少人来看她大哥这个热闹。姚夫人那点小心思,谁会猜不出来。这一数,紧接姚夫人之后,是姚家两兄弟;再之后,赵家一家;赵夫人,将云姐都拉来了;最后,陈孝义不知怎么被姚爷拐了过来。 好家伙,这帮看热闹的人马,集结了十人以上。 君爷的脸,黑得像顶了个大锅盖。 耳听,小东子小盆友,跑到舅妈舅舅中间,得到了一块赏识的咕噜肉,一边小嘴巴嚼一边小嘴巴夸:“嗯,比我妈妈做的好吃。比舅妈做的,不差。——舅妈,不是你做的菜吗?” “小孩子吃东西就吃东西,不要说话。”君爷黑着脸斥。 小家伙绝顶聪明的脑袋瓜,立马意识到这肉是谁做的了,一张小嘴巴诧异地张开。蒋梅赶紧冲过来捂住儿子嘴巴。君爷再怒起来,是要拎起她儿子打屁股了。 只有姚夫人这个做干妈的,天不怕地不怕,过来调侃干儿子了:“陆君,你妈都说你做饭比她做的好吃,来,让我尝一口。” 坐在君爷身边的蔓蔓,听到姚夫人这话,立马将椅子挪开几分。她哥听到这话不得炸! “这饭不是我做的。”君爷厚起脸皮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是谁做的?”姚夫人不大相信干儿子竟然会耍赖。 君爷是顶级腹黑,耍赖这种伎俩,早已轻车熟驾:“还能是谁?当然是囡囡和她老公。” 亲耳听着皮球踢到了自己身上的蔓蔓小两口,嘴里都嘎吱咬了下筷子。 “囡囡,是你做的吗?”姚夫人手搭住蔓蔓的肩膀。 蔓蔓不想替她哥挡这个架都不行,她倒不是怕她哥怒,是怕她哥要“哭”。好吧,这会儿她真是心疼起被人逼宫的君爷,面对姚夫人的问题点了点头:“我和阿衍做的。” 媳妇说什么,蒋大少向来听什么,遵从行事就是,跟着点头:“我和蔓蔓做的。” 陆欢小盆友一见形势逆转,眨巴着眼,闭住声音只管吃饭。毕竟他以后需要继续蹭他哥的饭,这会儿得罪光了他哥没有好处。 姚夫人见桌上他们四个人齐心协力,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来抓个现行的,但是,能看到蔓蔓替君爷挡驾这一幕,倒也觉得值了,笑呵呵地拍拍他们两兄妹的肩膀:“好吧,你们吃。” 危机解除,松解浑身紧绷的肌肉,君爷回头是看了看妹妹,冷眸里的光意会不明。 陆家人吃饭,客人们坐在客厅里,自己先玩了起来。 “对了,爸和爷爷不回来吃吗?”陆欢吃到快饱了,才不厚道地想起还有两个家人。 “他们想着妈不在,所以没有回来,应该是的。”蔓蔓说。 以陆司令和陆老头的消息网,这点小事不难传进耳朵里,可他们两个可能都没有料到,今晚君爷真的会回来做饭。 话刚这般说,陆老头和陆司令,还真是果断地杀了个回马枪。 君爷这会儿都得庆幸,妹婿和弟弟都是饿死鬼投胎,桌上的菜,全数都被扫得一干二净。陆老和陆司令回来时,连个菜渣都抓不到。 “谁做的饭?”陆司令不甘不愿的,想是不是借口在外面没吃饱。 君爷一扫自己的爸和自己的爷爷两张狡猾的面孔,十分淡定地使出杀手锏:“高血压的,有年纪了的,晚上更要吃的少。” 陆司令和陆老头立马没了气。 吃完饭,蒋大少带着小舅子,两人在厨房里当起洗碗工。其他人,都在客厅里泡茶吃瓜子。 见今晚来了这么多客人,陆司令也高兴,坐在中间,把小东子抱在自己膝盖头,逗了会儿。 可小家伙是个小大人,不喜欢被大人逗着玩了,不乐意地说:“舅妈都有小孩子了,比我小,比我好玩。” “是啊。”陆司令想到自己即将升任为姥爷,也兴奋,所以在今天听说初夏已经生了,一样激动了一把。 话到这里,云姐问:“孩子取好名没有?” 取名这个事,陆老头自来到大儿子家后,一直落力在办。先是征询了老家那批长辈的意见,又在圈子里过问了许多行家的建议,可林老那对夫妇对他说,既然有个取名大师黄济儒在,为什么不找他呢。找黄济儒的想法,其实,他和蒋家的公公婆婆,都是一致的意见。只可惜,这黄济儒似乎很不好找。为了这事,蒋母和蒋父,都搭车亲自前往黄家老家,请黄济儒出山。 按照大家的想法,请黄济儒能请的动的,可能还是需要靠蒋大少本人。但蔓蔓要生产了,蒋大少不可能离开。 蒋衍实际上,已是写过两封信过去,可是都石沉大海。后来才听说,原来黄家地方,不知是修路什么的,邮件寄不到。至于电话,黄家自己没有安,反正黄济儒不听不接的。 云姐听陆老头说了一通理由,却是很能体会到陆家在这件事的重视,想必,陆家对这即将出世的两个孩子,都抱了莫大的希望。 小家伙听旁边他们大人说话,一知半解,只听说是要为舅妈的两个小屁孩取名,举起小手说:“不是名字都想好了吗?叫南南和西西。” 众人不是没有听过蔓蔓准备给孩子取的这个小名,发出一串不知如何形容的笑声。这名字,当小名叫着还可以,当大名,肯定是不行的。 蔓蔓悻悻然。 小家伙似乎能体会到舅妈沮丧的心情,走过来偷偷牵住舅妈的手安慰。 蔓蔓低头,拿手捏了把小家伙的脸,可心疼了这遭人疼的孩子。 接下来,姚夫人从陆家冰箱里取出陆夫人准备好的面团,端出来搁在桌上。每个人,兴致勃勃地玩捏起来。 小家伙坐在舅妈身边,边捏面塑,边向舅妈高密一些不为人知的新闻:“舅妈,我告诉你,我那小表姑,谈恋爱了。” 彭芳? 蔓蔓这刻,才意识到彭芳今晚有来,只是都躲在别人后面,像是不想被任何人注意。同样,陈孝义也是躲在人的背后,把自己全身藏起来的模样。两人之间鬼鬼祟祟的,让人想不起疑心都难。 蔓蔓莞尔,答:“那是好事。”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留意了下姚子宝。见着姚子宝没事人似的,可能姚子宝的那颗心,还是吊在她妹妹身上。 佳静过年后要回来复课了。蔓蔓一时这心情也不由复杂起来,捏着手里的面塑显得心不在焉。 除了她,其他人,都一样,有些是被拉来,心思并不搁在这面塑上面。有一些,倒是为了出气似的,一门心思钻研在面塑。于是,捏出来的作品,参差不齐。 看到有人比他这个小屁孩捏出来的玩意儿还丑,小家伙得意地将自己捏出来的小狗摆到桌上:“我不是倒数第一。” 众人听到他这话:囧。 各位大人显示出了亚历山大,输给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没面子。 像本身是艺术家的蔓蔓、赵夫人之类,再怎么糊里糊涂地捏,都不会差。相反,不是艺术家那些,可就悲催了。接着,有人发现,越用心捏,反而捏的是四不像,越捏越丑。 陆欢最终将自己捏出来的只有两条腿的青蛙一扔,卖起萌:“我这是进化中的蝌蚪。” 姚夫人等人,笑得花枝乱颤。 姚子宝捏出来的是个机器人,本来他想捏变形金刚,可怎么努力,都只能捏出个最原始的机器人。好歹,大家看出是个机器人。 像两爷,就惨了。姚爷捏出来的把菜刀,被认为怠工。君爷捏出来的孙悟空,肯定不像孙悟空,被叫做减肥了的猪八戒。 这里面,作品做的最好的,反倒不是蔓蔓。而是蒋大少和陆老头陆司令,三个人合作的一副群生像,是把今晚上的人,都给简单塑造个形廓出来了。 “怎么不把你媳妇的两个孩子,也给捏出来?”赵夫人笑叹这作品的美中不足。 “我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蒋衍笑说。 赵夫人一愣,看向君爷,才知道原来君爷将孩子性别的事都瞒着家人,不由啧啧:连这个后门都不开,真是陆家人铁的作风。 众人玩了两个小时,累了,陆司令却突然来了激情,要亲自开车去接老婆。 目送父亲走了出去,蔓蔓来到窗前,忽然,看见路上那灯光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飘。她仔细眯眼看了会儿,不敢确信是什么。 紧接,是她弟弟在后面叫了句:“下雪了。” 下雪? 原来是雪。月儿眼吃惊,又是喜悦。 南方人,从没见过雪,看到雪的惊喜,不言而喻。她穿了外套,就想下楼先去看看究竟,近距离接把雪感受下。蒋衍连忙扶着她。 众人看到她心切的模样,各有各的感慨。 “说起来,囡囡是北方人血统,但是从没有在北方长居过。”姚夫人说。 在北方,雪已是不稀奇的事,甚至很多时候,成了恼人的大事,比如雪太大会导致封路,融雪会路滑,老人小孩一旦摔跤,那就是骨折,归之总总。所以在北方人眼里,南方人对于雪的兴奋,好比内地的人第一次看海一样,充满不可思议。 君爷缄默,脸上很沉很沉:她回到他们家了,可是,又好像没有真正回来。 “明天上雍和宫吗?”云姐问赵夫人意见。她们不迷信,但是在家闲着没事,想去看看热闹。或许雍和宫有什么文化艺术活动。 赵夫人想了下后说:“看囡囡要不要一起去。” 蔓蔓和老公一块走到了楼下。蒋衍怕她冻着,是把她搂着,并肩站在了院子里。蔓蔓伸出手去接雪,感觉凉飕飕的一点,滴到掌心,又瞬间浸化了去,什么都捉不住,比起雨更捉不住。雨水,好歹能在掌心里形成一点水洼。 夜里看不清飘雪的景象,蒋衍感觉到她失望,呼着热气的嘴唇贴在她耳畔说:想看雪,真正的雪,等孩子出生后,我带你去东北看看。 靠在他暖烘烘的胸窝口,蔓蔓点头又摇头。其实,她该心满意足了,有这么好的老公,现在自己的家和事业,都经营的很好。人是不能太贪心的。 两个人在院子里又站了会儿。客厅人多,现在这里单独他们两个人,清静多了。而且蔓蔓窝在老公怀里,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突然升起个奇怪的念头,或许,雪这种东西,就是故意让两人贴在一块老天爷给制造的机会。 可没过会儿,她这和老公的粘腻被弟弟打断了。 “姐,姐夫,我哥让你们上去,会伤风的。”陆欢嚷嚷。 她这个哥,说白了,管得太严。 蔓蔓摇头丧气,好不容易在雪中浪漫一回,就这样匆匆结束了。爬回到楼上,刚好听赵夫人问她去不去雍和宫。提到雍和宫,蔓蔓骤然想起了上次那个自称从五台山来的和尚。 这位从五台山来的大师,这一刻,正被古管家带着,走进了宅邸面见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 “金大师。”老夫人对大师,饱含敬意地称呼。 “贫僧也未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在有生之年遇到古夫人。”金大师向老夫人揖礼。 老夫人脸上宛如槐树表皮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发自真心的笑与感慨:“是许久没有见了。我这把老骨头能活到现在,我自己都不信。” 听到她这话,金大师道:“贫僧出来时,倒是有听嘱咐贫僧出来的师傅说,贫僧此次来京,或许会遇故人。刚好前段日子,贫僧在京城内游走化缘时,有幸在雍和宫外头,遇到了一个身戴玉佩的年轻女施主。那玉佩,正与古夫人委托我寺庙中僧人打造的玉佩一模一样的样式,虽然不是原来的那块玉佩,但是已让贫僧萌生想法,古夫人即使不在了,这女施主,或许即是古夫人留下的后代。” 对于他这个夹杂着质问的问题,老夫人并没有回答。 古管家见缝插针,给金大师上了杯热茶。 老夫人见金大师喝上了热茶,不疾不徐地开口:“这次,我找大师过来,是有事要再请教和委托大师。” 说罢,古管家依据她的命令,从一盘的架子上,捧起一盆花木,双手毕恭毕敬地放置到了金大师面前,然后,将花木上面盖的布揭开。 金大师看着这花木熟眼,后记起是怎么回事,讶问:“此株,莫非是以前夫人从寺庙中剪下的那枝双生树枝条栽成?” “原先,我都以为将它栽了几十年,精心培育,没给它少浇肥少浇水少换土,它依然不死不活的,不长叶子,怕是没救了。写信问你师傅,你师傅称生死有命。可没想到,近期,寒冬来,它却是长起了叶子。”老夫人说着这话,人生一口无尽的嘘声,有些事是怎么自己都掌控不住的,哪怕是她再有能力,比如说当年她老公出轨。 “这个——”金大师笑说,“我想,那应该是喜事将临了。” “嗯。”老夫人重重地点个头,可以说对那未出世的两个孩子,她本来都还不抱希望,直到这树长起了叶子,是否代表着,她煎熬这么多年,终于要有个结果了,“所以,我想,让你将这树带回去寺庙里,算是我一个还愿。然后,有请大师,转告我向你师傅提出的请求,能否再帮我打造两个玉佩。样式,我都准备好图纸了。由我的人带齐东西,和大师一块前往五台山。” “这个不难,贫僧定尽力而为。”金大师一口答应,无半点托辞。 可以说,他这次奉命出来化缘,终于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老夫人看着他出去后,忽然摸住了胸口的地方。 古管家见着,忧心忡忡走上来:“夫人?” “没事。”深吸口气,叫住他不用喊人,唇角慢慢地扯出的优美弧度,能见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我这条命,定是要比那贱人活的长的。” …… 黄家老家离城里远,蒋母和蒋父只能坐火车前往。 老夫老妻了,加上前段日子一直为儿女的问题产生分歧而冷战,近些天来,随着蒋母的妥协,几十年的夫妻关系总算有所转好。这次,算是夫妻同心协力,去为子孙后代办这事。然而,一路上,蒋母又是提起被关的大儿子,嘴上管不住:“你这个当爸的,也真是够偏心的。阿飞都这个样子的,你还偏着阿衍。” “我那哪是偏着阿衍。阿飞做错了事情,本就该受到法律的严惩!”蒋父对大儿子一步步错,一路错到底的作风,是失望透底。 “没错,阿飞是该受惩处,可是,你和阿衍就不能想想办法,让他在这边服刑也行,为什么偏是把他打发到南方的监狱去。”蒋母会看不出小儿子的心思吗。 “我觉得阿衍这主意挺好。”蒋父不以为然,这不是偏心不偏心,“你也不想,阿飞在这边服刑,还处处给阿衍心里添堵,搞得他们兄弟,以后老了,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仍反目成仇吧。让阿飞去南方,换个环境,心情开解了,对谁都好。” 蒋母皱着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应说她对这事心里也没个底。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心疼这大儿子,有点不甘大儿子落到这个地步,让她之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两个人下了火车,打了辆车,到黄家老宅。这里,现在黄家人基本都也是搬迁了,搬到大城市里面住。只有黄济儒不留恋大都市,非要返璞归真。对这个舅子,蒋父实际上一直钦佩在心。可惜之前一直没有机会没有借口能来探探不喜欢任何人拜访的黄济儒。 结果,风尘仆仆来到黄家老宅门口,一看,大门紧锁,都不知道锁了多少天了。 【201】临产前的支开,全家福 “有说是去了哪里吗?”蒋母拉着黄家老宅的老邻居问。 “不知道,都走了有一个多月了吧。我们都还以为他这是去寻找亲戚了。”邻居说。 蒋母蒋父诧异不已。按照邻居这个说法。黄济儒离开老宅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谁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现在别说他们要去哪里找黄济儒,光是黄济儒离家后有没有事,都成了问题。 蒋母与黄济儒接触不多,但是,对黄济儒这个兄弟是打心底里爱戴的,因为黄济儒是黄家里最出色的子孙。如今若是黄济儒出了事,她不敢想象。急忙是到了村委会,打电话联系黄家在世的长辈们。 黄家人得知这个消息一样很震惊。要知道,他们也都是至少半年以上没有和黄济儒联系过了。只因这黄济儒脾气太怪,连自家亲戚都不爱求上门。 蒋母得知黄济儒都未住在其他黄家家人里,心想这可怎么办,莫非得报警。 蒋父陪着她,上了公安局,报告情况请求协助。 如此一来,黄济儒的失踪,成了确凿的事。 蒋衍在家里接到蒋父的电话,说是自己舅舅黄济儒失踪了。失踪的日子据黄家的邻居回忆,蒋衍自己掐指一算。 如果他算得没错。他给黄济儒寄出的第一封信,理应寄到黄家的那封信到黄家的时间,应该是黄济儒失踪的那天前后。 “阿衍。”看老公心事重重,蔓蔓走过来问。 今儿是正式的腊八了,众人都在家里吃腊八粥。陆夫人昨晚回来后,又带了个好消息过来,说杜儒霖经观察没事,昨晚上,已经送回初夏的病房了。 蒋衍没事儿人似地将她一搂,道:“走吧,吃完腊八粥,想去哪儿玩?” “赵夫人约我去雍和宫看热闹,我不大想去。”蔓蔓说。 后来赵夫人自己想,大腹便便的蔓蔓,去热闹的地方游玩并不合适。 蔓蔓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和老公坐坐。可是昨晚下了场雪,不大不小,搞得今早太阳一晒,融雪路滑。她想出去,都要再三考虑。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喝粥。陆欢将昨晚上众人做的面塑,拿出来给母亲看。陆夫人一边看一边微笑地点头。接着陆司令问及今早家里人都有什么安排,难得他今天休息在家,是很想全家去照一张全家福之类,因为接下来下一代都要出世了。 父亲大人发令,众人定是全力要配合。陆欢立马打电话推拒了姚子宝的邀请。本来这兄弟俩是想去科技馆玩玩,据闻那里有新展览,然而少去一次无关紧要。 君爷打电话回单位询明情况,若是情况允许,会抽出一点时间来达成家里的愿望。 “爸呢?”陆司令问起陆老头。 “爸今早大早的,被小叔接走了。他们孩子从美国回来,全家去踏青。”陆夫人说。 这个正常的。陆司令是日理万机的大儿子,陆贺栋相较起来,工作比较清闲,最重要的是,陆贺栋比自己大哥陆司令性子显得较为活泼,鬼主意多,家族里什么活动都是陆贺栋来构想来组织。陆老头,当然是跟着爱玩的小儿子走。要是留在大儿子家过节日,八成得闷死。 陆司令悻悻的。自己的确算不上个好儿子,没能给老头子带来什么娱乐节目。 蔓蔓对老头子做的决定,能理解。这家里,她和她老公不提,除了她弟弟陆欢能卖萌外,一个个基本都是锯嘴的葫芦。 陆司令带头的家里活动,说实话,大家都不指望。每个人都想着,八成一路都是闷着去,闷着回来,最多不过一两个钟头能返家。于是,陆欢小盆友深思熟虑下,又反悔了,打电话给姚子宝让等自己。君爷对单位里的人也说:我等会儿就回去,你们好好给我干活。 见两个儿子都这种反应,陆司令想,幸好还有个可以指望的女儿和女婿。转过身一看,女儿女婿已经在商量,照相后去哪里顺便兜风。 陆夫人见老公整张脸都气得青了,连忙将他拉进屋里,给他挑件合适的衣服。毕竟这是去照全家福,至少衣服不能邋遢。 “孩子都长大了。”陆司令长吁气短,感觉一下子自己能老了好几十岁,都比得上自己的爸了。 陆夫人拿衣服在老公身上比划着,听到老公这句沮丧的话,笑:“瞧你说的,我们养孩子,不就是指望他们长大吗?” “可心里,我总想着他们是孩子,还是那么小。”陆司令用手,举着当年两个儿子只到自己膝盖头的个子高度,回味无穷。孩子还是小好,多乖,能整天粘着父母,哪像现在,一个个自有自己的世界。 “我们的儿子女儿,算是好的了。”陆夫人是很容易满足的,比比其他人家成家立业半年一年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回家一次的那些孩子,陆家的孩子,最少,是和他们夫妻住一块。 陆司令知道老婆说的都有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展翅高飞的,难道做父母的能抑制他们飞?然而这做父亲的心里每想到这失落落的,不知道自己父亲陆老头,是怎么迈过这道坎的。 给老公换了衣服,打了领带,陆夫人自己给自己稍微上了点淡妆。 陆司令在老婆梳妆打扮的时候,站在老婆身后,笑眯眯地说:“你看我都老了,你怎么看,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 陆夫人窘,回头先看看孩子在不,一打老公的手背,道:“我人都人老珠黄了,哪能和以前比。你把我和以前比,岂不是我以前也是这个样。” 陆司令呵呵呵笑:“那哪是。要不,把你以前的照片拿出来,给孩子们都看看,让他们说,是不是我说的有理,还是你说的有理。” 陆夫人窘迫羞加,背过身:“不和你说了。” 陆司令握住老婆的肩膀,左左右右,对着镜子里的老婆,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一次,他是在找自己女儿和老婆长得相似的地方。发现无论这眉毛,嘴巴,鼻子,都是很像。说:“囡囡现在养胖了些,是愈来愈像你了。” 这话,陆夫人中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再看。其实,她自己小时候,常常觉得有点儿奇怪。她长的不像其他杨家人。比如杨乐儿的五官,与她相差甚远。后来她听说,杨家她那些叔伯,有部分,都是抱养来或是从其他亲戚过继的。说不定,她爸,都是不知从哪个地方抱来养的孩子。杨老太对这事捂的很紧。 追踪自己可能有其他老祖宗的事,陆夫人本人并不感兴趣,并且,若真是一早有这方面的疑虑,她爸妈临去世前,应该嘱咐她或是与她说清楚,可是都没有,说明她爸妈,对这事根本不想她追究。既然与杨家不亲,最多少回娘家。自从跟了自己老公离开后,她是鲜少回杨家。自己爸妈去世后,回杨家的机率基本为零了。 一代一代,她妈生下她,她又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到现在女儿都要生宝宝。日子过得不仅飞快,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所谓认祖归宗这种事,远没有赚钱来的重要。哪怕认祖归宗,更多人,冲着利益的目的,实在让人唏嘘。 陆夫人想了这么多,感觉自己像片叶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唯有同舟共济的老公是真实的,其它,都是虚假的。 都老夫老妻了,学年轻人的激情,有点异样。陆司令和老婆,就这么静静地交握着手,好一阵,回味的是夫妻间这么多年长久的艰辛与磨难。同甘共苦,不是每对夫妻都能做到的,而他们做到了,已是人生里最可贵的事情。 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他们一路走来,觉得就是最普通的,过好每一天的日子。三餐吃得饱,衣服穿得好,房子不漏水,个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看起来容易,实际最难。 小儿子打开门,探进个脑袋瓜,对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打趣道:“爸,妈,你们太不厚道了。你们过节想自己过两人世界,早说。害我们一群人都在外面等。我们又不是不开放的孩子。” 陆司令当即折回去,学大儿子,在小儿子脑瓜上捣拳头:“一家人,没有孩子行吗?” 陆欢小盆友接受了父亲大人这一拳教训,哭爹地跑了回去,一路喊着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打扰爸妈好事的孩子了。 陆司令听着小儿子的卖萌,咬牙切齿的:“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怎么愈来愈长不大了!十八岁了,才撒起娇,像什么!” 陆夫人笑:“他那是他姐姐回来后,性子才变的。” 也即是说,现在的陆欢能变回小孩子,都是蔓蔓这个姐姐给宠出来的。 对这事,陆司令哭笑不得,总不能叫做姐姐的蔓蔓不疼弟弟吧。说起来,蔓蔓与弟弟的感情,比起与哥哥君爷的感情,要融洽得多。 “那可不一定。”陆夫人道,有做孩子亲生母亲能看到别人看不出来的看法和心得,“你忘了,很小的时候,囡囡已经很紧张她哥了。她哥要是摔了什么的,她比谁都哭得厉害。” “可你看他们两个天天几乎吵的。”陆司令每次介入儿子女儿的纠纷中,都忒感头痛。 一家人准备齐全,跟人家借了一辆比较大的商务用车,全部人坐在一辆车上后出发。 过节日,街上张灯结彩,尤其是饭馆,生意热闹非凡。杜宇要陪刚生产完的老婆,没空回【画饼充饥】,全是王学斌一人张罗。王学斌说,早在一个星期前,定位的电话已经络绎不绝。今天的生意,必定又是会创下营业额新高。说回来,陆司令,还从未光顾过女儿的饭馆。 “中午到【画饼充饥】吃吧。”陆司令想都没想,下了这个命令。 众人愣。蔓蔓最愣。 不是不欢迎父亲光临她饭馆,只是今天人这么多,一家人到饭馆去吃明显不大合适,不清净。不过想到父亲日理万机的,难得有这样一个时间。蔓蔓深思后,给王学斌打了电话,让他尽可能在中午时分腾出个包厢来。 可是,陆司令却说:现在提倡节俭,包厢不合适。我只是想像平常人一样去你饭馆里坐坐,吃个家常菜。 听到父亲这话,君爷回了头:看来,还是老父亲想的仔细。现在什么政策,到处提倡勤俭节约,去吃包厢,给人抓着,只怕妹妹的生意给人揭出来。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被一些讨厌的苍蝇骚扰,也是很遭人烦的。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蔓蔓答好,马上又与王学斌通了趟电话。 于是一行人先来到了照相馆。这是一家坐落在街头巷尾的照相馆,小小的,门面狭窄。孩子们,都不知为什么陆司令偏要找这一家完全不出名的小照相馆。 还是陆夫人了解老公。这里开业的老板,八成当年与自己老公有什么交情。果然,老板是个退伍的享受国家勋章和待遇的残疾军人,坐着轮椅,但不要想,他这是落魄了,才沦落到这里开家小照相馆度日如年。相反,这个老板自己是有大产业的,不过现在退居大公司幕后了,闲来没事,玩起摄影的业余爱好,又不想被人扰了清净,非要把店面开到这里,故意将门面装修的落魄,不惹人注意,图个安静舒适。 “马营长。”陆司令与坐在轮椅上穿军装的军人握握手。 马营长笑看他,和他一家子,道:“这都是你儿子女儿?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没有女儿。” “这个——”陆司令瞅瞅蔓蔓,“说来话长。” 马营长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不便过问,就不再过问。问了他们来做什么后,马上让他们先坐下喝茶,自己先进照相间里摆弄背景和工具,待准备好,让他们进去拍照。 君爷拿着茶杯,低声问父亲:“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他那条腿,不是被炸弹炸的,是被垮塌的桥梁砸的。”陆司令哑着声音说,“你见过他,可能是因为白队给他处理过伤腿。当时他一受伤,我命人赶紧将他往白队那里送,结果腿还是没有保住。” 退伍后,能开大公司,当大老板,又有如此闲情修养隐居起来,都足以说明这个马营长,之前在部队里,能力绝对不会差,应该是陆司令有意培养的干部。这个断了马营长部队生涯的意外,说是马营长纯粹自己运气不好,说不过去。陆司令当时狠狠惩处了在场指挥官,不惜将对方都给得罪。 陆司令的脾气,有点像亮剑里面的主角,偶尔耿直过头,少不了和人结下梁子。为此,陆司令的人生也是一波三折,颇为艰辛。 蔓蔓在旁慢慢地听,父亲是个官,可父亲一路走过来的艰辛,走过来的痛楚,好像现在,她才能听到一点点。平日里,陆司令都把愁苦放在心里面。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温世轩。两个父亲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是没有相似之处。都是心肠善良的,都是力所能及想让家人过得好,自己吃点苦都没有关系的。 伟大的父爱,在这两个父亲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蔓蔓算是个幸运儿了,有这么好的两个父亲。 马营长准备好,让他们一家子进来。背景选择了古香古色的,中国传统的四合院子。马营长建议他们,陆司令和陆夫人作为父母坐在前面的椅子,其他儿女站在椅子后面围成个半圆,看起来错落有致,长幼有序。 照相前,蔓蔓拿了把梳子梳了下头发,心情有点紧张。这次不同和老公自己照结婚照。那时候,自己想怎样都行,老公又是自己选的。这次全家福,她是有真正要被拉入了陆家里的感觉。自己亲生的爸,自己亲生的妈,还有兄弟。 明明,已经回陆家,和陆家人相处了这么久了。可是,在这时候,她还是会回想起南方那个老家,那间小小的杂货铺,温世轩那张脸。 两边家人,都是她不想失去的。 “姐,你好了没有?”陆欢敲门,进化妆间问。 蔓蔓忙把梳子搁下,点点头。 走出来,她被安排在中间,一边站着自己老公,另一边站着自己的大哥。隔着大哥,弟弟陆欢向她挤挤眼:“姐,你照相都紧张吗?” 蔓蔓是很少照相,很多女人爱现,但她并不喜欢。 “好好站着。”君爷把弟弟伸过来的头推回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妹妹站在身旁周身紧张地像拉满的弓,让他都不得为之紧张了起来。 陆欢耸耸肩膀:“回头,姐夫给姐再买个苹果,拿那个整天在家里自拍,以后照相就不用紧张了。” “买苹果,容易。”蒋大少张口就是答应,为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蔓蔓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瞪眼:“浪费!要买,也得支持国货!” “姐,你说买小米?你爱国情操这么高,爸听了定高兴。”陆欢有一句没一句,反正停不下嘴。 陆司令对小儿子的话不苟同:“你姐本来的爱国情操爱国意识都很高。开饭馆,解决了国内多少人的就业。一句话,比你们几个都强。” 未想当官的老爸将自己的事业提高到这种觉悟,蔓蔓大囧。 两个儿子和女婿,都被父亲批评比不上女儿,囧囧有神。 马营长在旁,早就拿着照相机,帮他们一家人拍摄了。正规的全家福要照,但是,像这种家人里头的日常互动,显得更为灵动,真情流露,抓拍下来后的感觉,肯定更棒。 最终,陆家一家人,肃起脸,在马营长指挥的“茄子”下,咧出一个个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笑容,总算将这张全家福照下来了。 如今,都是数码相机,马上可以出照。拍一张照片都能满头大汗的陆家人们,回到茶间,坐下歇气。几个人正解了领子的衣扣和外套,懒洋洋地斜坐着。 照相馆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听姚夫人欢喜的叫声:“哎呀,还真是都在这里。我就说,老陆要拍照,定是要冲这里来,没错吧。” 陆家人只得匆匆忙忙地全部直起腰来,看着姚家四个人鱼贯而入。 陆司令看到姚书记都出现了,一怔:“怎么了,这是?” “怎么?只准州官放灯不许百姓点火?”姚书记进来后,冲着老邻居老战友老朋友一家斯斯艾艾地笑。 蔓蔓看着姚书记这个笑,真是与姚爷很像。姚书记年轻时,定也是美男子一个。回想到那个像绅士的姚爷爷,这姚家的外相基因,实在是太好了。也因此,当她今天在大白天,突然发现,姚子宝脸上的痘痕,似乎有了消隐的迹象,露出了本来姚家美男子的一些端倪,好比小荷露出尖尖角,显得特别清新。 姚子宝是姚家的孩子,父母长得好看,轮廓骨骼,本来就不差,只是一直被青春痘困扰。可谓是阴差阳错吧,在他被林佳静甩了的军训期间,本是该倍受煎熬的他,不知怎的,晒黑了一层皮肤脱皮后,这青春痘,居然是开始好转了。按照他哥姚爷的说法,怕是将以前身体里面积聚已久的毒,借这个机会排出来了。 正因为如此,今天姚夫人趁着陆家出来照全家福,提议自己家里也照全家福时,一直不肯面对相机的姚子宝,点头同意了。姚子宝今天是把眼镜都取了下来,换上了隐形眼镜。 斯斯文文的气质,穿起白衫来风度翩翩的公子貌,极像他哥姚爷和姚书记。 蔓蔓都心里惊奇:如果这姚子宝再过段日子,脸上疙瘩都长好了,想变成第二个姚爷,都不会不可能。眼看经过军训后,这姚子宝的身高,开始和她弟弟一样,有了再度拔高的趋向。 马营长见姚家来,马上推着轮椅出来,笑着招呼道:“今天大过节的,真是吹风了。都往我这里刮,是不是?” 姚书记亲自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慰问:“小马,近来身体怎样了?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的?” “有什么算困难的。我现在不缺吃不缺穿,钱一大把,说实话,比你们两个老首长过的还要舒服。”马营长挤眉弄眼的,一点都没有残疾人士的自卑影子。 纵使这样,姚书记还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叮嘱了他一番。接着马营长一一点着头,看时间差不多了,说:“这样,我把他们的照片弄出来了,你们先看,然后,再看你们想怎么照,好不好?” “行。” 折回工作间的马营长,不会儿,将新鲜出炉的陆家全家福拿了出来。一群人,全是立马伸长了脖子。蔓蔓则是不知觉地退到了后面,心口里砰砰跳,跳得厉害。 刚是去给要喝温开水的母亲倒水的姚爷,拿着杯子走回来,看见她靠在沙发上一手扶着腰,长睐眯紧,走过去拿手搭住她肩膀。 蔓蔓仰起头,看是他,稍微收敛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 “怎么了,不舒服吗?”姚爷问。 听到这话,所有人立马回过头来。 “蔓蔓?”蒋衍紧张地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蔓蔓觉得自己不紧张,都要被其他人一张张紧张看过来的面孔给弄紧张了,忙说:“没有,刚,孩子踢了下。” 姚夫人听她这么说,就开始教育她了:“你这个预产期近了,自己要注意肚子有没有疼痛。说不定哪天就临盆了。” “我知道。”蔓蔓点头,其实有点生怕大家都按照这个话题再往下说。她不大习惯自己被成为话题中心。 可姚书记接住夫人的话往下说了:“陆君,给她安排好医生和病房没有?她这都快生了。” 君爷见是干爸姚书记都质疑起自己是否关心妹妹,浓眉严肃地竖起,正正经经地答:“这个你们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一个团队,整十几个人,就等她生。” 听到她哥这句如临大敌的准备,蔓蔓不紧张都得变紧致了,冲着他质问:“你做什么?人家初夏生孩子,不就两三个人。” “初夏生孩子是两三个人吗?”不了解实情的姚夫人问。 姚爷为此,不得不为被坑了的君爷解释几句:“不可能。原先想着她要顺产的,助产士就给安排了两个。然后,她生不出来,剖腹产,除了方敏,还有两个手术医生,加上麻醉师和护士,怎么算都得七八个。孩子进新生儿室观察,儿科医生,也得安排,虽然孩子没有什么问题。” 蔓蔓才知道,那天她看初夏分娩,以为就两三个人团团转,其实里面远远不止一个。可能初夏当时紧张,自己都记不清了。不知为何,这种众人围着团团转的感觉,她想想,都要心跳加速。 换句话说,潜意识的排斥。一般,都是不安全了,才会出现这种团团转的现象吧。 思定下来,蔓蔓对自己哥说:“那你安排七八个好了,别搞特殊。我们家,爸不是提倡吗,从来不搞特殊。” 陆司令听见自己变成女儿的挡箭牌,面对大儿子射过来的不满的眼神,大喊冤枉。 这种情况,和那种情况能比吗? “安排几个人,是根据情况定的。初夏生一个,你生两个,按理说还得加倍呢。”君爷冷冰冰的,与妹妹讨价还价,显得无比冷静与残酷。 蔓蔓向他翻眼白,撅着嘴角,转过头,不睬他。初夏能和她比吗?她是要顺产,初夏是要剖腹产。怎么说,给初夏安排多点人,是肯定的。 蒋衍握着老婆的手,能感觉到老婆的紧张,这种感觉,令他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 姚爷扫了一圈子的人后,把倒好的水送到母亲面前,望着桌上搁的相片蔚然一笑:“感觉这全家福照的有点怪,还不如另几张好。” 那是陆家人在听到马营长说正式拍时,表情紧张,都变成了僵尸状。 姚夫人附和儿子的话,捂着嘴当着闺蜜陆夫人的面,不厚道地笑:“他们一家,都是不爱照相的,大概都是觉得自己不怎样。” 陆家人听到这话,陆夫人率先反诘了回去:“是,我哪有你生的两个儿子俊,都是水仙花。” 水仙花不是自恋狂吗? 拿着老公递来的水正喝着的蔓蔓噗:从不知道自己的妈口才这么棒的。 接到陆家人义愤填膺的请战帖,等马营长里面准备好,姚家人立马冲了进去,预备要比个高低。 之后,这拍出来的照片,自然是要比陆家人好一些。谁让,姚家里本身,个个都是模特儿的料。马营长看了都叹息:这一家不进入娱乐圈,实在太可惜了。 陆家人愤气。决定再来张两家合照的,同等条件下大比拼。 马营长忙得浑身大汗,费尽周折,总算将最终的战果洗了出来。这样一看,两家人一块站着,确实各有特色,难分仲伯。陆家人是典型的武将风格,浓眉大眼,大气英姿。姚家人是典型的文将风格,温文尔雅,又不失男子的英气。 这其中,只有蔓蔓是一个女的,又是被姚夫人拿来和陆夫人说了:“囡囡长的,还是像你多些。不知她将来出世的孩子,会不会也像你。” 听到姚夫人这么说,蔓蔓摸着肚子里的孩子,都觉得好像里面最少有个是女孩子一样。女儿的念头,一下浮现在心里。孩子是男是女,她和老公说不在意,因此几乎从无去想过这个问题。若真是生了个女儿,会怎样。蔓蔓想,想不到。生个儿子的话,眼看初夏在前面有个范例,感觉还挺好的。 自己全家福的照片,最终流转落到她手里。她低下头,垂下脸,看着照片,看着看着,竟是眼眶里有些生涩了起来。 这是她亲生的爸,亲生的妈,血液里流着同一血脉的兄弟。多少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们站在了一起,照了这张相片,把真正是一家人的关系留了影,可以子子孙孙都看到流传下去。 陆家人,各自拿到照片,也挺喟叹的。 陆司令内心里激动不已:看着这张照片,终于感觉,女儿是回来了,一家团聚可以记在史册了。 陆欢仰着头,捏着照片,转着照片,轻轻地吁气:若是姐姐小时候在,照的话,会是怎么样。毕竟,以前家里也有一张全家福,不过,当时他还未出世。总觉得全家福,应该是在每个孩子出世的时候家里人留的合影,表示添子添孙的喜悦。可是,他出世时,姐姐已经不在了。这种遗憾整整到了今天才补偿,说是圆满了,是不可能的。 陆夫人怕在人面前掉眼泪,使劲儿忍着。 君爷将照片搁在桌上,拿着杯子喝茶,冷眸,若有若无地掠过相片,偶尔眸光里闪过一抹很深很深的厉色,那代表他心里永远都不会原谅某人的一道坎。 看到陆家人种种不表露出来的反应,姚家人与陆家人几乎已是一家人一样亲,感同身受,同样心情很不平静。 中午约好了去【画饼充饥】聚餐。陆司令和姚书记,坚持招呼今早为他们两家忙碌了一早上的马营长一起走。马营长本来不想去,但听说饭馆是陆司令女儿开的,立马改变主意,欣然应同。 一行人到达饭馆。按照陆司令嘱咐女儿的安排,并没有给他们特殊地安排了包厢,只是在大厅里留了张桌子。又因为一开始,只说是陆家人过来吃,留的只是一张六个人的餐桌,这一下又增添了五个人,服务生急急忙忙给他们再加了张桌子合并起来。现有的空间,却是不能再扩了的。一群人坐着,必定有些拥挤。但是,吃饭最开心的是,能和自己熟悉的喜欢的人一起吃。所以,这餐吃的,可以说是和乐融融。 陆司令、姚书记,对饭馆赞不绝口。 蔓蔓都被夸的,有些抬不起头来。 马营长最赞的是,这饭馆有建设残疾人的特殊通道,方便残疾人就餐和出行。 蔓蔓谦虚地说,那是设计这些分店装修的经理,学习和经营理念都来自国外,国外很重视这一点的管理。 她这说的不是范慎原,是王学斌。当初王学斌提出新开分店必须惠及坐轮椅的人时,她和杜宇都是先吃一惊的,因为没有想到王学斌居然很注重这个,好像家里有什么坐轮椅的亲人。 吃完饭,大伙儿回家。蔓蔓从不把自己爸和干爸当成首长同志,两个首长,在家里,都只是个亲切的长辈。这一次出来吃饭,大家也都当成是一家人聚餐,没有人有其它遐想。 问题是,他们自家人这样看觉得理所当然,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实际上是,当他们在【画饼充饥】用餐时,已经有人注意到并认出陆司令和姚书记的身影。 隔天,刘秘书拿着份报纸急匆匆进到陆司令和姚书记的办公室,上面刊出了他们两家人在饭馆用餐的照片。 两个首长面面相觑,未想一场普通的家庭用餐,都会被媒体抓到。这么说来,他们平常限制自己不和家人一块用餐的自律,破了这一回,还是不小心露馅了。其实,他们这次在饭馆吃饭,也没有什么。不是吃大餐,是普通餐,没有违反组织纪律,媒体抓不住把柄。可是,这些爱抓人眼球的小媒体,为了提高报纸销量,还是下了番功夫,注意力,都停在了他们的儿女身上。 杨老太等人,看到陆家姚家都登报了,都笑了:没想,自己没动手,照样有人对陆家姚家感兴趣。 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即可以了。 不久,陆家人姚家人接二连三接到了短期调令,这些调令五花八门,十分蹊跷。 【202】临盆的那晚 首先拿到邀请帖的是陆司令,陆司令作为市领导代表受邀出席国外友好城市的互动访问,邀请帖中要求需要陆司令偕同陆夫人一同前往. 这份正式请帖以及市委下达的正式通知,陆司令没有理由拒绝。整个访问过程,为期不也过一周左右。 陆司令回到家,和太太陆夫人说了,要陆夫人准备准备下周出发. 陆夫人一想,不对啊,自己女儿的预产期,也就下下周,这样他们夫妻来不来得及从国外赶回来。因此和陆司令协商,能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去,她留下来,以防女儿提早分娩时她不在家,不能照顾产妇。 陆司令露出为难,这个回复函,市委办公室已经是发回给对方了,回复函里面,应该是写了他会带夫人一起去。如果他太太不去,会让他们显得在国际交往上言而无信,这个足以由私人问题上升到国家信誉问题。 关系到国家问题,他们无论是什么个人私事,都必须撇到一边。 陆夫人听了丈夫说的理由后,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总不能因此影响老公孩子的前程。 陆司令安慰陆夫人,离女儿预产期时间还远,时间充沛,赶的回来。 陆夫人就此,只好开始准备夫妻俩出国一周的行李。 姚夫人接到这消息后,下来劝慰她说:这多好,你这都没有出过国吧。刚好,趁和你老公出这趟公差,当做老夫老妻的国外蜜月旅行,到外面看看世界。 “我对出国没有任何兴趣。”陆夫人答的干脆。 她只关心她女儿生孩子。 “你是担心囡囡出什么事吧?这个你放心,不是有陆君在家吗?一个医疗队的领导在家,总比你在家强,你能怕出什么事?”姚夫人这话直指重点。 的确,要不是有大儿子在家坐镇,陆夫人说什么这会儿和老公离家,都是只会更放不下心的。 “不然,我和我老公出国时,你帮我看着囡囡。”陆夫人委托闺蜜。 姚夫人一笑,有点好笑地回答她:“这个需要你交代吗?她是我干女儿,我还能不紧张她?” 两个夫人说说笑笑时,蔓蔓听说父母要出国旅行,走过来问问自己的妈,需不需要帮手准备行李。陆夫人拉住女儿的手,让女儿坐下,握着女儿的手好阵子。 姚夫人看她好久不说话,笑侃了一句:“你这只是出国一星期,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别告诉我,你想哭。” 陆夫人突然是被她这句话勾起了心底的不安,不哭都想哭了。临出国的那晚上,她躺在床上和陆司令说:不然,我还是留下吧。我这心里始终咯噔着,不安心。囡囡这都快生了。人家都说女人生孩子,一边躺在棺材里头。囡囡从小到大,我这个做妈的,都没有为她做过什么事。现在,总算我可以为她做点事了,都不让我去做? 夜里,与老婆并肩躺着的陆司令,一句话都没有说。黑暗的房间里,陆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陆夫人说完这席话,过了好久,都没听见丈夫回答一句,就知道这事没望了。 第二天,她还是和老公离家了。夫妻俩偷偷地走,一个孩子都没有惊动。只是想,或许,没道别,等于他们根本没有离家。 陆家夫妇离家的隔天,轮到姚夫人接到了外出的命令。 说到姚夫人的工作,姚夫人是在年初提前退的休。主要是单位里有上级布置的解决就业指标,需要腾出岗位给新人进来,缓解社会就业压力。姚夫人刚好是以前在基层部队工作时受过伤,留有后遗症,符合五十岁退休的条件。单位领导和姚夫人谈话过后,让姚夫人办了退休手续。纵使这样,退休后的姚夫人,仍被调到了工会协助做退休干部的一些工作。平日里,虽然不用打卡上班了,但是,不是像那些可以完全闲着的退休职工。工会偶尔有些什么工作需要她出面时,她是推卸不得的。 这次,工会要她,带着一批人,到省外山东,去做实地考察,为期,大概也只是一两周的时间。 姚夫人接到这个通知时,眼皮子跳了下。这前头陆夫人刚走,把蔓蔓交给她,她这会儿屁股没有坐踏实呢,要她走。陆夫人委托她的事怎么办。别说陆夫人委托不委托,她自己都不放心。 两封调令来的时间,几乎凑到一块,也太巧了。 一面迫于工作命令,她收拾行李,预备下午出发的行程,一面她打电话告诉自己老公和儿子,要他们好好照顾自己。 姚夫人匆匆被派遣出差不是第一次,姚书记和姚子宝都没搁在心头。姚爷,倒是开始起了一丝警惕。 他在母亲通完电话后,立马让人去查是怎么回事。等到他查到工会里有人极力推荐姚夫人出任此次考察组领导人,虽然,他知道工会里一直有人很欣赏他母亲办事,但是,这个过于巧合的时间,足以让他琢磨了好一阵。 在未查出其中的蹊跷时,姚夫人离家了。姚夫人走时,不忘到蔓蔓那嘱咐,要蔓蔓安心呆在家,有什么事一定要找她哥或是姚爷。毕竟蔓蔓这预产期快到了,要倍加小心。然后要蔓蔓也别太担心,她爸她妈,不到一周就会回来了。 蔓蔓点着头,目送干妈拎着行李下了楼,坐上单位开来的车走了。站在窗口,她扶着腰,另一只手摸着肚子,忽然感到肩头沉甸甸的。 如果,如果她刚要生的时候,刚好没有任何人在…… 她的家人,毕竟不像普通家庭,是国家被赋予了责任的家庭。她和孩子,在国家面前,只能变得很渺小很渺小的。 这个念头闪出来后,她开始做最坏的打算,自己偷偷准备一些自己分娩需要的东西,然后,在家里研究起一些分娩视频。 果然,两天后,方敏突然被停职检查了.起因是,有人控告方敏原先作为金美辰的主治医生,有不当的医疗行为。 啪! 君爷的手打在桌子上,五指心下压着向上级单位揭发控告方敏的那封匿名信复印件。 对方敏吃这官司的事,他们心里早有准备,可是,等了许久,却是突然在这个时候出来。方敏这样一被控告,虽然,他们有十足的充足的准备,能帮方敏辩护洗脱罪名,可中间方敏停职接受检查的时间,需要一个过程,也就是说,对方的用心是多么狠毒,知道方敏负责的病人是谁,目标直指他妹妹和孩子。 扣扣。 赵文生敲门后走进来,明显是刚收到了方敏被停职的消息。进办公室后,看到君爷坐在办公桌前沉着脸,姚爷则是站在窗口边一动不动背对着,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他这心里也不免有点惶惶了起来,这事儿单独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人被停职检查,但是,在联想周边其他人近来的情况,整个儿感觉是不简单,很不简单。 走到君爷办公桌前,赵文生低下声音,将手里几封信函放到君爷桌上:“这是我两天来,接到的第四封学术交流会邀请信了,都是市级以上的单位开的。必须想点对策,如果再来个中央指示,想推都推不了。” 君爷沉着眸,在他推出来的信函上看了看,道:“你这还是小事。” 听到这话,赵文生拉了椅子坐下,问:“还有谁被调开?” “我爸,我妈,姚科他妈。” “我爸是书记,近来配合中央在做工作,一时离开不了,他们没能对我爸下手。”姚爷回头补充上一句。若不是他反应快,想着不对,在自己妈离开后,急速又打了通电话和姚书记沟通,姚书记连夜与姚老头商量,由上面下份文件指示要姚书记留在京城配合中央某工作组工作,姚书记现在恐怕也是被支开到外地去了。 “然后呢?”赵文生听他们的口气,能感觉到这事远远不止如此。 “你老婆的调令,我刚接到内部消息。可能你老婆现在听到风声了,那些人要你老婆出差到南方去一周或是两周。”君爷浓眉用力地皱着。 对方是连蒋梅都下手了,恐怕是知道蒋梅在医院单位工作,想把他妹妹最后的退路都给掐断。 赵文生摘下眼镜,拿手抹在眉宇上,忍住心底想骂人的冲动。 现在,他们需要的是冷静,十分的冷静,对方这样的攻势,一波一波,十分有计划,不是容易能对付得住的。 办公桌上君爷的电话一响,三个人眉头都皱得更深。 君爷在默了会儿后,手要伸去接电话,被赵文生按住。 “我来。”赵文生道,意思很明显,他先来探对方出什么招。 提起话筒,赵文生仔细地听对方说了些什么后,朗声笑道:“不好意思,陆科不在,这事儿,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和他解释,怕说的不清楚误传了。这样,你们等会儿再打来,亲自和陆科说,毕竟你们也有这个责任,对不对?”说完,他果断地挂掉了对方的电话。 “怎么说?”姚爷从窗口处折了回来,问。 “是总后勤部打来的,听对方这口气,不像是什么强制性的命令,我猜也不可能是这类命令。可能会是一些什么,像我这种——”赵文生指着桌上自己收到的那几封邀请函。 确实,想调动他们单位的人,不是容易的事,何况本身身为领导的君爷。向来上面命令下来之前,什么命令都好,都会和他们先进行协商,主要是时间上的安排。对方知道这一步动不了他们之后,采取的措施,只有可能是软硬兼施的糖衣炮弹。 比如说,给他们一个很有利的学习机会锻炼机会,表示领导的关心和爱护。一般来说,领导看中你,你不去,不接受,不仅是白白浪费了一个自己人生的机遇,更可怕的是,等于打了领导的脸。 这种手段,比强制性的命令更阴险上三分,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不过,以君爷他们如今的地位条件来说,普通的糖衣炮弹,上不了台,君爷他们可以理所当然的拒绝。例如赵文生可以以种种私人理由来拒绝这些不够资本的邀请函,接到拒绝函的主办方,只能是自认自己条件不够请不动人,赵文生拒绝得罪他们也不怕。因此,对方若真要搬动他们,让这招得以成效,必定接下来是要使出大血本了。 前奏来了,正面攻击马上到。 几个人都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拒绝,会得罪什么样的大领导。这边,蒋母接到王凤报来的小道消息后,匆匆上了小儿子家找小儿媳来了。 蒋母上门,蔓蔓本不想接待。但是,想近来婆媳关系有所缓和,而且前段时间,蒋母为了她孩子的名字,不辞辛苦奔波万里去找黄济儒,多少是有点为她孩子着想的诚心。宗归是自己老公的母亲,她不能做的太绝情。 打开门后,蒋母气喘吁吁进了屋。 蔓蔓给她倒了杯水,见她满头大汗,应该是一路像火车头一样赶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眉头为此锁紧。 蒋母拿手帕擦了把汗后,开门见山与她说了:“等会儿阿衍回来,你劝劝他,不要犯傻。” 她老公犯傻? 蔓蔓听着一丝糊涂,她老公多么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可能犯傻。犯什么傻? “是这样的。”蒋母见她俨然听都没有听说过,因此没有责怪她的口气,只是说,“阿衍他单位,给了阿衍出国留学进修的机会。这机会多好。可阿衍一口拒绝了。阿衍领导都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要我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阿衍为什么拒绝?”蔓蔓是没有听老公说过这事,而老公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想先听听老公自己的想法再说,毕竟,工作单位里的事错综复杂,她是个局外人不了解的,不能随意发出评价。 蒋母听到她这句反问,心里冷笑,想她这是傻的还是装傻的,说:“他拒绝还不是为了你?说你快生产了,他现在不能离开你。一句话,把看中他的领导都给得罪了。” 蔓蔓感觉胸口上被什么给刺中,一时间,心里不舒服。她成了她老公的拖油瓶?她最讨厌的,就是给老公拖后腿了。 “蔓蔓,如果你还不知道这事儿后果的严重性,我再和你说。虽然这不是什么命令,可是好歹是领导看中阿衍的。你明白吗?只要领导看中阿衍,阿衍就有继续往上爬的机会。你也想你的老公今后事业一路高升吧。这样对你和你孩子没有任何坏处。”说到这里,蒋母还很有艺术地一顿,做起了转折,“当然,我也明白,老公离开家,你自己待产,你肯定不安心。不过我会陪在你身边,这个你放心好了,你的孩子是我们蒋家的孩子,我说什么都会保住你和孩子的命。要知道,我当年生孩子时,老公在前线布防回不来,我还不是照样自己在家生的。” 蒋母说的这些话,蔓蔓自己承认,是有些道理的。再说,她很不想老公因为她的事耽误前程。她不想做一个有点什么事都唧唧歪歪拖老公后腿的老婆。做军人的老婆,她早有这个觉悟,哪怕是自己生孩子。虽然,她心里是希望老公在孩子出世时能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心头犹豫着,前所未有的彷徨。似乎,这是她人生中最彷徨的一次抉择,她现在站在的不是一个三岔路口,而是一个红绿灯路口。 “我,回头和阿衍说。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蔓蔓道。 听她松口,蒋母这口气松开了,欣慰地向她点头保证:“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和孩子的。对了,你有没有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哪怕半夜三更,都打电话给我,我第一时间赶到。” 蔓蔓模糊带过,并没有要蒋母的电话。她现在心里很乱,送蒋母出门后,自己在房间里静静地呆着。心理上的疲惫早已压倒了身体上的任何感觉。 不久之后,听到开门声,应该是老公回来了。 蒋衍回到家,见屋里静悄悄的,客厅里放着杯发凉的水,好像有客人来过的痕迹,一愣,继而赶紧推开房门。 见媳妇一个人坐着,他走过去,问:“蔓蔓,有人来过了吗?” “哦。”蔓蔓说,眼睛不敢抬起来看他,“是有人来过。” “谁?” 蔓蔓没答,却道:“阿衍,你是不是单位里,有领导看中你了,想送你去出国进修?” 这是今早上刚发生的事,消息怎么马上传到家了?不过,他已经一口拒绝了。只不过是出国进修,能比得上他老婆生孩子这般重大的事吗?当然不能! “领导说是这么说,可是,我觉得不大合适,不想去,拒绝了。”蒋衍简单一句话敷衍带过。 看来蒋母说的是真有其事,不是诓骗她的。蔓蔓这心里,蓦地酸涩了起来,道:“阿衍。如果你是担心我和孩子的话,你尽可以放心,我哥不是在家吗?” “你哥是在家,可我也得在家看你和孩子。”蒋衍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他是孩子的爸,当然要看到孩子健健康康出生,自己才能安心。大舅子是医生,那是另一码事。 蔓蔓听他将出国的事看得这般轻描淡写的,越发是恼起了自己,自己若是能让老公安心,老公可需要这样处处想着她浪费自己的前程,说:“阿衍,可我听说,这事,不是单是你答应不答应出国进修这么简单。你得罪了你领导,不怕将来前程受到耽误吗?” 蒋衍听到她这话登时一愣,眼睛眯紧。他媳妇算是单纯的,若不是有人故意告诉,怎么会知道这些有关单位里人际关系的潜规则。 “你怎么知道有人推荐我出国进修的消息?” 蔓蔓不想在他和他母亲之间搬弄是非,闭住口。 可蒋衍只要仔细一想,都能很快搜罗出人选并确定最终目标。比如说他二姐、他爸,应该都是比较赞成他现在留在家守护老婆。陆家那边更不用说了,肯定希望他留下。这样一来,只剩下他妈。 想想,也只可能是他妈的作风。想着他走了,她也好在这里管制住蔓蔓,想怎样就怎样,没有他在中间阻隔护着媳妇。 “我妈说的。” 老公斩钉截铁。蔓蔓皱着眉,也知道以老公的聪明肯定能猜出来,于是说:“其实她说的,也没有错。事实是这样。” “是这样又怎么样!”蒋衍在屋里转着,一手叉着腰,气有点粗,是生气了,要暴怒。 蔓蔓还是站在老公的前程考虑,说:“不管她说什么,其实我不是因为她说才这么想的。是阿衍,你自己想,你自己事业好了,对我和孩子也好,不是吗?” 蒋衍蓦地顿住脚:“不是” 洪亮的声音径直穿过门板,进到了正回家上楼梯的君爷耳朵里。 君爷的手,立马搁在妹妹的屋门上敲打。 急速、有力的敲门声,这才打断了他们小两口的对话。 蒋衍走出去开门。 蔓蔓跟着探出个头,看见是她哥站在门口,心里便想:不然让她哥劝劝她老公。 哪知道她刚扶着腰出来,她哥只是掠过她一眼,那眼神里却已经充满了不满的神色。她心里犯闷,她这又是怎么得罪他了? “你的事,我听说了。”君爷小声地与妹婿说。 蒋衍在皱了下眉后,听出了点苗头,问:“怎么说?” “你二姐今天下午刚接到调令,要去出差,你知道不知道?” 蒋衍的脸上凝出了一丝沉重。 君爷继续说:“他们想动你和我,都是很难的,没法做到像动你二姐那样轻易。你自己先要有个心理准备。” 蒋衍不假思索:“我已经拒绝了。管他什么人。反正,我不差欣赏我的人。我也不怕会跌跤。” 头一次见到妹婿这般狂妄的姿态,果真是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后台。 君爷点着头,目光里多了丝欣赏:“好好和囡囡解释,不要和她吵。” “我这不是和她吵,是想揍人。”蒋衍愤愤地想,要是被他抓住那个以为拿什么鬼屁的出国进修就能支开他离开她老婆的人,他会回敬给对方两个出国进修机会,再加各种机遇甩死对方。 他蒋衍哪会缺这个。是他不要! 有人人生追求名利,可他蒋衍不追求这个。他蒋衍更注重老婆孩子和家庭。 蔓蔓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听他们说话,听了会儿,感觉她哥不仅没有劝她老公出国,反而是主张她老公留下,她这心里立马犯愁了,虽然早知道不能指望向来喜欢与她唱反调的她哥。 等她哥走了,蔓蔓扁扁嘴,走进厨房里,找米下锅。今天下午蒋母来这么一趟后,她都没有心思做饭。 “蔓蔓。”蒋大少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洗米箩,一只手搂着她肩膀,往她鬓发上亲着,道,“我们别为这事争执了好不好?听我的,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人生计划,我自己有自己的考虑。” 老公都说了要自己决定。蔓蔓能怎么样,努着嘴,半会儿不吭声。或许表面上有点气,其实心中是有暗喜。她看中的男人是个好男人,将自己和孩子摆在男人的事业前面。 见她不说话了,应该是默认了,蒋衍高兴地在她脸上又亲了两口,接着哼起了小曲,哼的是那黄梅戏里的片段。 蔓蔓被老公逗得很开心,暂时忘却了这事。到了第二天,才知道,不止她老公遭遇了这种事。 先是她二姐夫,将某知名国际学术论坛发来的邀请函拒了,直接得罪了国内外主办方。赵夫人对儿子这个决定,显得一派风淡云轻。俨然,赵夫人知道这是某些人出的伎俩。可她和她儿子没有那么傻。如果这次顺着对方的意思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下次呢,下次赵文生自己老婆的孩子要出世了,莫非也得这样遭难?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向对方妥协! 赵家都如此强硬的表态,何况两爷了。无论什么理由,多好的福利借口,都别想他们在这一刻离开。 晚上,蔓蔓趁着老公进冲凉房洗澡,走到了对面屋陆家的书房。 现在,只有她哥一个人在家。她思来想去,她哥和她老公倒也算了。其他人,比如她二姐夫赵文生,没有必要为了她被拖下水。 妹妹进来时,君爷正在与身处在国外的父亲通电话。 陆司令在闻及自己有可能是上了当以后,却一时被套牢了,没法和陆夫人尽快赶回来,只得通过电话与大儿子沟通,力图不能再有人被套。不然,到时候,他女儿真危险了,一尸是三条人命。 “白队情况怎么样?”陆司令在电话里问。 “也有人请白队出国游玩。白队不想买账。上面的人请白队去喝茶了。白队被灌了一肚子茶回来,今天被迫休息在家。”君爷口气些有复杂,知道白队被上级请喝的这杯茶,白队挡的,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下面一大群部下。 对方见两天使劲浑身解数都搬不动他们,这刻都急了。 “我想,接下来他们还有招数要出的,打的是持久战。”君爷思量着,以妹妹的预产期来看,这场仗,至少要打上半个月,不容易打。 “是这样啊。”陆司令叹,这回陆家的人情欠了很多人,不过,该说他女儿幸运,得人喜欢,比如这里面很多人,都不是陆家他们去求他们这么做的,是他们自己决定这么做的,可见他女儿有多讨人喜欢。 “爸,这事你不要想多了。本来这事,大家都明白,羊毛出在谁身上,不可能让对方得逞。不然,这一次得逞了,下次不是囡囡,意外出到他们自己身上,谁愿意?因此,都是这么想,没有一个愿意在这事上向对方投降的。这和某国侵犯我国,两军合作不合作一个道理。” 君爷这番透彻的话下来,陆司令默同. 抬头,见到妹妹在门口闪动的身影,君爷挂了父亲的电话,问:“怎么了?” 蔓蔓本是想在门口窃听下大哥的电话,结果大哥高度的警惕性,让她做贼的行径再次打了水漂。她悻悻走进来,进来后,立马先找了张椅子坐。 从今早开始,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她感觉到肚子都往下坠起来了。所以更加小心,连楼梯都不敢上上下下地爬了。 坐了下来后,看她哥深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蔓蔓深吸口气,开始说出自己挂念的事情:“哥,不然,你和赵大哥、姚大哥都说说。” “和他们说什么?”其实,他猜都猜得到她会来说什么。还好,她没有开口要赶他和她老公,不然,他会先一顿栗子砸到她头顶,把她给敲醒。 “嗯——”蔓蔓长长地先拉口气,面对她哥说话,尤其在自己理由不是十分充沛时,压力不是普通的亚历山大,她都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为她担心,“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着想。可是,既然你和阿衍都在家,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太多人,实在没有必要。” “我上回告诉过你了,不要和我讨论七八个人还是十几个人的问题。”君爷冷冰冰道。 “是,你有你自己的考虑,但你,和我,都不能耽误人家的前程是不是?!”蔓蔓有点激动起来,“哥,做人不是这样做的,这个道理你我都懂。他们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亲戚,我们更不能让他们为了我这点事——” “什么这点事?” “好吧。对我们家来说,对我和阿衍来说,当然是大事。可人家不同。我又不是人家的妹妹人家的老婆。”蔓蔓道。 君爷闭紧唇缝,深邃的目光,是越过她,到了门口伫立的姚爷。 姚子业有陆家的钥匙,是因为他妈姚夫人临走前,将陆夫人的委托转交给了他。他进来时,是没有想到蔓蔓来找她哥。结果,站在门口听了。君爷对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表态,想必,是想让他自己亲自出来说。 “囡囡。” 听到声音,蔓蔓一愣,回过头,看见了倚在门框上的人。 姚爷的手背枕在额头上,眸光里有些犹豫,使得他那张美丽的容颜,三分忧思,竟是有些阴有些沉。 蔓蔓看着,心里头都不禁紧了起来。 “我好像已经对你说过,我这条命是欠了你的。” “姚大哥。”蔓蔓对于他这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可姚爷今晚注定是有些激动了起来,道:“如果你没有听见,这次我当着你哥的面,再和你明明白白说一次,我这条命是欠了你的。” 蔓蔓心头咯噔。 “没有什么,对你哥和我来说,有比你的命更重要的事。哪怕拿我们两人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们都愿意!你清楚不清楚,如果不清楚,我们今晚说到清楚为止!”姚爷也有脾气的。想来是被她今晚的话给惹恼了。 看到妹妹脸上清清楚楚划过的错愕,君爷的唇角慢慢上扬起个弧度。平常他骂她,她不听也就算了。偶尔换个人,骂骂她,把她骂醒了,应该的。免得她总以为,只是他一人针对她。 蔓蔓确实是第一次遭到姚爷这么重的口气说话,终于明白姚子宝说的,他哥一样是惹不得的。她低下头,两只手互相绞着。 被两爷同仇敌忾对付,不好办。 看着她低眉,似是还在想着什么突破的法子,姚爷指尖抹下眉宇,终究是心疼她,道:“行了,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了。姚大哥不想骂你。然后这事姚大哥和你说清楚,你不要插手。” 看来姚爷今晚是铁了心要站在她哥这边了,蔓蔓撅起嘴巴,站起来,拉开椅子:“那我回去了。” 姚爷见她有点恼,好脾气地进来让开门口的位子,做出不想和她吵的姿态。 面对这样的姚爷,不像面对她哥,她是没法的。蔓蔓悻悻然,扶着腰,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看她走路都走得这么慢,他一只手将她胳膊拉住:“肚子怎么了?” 未想他比她哥眼睛还尖,蔓蔓心里的弦绷紧:“没什么。” 可他已是明显察觉到她的紧张,扳过她身子,仔细从头到下打量了番她,眸光一紧,厉色道:“什么时候感觉到肚子下坠的?” “好,好像早上。”蔓蔓不觉得自己快生了,毕竟书上说,这个下坠,要几天时间。她不想太快住进医院里面。最好是像谭母那样,快生了,再去,不用在医院折腾。而且医院方面,不是说你觉得想生了,就让你进去先待产几天的。都是差不多要生了才让你进去。 问题是姚爷这话一出,她哥也走过来了。 两双沉甸甸的目光看着她。她心里压力骤大。然后,突然间,她感觉到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气球涨破了一样,液体,从她腿间往下流。 【203】南南和西西 蒋母一直在家里等小儿媳蔓蔓的消息。蒋父得知她上过蔓蔓家,找到她说:“你去找蔓蔓做什么了?” “不就是她快生了,我这个做婆婆的,肯定是要去看看她关心下她。”蒋母心里做虚,眼睛躲着蒋父。 蒋父看她这样子,都知道是撒谎,指头指着她教训道:“你自己都知道她快生了,生的是我们蒋家的孩子,如果她因为有什么事有个三长两短,不说阿衍原不原谅,我自己先不原谅,这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了。” 蒋母忙转回身来辩解:“我都说了,我哪有对她做什么。再说,我是阿衍的妈,我做什么都是为阿衍好,这个天地可鉴。” “你若是真正对阿衍好,就应该顾及他们小两口的感情,多为小两口着想。孩子的幸福是什么,你自己清楚。难道,等孩子自己两口子出了什么问题,你这个做妈的做婆婆的能有很有面子?”蒋父几句义正言辞的话,堵到蒋母哑口无言。 蒋父心里有底线的,在蔓蔓生孩子这会儿工夫,就是他这个做公公的底线,容不得任何人乱来。 蒋母一半心里知道自己有错,一半则是心里委屈,一直认定自己对小儿子是没有话说的好。 蒋父在家里转了半圈,面对她唧唧歪歪闹别扭的样子心里头都不舒坦,走了出去。蒋母看他离家,愈发恼,气哼哼地抓起电话筒,拨个电话到小儿子家,询问蔓蔓情况。拨了半天,小儿子家却没有人听电话。 蒋衍刚从冲凉房洗澡出来,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到房间、客厅,都不见老婆身影,喊:“蔓蔓——”一路寻到对面陆家。 陆家书房里,蔓蔓两条腿发软,感觉什么东西要从两腿间出来了一样,让她膝盖反射性地屈起,瞬间蹲坐了下来。 她哥的手伸的快,穿过她胳膊底下把她抱住。 只听她哥和姚爷紧张的交流声。 “医药箱呢?” “在我房间,都准备好了的。” 姚爷冲了出去,去拿东西。 蒋衍这时已经是走到了书房,看到她坐在地上被君爷抱着,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了,心里一慌,迈进门槛:“蔓蔓——”走到老婆身边低头一瞧,老婆的裤子都被液体浸湿了。 羊水破了。 这个认知让他脑袋轰的炸了个空白。按理说,都是应该宫缩后到医院待产,再破羊水。 “蔓蔓。”他握着她胳膊的手指,一根根的发抖,无法抑制。紧接,他用力,想把她拉入怀里,抱起来往外冲。 大舅子铁一般的手,突然间落在他要动作的肩膀上,如山一般压住了他的蠢蠢欲动。 “你做什么!”君爷冰冷的声音如盆冷水浇到他头顶。 蒋衍喘出口气,满头都是大颗的汗珠子。 君爷看他这样子,倒没有责备,清楚他这是被老婆给吓到,露出了惊慌失措。若不是真疼他老婆,也不会这样。于是冷静的声音对他说:“去抱床被子过来,然后打几个电话。” “可不是应该送医院吗?”蒋衍面色铁青地反问。 “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送医院?外面下着大雪,她半路都可能生了。”君爷冷到极致的声音,与窗外的雪景相得映彰。 蔓蔓听到她哥这句话,同时耳朵里传来了寒风敲打窗户的声音,一阵阵的,像是与她体内这股疼痛一样的厉害着。她知道她哥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快生了。 蒋衍转头看一眼窗外的景象后,立马没了声。好歹他是接生过猪牛马羊的,刚开始吓是被吓到了会儿,现在听大舅子的话,分分是道理。纵使汗珠不停在他脑门上集结,整颗心吊在老婆孩子身上,但是,他逼迫自己先去干大舅子吩咐的事。 不会儿,被子铺在了书房地板上,不抱进房间里,是由于这里地方比较宽敞,好动作。 蔓蔓被挪到了被子上,仰头,看到的就是书房天花板白灿灿的灯,感觉很可怕,想拿手盖住眼睛。 君爷把她的手握了下来。 “哥。”她心里没底,望着他。 她这无助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可见她心里怕到了什么地步。 他握住她的手,没有用力,只是包裹着,声音很冷很冷:“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些什么吗?” 自己生。如果她不能自己生,他不负责孩子任何可能的后果。 冷,冰凉的目光,从他一双眸子里不动地射出来。能让她感受到,现在赴死的敢死队,似乎不是她,而是他。 她艰难地动了下眼珠子,再往另一边看。姚爷低着眉正在给她量血压,脸上表情一样是戴了面具似的。 如果周边遇到的都是冷,自己都不得不冷。现在,他们两个身上那种冷,传到她身上来,她逐渐的,感觉到了焦躁的神经慢慢地往下降,没有躁动掩盖,使得体内的疼痛愈发清晰。 很疼,很痛,一阵阵,愈来愈厉害,愈来愈快。 终于明白为什么初夏不愿意了,这种疼是要命的,像蚂蚁啃咬着神经,细楚的疼,让人想抽筋的疼,疼到,巴不得想快点快点解脱这个痛楚。 不过,她终究是比初夏能忍耐的多,之前的疼痛,一阵阵,她都忍了过去,没当回事。所以,才没想到自己这么快破水。可接下来要怎么做,她看过视频,看过教育书,参加过培训班,却在这时候脑子变得一刹空白。或许该用力,可好像抓不准怎么用力。明明知道是怎么做的,但是,就缺那个导线接通的窍门。 蒋衍被大舅子赶出书房,在客厅里团团转,一边打电话。先按大舅子的嘱咐,打给了大舅子单位的值班人员,接着,打给了方敏和赵文生。 他二姐蒋梅,今早上,接到工作命令被迫离家出差去了。赵文生陪着小家伙在房间里做作业。 小东子的小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没个安分的。 赵文生先是以为他想妈妈,说:“你妈妈今早出门时,不是和你说了吗?她过两天就回来。如果回来被她发现你没有做作业,你自己交代。” 狡猾的狐狸爸爸,把责任都推到他自己身上。小东子一面扁着小嘴巴,一面屁股在凳子上使劲儿扭,为此手里拿的笔,在作业本上写出来的字,也是扭扭歪歪的。 赵文生看他和平常很不一样,抽走他手里的笔,佯作有些生气:“不好好写,就不要写。写出来的东西只是浪费纸张。” 小家伙挠挠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赵文生终究是个儿科医生,感觉到他不对劲时,不会只想着只是小孩子任性,耐性地蹲下来问他,“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哪里疼了病了?发痒痒了?” 小家伙只是摇摇头。 “爸爸不是告诉过你吗?病了的话要说。爸爸妈妈都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 狐狸爸爸再三追问,小家伙只好拿手,指指胸口的地方:“这里痒痒的。” 心脏怎么可能痒痒的? 赵文生正犯疑惑。 “今天妈妈不在出门去了。我打电话叫舅妈过来玩。舅妈说她不能下楼。然后我这心里就痒痒了。”小家伙有模有样地述说自己的感觉,“感觉,好像小弟弟小妹妹要出来了,不让舅妈陪我玩了。” 小家伙是和舅妈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吃醋。 赵文生额头划过一道黑线,忍不住拿指头捏了下他的小脸:“你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不够吗?” “舅妈不一样。”被爸爸拉长面包脸的小家伙,从牙缝里挤出抗议的话。 赵文生用力瞪他一眼:“好好做作业!”手里拿起手机,看到是小舅子蒋衍打来的电话,心里咕哝,按下接听键。 “二姐夫,蔓蔓在家里破水了,大哥让你马上过来。” 小家伙仰起小脑袋瓜,乌黑的小眼珠子,与戴着眼镜低下头的狐狸爸爸对上,小嘴巴犯疑惑地撅起:是谁打来的电话?不会是老师打来告状的吧?不然爸爸瞪得他那么凶干什么? 急忙挂上电话的赵文生要往外走,接着一想,不对,跑回来,一把将坐在凳子上的孩子抱起来,再急匆匆往外走。走的时候,再记起孩子衣服都没有穿,随手抓起了件外套给孩子披上。 小东子看着他一连串动作,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睁着骨碌碌的小眼珠子不敢问。 父子俩冲出了门,外头飘着雪,还挺大的。地上已经有一层积雪的痕迹,踩着嘎吱的响,不好走。小家伙两只手抱着爸爸的脖子,等看到他们这是要走到隔壁楼舅舅舅妈的家,小嘴巴缩圆了,道:“舅妈要生了吗?” “是——”赵文生有气无力,都不知怎么形容他这个比医生都要精准的生产预言。 “那怎么办?”小家伙一本正经地问,完全是个小大人的口气。 伸出手在他小额头上一敲,赵文生厉色警告:“听好了,进到屋里,乖乖的找个地方坐着,不要妨碍别人工作,知道吗?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虽然你年纪小,但是这种事情你应该懂。” 人命关天,意思是舅妈有危险吗? 小家伙皱着小眉头,低着小脑瓜,愁眉苦脸,小嘴唇抿紧着,却是一字不漏地把爸爸说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来到陆家,蒋衍给开的门。 赵文生立马把孩子塞到他手里,问:“怎样?方敏来了没有?” “刚到。”蒋衍说。 正说着,楼下传来了救护车到来的笛声,在夜里显得特别清晰。一会儿,有医务人员搬着氧气筒等器具上楼,空间不大的屋子里立马塞满了走动的人头。 蔓蔓两只手正抓着被褥两头,听到有人喊用力的时候,她就用力。可是,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那头顶在出口处的婴儿,突然调皮起来,转了个身。这可将一大群人气急败坏。 “胎位转了。”方敏急得也是不得了。 她的责任,一早,在蔓蔓怀孕交到她手里时,已经明确了,只能是顺产,不能剖腹产。 “头还是往下吗?”君爷问。 “是的。”方敏道。 众人正想着等会儿让婴儿自己能不能转回来,可是,产妇这时候的呼吸突然急了起来。 “囡囡,慢点呼吸。” 她哥的声音传入到她耳膜里,可她大口大口呼吸,就是吸不上气。 有人要给她戴上氧气,却被她哥拦住,同时,立马有一个塑料袋套在她鼻子嘴巴上。伴随一句句慢点呼气吸气,她的呼吸这才慢慢顺畅下来。 方敏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现在临床上太多产妇不能顺产,尤其是城里的产妇,理由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产妇自己都没有想到生产会这么艰难。紧张,不能配合。现在蔓蔓都紧张成这样,力气如果用光了,没法想了。而且这第一个孩子都没有下来,何况第二个孩子。 赵文生走到她身边,问明情况,也不敢随意表态。 剖腹产是最坏最坏的打算,而不到最后关头,两爷是绝对不答应的。一旦答应,蔓蔓这条命,也就很难说了。 姚爷戴着听头,一直在听产妇的心跳,听完,也没有做任何表示,让旁边所有的人都捉摸不清。只有他本人,知道事态紧急到了哪个地步。 君爷只要从他的眼神里,都能大致得知他们剩下多少时间,可以去赌这个赌注。于是两只手把她抱紧,声音贴着她耳畔:“再试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如果孩子还不愿意下来,怎么办。蔓蔓不敢想自己哥下的这个最后通牒的后果。这一刻,她无助,她彷徨,都没有用了。她只恼,恼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明明都努力到了今天今刻了,难道这孩子,就那么不想出生到这世上和她这个妈妈见面吗。 是她这个做妈妈的没有做好还是怎么的。 吸上两口气,她挣扎地两只手再用力抓住被子,打算拼死一搏,鱼死网破,就这样时,疼痛上来了,这次的疼,来的比前面几次都要厉害。她愣一愣,是在疼痛中感觉到了孩子也是在动的。是做孩子的在抗议她刚才的埋怨吗。 可能是的。她想,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再随便用力,也没有听着别人喊用力就用力,她是闭上了眼,全神贯注感受着。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应该和她有一样的感觉的。 这么一想,心里平静了。集中精力去干一件事的话,结果都是事半功倍。 当突然从宫颈口那里感觉到孩子的头出来时,方敏都吓了一跳。明明,刚才蔓蔓从表面上看来都没有怎么用力。孩子的头出来后,产程立马变得很顺。接到孩子的瞬间,方敏都能感觉到这孩子出奇的有力,像是自己挣扎着从母亲肚子里出来的。 紧接,去掉孩子鼻子口腔里羊水后孩子一声响亮的啼哭,证实了方敏的想法。 蔓蔓刚听到这哭声,整个人软了下来,闭着眼,听到她哥声音在问:先出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方敏答。 她哥是早知道她两个孩子是什么性别。先出来的是男孩子,这个答案,明显让她哥不满意。 她哥为什么不满意,她也想不到。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累,累到想暂时忘却肚子里还有第二个孩子。 “囡囡,别睡!”姚爷拍打她的脸,用了力道。 她蓦地睁开眼,她的神智其实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第一个孩子出来后,似乎她四周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相反,是更紧张了起来。 作为产妇主治医生的君爷,是极不满意先出来的是男孩。若是可以的话,他简直是想先打一顿这男孩的屁股再说。因为在他们对两孩子一直在娘胎里的监视情况来看,女婴的胎心要比男婴的胎心弱。最好是女婴先出来。现在男婴先出来,女婴在娘胎里因为产程延长,更危险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力气自己出来。 书房外头,因为救护车的来到,四周陆家蒋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了蔓蔓要生了的事。蒋父蒋母像火车头奔进陆家楼房爬上楼梯时,刚好听到了上面屋子里传出孩子的啼哭声。当场,蒋父摸到胸口处。蒋母连忙喊着哦米拖佛上头保佑。 一直坐在客厅里显得焦躁万分的蒋衍,同在听到孩子的哭声时,从手里抬起了头,双目里明澈的亮。小东子扯扯他袖子:“舅舅,舅妈生了。” “是——”蒋衍声色不能控制地沙哑,摸了下他脑瓜。 “哼,以后有人和我抢舅妈了。我感觉到是个弟弟。”小家伙翘起鼻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舅舅的,装得煞有其事。 蒋衍乐,鼻子有些酸。他做爸爸了,不管是男孩女孩。转过头,见着踉跄进门口的蒋父摸着胸口,立马跳起来:“爸!” “没事。”蒋父在儿子搀扶下坐下来后,脸上的线条松缓道,“我这是被高兴的,心头跳的快。” 蒋衍握着父亲的手,用力地握着。这种初为人父的心情,将他和父亲的心,紧紧地拉在了一起。 “阿衍,以后你是要做爸爸了,不能再——”蒋父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哽咽,是被高兴给咽着的。 蒋衍不用听不用他说,只是和老父亲这样静静地交流着眼神,都能体会到蒋父心里面说不完的话,一个劲地点着头:“爸,放心,我和蔓蔓会好好把孩子养大。” 蒋母紧接是从蒋父后面冲了进来,进门马上高叫:“是男孩女孩?” 所有在场的人,听到她这句问话,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都没有答她。 蒋衍瞬间黑了脸。他妈冲上来,竟然不问他老婆孩子平安不平安,第一句话反而是男孩女孩。这说到外头去,人家还以为他们蒋家是哪里没读过书的封建人家。 “东子,你舅妈生的是男是女?”蒋母遭遇尴尬,拉住小外孙问。 “舅妈生的是小妹妹的话,姥姥不喜欢吗?”小家伙小眼睛眯起来,反将姥姥一军。 蒋母的脸当着众人齐聚的目光下闹了个大红,别扭道:“你胡说什么?姥姥有说过不疼小妹妹吗?” “那舅妈生的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姥姥可以不用问了。”小家伙说罢,甩了姥姥的手,坐到姥爷身边。 蒋母听到个孩子都刁难自己,生闷气,她这急着问蔓蔓是生儿还是生女,还不是为蒋家的香火着想。她走到紧闭的书房门前,伸头伸脑地窥视。 蒋父看到她那样子,对小儿子说:“你妈也就那个样,你别和她计较。哪怕生的是孙女,她也没法。闹个别扭后,照样心疼。” 蒋衍管自己妈怎么想,反正,孩子是他和他老婆的,首先是他和他老婆怎么想,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他和他老婆向来是男孩女孩都疼,没有什么好想的。况且,现在,被当做产房的书房里老半天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本来孩子出世了,不是应该有个人出来和他这个当爸的先说明情况吗。这样一来,足以让人提心吊胆里面是孩子的妈出问题还是孩子出问题。 拳头攥紧,死死抵着额眉,这时候他一点忙都帮不上,让他感到无力,感到痛楚,感到无法原谅的自责和羞愧。 蒋父的手,搭落在他微颤的肩膀,说:“即使你自己是医生,在这时候肯定也是帮不上忙的。只要想着那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自己都得手心发抖。” 知道蒋父说的没错,可这心里头的焦躁和痛楚没有办法排解,他站起来又坐下,忍耐着,忍耐体内所有积蓄着要爆发的冲动。 时间一秒等于一年,等待是如此的漫长。 又有人拎着药箱从楼梯爬了上来,然后敲了书房的门火速进去。蒋衍在门道处拉住带人上来的陈孝义,问:“怎么说?” “别急,那是麻醉师,给蔓蔓打麻醉。” “要剖腹产吗?”蒋父一听都跳了起来。 “不是。这只是预防万一。”陈孝义向他们解释着,有点后悔说了让他们操心。 确实,蔓蔓这第二个孩子比较危险,不知道能不能顺产下来,他们只能给她先做好一切必要的准备。但是,不是说没有顺产的机会。至少,蔓蔓知道,她自己都没有放弃。 侧过身,当感受到冰冷的针管刺入腰间的骨头时,蔓蔓瞬间的感觉,是比刚才生产时来的还要更疼更可怕。她十只指头在君爷抱着她的胳膊上猛掐着。 她疼,她害怕,她恐惧到了顶点,现在都在他面前展现出来。这些,都是他可以一早想象到的场景。可是真正看到时,他心里不免一阵难受。 她毕竟和其他人不同,和他父母和他弟弟都不同,是他欠了条命的。 肺腑里深深地吸口气,恢复眸子里的冷然,在她想翻回身时搂住她,制止她乱动,让那冰冷的针管将液体送入到她体内,直到她那喉咙里细细的呻吟变成为低咽,将她的痛楚只是听着埋藏在心底,不能动半分影响到他冰冷的面具。 “哥——”她抓着他手,低头在他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忍受这些疼痛和恐惧,已经让她身心煎熬。 “生孩子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说。 他的音色已经干哑,好比干渴的沙漠,那种微妙的痛楚,令她心惊。她的眼皮微眨起来。她疼,她痛,其实,她身旁的人看着她这样不也一样,或许比她更难受更煎熬。 她的唇咬紧。 是打完了麻醉针,他们才开始计划将她和孩子往外移,送往医院,为的是防止半路她出紧急状况要生产。因此,书房的门打开后,转移病人和孩子的速度要快。 先出生的男婴先送了出来。 蒋母跟在孩子后面跑,一路仍想探个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蒋父站了起来后,也是远远地瞅到孩子一眼,看见孩子好像脸色红润,健健康康,这心里也就安了一半。 蒋衍盯着老婆,可送老婆出来的人太多了,把他给挡在了外头。东子揪着他的裤腿,想挤进去看舅妈都不敢。因为大人们随意一个不小心,都可以将他推到更远的地方去。 救护车将产妇孩子送到君爷的单位时,一群人,早在里面候命了。 蔓蔓在经受完麻醉针的痛苦后,整个感觉又是晕沉沉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人送出家门,然后来到另一个地方的,自始至终,只知道自己的手被她哥的手攥着。 这种手拉手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小时候小朋友们手牵手。或是说她小时候拉着媛媛走时,也是这种感觉。她这会儿,是被她哥拉着拽着,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不准她停下。她哭她闹都不准。大小孩带小小孩,比父母还要严厉,才不管小小孩怎么闹。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幻觉,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如果她没有离家,没有离开陆家,是不是她能走路开始,她哥会这样牵着她的手走。 一种血液相通的温流,从交握的指尖手心传了过来。或许在她心底里面,早是埋藏着这颗种子,从出生后的记忆开始,其实,早有了兄弟的血脉感觉在。这是她不能否认的,不能抗拒的血脉相连。哪怕,她再和他意见相左,再和他争执。 在她人生里这个生死关头,还是亲人最亲。 能感觉到她的手用力回握,他心里何尝不是一动。这时候,总算是有种妹妹要依赖哥哥的感觉了。肩头,压住的,是更沉重的大山。 来到设备齐全的医院,产妇和孩子的各种数据更直观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可供他们参考。在他们商议各种医疗方案时,蔓蔓突然听见了一声尖利啲的声音。 “胎心减弱。”有人喊。 “打催产素。” 毕竟胎儿胎位正,他们不想放弃最后顺产的机会。 可蔓蔓再度紧张了,她能感觉到,里面的这个小生命,好像是快不行了。它在艰难地想要动一动,却好像没有了力气一样。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不然剖腹产吧,剖腹产吧。”异变带来的焦虑令她语无伦次。 “不可能!” 他三个字,让她几乎要拿拳头砸他。 监护器上又啲了一声,明显是胎心再次出现减弱。 蔓蔓的心都快死了,感觉到那孩子,一动不动的,像是任什么托扶着,伴随几阵疼痛,不需她怎样用力的情况下,滑出来了。是滑出来的,不是像第一个孩子自己有意识努力出来的。蔓蔓做妈妈的,很清楚这种区分的感觉。 “南南。”她的心头一凉,都能看到那孩子在方敏手里时,周身像是青紫的,动也不动。 她本来就想好了,第一个出来的孩子叫西西,第二个孩子叫南南。 现在,小南南,比她哥西西,出来时体重已经整整相差了一斤。赵文生从方敏手里接过她时,一摸没有心率和呼吸。他们拿吸管给她清理鼻腔口腔的污秽物,然后拍打她的脚心,想让她张开肺部呼吸。在始终没有见到转机的情况下,开始按摩她弱小无力的心脏。 蔓蔓等了会儿,始终没有听见孩子像第一个孩子那样哭出来。她这心里头就悬了,手脚就发抖了。 方敏给她拉出胎盘后,看见了她体内还在流血,叫:“陆科!” 纵使她是顺产避免了剖腹产,还是发生了让他们最害怕的事,大出血了。 ------题外话------ 根据记忆里肥妈接的那次病人写的,时间比较长,可能记得不太清了,哈,有纰漏的话,亲们请多见谅。感觉呢,有些专业的东西想写都塞不进去,是挺困扰的。这里说一下顺产,有些人容易有些人难,但是,体重确实是和顺产能不能有一定关系。最少一个产妇很瘦只剩层皮包骨的话,基本是很难以顺产的。然后,过重当然也不行,比如金美辰,就是个典型的例子。顺产不是完全不挨刀的,都要做会阴切开。小孩子的头,在母体里面的时候你从**摸,你摸起来的感觉和到了她出生后的感觉是不同的。对了,产妇生产完,还要做体重监测的,有人说生孩子像大便,有点道理的。钳产看起来最可怕,所以,我想来想去,不让小南南遭这个罪了(*^__^*)a 【204】两个混世魔王 蒋家一家人围在新生儿室外面,隔着玻璃窗看刚出生的男孩。蒋母越看是越欣喜,刚护士给孩子换衣服时,她看清楚了,是个男孩。 “上天保佑,蒋家有后了。蔓蔓真是争气,以后我定是对她很好更好。”蒋母絮絮叨叨地说。 蒋父静静地看着孩子,嘴角噙着微笑。虽说不在意男女,但听见是个男孩,心里还是高兴了一把。 “你说他长得像谁呢?”蒋母问,“我觉得他像阿衍多点。” 男孩出来体重都有六斤,以蔓蔓以前消瘦的身材来说,而且是双胞胎,能孕育出这么大的孩子,说明孩子母亲是下了番功夫的。出来时孩子哭声洪亮,脸色红润,十分健康,小小的脸廓,已显出一些俊俏的模样。看着都能让当父亲的感到骄傲。 蒋母见自己问了没人答,又自言自语地说:“那是,阿衍本来长得俊,蔓蔓的哥哥弟弟,也都长得不错。” 难得蒋母一再夸起了蔓蔓和蔓蔓的家人。蒋父听着心里都要叹气和好笑。在姥爷怀里蹭着的小东子,听到他叹气声,小脑瓜摇一摇:“我怎么觉得他长得不好看呢?” “谁让你胡说八道的?”蒋母一听脸上不高兴了,对小外孙子唬道。 “明明脸蛋皱巴巴的,像猴子。”小家伙说的是实话,哪个新生儿刚出来,不是皮肤皱巴巴的,还有些脱屑的样子。 蒋母只得耐心告诉他:“小孩子呢,你刚从你妈妈肚子里出来时都一样的,过两天,皮肤就会好了,长得很好看。” “孙悟空七十二变。”小家伙摊摊小手,“他会不会长得好看,不看不知道。” 这小外孙怎么今天偏和自己顶上嘴了,不是喜欢蔓蔓吗。蒋母想不明白,不过,心里满是被孩子出生的欣喜占满了,也不在意这一点那一点的小事。 小家伙皱着小眉头,望着室内小床上的小孩子,对于和自己向舅妈争宠的小孩子,心情复杂,小小的心思想:若是个小妹妹多好,或许自己会一看会喜欢上的。是个小弟弟的话,和自己一样,而且这家伙看起来很精灵,怕不是只省油的灯。 在孩子与孩子交流的无线电波里,超出了人类想象的范畴。小家伙直觉里,这个被舅妈命名为西西的男孩,是个狡猾的,比七十二变的孙悟空更狡猾的。别看小西西刚出生,眼睛都没有能睁开,可是,动一动的小脑瓜,已经充分体现出对四周的控制欲。小嘴巴像金鱼吐泡泡一样,打出一个十分优雅的小哈欠,看着都特别讨人喜欢。 就是护士,走过来一见,都说: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蒋母听别人夸奖自己孙子好看,乐不拢嘴。 小家伙哼,甩过头:不过是个狡猾的家伙,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也不知怎的,被人夸的小西西,小脸蛋一扭,却没有高兴,而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哎呀,小祖宗,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蒋母见孩子哭,在玻璃窗外来来回回地走拍着窗户,想冲进去或是绕进去。 小家伙看着姥姥这个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样子都很吃惊:大人们,怎么这么喜欢小孩子呢?小孩子不过是哭一下,都惊天动地。 里面的护士将孩子哄了哄,可是小西西的哭泣声没有停止,哇哇哇的哭声,说是哭声倒是不像哭声,好像在喊着什么。孩子很小,不会表达自己的需要,只能用哭声来表达情绪。 小家伙觉得里面的护士和姥姥都很傻,小西西并不是哭,是在喊人,于是认认真真地对一样露出紧张的姥爷说:“他在喊人。” “喊谁?”蒋父其实都不清楚自己小外孙说的是什么话,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小家伙觉得这小东西挺奇怪的,感觉不是喊爸爸妈妈,一般来说,小孩子哭闹不是该喊爸爸妈妈吗。 蒋母却觉得这孩子哭,肯定是在找爸爸妈妈了。蔓蔓在产房里还没出来,她这不得找起自己的小儿子:“阿衍呢?怎么不过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蒋衍来回地在走廊走,一步都停不下来。莫文洋听说蔓蔓生了的消息,立刻赶过来了,陪着他。可是蒋大少的神态很不平静,莫文洋好几次都怕他一不小心会跳窗。蒋衍的心情是这样的,感觉自己都不能控制住自己。他也想冷静,也想理智点,可是,没有办法,坐不下来。 “姐夫。”陆欢打了车,饶了个弯,和姚子宝汇合后才过来。 两个人由于路上下雪塞车,急着赶过来,所以半路从出租车下来后,一路跑着过来的。来到后,都扶着膝盖喘气,身上披着雪点。 “怎么样?我听说姐生了。” “若要看西西的话,到新生儿室。”莫文洋代替焦躁到已经不能言语的蒋大少答。 “西西?”陆欢与姚子宝对望眼后,大笑。 由于孩子大名一直没有出来,蔓蔓给孩子取的小名,在这时候反倒起了大作用。按照蔓蔓与老公商量好的版本,第一个出来的孩子叫做西西,第二个叫做南南。 陆欢抬腿想去看小外甥,可是见姐夫都站在这里,就知道姐姐没有从产房出来,于是顿住了脚。 “南南呢?” “不知道。”莫文洋愁眉苦脸。 君爷单位这抢救室是设在隔离区里面的,据闻里面抢救室手术室化验室什么的,排一条龙紧挨着,十分方便抢救病人。但同时惨了在外头等待的家人,如果没有工作人员主动出来告诉,根本不知道紧闭的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已经是忙成一团。 在按摩孩子的心脏五分钟后,感觉到孩子的心跳随时仍是有可能罢停,赵文生当机立断要给孩子做中心置管,可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孩子的血管太细了,并且这孩子心律有点问题,道不定在过程中出什么意外要开刀的。 他问在旁帮忙的徐美琳:“把陆科叫来。” “陆科来不了。”徐美琳回头望产妇病床的方向,道,“产妇大出血在输血。” 赵文生这边一直忙着抢救出生的小孩,都不知道蔓蔓那边发生了什么,一听惊问:“什么?” 蔓蔓在流血。她这是产后宫缩无力,宫中可能有残留物,导致流血不断。他们给她挂上了血液袋子,一边方敏和助产士的手,一直在帮她按摩子宫。蔓蔓的一张脸,不会儿,变得白皑皑了。可她一颗心全吊在孩子身上,没有听见孩子哭声,当妈妈的直觉里这孩子好像不能活在这世上,整颗心安定不下来。她一只手抓着君爷的衣袖,不停地问:“哥,南南呢?” 君爷没有答她,是转过身去,在和姚爷等人商量,准备要马上给她做中心静脉穿刺。 蔓蔓陡然感到无力,在这时候,她作为一个母亲倍感无力。她只能求别人救她的孩子。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话,似乎是觉得她的话无关紧要的,他们自然是会救她和她的孩子,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安排。蔓蔓只知道,她哥是情愿救她不会去救她孩子的人。 赵文生见君爷抽不出身,果断让人去叫白队。白队此时,已是在家里接到消息后,和云姐一路赶过来了。两个人进了抢救室后,看到君爷他们是围在产妇的病床旁边,于是看都不用看,直接奔到新生儿这边来。 赵文生说了情况后,白队摸了下孩子的心跳,道:“最好直接心内注射,这比中心置管快。”说到给孩子打心脏这一针,可没人敢轻易动手。从心超看,这孩子心脏的转向和普通孩子似乎不一样。这直接导致了若不是极有经验的专科医生,可能连动都不敢动孩子的心脏一下。白队都感到了棘手,何况是赵文生。 “陆君呢?”白队又问徐美琳。 “陆科抽不出身。”徐美琳按原话答。 白队推了云姐一把。云姐果速朝蔓蔓那边走去探情况。 赵文生这时忧心忡忡问:“白队,非得找陆科吗?” “这孩子和她妈像。陆君研究她妈的情况很久了。不然子业也行。他们两个人都研究这个的。可是,陆君不过来,子业更不可能过来。”白队这么说,无疑是想让抢救孩子的把握更大一点,而且说实话,有关蔓蔓和孩子的那些具体情况,没有比两爷更清楚的人了。 赵文生不是不知道这些,可是没想到连白队都这么说,足以说明,蔓蔓和这孩子的情况有多棘手,棘手到连白队都不敢轻易下手。 云姐走过去,在外圈眺望了会儿。她身边,即站着准备物品和充当助手的陈孝义,偷偷问:“怎样?” “输血后,可能会引起心衰。这不先把抢救通道接上。”陈孝义道。 有些人承受能力弱,大容量液体输入后,立马会引起反应。但是,蔓蔓这样出血,不马上输血又不行。这种循环系统基础能力弱的病人抢救起来是很棘手的,一步一步都得万般小心翼翼。云姐和陈孝义都是想:怪不得君爷说什么都不让妹妹剖腹产。不说剖腹产出血不出血,可能一开刀,蔓蔓这心脏就可能停了。 蔓蔓这循环系统弱到这地步,平常都看不出来。 只有君爷很清楚,他妹妹是早产儿,小时候心肺都很不健全随时都可能没有命的早产儿这个事实。所以,妹妹怀孕生产这个事,作为医生作为兄长,他内心里其实是很不情愿很不赞成的,又是知道没有办法解决这个矛盾。现在,走到了这个地步,一直像他和她说的一样,如果孩子和她两个出现问题,想都不用想,只会是救她。 蔓蔓已经是被打了药,呈迷迷糊糊的状态了,可在闭上眼之前没有忘记想向女儿的方向望一望。 在她苍白的脸上扫过一眼,惯来冰冷的眸子只余下冷到没有感情的光色,然后把手里冰凉的消毒液擦在她肩胛的皮肤上,铺上绿色的手术巾。戴着手套,隔着层膜,摸着她皮肤下的骨头,感觉,就和她小时候一样的小。一刻间,指尖稍有犹豫。 “如果不行,我来。”对面的姚爷道了一句。 “不!”他斩钉截铁,紧接没有一丝犹豫,手中发出尖光的针头刺入到她皮肤底下。 其他人只看着他一针下去准确无误进到血管里头,心底里掠过震惊的瞬间,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某种深深敬畏的冰寒。 云姐甚至有着寒冷到想抱住肩头的冲动。很少人,哪怕是她老公,说到给自己家人打针开刀什么的,都是望而生却。可君爷不是。很早以前,她老公就对她说了,这个来到他面前说想跟着他从医的小伙子,让人感觉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构造而成的。反正血液是冷的,冷到连他都望尘莫及。 她老公乃至偶尔有些后悔将自己妹妹介绍给他。 这个男人究竟血液里还有没有一点属于人的激情,没人知道。 因而,当妹妹回来时,每个人都以为,或许这个妹妹,能改变点这个男人。可现在看来,别说有一点的改变,或是说,只能让这个男人变得更冷,更绝情。 姚子业在对面一丝不苟地观察,辅助,戴着口罩遮住了所有面部表情而只余下的那双眼睛,同样高深莫测。 他的命是她的,这已是凿进了他骨头里的印记。为了她的命,他会把自己打造成什么,谁也不知道。 云姐被他们两人周身凝聚的寒气,直逼到退了一步。之后,她发现,在这两人的影响下,四周俨然已经都形成了这种氛围。冷到与四周的白色、绿色一样的氛围,只余下静这个字眼。 没有人焦躁,没有人流汗,就是刚还急得不得了满头大汗的方敏,都慢慢地逐渐变回了正常的呼吸。 这种影响力震慑力,都是极为惊人的,已经不能只用影响在这里来形容,哪怕是放到两军对战,考验的最终不过也是指挥官的心理素质,究竟谁更胜一筹。 云姐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长辈对这个叫陆君的人,寄予那么大的厚望。为什么有君爷在的地方,无不都臣服的。为什么连她老公,都说将来必是要对这个男人俯首称臣的。 一切有序地进行,精准地进行,最终的战果不言而喻。 不到短短几分钟时间,置管已经完成。同时,直接进入到心脏内部的液体,起了重要效果。 不会儿,产妇的脸色有了好转。方敏那头也称:出血量减少了。 脱了手套,还粘着点滑石粉的手背,轻贴在她额头上,见是温热的迹象,唇间轻轻出口气。 妈妈这边是没有问题了,可孩子那边是出大问题了。 小南南本来呼吸不好,如今又开始紫绀。白队亲自过来喊人:“陆君,你必须过去看看。不然蔓蔓起来,知道这孩子变成这样,不是又得发作。” 对妹妹这两个孩子,君爷真是没有一点好感。不说从知道妹妹怀孕开始,就知道这两孩子会给她带来生命的危险。再说那个抢着自己先出来的男孩,不知道疼不疼与自己同一娘胎的妹妹的,竟是不把孱弱的妹妹先踢出来,而是自己先出来,让他都不知道怎么说。最后,这个女婴,一出来就搞抢救,搞到人人焦头烂额。 姚爷跟在他后面过去一看,刚才小南南出来时,他们看都没看这孩子,只知道这孩子一出来,母亲方面即出问题了。从心底里面,他对这给母亲带来危险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好感。 去到抢救的小床边,见的是一个比男婴小了整整一圈的娃儿,张着小口,艰难地呼吸着,完全无力的状态。 可君爷只是浓眉一竖,道:“强心针呢?” 姚爷叹口气,把那女婴轻轻地侧下身检查心区和呼吸,接着指尖摸着小肋骨帮着定位。 当时,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动作,都以为他们是要把针给扎进孩子的心脏里面,都屏住了一口气。哪知道,君爷拿着那个套了针套的针管,只是在小孩的肋骨间戳了两下。小娃的小口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小手小脚开始扑哧的动。不失时机,一巴掌扫到小娃的小脚心上。 小口猛地吐出一口泡沫,接着,哇,一声,哭了出来。 赵文生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给她侧卧着。”姚爷交代。 徐美琳马上拿出一些准备好的毛巾什么的,叠起来,照着他吩咐,给女婴提供个比较舒适的卧位。 哭出来,呼吸顺畅的小孩,灌上氧气之后,本来不怎么红润的小脸蛋立马有了转机。可她的小脸蛋一直皱巴巴的,好像很不满意,甚至哭着咧开的小嘴角,都不满地翘着,不知在恼谁的模样。 云姐看着都不知如何形容,感觉这孩子不像蔓蔓。 像不像自己妹妹,君爷不好说,但是,这女娃,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像极了她哥,脑袋瓜子十足的狡猾,不然不会在关键时刻,自己趁着母体要大出血前,从母体里面拼命出来。 姚爷都皱着好看的眉头,今天出来的这两个小孩,让人整个感觉是两个鬼精灵,精的很。 “送监护室吧。”徐美琳问孩子送到哪里时,赵文生思摸着说。 “不用。”君爷一听,冷冷地插话,“送到和她哥在一块。” 未想,这做大舅的,是如此了解今天刚到这世上的两个孩子。徐美琳将女婴推到男婴所在的新生儿室时,才知道男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哇哇大哭不止。等妹妹的小床并到自己旁边,小西西本来哇哇哭的小嘴巴一合,打了个慵懒的哈欠,不哭了。小南南则一直噘着嘴巴,自始至终不高兴的模样。 徐美琳都很讶异。她看过的新生儿不在少数,多胞胎也有很多,但至今,这样的一对娃儿,是她前所未见的。让人感觉好像很大牌的样子。 汗,很大牌的小娃。 不说徐美琳,知道蔓蔓和孩子脱离险境的陆欢和姚子宝,赶到新生儿室看这两个孩子。兄弟两人观察了一阵,面面相觑。 “你什么感觉?”姚子宝询问第一天当小舅的陆欢。 陆欢拿手摸着下巴,好一阵子苦恼:“两个混世魔王。” 确实,只要拿这两个孩子,一和四周其他新生儿比,这个可比性立马显现出来。首先,这两孩子不随便哭,哪怕是安静的姿态,都能看出一些小大人在思考的模样。 姚子宝摸下胸口,替蔓蔓和蒋大少操心:“我也觉得是,这当爸当妈的,肯定辛苦了。” 蒋衍没有去看孩子,先冲进去看老婆。见老婆睡着,就坐在旁边握着老婆的手,一边听方敏述说情况。总体来说,这个产后出血,今后身体要补一补,补的好的话,身体可能会更好。 蔓蔓这一睡,因为被打了些镇定剂,睡了很长时间。 白露在一个钟头后过来时,她还在睡觉。白露是在听说她生产的消息后,第一时间给她煲汤,才迟来的。把保温瓶搁在桌上,白露轻手轻脚,不敢吵醒蔓蔓,又见蒋衍自始至终只看着老婆,就退出去找未婚夫了解情况。 产妇和孩子是安全脱离险境了,可是一大堆参与抢救的人,都没能闲下来。他们要整理整个抢救过程的记录,以便进行总结。 白露在君爷办公室门外找到徐美琳的时候,了解到的情况却远远不止如此。 原因是有一些人早已虎视眈眈了,知道方敏跑到陆家帮忙接生的时候,立马有人把状告了上来,说方敏本是停职检查的医生,不可以进行任何医疗行为,要追究单位领导的失责。 现在,检查人员来到办公室,正与君爷进行交谈。 面对对方的盘问,君爷毫不客气地说:“这个病人是我妹妹。我第一,是作为病人的家属,请求方医生协助。第二,方医生停职接受检查,但是,作为医生的执照并没有被吊销,并不违反行医的法律。” 两条理明摆在对方面前,对方一时吃了个哑巴亏,有些不好说话。但是,离去前摆明的态度,仍是善不甘休。 对方走出君爷办公室时,白露躲在暗头,看了几眼。 “你认得?”徐美琳感到蹊跷,问她。 “不认得。”白露微笑,美女笑起来极是神秘。 她是不认得,可不代表她接下来一查,会不认得。美女的优势,只有美女本身最清楚。她白露不是吃素的。能作为一级贤内助辅助到君爷,也只有她能办到。 君爷看她进来,只是微微点头。 白露拉了张椅子坐下来,问:“我去看了蔓蔓。她在睡。你还好吧?” 既然蔓蔓和孩子都没有事,她自然要问问他了。 “没什么不好的。”君爷淡淡地说。 只有她听出来,他内心里埋藏极深的一丝情绪起伏。为此,她微微一笑:“是,如果你不好,怎么救蔓蔓呢?” 听到她这话,他抬头是瞅她一下,道:“你说的倒是轻松。” 白露美美地笑着,接着嘴角的梨涡,逐渐消失在一丝厉色里面,与他低声道:“刚从你这里走出去的人我认识,你是想顺藤摸瓜,还是想把他直接消灭掉?” 划在纸上的钢笔顿一下,冰冷的眸光与她尖利的眸子互对上一刹之后,吐出:“你看着办。能顺藤摸瓜最好。” “给我两天时间,这事我给你解决。”干脆利落的话,从她优美到极致的唇间同样吐出来。 他点下头,以示对她办事他没有不放心的。 “我想去看看两个孩子,你过去看吗?”问完正事,她起身问他。 想到那两个已经被他弟弟都承认的混世魔王,浓眉十分不悦地皱成个疙瘩:“不去。” 对他口气里那丝不高兴感到讶异,白露心里带着重重疑惑走到新生儿室:怎么说,他当大舅了,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真是如外界传闻的,他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因此连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都不喜欢。 白露汗然一身。 来到新生儿室,隔着玻璃窗看了下两个小孩。两个小孩都在睡觉,没感觉哪里不妥的。走过去,拿手推推坐在板凳上打瞌睡的陆欢。 陆欢睁开眼,见是她,叫:“大嫂。” 这小子嘴巴越来越甜了,简直是被蔓蔓惯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里睡?”白露不满地对着他和姚子宝。现在寒冬了,在走廊里睡感冒了怎么办。 “我在等我姐醒来啊。”陆欢搔着头说。没看到自己姐起来听到蔓蔓的声音,他心里也不安实。 白露叹气:“我去给你们两个找个房间睡着。我问过了,蔓蔓打了针,没有那么快醒来。” 陆欢拽了下一样打瞌睡的姚子宝。紧接又听白露问:“其他人呢?” 其他人,大部分应该都还不知道蔓蔓分娩的消息。 知道的蒋家人呢,因为蒋母赶着要回去给小孙子小孙女张罗东西,蒋父要给蔓蔓煲汤,就带着小东子先走了。 就是说,连前天刚出院的初夏,都不知道蔓蔓突然生产。 隔天一早,消息传到了初夏那里。 初夏和自己母亲谭母笑说:“我都说那两个孩子肯定是等不到下个年头了,是要和我这孩子做兄弟或是做夫妻的。” “不是正月生也好。正月生的话,可忙着了,医院里也没有什么人,不好。”谭母笑着附和,“只是,你们俩都是在年末生,要被其他年头生的小孩欺负一岁小。” 初夏对这些风俗的东西无所谓,只在意自己的孩子和蔓蔓的孩子做的约定。因此,她是急着想去医院看看自己未来的小媳妇。 “你着急这会儿做什么?孩子平安就好。你这坐月子呢,要是把身体弄坏了,以后怎么侍候你媳妇?”谭母赶忙拦着她说。 初夏听到母亲这话,立马扁下嘴:“做婆婆的,就得侍候媳妇吗?你看我,有这种待遇吗?” 端着盆热水进来给她洗脸用的杜宇,听到这话,脸上在岳母面前顿显尴尬,道:“我妈说要过来的,只是这雪大封路,不好马上过来。” “得了吧。你家不缺孙子。若不是孙子是孙女,你妈恐怕连通电话都不接,还指望她来。”初夏掀了被子侧躺。 谭母见她堵着气,叹了声,走去和杜宇小声说:“产妇生产后有一段时间心情不好,你让着她点。” “是。”杜宇挺是明白的,只是,老婆从医院回来后,三天两头烦闷,他看着心情也担忧。问过方敏,方敏说,如果再不行,会给他们找个心理医生过来。这该不会是真是得了什么产后忧郁症吧。这东西听说还挺吓人,能让人想不开要抱着孩子跳楼。 “反正,坐月子这段时间,你我都看着点。”谭母现在也不好说。 说完,两人商量着,初夏既是不能去,他们两个派谁过去看看蔓蔓母子。 接下来,杜宇犯愁了。这愁在温世轩身上。温世轩现在住在他家,所以他们得知蔓蔓生了的消息后,想瞒温世轩是瞒不住的。 温世轩知道养女生了对龙凤双胞胎,那种欣喜,简直是比自己媳妇生了孩子还高兴,直后悔昨晚上不知道,不然肯定是第一时间跑去看孩子和蔓蔓。他一大清早跑去菜市场买鱼,准备给蔓蔓煲汤,接着,又跑到母婴保健店,买了一大堆母婴用品。左手右手拎的东西都拎不动了,只好打辆小车一路买一路回来。 杜宇他们一家看到都吓一跳。自己家生孩子,都没有温世轩买的东西多。这些东西要是送不出去怎么办。杜宇想想都犯愁,要知道,现在蔓蔓是在她哥君爷的管控下。 温世轩买完东西,当然是要拎着东西去看蔓蔓和孩子了。温世轩这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杜宇能怎么办?只能是偷偷摸摸地带着他去君爷的单位,想着摸进去先看到蔓蔓再说。 在路上,杜宇就先打了电话给蒋大少。 蒋衍接到他电话时,媳妇蔓蔓在床上,已经模模糊糊有些清醒的意识了。听到他说正带着温世轩过来,蒋大少同一惊,一筹莫展。 若媳妇是在其它医院生产倒好,总能摸到法子见到,现在是在君爷的单位,君爷的眼皮底下干这事,蒋衍心里都没有底。 “阿衍。”床上一声稚嫩沙哑的声音。 蒋衍拿着没有挂断的电话,急急忙忙转过身,凑到她面前:“觉得怎样?哪里疼吗?” 疼,倒是不觉得多疼。她哥下面一大帮人医术多好,可能给她用了些什么止痛剂之类,只让她犯困。她紧张地伸出手,往老公领子上一拽:“南南呢?” 小女儿一出生抢救的事蒋衍后来听说了,忙安抚她:“没事了,挺好的,睡在她哥身边。” 蔓蔓长长地吐出口气,这颗心总算安实下来了,再看他手里的手机传出像是杜宇的声音,问:“是我爸打来的吗?” 大概是媳妇这个眼神,让蒋衍下了决心,对杜宇说:“我让莫文洋到门口接你们。” 于是莫文洋临危受命,担任了这次游击队队长。对莫文洋来说,这可比让他直接上战场可怕多了,在君爷眼皮底下干偷偷摸摸的事,等于自己找心脏病。 “蒋大少,我要是不小心撞上君爷的枪口,你可得救我。”莫文洋临走之前,拽着蒋大少的领子要他发誓。 蒋衍发了毒誓。莫文洋这才摸着下楼。 杜宇的车正好开到了君爷的单位,正接受门哨的例行检查。杜宇先在车上和温世轩说好了,让他顶上王学斌的名混进去再说。温世轩本来觉得这事光明正大的,他只是想看看养女和养女的孩子,不见得陆家有道理能拦人。但是杜宇再三坚持,他只好照着办。 门哨登记了他们两人的名字,因为与杜宇又是认识的,就此没有疑心放了他们两人进去。莫文洋走到楼下接应他们,拿了蒋大少一件军衣非要温世轩先换上,挡挡人家的视线。几个人偷偷摸摸准备顺着楼梯爬上蔓蔓的病房时,后面又来一辆车,直接经过门哨。 莫文洋爬到楼梯半截,往窗口望下去,见来的人是陆家姚家两个老头子,带着杜宇和温世轩连忙往上蹿,赶时间。 得知温世轩要来的消息后,蒋衍先把媳妇醒来的消息压着,没有往外说,想着让媳妇和温世轩见上一面再说不迟。如此,莫文洋带着温世轩进到病房时,很是顺利。 “爸。”看到温世轩,蔓蔓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温世轩也是高兴得泪盈满眶的,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问:“你怎样?孩子怎样?” “我很好。”蔓蔓说,眨掉眼角的泪痕,然后,看到杜宇替他拎的沉重的袋子,说,“爸,你买东西做什么?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哎,你不懂,这叫做喜气,这叫做心意。别人买的,能等于是我这个姥爷买的吗?”温世轩在这时候显得头头是道地说,一反平日里的磕磕巴巴。 知道他买东西是为了高兴,蔓蔓就不说了,与老公商量:“让我爸去看看孩子。” 蒋衍看向莫文洋。莫文洋直接向他摆头,做手势。蒋衍看了会儿,知道是陆老头来了,大吃一惊。 陆老头和姚老头下了车,本想直奔蔓蔓的病房先看看蔓蔓。但下楼来接他们的人根据君爷的交代,和他们说蔓蔓在睡觉暂时先不要打扰,可以先带他们去看孩子。 ------题外话------ (*^__^*)接上章的话,当时肥妈最记得的是,就是这个产后大出血,并不是说只有剖腹产才怕出血,其实顺产产后大出血不仅不是没有,而且一样很吓人。大出血的原因其中有宫缩无力,胎盘娩出不全所造成,一般与产程绵长有关。大出血对产妇来说真是挺折磨的,因为要清宫。清宫,如果做过流产的亲就知道,有多恐怖了。所以,如果产程过长,医生要求说剖腹产,无论对孩子对产妇其实都很好。因为,如果孩子的头出了子宫口了,只能用钳产。钳产说实话,肥妈看着都不喜欢。像我妹,就是钳产出来的,头凹了个坑。综上所述,顺产是最好的,但不是顺产就没有危险。像初夏这种生产恐惧症,真的有,而且临床上很多。 【205】小美人 到了新生儿室,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头背着手绕起了婴儿小床。可床上的两个小东西睬都不睬他们,自己呼呼大睡。 “你这两孩子睡的真甜啊。”姚老头摸着下巴的胡茬,言简意赅。 陆老头老谋深算的眼中眸光一闪,分明闪烁出锋利。 怎么看,这两孩子的脾气和蒋大少不像,和蔓蔓,也不像。 “不过,长得挺俊俏的。”姚老头话儿转回来,俯瞰回男孩子西西,眯着一双老眼。 这男孩长相出气的漂亮,刚出生一天,已是显出分明漂亮的脸廓,五官更是生得很俊很英气,尤其那鼻梁,高高挺挺的,像是小版的亚历山大。 与四周的男婴一对比,这种优势更明显。 如果说男孩是继承了蒋大少俊俏的外貌,无可厚非。可女孩按理说,应是继承母亲蔓蔓。 蔓蔓是公认的相貌一般,陆夫人当年年轻时也不是个大美女。但是小南南,长得也很漂亮。小小的脸蛋,已是美人胎子十足的表现。尤其是那口薄薄的樱桃小唇,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女大十八变,不知道她将来变什么样。”陆老头不像蒋母尽是夸自己家孩子,谦虚的,保有余地,是为了两孩子成长没有压力。 “十八变,变胖变瘦会有,可这五官的骨骼,是没法变的。”姚老头不赞成。 他们两个老一辈的,不知道看过多少小孩出世成长,孩子小时候怎么样将来能长成怎么样,他们一眼看着心里都能有底。人老了,就是有个这个福气、能力。 “我赌,她十五六岁,可能是我们那院子里最漂亮的女孩了。是她妈她姥姥都远远比不上的。”姚老头说这话充满豪气,能让听的人都误认为他才是小南南的太姥爷。 陆老头不予置评,是往前凑着,再仔细看了下两孩子。靠的这般近,大人的气息,都快拂到两孩子的小脸上,然两小孩,依旧纹丝不动的。 这两孩子太沉得住气了。陆老头心头啧啧。可一点都不以为这两个小曾外孙是傻小孩。 接下来发生的,更能体现出这两孩子绝不是傻或是装睡。 见门一开,姚爷听闻两爷爷来了的消息后,先赶了过来,边笑眯眯地说:“爷爷,陆爷爷,你们怎么来了?吃了早餐没有?”说完自是走到小床边,来不及望小床上的孩子一眼呢,两小孩突然嘴一张,开始哭了。 哭声如大雨瓢泼,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两个老头子大惊,缩起嘴唇哄着,拿指头逗着,想让两个孩子停住哭声。可他们怎么哄,两孩子仍旧哭个不停。 徐美琳从隔壁值班房进来,看清楚是姚爷在,摸住胸口说:“姚科,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们两个哄住,你跑进来做什么?” “难道我还不能进来了?”姚爷自己都感到好笑地问。 “那是,连赵医生方医生都不敢进来。”徐美琳有模有样地描述着,“这两个小东西一看到你们就哭。” “看到你们不哭?”姚爷挑着眉俨然不信邪。 “那倒不是。”徐美琳苦恼地说,“看到我们这里的人,看到谁都哭。但是,如果我们离远一点,放轻声音,他们没有感到威胁,就不哭了。” 听徐美琳都用上威胁这个词了,姚爷都哭笑不得,斥道:“哪有这样的小孩子。刚出生一天,视力都没长好,能分得清人吗?胡闹也不是这样胡闹。” 照常理,他们是接生小孩的人,小生命出生,都有一种首次印记,等同与母亲同样亲。有些孩子甚至不亲母亲,只亲他们。 徐美琳知道姚爷说的都对,可是无法解释这两孩子的奇异现象。 两个老头子这会儿哄小孩哄得是满头大汗都出来了,都催促孙子:既然你都把话说的那么伟大了,赶紧让这两孩子别哭。 姚爷却一点也不急的,道:“才不过哭一会儿。” 这话让两个心疼孩子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 “你小时候一哭,我不还得抱着你哄。”姚老头连当年的陈年旧事都搬出来了,训斥太不当回事的孙子。 姚爷被训的有点委屈,不过得承认,他是见过太多哭闹的小孩了,早已不当回事了。 “哭什么哭!”门口,这时再传来一声训斥。 “陆科。”徐美琳见佛爷到了,急急忙忙让开位子。 君爷可没有姚爷那般好脾气,直走到小床边,对两个哇哇哭的小娃劈头盖脸是一顿训:“哭什么哭,哭了别人就能可怜你们听你们的吗?” 陆老头差点被孙子这话给震飞了。 有人对不懂事的才出生第一天的孩子这样说话吗? 如果是没文化的人倒也算了,可这是他高知识文化水平的孙子。 一般来说,孩子被大人这样骂,会停哭会儿,但过一阵,马上会哭的更厉害。小孩子不懂事嘛,只顾着自己哭。 奇怪的是,这两孩子被君爷骂了后,倒也乖乖了下来,一直都没有再哇哭了。 两老头看着都很惊奇。 纵使如此,小南南的小嘴角撅着的那副委屈样,还是让陆老头心疼不已,说起了大孙子:“你骂孩子做什么?他们都不懂事。” 徐美琳见领导进来,赶紧将监护记录拿过来给领导查看。两爷肩挨着肩头,翻阅记录。身后骤然响起陆老头这句骂。姚爷当即笑:他自己刚被自己爷爷骂过,现在轮到君爷了。说明这两个老头子该有多喜欢蔓蔓的两个小娃。 君爷挑起浓眉,对自己爷爷这句训话,不卑不亢的,不客气地驳了回去:“你别惯着她,是惯坏她性子。以后长得好看,再加上性子不好,还得了!” 连孙子都说小南南是美人胎子了,陆老头心中一惊。说起来,陆家极少有女孩子出生,美女那就更少了。往往在陆家家族史上是个遗憾。陆老头这般一想,低头是琢磨了起来。 撅着小嘴巴的小南南撅着,使劲儿撅着,嘴角上都能挂个壶。这般生动的表情都能让摄影师为之心动。 姚老头越看也是越惊奇,心里是越发心动,贴着陆老头的耳边说起私己话。 两个老头子窃窃私语的动作,落进两爷的眼里。君爷浓眉间微动,姚爷嘴角慢慢浮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有时候,小孩子的命运,就这般很早被大人定下来了。 可以肯定地说,两老头没有看中男孩西西,而是先都看中了小美人南南。固然西西肯定不差于南南。 君爷回过头,冷冷的目光掠过小南南时,想到这孩子被自己妹妹取的小名,竟是和妹妹的小名相同的发音,心底冷哼:他这妹妹,倒是挺会想的。 小南南,光是这个音,都能让人勾起对她和对母亲囡囡一样的怜悯。 姚爷从他目光,似乎也能想到些什么,于是微眨的睫毛陷入了沉思的模样。 小南南的小鼻子抽着,小西西转起了小脑瓜,好像能听见她在抽鼻子,很着急。这样看起来,两孩子感情像是很好。那是当然的,是双胞胎,双胞胎一直有超越父母的心灵感应一说。 君爷这一看,想西西自己出来而不先把妹妹踢出来,无论感情道理上都有点说不过去。总之这两孩子的潜意识很诡异。 合上记录本,走到小床边。姚爷戴着个听诊器,给两个小娃都听了下心跳。两个小娃在感觉到有冰冷的金属感觉接触到自己皮肤上时,小手小脚扑腾着活像两只不情愿的小青蛙。小西西转着脑袋瓜,着急。小南南撅着小嘴巴,要哭却不敢哭。 姚爷摘下听头后,示意徐美琳上来安抚两个孩子,紧接和君爷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老头看两个孙子都是哄都不哄这两个孩子一下,让人感觉对这两孩子不怎么喜欢,不由都长叹口气。如今的年轻人,他们做长辈的,都是看不懂了。 两人从新生儿室出来后,本是想去看看蔓蔓。可听到两爷说产妇需要安静,只好作罢,合议着先回去,再找个时间过来。 从窗口,侦查到两个老头坐着车走了,莫文洋溜回病房,给蒋大少等人打了个OK的手势。蒋衍与媳妇互望眼后,立马让莫文洋带温世轩和杜宇先出去找个地方躲着。接着,蒋衍按计划按下病房呼叫器,告诉外面的人病人醒了。 蔓蔓钻在被子里,手摸到胸口的地方,里面扑通扑通的跳。想到要面对自己哥的压力,掩护自己爸去看孩子争取时间,真是不容易。 蒋衍把手搁到她额头上,轻声说:不怕,有我在。 “阿衍,你去看过孩子了吗?”蔓蔓问。 看老公两只红眼丝的眼球,八成昨晚是在她这里熬夜度过。 “两个孩子很平安,什么时候去看都行。”蒋衍说,心里其实怀着念头,想和媳妇一块第一次看这两个孩子,才有意思。 “那怎么行呢?”蔓蔓皱起小眉,说老公了,“做爸爸的不看孩子,两孩子不很孤单吗?” “不会。我爸我妈,两人守着孩子一晚上。两孩子呼呼大睡,大人反而没有的睡。”蒋衍对自己两小娃什么状况,一清二楚。根据去看了孩子的小舅子陆欢的说法,他这两个孩子可鬼精灵呢,两个小脑袋瓜不知道转着什么,恐怕他们这当爸当妈的反而有的折磨了。 听到小舅子将两小娃命名为混世魔王,蒋衍周身打了个寒噤,唇角裂出个苦笑。实际上,在老婆怀孕的时候,他一直都能感觉到这两个孩子不简单。比如说吧,他老婆怀孕怀两个孩子,但是不辛苦,这两个孩子基本不闹。又比如吧,在突然间陆家姚家出了这么大动静后,两个孩子立马从母体出来,一刹解决了所有的危机。这些,都能充分说明两孩子是十分聪明的。 两孩子贴心不贴心,蒋衍一时不好说。但是聪明的孩子,肯定是个捣蛋鬼。自己也曾经是个孩子是过来人的蒋衍,笃定了自己这两娃绝对是不好带的。恐怕,得像媳妇说的,拿狗绳绑着都说不定。 感觉到老公有些异样,蔓蔓稀奇地问:“怎么?西西和南南不好吗?” “不,他们很好。”蒋衍不想给当妈妈的媳妇太大压力。听杜宇说初夏都快得产后抑郁症了,一个孩子都能得产后抑郁症,他们是两个混世魔王呢,说什么他这都要先帮老婆防着。 不会儿,君爷带着一帮人进来了。 蔓蔓心里做贼心虚,紧张,立马将脑袋缩回被头里,闭上眼皮。 “不是说醒了吗?”姚爷见到,疑问。 “她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蒋衍撒谎都不流利,艰难。 就是陈孝义,都往他脸上疑惑地望了望。 君爷走到床头,拉下被头时,发觉被子里面被手扯着,浓眉一皱:“囡囡?” 蔓蔓连忙松开手,露出张脸。 方敏笑呵呵地开了句玩笑:“不是还是在做梦吧?认不出你哥了?” 蔓蔓自持冷静地接了句:“好像是在做梦。” “都当妈的人了。”君爷毫不客气地说了她一句。 蔓蔓很是无语:她又是怎么得罪他了? 不过这样看她醒来,精神很好,所有人倒是都松了口气,没法联想起昨晚上搞抢救的场面。 复查了血压,心跳,体温,体征都很正常。君爷看了下挂的血液袋子,确定了不再输血。昨晚上,他们一共给她输了一千CC的血和血浆,还有一袋血小板,两条静脉通道一起上。这才将她发白的脸色给救回来。 几个医生再磋商了下后,既然情况适宜了,决定让两个孩子过来陪自己母亲在一个病房,这样利于母子亲近感情。 蔓蔓听见,傻眼。她这刚让养父跑去看孩子。早知道,就让养父留在这里等孩子过来。 “怎么了?”君爷看见她听见消息的表情不怎么高兴,竖起眉头问。 “没有,我想到可以见两个孩子了,心口跳的厉害。”蔓蔓如此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听她这么说,君爷摸下她额头,确定没有发烧,皱起眉宇说她:“是你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蔓蔓把整个脑袋都缩回了被头里,道:“你们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好不好,我真的很紧张。”说完,她这是在心里头对两个孩子说:妈妈不是不去见你们,是等等,等你们先见了姥爷。姥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妈妈,知道吗? 见到她这幅模样,君爷等一帮人都面面相觑。应说,这样抗拒不想见孩子的妈,不合道理,反正从未见过。 不管怎么说,蔓蔓是给温世轩争取了时间。 在莫文洋的好说歹说之下,终于私底下磨通了徐美琳。杜宇和温世轩得以进入了新生儿室。 接下来,徐美琳得以见到了一项奇迹,那就是两个混世魔王,竟然会笑了。 小西西的脑瓜,在温世轩走近的时候,就定格了下来,小嘴角扯了扯,微微弯起的弧度表明在笑着欢迎人。小南南本来一直撅的紧紧的小唇角,同样平复了,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温叔,这两孩子好像很喜欢你。”杜宇见着都觉惊奇,小声对温世轩说。 温世轩听着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可以稀奇的,笑道:“那是,你忘了,他们在他们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知道我尽是给他们找好吃的。” 不止如此,两个小东西还知道,眼前这男人救过他们和他们的妈妈一命。 两双小手,向温世轩挥舞,虽然小眼睛还没能完全睁开。 温世轩尝试想去抱一抱就近的小南南,徐美琳连忙阻止,说:“抱男孩可以,这个女孩陆科交代了,不可以抱。” “为什么?”杜宇问。 “她出来时抢救过的,现在还在监护观察阶段。”徐美琳道。 听这么说,温世轩是连西西都不敢抱了。反正抱小孩不急于一时。因此,他是将目光再度放到了比哥哥显得较为虚弱的小南南上面,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对杜宇说:“像她妈。” “像蔓蔓吗?”杜宇用力地眨着眼睛,没能从小南南上面看出端倪。在他眼里和其他人眼里,基本一样,小南南长得很漂亮,和她妈蔓蔓不大像。 “和她妈一样遭人怜惜。”温世轩嘘声说,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好像都很怕惊怕到孩子。 蔓蔓是挺遭人怜惜的,但那是因蔓蔓的遭遇。杜宇听温世轩这么说,突然觉得这孩子好像命运里注定有坎坷,心里陡地凉了半截。不过蔓蔓现在都时来转运,否极泰来,这小南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莫文洋转着手表,看时间过了有十分钟了,开始催促他们出来。 能看到孩子,温世轩这心里也是心满意足了,并不打算给他们添麻烦,就此退了出来。临走前,杜宇帮他拿他的手机,帮两个孩子拍了几幅照片存在手机里,可以存着回去,什么时候想看就看。 安全送走杜宇和温世轩后,莫文洋两条腿,依然像面条似的,惊魂未定。摸回到蔓蔓的病房时,见君爷等一大堆人在场,差点被活活吓死。 “你怎么了,莫少校?”姚爷看着他像见鬼似的表情,笑问。 “没有。”莫文洋两只手摸着门框,撑住发软的腿。 蒋大少见他快扛不住了,连忙跑过去扶他,佯作怒骂:“叫你去吃早餐你不吃,现在低血糖了吧?” “是,我肚子饿了。”趁机找到借口的莫文洋,立马捂着肚子做样子,挨着蒋大少的肩头一起出去。出到外头,给蒋大少暗里做了个OK的手势。 蒋衍感觉是跑完马拉松,终于可长长吐口气了。 蔓蔓在见到莫文洋时,就知道事情办妥了,高兴地掀开被头,道:“哥,我想好了,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吧。” 对于她忽而反而截然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君爷要是再不起任何疑心,那就是傻的了。 “你想看孩子?”冷冷的音色问。 “是。”蔓蔓说。 “怎么突然想通了?”眸光里益发的冷。 “有什么不能想通的,我是孩子的妈。”蔓蔓答的流利,毫不在意。 冰寒似冬的眸光在她脸上迅疾地扫了两下,若条蛇,一口将她底下欲埋藏的秘密扯了出来,于是,整张脸冷若冰霜:“我还是你哥吗?” 听到他这句,蔓蔓的心头蓦地往下沉,心里恼:他怎么知道的?他不可能知道的。都没有露馅。 “如果你认为我还是你哥,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 随着君爷情绪的改变,房间里顿时冷如冰窖。 “陆君!”姚家紧张地看着他们兄妹俩。 君爷挑起的眉,摆明了这事不想任何人插手,就是姚爷都不行,对着她:“我只要你一句话,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蔓蔓思来想去,反正这事迟早瞒不住,再说养父竟然都全身而退了,不怕什么了,道:“他来探我和小孩。” 对于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姚爷心里猛抽了口凉气。 陈孝义和方敏等人脸色都变了。这意味,有人遭殃了,大遭殃了。遭殃的倒不是温世轩、蔓蔓他们,而是那些门岗,包括看护小孩子的。 姚爷神色不定。 君爷是一个旋身,像阵风出了病房,同时嚷着人:“把保卫科的叫来。” 蔓蔓确实是没想到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不过是她养父来看一下她和小孩,于是和姚爷说:“姚大哥,这事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姚爷苦笑,“如果他都能轻易进来,其他人想进来,想对你和孩子做些什么,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蔓蔓怔。 “还有,你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他心头上撒火。”姚爷扶着额头,都不知道怎么说她了。 “是他要我自己坦白的。”蔓蔓心头也恼。那他要她怎么做,他怎么说她都怎么做了。 姚爷正是知道她的难处,所以不知道怎么说她,回头对方敏说:“你亲自去一趟,先把两孩子送过来。” 方敏点了下头出去。 陈孝义能明显感受到整个局面是一团乱。这里面是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能让人眼花缭乱。在他跟着姚爷出去时,姚爷突然定住脚,小声吩咐他:你去和她老公说几句,劝她老公,在这事上,别再任着她性子了。你知道的,这主要是对那两孩子好。 陈孝义稍微琢磨他这话片刻,眉头更是皱紧,没有先去找蒋大少,而是先去找了赵文生。 赵文生在自己办公室里,仔细阅读一堆的检查报告和资料,如果仔细看,能发现堆着的都是蔓蔓两孩子的报告。 陈孝义敲了门进来,问:“你昨晚没有回家?” “没有,把东子暂且交给他姥爷了。”赵文生拿手指揉着鼻梁间,露出一丝疲倦,但更多的是困惑。 这事儿,牵涉到他老婆弟弟的孩子,他不敢掉以轻心。 “你说,姚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陈孝义拉把椅子坐到他面前,把这话一说,征询他意见。 赵文生对此吞吞吐吐的:“昨晚上,你都见到了。白队都没有法子。应说,现在最了解两孩子的,是陆科。” 君爷是什么料,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因此可以说君爷现在拿着他妹妹的杀手锏,蔓蔓和她哥对上真是没有一点好处,还要后悔的。 “我听说,陆科对两孩子不怎么喜欢。”陈孝义比较多的是征询的口气。 “陆科对哪个小孩都一样,你看过他特别喜欢过哪个小孩吗?”赵文生扶下眼镜,道。 不喜欢孩子的君爷,不意味对小孩子见死不救。但是,若能讨到君爷哪怕一点喜欢,都会是很不一样的结果。这点别说陈孝义和赵文生明白,连一路商议着回家的陆老头姚老头都很清楚。 两个老头子打的主意是,要把小南南过继到陆家来。反正按照君爷的打算,君爷本人和白露都商量好了的,要个男孩不要女孩。这主要是关系到陆家长孙的问题。两人都是干部,不可能生二胎,所以只能生个男孩。至于说像蔓蔓他们那样搞龙凤双胞胎什么的,君爷和白露不想要。一个孩子就够了。多一个孩子他们都不会要。陆欢也是如此想法。反正兄弟姐妹多着,堂兄弟已经够多了。如此一来,女孩又是空缺了。 小南南过继来后,如果君爷不喜欢这孩子,这可不行。 现在问题是,连姚爷对这孩子都不是很喜欢。 小孩子现在小,不懂,等到大了就知道,有两爷罩着的天地,是完全不一样的境地。 “西西倒是不怕的。”姚老头在车上和陆老头说,“再说,他有他爸他爷爷罩着。蒋家这代唯独他一根苗子,肯定尽心栽培。” “是不怕。”陆老头点着头,“而且你家我家男孩子都多,一块混,称兄道弟,不怕。” 可小南南不同,是女孩子。女孩子总是需要多点怜惜的。但并不是所有兄弟都会怜惜妹子。需要长辈去指导,指引。比如蔓蔓,能自小得到那么多兄弟喜爱,还不是小时候因着长辈们故意引诱孩子去亲近她。 两爷以后,即是两家的领头人主事人了,小南南能不能得到两爷的喜欢,至关重要。 “哎——”姚老头再叹口气,“听说混世魔王的名号,还是你家欢儿给起的。” 大舅不喜欢,最少小舅喜欢在中间说话可以吧。但是,陆欢和姚子宝,明显觉得这两孩子不怎么讨喜。 陆老头是想不明白了,他们长辈看着都很喜欢的孩子,怎么底下这些孩子一个个都不喜欢呢。 “我听说阿衍到现在都没有去看一眼孩子。”姚老头最终说出最不可思议的事。 说到这个高深莫测的孙女婿,陆老头摇摇头:“倒不见得他会是不疼孩子的爸。可能是他自己也有些什么想法吧。” 方敏按照姚爷的嘱咐,和徐美琳一块,将两孩子送了过来。 蔓蔓手上打着吊针不能抱孩子,只好让老公抱过来给她看。蒋衍先抱起西西,姿态显得很轻松。方敏和徐美琳看见都夸:是不是以前抱过? 蒋大少承认:“以前我姐生东子的时候,她忙,东子常常都是我抱的。” 话是这么说,抱小外甥和抱自己的儿子,感觉自然是不同的。蒋衍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翻版,不会儿,心间溢满了浓浓的爱意,根本舍不得放手。 方敏和徐美琳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小西西被爸爸一抱,挺配合的,小嘴儿弯弯,露出个笑的模样。看起来更是贴心和伶俐。 “我都说这孩子聪明。”蒋大少对儿子这个讨好的笑,有感而发。 蔓蔓伸长脖子去看,看到儿子赖在爸爸怀里很舒坦,一点都不着急来找她这个妈妈,心里稍微起了妒忌:“你怎么能抱得这么好?” 媳妇心里不平衡了,蒋衍忙安慰道:“这个多抱抱,很快就习惯了。而且我们儿子很乖的,都不闹。” 蔓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西西赖在爸爸怀里熟睡了,打个慵懒的小哈欠。蒋衍小心将他搁下后,再去看女儿。 小南南被医生叮嘱暂时不能抱,用小床推着送到他们小两口面前。 蒋衍看到女儿精致的小五官时,都吓了一跳:这孩子长得多漂亮,一点都不像他和他老婆。 蔓蔓对这孩子的印象,都只是停留在她刚出生时好像周身发紫,压根没有想到会如此漂亮,和老公一样,有点不信是自己生的。 徐美琳在旁边说的话,像是要应证他们的感觉:“我看过那么多女娃,你们这娃是长得最漂亮的。” “是。”方敏接着话,“将来肯定是倾国倾城的貌。” 蔓蔓和蒋衍不知怎的,对她们这夸奖的话,不觉得心里有多高兴。 女孩子长得太漂亮好吗?蔓蔓一点都不觉得。记忆里面,中学时大学时的校花,都不见得比别人能好多少。或许有一堆男性追求,值得骄傲,但同时同性那些妒忌的眼光,更能杀人于无形。 蔓蔓的指尖伸过去,在女儿的小嘴角上弹一弹,皱眉:“阿衍,你说她撅嘴角做什么?” 不像小西西讨好的露笑,小南南面对父母一样撅着嘴角不放。 蒋衍在婴儿床边枕着腮帮子,从不知道研究一个小孩子的想法会这么困难,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出生后一直不高兴的小南南在想什么,这是所有人都困惑的问题。 小西西吐起了泡泡,咿呀咿呀,好像是饿了。 蔓蔓立马问起:“我可以给他们喂奶吗?” “你在打吊针,要过几天,等停了针那药代谢掉,喂奶才不会影响到孩子。”徐美琳说。 蔓蔓觉可惜,但也只能忍着。因而,那些其他人送来的母婴用品,开始大显神通了。 徐美琳和方敏,帮他们解开他人送来的东西袋子,教导他们这些刚做父母的怎么做。 由于君爷下了禁令,那些想看孩子的人,都被暂时拒于门外。其实,这搁在桌上的东西,只有杜宇帮温世轩拎来的。可是徐美琳和方敏都不知道。打开袋子后,发觉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而且,都是最顶好的国际品牌,里面还夹着在京城里最好的百货商场购买的发票,全部是正品。 听说养女生了孩子的温世轩,带上银行卡,直冲最好的地方给养女和养女的孩子买最好的东西,一点都不心疼钱。固然平日里他对自己的要求是能省即省,哪怕是赚了钱以后,都维持日常的节俭。 听到徐美琳夸那些东西说:“你家长辈可真够疼你家孩子的,你两个娃有福气。” 知道实情的蔓蔓,只觉眼眶一热。 温世轩待她,不是一丁点的好,而且毫无私心。 从袋子底下搜出了几件孩子旧衣后,徐美琳又夸了:“还知道要拿其他孩子穿过的衣服,而不是新衣服,这个长辈有心。” 蔓蔓看到她手里拿的孩子衣服,却是一愣,急忙伸出手要过来,捏在手心里,衣服接触在皮肤上那点熟悉的触觉,是直接勾发到内心深处埋藏的感情。 “怎么了?”蒋衍捉住她的手,低声问。 “没什么。”蔓蔓在外人面前努力压制自己的感情。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她几乎问都不用问,凭感觉就能断定。 没想到她爸竟然把它们都保存的那么好。 温世轩是根据当地的风俗,将孩子穿过的衣服保存下来,等到孩子的孩子出生后,给下一代穿,证明代代相传有福气。 那个年代小孩子的衣服,哪有现在的花俏要讲究花色什么的,男女大都一样的颜色,而且码数都是做大的。所以蔓蔓这几件衣服,小南南能穿,小西西也能穿。 徐美琳帮手,给两孩子换上自己的衣服。两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能感受到衣服上母亲的温暖,整个换衣服的过程中,不哭也不闹,而且,露出了惬意的面容。就是撅嘴的小南南,皱巴巴的小脸蛋线条都放松下来。 蔓蔓看着心头顿感欣慰和感动:她爸,是把她和两孩子都疼到骨子里了。 得知温世轩偷偷潜进来看过孩子,君爷这心头不知怎的,生了一股莫名的燥火,虽然他知道这事始终是拦不住的。温世轩现在看不到,将来定也能看到。 姚爷进来和他说:“我妈要从山东回来了。” 对方知道这计谋不能得逞了,也就不能再拦着人。何况,都快过节了。 君爷默着,听桌上电话铃铃作响。 【206】掴巴掌 接到姐姐醒来的消息,陆欢和姚子宝冲进了病房,刚好见两孩子正睡在母亲旁边的小床上。 姐,你觉得怎样了?”已经昨晚上看过孩子的陆欢,先急着问姐姐蔓蔓自己。 “挺好的。”蔓蔓说。 陆欢挠着脑瓜坐在姐姐床边,仔细地再询问了几句。 姚子宝手指插着裤袋站在一边,仔细地听。 蔓蔓见他们两个都不看孩子,问弟弟:“你们看过南南西西了吗?” “看过了。”两个小伙子异口同声。 蔓蔓敏感,能感受到自己弟弟对这两孩子不怎么喜欢,问:“欢儿,你觉得他们两个长得怎么样?” “姐生的孩子哪有不好的?”陆欢小朋友嘴巴甜,硬是能把话儿扭着说,避开重点。 蔓蔓白他一眼:“我说东,你说西,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欢再挠了几下脑袋瓜,吞吞吐吐说:“要我说吗?这两孩子很好,只是姐姐姐夫恐怕难带。” “不会啊。”蔓蔓觉得两孩子挺乖的,“你看他们到我这后一直在睡觉,不闹不哭。” “是吗?”陆欢和姚子宝齐齐回头看两个小娃。 两个大牌的娃,对于他们,连睬都不睬,仿佛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陆欢像小南南撅起嘴角,心里暗道:真行,我还是你们俩的小舅舅呢。 姚子宝困扰地伸手触了下眼镜架,感觉一点都搞不清楚孩子的想法。 徐美琳见到,对他们两个说:“小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你们自己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哪里懂得谁是谁。” 听徐美琳说的也有些道理,可陆欢想,血脉相连着,这两娃不讨好宝儿,也得讨好他吧。归之,他这个第一次做小舅的,既然荣升了一辈,自然要摆摆姿态。 蔓蔓对弟弟的想法摸到了一半,顿然无语,想起近来父亲陆司令常说小儿子是越长越小了,好像有点儿是事实,弟弟完全是半个大孩子,竟然和她两个小娃像孩子之间赌气。 姚子宝是来得成熟稳重些,推了下兄弟陆欢不甘不愿的脑瓜,道:“你这做小舅的,和两个不懂事的外甥计较,不是更不懂事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陆欢反问他。 “比如,你要先告诉他们你这小舅很喜欢他们,给他们买些他们喜欢的玩具——”姚子宝用其他长辈惯常的做法指导刚荣升长辈的兄弟,说到最后但自己也未做过长辈,哪懂得这些,说不齐全嘴巴磕巴,就对起陆欢翻白眼,“你自己不会学吗?还用我教!” 可怜的陆欢,被兄弟训的叫一个不明不白。 蔓蔓听到他们想买东西给两娃,连说:“不用,不用,我这里东西太多了,你们买了是浪费。”他们两个只是学生,拿的是家里的钱,蔓蔓怎么可能让他们买东西。 “那我怎么办?”陆欢又问了一句,朝姚子宝抛卫生眼:瞧你出的主意! 徐美琳在旁边插话:“你多亲亲这两个孩子,抱抱这两个孩子,帮你姐姐带带孩子,是最好了。” 抱孩子? 陆欢额头蹦出三条黑线。 他哪里抱过孩子,不得手忙脚乱,摔了孩子怎么办。 可徐美琳硬是将小西西抱起来,塞到他怀里。孩子进到怀里的刹那,陆欢小朋友成了化石。让蔓蔓和蒋衍小两口看着大笑。 “姐,姐夫——”陆欢哭丧着脸,瞧他平日里对他们小两口多好,他们两个不带这样欺负他的。 “别怕,摔不着。”蒋衍拿手按在小舅子肩头上,希望儿子也能和小舅子多亲近。 小西西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心声,对着小舅舅缩圆小嘴巴,吐出一串泡泡,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陆欢的双眼蓦地亮了,眼看这孩子好像对着自己笑。 小孩子对大孩子卖萌,效果奇佳。陆欢小朋友立马改变主意了:“姐,我放假回家后,天天帮你带他好不好?” 蔓蔓汗:她刚是做了什么?让自己弟弟和自己抢小孩? “你看,他对我多亲,比爸爸妈妈还亲。”陆欢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 蒋衍听了都无语:因为自己儿子的确是聪明,对有了好感和好处的小舅舅使劲儿卖起萌。如此见风使舵的娃,都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小西西很快获得了小舅舅的喜爱,连带小舅舅的兄弟姚子宝都俘获了。 相比下,一个人孤单单躺在小床上的小南南冷清多了。如果有十个人来看这两娃,明显的,聪明伶俐会对人笑的小西西,比撅着小嘴好像很冷傲清高的小南南受欢迎多了,十有**都是喜欢小西西多一些。因此这十个里面的例外,当然是显得很与众不同。 蔓蔓和蒋衍小两口看见赵文生进来后,先看小南南时,不知怎的,心头突了一下。 “陆科有来看过孩子吗?”赵文生问徐美琳。 “看过。”徐美琳答。 蒋衍走过去,低声请教他:“二姐夫,南南怎么说?” “南南?”赵文生扶了扶眼镜,镜片上掠过的光让人捉摸不住,却是笑着反问,“南南怎么了?” 看这情况,蒋衍没法问下去。只要女儿没事就好。 赵文生看起来,对两孩子,是比较喜欢小南南多一点,这点连陆欢和姚子宝都看出来了。可明明,西西对赵文生挺好,会笑。相反,小南南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赵文生偏偏喜欢。 “这孩子有个性。”赵文生嘴角的酒窝里盛满浓浓的笑意,发自内心。 大人喜欢孩子,各有各的理由,好像有人喜欢吃酸的有人喜欢吃辣的一样,蔓蔓不好评价。 后来蒋父带着东子来了。两祖孙俩,对两娃表现的截然不同的喜欢,也是可见一斑。蒋父自然是比较喜欢能继承香火的孙子小西西,抱着小西西笑不拢嘴,嘴上不说,可脸上都写的清清白白了。小东子一来,则立马奔到了小床边,垫着脚尖看小南南。 早就盼着舅妈给自己生个小妹妹了,小妹妹好,可以让他宠,不像小弟弟,只会和他向舅妈争宠。 比起昨晚上隔着玻璃窗看不清楚,现在近距离看小女娃,小家伙两只乌黑的小眼珠子缩圆了瞪着看。i^ 等大人们发现他时,看到的是他踩着张椅子,伸着脖子,嘟起嘴巴。 赵文生大吃一惊,连忙将他领子拎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在家里告诉过你,不能欺负小妹妹吗?” “我这不是欺负她,我这是想亲亲她。”小家伙很是无辜地辩解。 亲? 在场每个大人感觉是被冷雷击中了。 “她长得好漂亮,比我们班上的女孩漂亮多了。”小家伙说。 瞧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赵文生作为孩子的爸都大囧。人家会以为自己没有教好孩子,让孩子小小年纪学习流氓。要知道,在这种问题上,大都会把教育问题的矛头先指向孩子的父亲而不是孩子的母亲,甚至怀疑孩子的父亲是不是也搞流氓。 赵文生满身是汗,拎起小家伙,好好教训:“女孩子漂亮就能亲吗!我教过你这样吗?!” “可她是舅妈的孩子,不是说要和舅妈的孩子亲近吗?”小家伙做起辩护来一字一句都有板有眼的,让大人们都能哑口无言。 “亲近不是亲嘴。”赵文生都不知道怎么和这孩子解释了。 “可你们大人们不是也都亲小孩子吗?我为什么不能亲?” 刚抱起小西西要往孩子额头上亲一把的蒋父,戛然而止。 幸好赵文生是儿科医生,对这个问题还是能答的上来,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能亲,对孩子皮肤不好,会生疹子的。小孩子的免疫力本来弱一些,一旦有些什么细菌容易感染,得皮肤病。” 是这样啊。小家伙悻悻然的,收回自己的初吻。本来想好了这个初吻一定要给舅妈的小妹妹的。现在他只能等了,等小妹妹长大一些再给她。 赵文生被儿子纠缠着问小妹妹要多大年纪才能亲的问题,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囧得满身大汗,只得拎起儿子先撤到外面再进行教育。 蒋父尴尬地咳咳,因为小外甥一番话,他现在想亲孙子都不敢了。 “现在的孩子都是人小鬼大。”徐美琳笑哈哈一句话,意图打破室内尴尬到成僵硬的气氛。 蔓蔓瞥瞥小床上的女儿,扶住额头,头疼:刚出生一天已是祸国殃民的貌,以后还得了。 “你妈嫌东西准备的不够,又跑去买东西了,可能会晚点到。”蒋父与儿子媳妇解释蒋母未到的原因。 这回蔓蔓生了龙凤双胞胎,最高兴最兴奋的莫过于蒋母了。蒋母整个感觉是在部队大院里都能发光了。沿路都是向她道恭喜的声音,让她飘飘然,快成仙了。所以,现在要她把一切都掏给两个孙子,她都愿意。 蒋衍对母亲这个性子都不知道怎么说。蒋母疼孙子孙女本是好事,只希望将来蒋母这种喜欢不要变相成功利性的。 方敏这时候进来了,可能听到了室内的闹声太大过来的,叮嘱道:让产妇多休息,这才产后第一天。 昨晚上蔓蔓毕竟是上过抢救的,论观察都要好几天时间。这会儿都吵吵闹闹影响产妇休息怎么行。因此,除了蒋大少留下陪老婆,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两娃暂时送回了新生儿室。 蒋父心疼儿子熬了一夜,要替儿子的班最新章节。 蔓蔓让老公和公公都回去休息,反正自己没有事。 蒋衍坚持在老婆旁边打了张陪护床一块睡。可他躺下不到半会儿,杜宇打来电话告诉他,温世轩的头被人砸了,要他赶紧过来。见老婆闭上眼睡着,蒋衍拿起件外套,急匆匆往外走。 温世轩的脑袋,是被许玉娥拿碗砸破的。因此杜宇犹豫着报警不报警。 蒋衍赶到社区医院的时候,看到医生给温世轩的额头整整缝了有五六针长,沉了声音问杜宇:怎么回事? 杜宇说道:自己送探完蔓蔓母子的温世轩回去,路经温媛的住处,温世轩想着将给小女儿买的东西顺便送上楼,让其停车。可见,温世轩一直都没有忘记小女儿,对两个女儿都是很公平的。这给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买东西,不忘给小女儿买了些文具。 温世轩到了楼上,温家一家人都在。温世轩想放完东西走人,被自己大妹子温凤姊缠住。温凤姊非要他在这里喝碗莲子粥再走,说是心疼他这个大哥没人照顾没有好东西吃。 许玉娥本来听见温凤姊这句挖苦的话心里已是不高兴。 屋里热,温凤姊要温世轩先脱了外套再喝粥,手机呢,就搁在外套的口袋里。外套又刚好被温凤姊随意放在了客厅。要是其他人,倒也没有想到趁机去翻温世轩的口袋。但是,许玉娥每天总是听温凤姊与温凤妹商量要给温世轩再找个老婆,心头早就不踏实了。很怕前夫真是一不小心被什么狐狸妹子勾引了去,她心里始终存着与前夫复合的心思。 见温世轩跟温凤姊进了厨房,旁边没人注意,她拿起温世轩的外套,往几个口袋里摸,想探出一些蛛丝马迹。翻出了温世轩的手机,又立马翻手机里面的东西。这不,刚给蔓蔓孩子照的那几张照片,暴露出来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许玉娥拿着手机里的照片,兴致冲冲跑过去质问前夫,叉起腰来振振有词。 温世轩想都没有想过撒谎的念头,毕竟蔓蔓生孩子是值得喜庆的事情,大家该一块高兴。何况,许玉娥也是看着蔓蔓长大的。 “蔓蔓的两个孩子,昨晚刚出世的,挺可爱吧?一个六斤,一个五斤。”温世轩说起养女的孩子,脸上表情温柔,倍是疼爱。 可是这话,落在温家里面,好比颗炸弹,引发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温凤姊先是愣,继而心头酸,她女儿都死了,不然,是不是和蔓蔓一样能给她个外孙抱。 温凤妹听到蔓蔓生的是男孩,感到了莫大的威胁。要是温世轩改变主意要把财产给蔓蔓的孩子,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 汪芸芸伸头一探,见两孩子长得如此漂亮可爱,蔓蔓长相一般,想来都是蔓蔓老公蒋大少的功劳。她这心里头更酸涩了,想想自己找的那男人,又矮又丑的,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也是这样一般,让她怎么能忍受得了和其他家的孩子比。 最正常的,要属张秋燕和温浩雪了,这两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得到了蔓蔓的好处,当然是拼命为蔓蔓说好话。 “真是漂亮的孩子,蔓蔓真有福气。大伯,恭喜你!”张秋燕对温世轩说。 终于听到一声道喜,温世轩高兴非常,心想,这家里人,应该都是和他一样为蔓蔓感到高兴和幸福的,毕竟都是看着蔓蔓长大的长辈以及和蔓蔓一起长大的姐妹。瞧温浩雪,都拉着他胳膊缠着要他带她去看蔓蔓的孩子,别提有多喜欢蔓蔓孩子的样子。 只是,这屋子里好像泡沫一般虚渺的道贺声,被温媛骤然摔碎的一个杯子,打破的干干净净。 本想随大流说恭喜的温凤妹,立马改了口,冷哼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人家现在都不是我们温家的孩子了。她生的孩子也不是我们温家的。” 温凤姊的心头,被妹妹的话说得一抽一抽的。 想着,若是蔓蔓对她们好一些,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可现在不是她们不亲近蔓蔓,是蔓蔓拒她们于千里之外,让她们怎么能真心恭喜蔓蔓。反正,她们都是忘了她们有这个结果,纯粹是之前她们自己做的事咎由自取。 对许玉娥来说,这种感觉更强烈了。其他人,不过也只是蔓蔓的姑妈什么的,哪里像她,是从小将蔓蔓扯大的,结果可好,蔓蔓认回自己的家人,一脚把她踢开了。她半分好处竟是没有捞到,还得承受蒋大少等人的骂声。 这个养女,在她心头里,就是一根刺,一根拔不掉的刺。自小已痛得她要死。 “你这是疯了傻了?”许玉娥抓住前夫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趁机发泄积郁在自己心里已久的怒火,“她不是我们的亲女儿,不是!从头到尾都不是。你为什么对她好不对媛媛好,媛媛才是我们的亲女儿!” 本来心里已经感到不平衡的温媛,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头的肉像被千万只蚂蚁给咬着,又痛又痒,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怎么对媛媛了?”温世轩站起来和前妻据理力争地说,“我给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买东西时,有忽略媛媛吗?” “是——”许玉娥尖牙利嘴地讽道,“你这是做贼心虚,才想到给媛媛买东西,不然会买吗?” “你不要说话愈来愈离谱好不好?蛮不讲理的!我平日里少给媛媛买东西吗?”温世轩真的气了,鼻孔呼哧呼哧的,朝着许玉娥大吼大叫。 许玉娥哪里有被他这样吼过,离婚前离婚后都没有,懵了会儿后,神经爆发了:“你对我吼什么?你有本事对蔓蔓去吼!不就是蔓蔓这个贱东西,故意拆散离间你和你女儿的感情,你还把她当做宝!” 温世轩什么都能忍,哪怕是许玉娥朝着他骂骂他是犯贱都行,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许玉娥会骂起蔓蔓是贱这种污秽不能入耳的话语。蔓蔓是他的女儿,和两个亲生女儿一样,都是他心里最珍重的宝贝。是他自己都愿意用生命用一切都去换取的宝贝,决不能容忍有人伤害一分。哪怕是前妻都不行。 挥举起的巴掌,一瞬间,掴到了许玉娥嗷嗷叫的脸上。 温家人全呆了。想这温世轩是弱到平常连骂人都不敢骂的人,现在竟然是毫不犹豫一巴掌打人了。 “你,你打我?”许玉娥捂着脸,抽起了鼻子,两只眼狠瞪着温世轩,其实那目光是透过了温世轩愤怒地看着蔓蔓,“为了那只贱骨头你竟然打我?你有没有良心的,你对不对得起媛媛,你自己说!” 可温世轩只记得她又骂了蔓蔓一句贱骨头,举起巴掌:“你再说一句!” 许玉娥这刻狡猾了起来,先是环顾了下屋内的气氛。眼见,温凤姊温凤妹都盯着她看,像是站在她这边的。张秋燕和温浩雪是傻了似的,好像一时还分不清状况不知道选哪边站。最重要的是,她的小女儿温媛,一张脸白皑皑的,脸上的惊慌惊恐,都是朝着温世轩。明白着温世轩刚才的话给温媛有多么大的打击。这正是她要的,她要小女儿始终站在她这边。 眼瞧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撑,许玉娥底气十足,头昂起来,发起了泼劲:“你以为只有你敢打我吗?我就不敢和你打了吗?” 温世轩被她这样一句话刺得一愣。 许玉娥旋身像火箭冲进厨房,出来时手里拿了个碗,往温世轩扔了过去。 温世轩一时半会儿傻愣着,硬是没能避开。被碗砸了个正着,额头当即破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温家姐妹惊呼。 许玉娥砸了人不够,还跑上去揪温世轩的头发继续打。温世轩自然地反抗着。眼见两人扭打成了一团。力气,温世轩定然是比许玉娥大,许玉娥打着打着成了劣势。这时候温媛冲了进来抱住父亲的腰,道:“爸,别打了,别打妈了,我不希望爸妈打架。” 趁这个机会,许玉娥一拳头又砸在了温世轩脑袋上。温世轩脑袋昏昏的,倒了下来。 温家姐妹已经吓到只会连连退步。 张秋燕和温浩雪看见温世轩倒,总算回过了神,张秋燕跑上去拦住许玉娥,朝汪芸芸喊:“芸芸,快给你大舅看一看。” 汪芸芸充耳不闻。说实话,温世轩是疼女儿媛媛,但是,有疼过她吗。她和温世轩拉不上什么关系。 还是温浩雪聪明,想着或许是有人送温世轩过来的,朝窗口望了眼,看到了杜宇。 杜宇听见温浩雪的喊声,才知道温世轩仅爬一趟温家,都能出这么大的事情。 接下来,杜宇冲上楼,背起温世轩送到社区医院,说什么都不让温家人跟着。或许温家人自己都是心虚,哪怕是温媛,都不敢跟来。不然,到时候被警察追究起相关责任,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蒋衍听完这些,久久没有做声,旁人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发出鹰一般的神色。 “温叔他自己说不要告了。”杜宇极度困难地说。 这种家能摊上,只能算温世轩倒霉。 杜宇觉得最令人生气的是那个温媛,温世轩真是白疼这个小女儿了,像什么话。 处理完伤口的温世轩在病床上躺着,流了不少血,脸色都有些发白。受伤是一回事,温世轩感到的是这心窝口里面像刀子般剐的疼。以前,穷是穷,苦归苦,都尚未像今天一样闹到恩断义绝似的残忍。果然钱不是个好东西,都不能给他家里人带来和睦。 他现在是有钱了,可看看他家里人现在都是怎么对待他的。不说他前妻,他两个妹子,都是对他的财产抱以虎视眈眈的态度。至于小女儿温媛,他早就心如死灰了,不指望的。 如今,他唯剩希望的只有养女蔓蔓了。 蒋衍走到他床边探视他,他一把握住蒋衍的手,急促道:“保护好蔓蔓,阿衍。” “放心吧,爸。”蒋衍握握他的手。 听到这话,温世轩才敢安心地闭上眼睛。 让温世轩休息,蒋衍叮嘱杜宇,之后带温世轩回家,然后这段时间不要再上温家了。 杜宇点着头应同。 不久温世轩被打的消息传进两爷的耳朵里。姚爷撇着眉,对这男人的遭遇,始终心里是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君爷脸上不见丝毫撼动,既是不喜也是不哀,不痛不痒。 “你说,他这样,接下来会不会——”姚爷想着得防着那群不甘心的温家人,知道蔓蔓生了孩子后想使什么坏。 君爷也琢磨着,是不是让妹妹母子三人,在医院里再呆几天,可眼看要过年了,在医院过年总不是一回事儿。 陆司令和陆夫人,总算是在女儿生完孩子的第三天,赶了回来。 跑到病房看见了女儿和孩子都平平安安,陆家夫妇,松了莫大的一口气。说起这心中的悔恨,陆司令比起自己老婆陆夫人,要更大更多些。想着当年,正因为自己的工作,使得女儿遭难,这么多年来亏欠女儿这么多。现在,为了公务,又只能选择牺牲女儿和孩子。这个做爸爸的心情,非常自责。 “爸,妈,坐这么长时间飞机,辛苦吧?”蔓蔓坐起来,第一句话对他们夫妇这么说。 女儿就是贴心。陆夫人想。自己生孩子,都还要关心他们父母。 陆司令当然也是感动得转过身去,去看女儿的两个孩子。这一瞧,两孩子睡在一块,十分相亲相爱的模样,让他心里一动。做姥爷的,自然不像做爷爷的对两孩子的性别那么计较。而且,陆家家训里面,最注重是孩子间要相亲相爱。现在看这两个小东西,睡着脸都快贴着脸,简直是连体婴一样,看着在他心里都有多欣慰。 “你看你爸都看痴了。”陆夫人偷偷与女儿说。 蔓蔓乐。 是没想到堂堂军区司令长官的陆司令会露出这样一种神情。 “你哥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吗?”陆夫人问。 蔓蔓说:“干妈有打电话过来,然后阿衍今天跑回了家。因为我生的急,家里都没有布置。干妈说,婴儿房里的用品,还有我卧室的用品,都得准备准备。说是最好还要消毒。” 姚夫人算是很尽心了。今天早上刚回来,知道她爸妈还没有回来,马上先帮她张罗起家里。 陆夫人想着也是,在医院,照顾母婴的人都是专业人士,不怕没有东西。但是产妇和孩子到了家里后,全靠自己家人了。没有专业人士那种能耐,当然是东西准备的齐全越好。按照自己生过孩子的经验,女儿后面这一个月坐月子的日子还有的熬。刚好又碰上最冷的天气和大过节的。家里,这下得忙到不可开交了。 纵使如此,陆夫人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给产后的女儿第一时间补充营养。 听到母亲要煲汤,蔓蔓忙忙摆手,拉出副苦瓜脸:“妈,不用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里天天有人拎汤来。”白露在她生产那晚就拎汤来了,之后,天天拎,不遗余力。蒋父蒋母当然要拎来给她,不然外头的人会说他们公公婆婆不会做人。温世轩,也让杜宇记得帮他拎汤过来给养女喝。蔓蔓现在三餐,光是喝汤都喝不完。 陆夫人听女儿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给女儿再添负担。回头跟着陆司令看小宝宝,看着看着,怎么觉得小南南身上穿的婴儿服有点眼熟,问:“囡囡,你给孩子穿的这衣服是从哪里拿来的?” 蔓蔓自然不好说是温世轩拿来的,随口一掐:“哦,妈,你忘了?是我以前回温家老家时,邻居给我的。” 这事儿有听女儿提过,可陆夫人看着仍觉得不对劲。 砰砰两声敲门后,白队带着群人过来巡查产妇和孩子。 陆夫人再度问起女儿和孩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好做安排。 白队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再过两天可以回家了。不过——”说到这个“不过”时,白队看见了屋里一圈紧张的神色,改了口:“没有什么,不过就是现在天寒地冻,回去时要找个天气比较暖和的日子,别让囡囡和孩子冻着。回家不像在医院有人盯着,更需要注意。” 这点注意产妇和产妇亲属自然是满口答应。 与产妇和家属交流了几句后,白队带着人走出病房。出了外面,才敢和君爷对上眼色。本来,他们是想把小南南留在医院里再观察几天再说的。但看这情况明显不适合。首先,这孩子,很粘她哥。在和小西西睡在一块时,小南南的心跳会变得很好,出奇的好。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或许说双胞胎都是这样。其次,他们是不想给有产后大出血过的蔓蔓再增加心理负担了。这样一来,只好另外安排了。 “我和文生说好了,如果不行,他每天过去我那边看看孩子。”君爷说出下步计划。 “也行。”白队道,进而又亲自叮嘱赵文生几句。明摆着,白队对这两个孩子也很喜欢。边走边是对君爷说:“这小南南是个美人胎子,我看,将来都要胜过我妹妹了。” 君爷额头一道黑线。不说白队,就是他未婚妻大美人白露。后来对小南南一样是喜欢的不得了。只道,若小南南将来想当歌唱家舞蹈家钢琴家什么的,她肯定帮蔓蔓尽力栽培。反正觉得这孩子,就应该站在舞台上受到万人瞩目似的。 蔓蔓和两孩子回家那天,定在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没有下雪。 蒋衍开来甲壳虫,停在了楼下。蔓蔓穿着厚实的衣服,将自己裹得像粽子似的。陆夫人扶着她。两个孩子,一个被姚夫人抱着,一个被白露抱着。后来陆欢来到,非要抢着抱小西西,姚夫人只好空出手来。 看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君爷不凑这个热闹了。等今晚回家,再去看妹妹和孩子。 姚爷笑着问他:有没有先去看那些长辈给两个孩子准备好的婴儿房。 君爷“嗯”了声,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光是争执这两孩子的婴儿房怎么摆弄,那些大人们差点都打起架来。本来,姚夫人帮蒋大少准备的好好的,东西什么都准备齐了。后来,蒋母奔了过来,开始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重新又摆了一通。姚夫人想着她终究是孩子的奶奶,就没有和拗劲,搞得蒋大少对母亲都很不好意思。可这事没完。陆夫人陆司令回来了,他们夫妇本性宽和,倒是没有多嘴。反正主要环境是利于孩子健康就可以了。但陆老头不买账。 陆老头不买账的原因很简单,蒋母把本来他让姚夫人给小南南准备的公主纱床给撤了。 “我家小公主,就得睡公主床!”陆老头坚持。 可人家小南南和小西西喜欢一块睡。总不能让小西西这个男娃睡个公主床,那像什么样。蒋母坚持不让。 结果这事闹到最后至今都没有解决。一群长辈都正在家里等着。等着两个小娃回来后,自己挑要睡什么床。 蒋衍这个当新爸爸的,每天尽是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愁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长辈,这样一点小事儿都能这般计较。在他和老婆看来,样样都好,没什么区别。 “计划生育政策,最少避免了这种状况。”君爷看着蒋大少这个生动的范例后,再度意识到自己和未婚妻将来只生一孩子的决定是正确的。 “孩子要养的好,不容易。”姚爷指尖抹着清秀的眉宇,像是替蔓蔓小两口愁,其实是看好戏居多。 君爷只是和蒋大少一样,感觉到这两孩子完全不好带,鼻子里细细地哼。偏偏他那刚当上妈妈的妹妹,一直说这两孩子很乖省心,完全把两孩子当傻蛋似的。 他等着,等着她被两孩子耍的团团转的一天,看她怎么办? 姚爷接着问起:“方敏的问题搞定了吗?” 上次那通电话,就是白露的人打来的,告诉他顺藤摸瓜的结果。 “这次不是孙老头干的。”君爷轻轻地将笔杆敲到纸上,明显这个结果,也有点出乎了他意料。 【207】滑雪 孙老头,好歹是个在社会里长时间受人尊敬的长者,做事什么的,势必要再三谨慎.君爷不会排除这老头找谁当枪手,但现阶段来看,孙老头似乎此事真的不知情。并且还曾经致电给他爷爷陆老头,问是否需要帮忙,愿意伸出援手。 “不是孙老头,是谁?”姚爷追问。 “一共是四五个人在动作,不同姓氏,一时摸不清背后会不会统一是谁部署。”纵使表象像是很复杂,但只要抓住问题的核心,似乎不难想象,“反正这人,与杨家江家定是有些联系。” 只有那杨家江家,一直不肯放过他们陆家和他妹妹。其他人,对他们陆家并无绝对的仇恨仇视,无必要穷追不舍。如果与杨家江家勾结,也不过是一时的利益驱动。 “孙老头没有动作,会不会是他下面的人有动静。毕竟孙靖仁是坐了牢。”姚爷始终感觉里,还是盘绕在孙家身上。 说到孙靖仁坐牢这件事,最让他人感到惊讶的是,主张大义灭亲的不止是孙老头,孙靖仁的父母,最有势力的叔伯,都纷纷表态了零容忍与严惩的态度。 公众或许对孙家这种行为会竖起大拇指。但是在两爷看来,这个度似乎有点儿过火,对孙靖仁残忍过头了,没有一点亲情显露,让人反而感到不合情理,底下暗藏什么不可知。 “常云曦或许知道些什么。”君爷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姚爷眼睐微眯,想起之前常云曦和孙家奶奶恩断义绝的一段话。听起来不过是责备两个老人拆散她父母,然而仔细想想,如果只是两个老人不同意她父母回来,其他兄弟姐妹如果相亲相爱于她父亲,理应在调解她父母与老人家之间的矛盾上做出努力。可事过这么多年了,矛盾依然存在,关于她父母的事,别指意从她其他叔伯姑嫂里面听到半分。哪怕是有孙老头的命令在,都显得不大近情理。唯一的结论是,似乎她父亲在孙家的兄弟姐妹中,一样是不讨喜的。如此一来,这群默然的孙家人,看似宽容的孙家人,内心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想想,都令人感到恐怖。 在君爷看来,常云曦是个聪明的人,怕是早已察觉到什么了,只是力量太小,选择了默不作声。常云曦想做什么,值得考究。毕竟他们陆家和常云曦,算是站在同一阵线上。 到了下班时间,君爷的商务车又是坐的满满的。谁让住在他周近的人,都是懒骨头,经常不爱将车开到单位,嫌离单位太近,开车反而太耗油。中石油油价说是要改政策,小司机们期盼好久,发现还是遭人骗了。 赵文生为此已经把自己的车减掉,只留下里离单位较远的老婆的车,因为老婆在单位每次出公务,单位拔不出车,只能用自己的车。 陈孝义搬来北京有一段日子了,半年来见证了北京愈加可怕的交通堵塞,发了毒誓不买车。 姚爷是向来自在惯了,自来爱蹭君爷的车来单位,蹭着蹭着成了理所当然。 君爷在看到方敏也跑了过来要塞进他的车时,终究忍无可忍,对他们发了句牢骚:以后收取上车费,按照出租车计价。 车里的一群乘客立马叽叽喳喳的,无不都是奉承君爷是个爱民仁义的好领导,这样的领导到天上都找不到,将君爷直接捧上了天,再外加把自个儿扮成苦菜花以图博取同情。 “今天不是三八妇女节。”这是君爷最终对他们的评价。 君爷要么不开玩笑,要么开的玩笑让所有人好冷,是直接将他们抛到了北冰洋吹冷风。 一群人识相地闭住了口,让自己当成牢犯似的,默默让君爷的车送他们回到部队大院。 下车后,陈孝义才敢问起赵文生:“你老婆回来了?” “是的,下午到的。”赵文生说起几天没有见的老婆,斯文的薄唇微微抿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 蒋梅是下午三四点到家的,到家后,发现只有自己儿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爸蒋父在厨房里一个劲地忙碌着,想必是在给蔓蔓煲汤。 小家伙边看电视,边跪在茶几边折纸。仔细看,折的是一颗颗小星星。 蒋梅摸摸孩子的脑袋问:送谁的? “小妹妹。”小东子一脸垂涎三尺的笑。 蒋梅早在电话里听说蔓蔓生的这个女儿不得了,长得可好看了,全大院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她一时刻,只是和蔓蔓弟弟小两口的反应一样:这说的是他们家的女儿吗? “她长得好漂亮,眉毛弯弯的,鼻子小小的,小嘴唇圆嘟嘟的。”小家伙跟在妈妈后面一路夸着小妹妹,最后有点沮丧地说,“我想亲她,可是爸爸说不可以,说要等她长大了再说。” 蒋梅本来听着孩子亲孩子,反正婴儿不是谁都亲吗,没有什么异样,后来听到自己老公教导儿子等女孩子长大了亲,猛然汗一个,连忙纠正老公的错误教育:“女孩子长大了,更是不能亲的。” “为什么?” “你有看过你舅舅亲过妈妈吗?”蒋梅言传身教。 小家伙总算听明白为什么不能亲了,却仍旧眨着眼睛:“这么说,小西西也不能亲妹妹了?” 小男孩不平衡的心理,准备抓住妹妹她亲哥一块拉下水。 “当然不能。”蒋梅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有人陪葬,小家伙高兴了:“我会监督小西西不能亲小妹妹的。” 蒋梅瞪住儿子,一阵无语。另一方面,愈发是好奇蔓蔓这女儿长什么样,怎能把小男孩的魂都勾成这样了。 等老公回家,一家三口吃完饭。因为现在蒋父都是回去和蒋母一块吃。蒋梅发觉蔓蔓这两孩子一生,家里父母感情融洽了不少,更觉欣慰。急着赶着去见蔓蔓。可老公偏偏要等她洗完碗,说一起去。 小东子早早准备好了要悬挂在妹妹床头的小星星,拿个纸袋兜着,拎在小手上。蒋梅洗完碗后抹了手,匆忙解下围裙要走,看到儿子都带了礼物,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 “什么都不用买了,他们家早就塞满了东西,都成垃圾了。”赵文生转告蒋大少要告诉蒋梅的话。 那是,生的是龙凤双胞胎,哪个长辈都觉得扬眉吐气。刚好又临近春节,人家拿奖金办年货时,顺道分一点给刚出生的孩子,也是给自己家蹭点喜气。谁说年末生的孩子没福气,蔓蔓这两孩子收到的礼物,都堆成了山。 即使弟弟这般吩咐,蒋梅总觉得两手空空不好,后来想起了自己保存有东子出生时穿的几件旧衣服,本是想留作想念的,现在刚好用上,立马从柜子底下翻出来给小西西送过去。 一家子准备好了出门,蒋梅方才发觉自己老公手里拎了个药箱上门,讶问:“不是刚从医院里回来吗?” “孩子刚从医院里回来,还是需要观察观察的。”赵文生一句敷衍了老婆。 蒋梅是大条神经,丈夫怎么说她怎么听,没有细想。 走到蔓蔓家时,蔓蔓正好没吃完饭,蒋父蒋母也都在。 “再吃多点,这会儿要补身子,只有在这时候补好身子了,以后才不会落下病根。”蒋母催着蔓蔓吃。 蔓蔓饭量向来小,自从产后肚子被这个塞那个塞,苦不堪言。偏偏蒋母为了显示自己对她很好,一直催她吃,与把她架上刑台喂饭的感觉差不多。在实在都塞不进去的情况下她求助地望望老公。 蒋衍咳一声:“吃不下了,就喝碗汤吧。”然后给她舀了碗汤。 蔓蔓暗地里捏着鼻子把汤喝进去了。这个汤,是给她催奶用的。现在她停了吊针,开始可以给两孩子喂奶。长辈担心她奶水不足,给她煲了各种各样的汤,其中包括了鲫鱼汤。 经历了这一切她方是明白,这小孩子看着可爱,可中间大人们要付出的代价不是普通的多。刚怀孕时的年轻父母,哪有想那么多。等到困难一一摆在面前了,才知辛苦,当爸妈的真是太辛苦了。油然,对自己的父母,更是充满了感恩戴德的心。 蒋母在他们小两口吃完后,帮他们收拾餐具。蒋衍说自己来洗,被蒋母拦住了。 “陪着你媳妇吧。”蒋母说。 蒋父在旁边抱着小西西,眯着眼笑。 蒋衍站到一边,对母亲近来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迟迟不能适应。 蒋梅牵着儿子的手走进来。 “舅妈!”小家伙先扑过来,蹭蹭舅妈温暖的怀抱,怕舅妈有了小弟弟不要他了。 蒋梅见到尴尬地笑骂:“东子,不是在家里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二姐,这里也是东子的家,他在我这里没大没小很正常。”蔓蔓将小家伙如同以往一般心疼地搂着,接着问蒋梅,“二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一边聊家常,一边蒋梅坐到了她床边,拿出旧衣服,道,“这是东子以前穿过的,给西西穿正好。” 蔓蔓笑:“现在其他人送来的孩子衣服,旧的,新的,都塞满了新柜子,放不下。” 蒋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人家家里给孩子准备的衣柜都是大人的一半,蔓蔓家准备的是大人的两倍大,这样都塞满了,蒋梅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不是让二姐夫告诉你什么都不要带吗?”蒋衍边说,边给他们一家倒水。 蒋梅听出他嗓子里都有点沙哑起来,想来是给这段日子累的,戏谑道:“瞧,这当爸爸的不好当吧。” “是不好当。”可蒋衍这话,是对当儿科医生的赵文生佩服的五体投地。每天对着这样一群连沟通都有问题的小萝卜头维持耐心爱心,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赵文生搁下药箱后,是对小南南例行先检视一番。蒋梅趁此机会走过去看这个传闻中倾国倾城的小女娃,到了小床跟前,发觉真像儿子形容的,小脸蛋生的叫一个水灵灵的顾盼飞彩,所谓的婴儿肥什么的,在小南南身上一点都见不着。但问题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南南,却似乎一点都不高兴,使劲儿撅着小嘴巴。 蒋梅看着都惊奇,问老公:“她干嘛撅嘴巴?” 极少有小孩子这样吧。 “她在闹情绪。”赵文生以对孩子的经验和了解说。 “闹什么情绪?” 这是问题的重心了。据赵文生观察,小娃和自己哥哥睡的时候,表情最轻松,好像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的哥哥是可以信赖的。小南南抵触情绪最大的,要属他们一群人了。 蒋衍见自己女儿每天闹情绪,心里也不宽松。他试图多抱抱她。可小南南不像小西西,不爱人抱。自己父母抱都不高兴。她又是不怎么哭,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只要露出泫泪欲滴的神情,都很能揪人心疼。 “好像不像你和蔓蔓。”蒋梅得出结论,这小南南是家里谁都不像。不止蒋家,陆家里都没有一个人小时候像小南南这样的。有了小南南作对比,蒋梅又对小西西做出结论,逗着男娃与弟弟长得一样秀挺的鼻子说:“这孩子十足十像了你。” 蒋衍哈哈哈干笑,心头尴尬:他这儿子,见风使舵的卖萌,说是像极了他这老爸,岂不是他小时候也是这样? 被姑姑夸奖的小西西,马上讨好地向姑姑咧开小嘴巴笑。 蒋梅果然高兴地要死,抱着孩子的脸使劲地蹭:“这孩子真有灵性,我第一次抱他,他竟然会笑了。” 这几天已经摸透了儿子习性的蒋衍和蔓蔓小两口,身为父母,眼看儿子这可耻无度的卖萌,都羞愧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蔓蔓刚吃饱,不能给两孩子喂奶,蒋母先弄了点水装进奶瓶里给孩子润口。怎么看,蒋父蒋母对孙子孙女,是照顾到了无微不至。两公婆要不是和陆家协商好了,白天他们来照顾孩子,晚上到了夜间,孩子和蔓蔓都由陆家负责,不然,是打算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打地铺守着孙子孙女了。 蒋衍和蔓蔓却不想父母们为他们小两口和孩子这般操劳,毕竟蒋父蒋母年纪都有了,蒋父还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本是累不得的。因此纵使是晚上,他们小两口也打定了主意,尽可能不打扰到陆夫人他们。 到了晚上八点钟,换班的时间到了。蒋父蒋母这才依依不舍和两个小娃告别,拎着空了的饭盒下楼,到明天早上九点再过来接陆家人的班。 听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了,陆欢第一个跑了过来,抢抱小西西,和蔓蔓说:“姐,今晚让他和我睡吧。我小时候和宝儿也是这样一块睡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压着他。” 对于开始和自己抢儿子的弟弟,蔓蔓无比淡定从容:“可他半夜要喝奶怎么办?” “我给他冲奶粉。” “奶粉能有母奶强吗?” “姐,不然你先把你的奶装进奶瓶里,我存起来。给他半夜喝,不也一样。”别说,小舅陆欢是下了番功夫,连这种事都调查了。 蔓蔓吐:“不成!” 两孩子和她刚在一块多久,谁敢和她抢?于是,本是过来想提议将两孩子晚上抱自己房里的陆夫人,闭住了声音。只不过,陆夫人这提议的初衷和小儿子自然是不一样的。她担心孩子半夜吵到女儿休息。在医院还好,晚上孩子都是送回新生儿室的,有人看护,不需他们小两口操心。回到家,和孩子睡一个屋,蔓蔓和蒋衍小夫妻并不晓得这其中孩子哭闹的厉害。 蔓蔓和蒋衍确实不知道,这刚出生的婴儿有时候无理取闹起来,又因为不会说话交流,简直是要人命的。 到了十点左右,蔓蔓给两孩子喂奶。小西西比较好喂,自己找妈妈的奶头,不会儿小嘴一揪,没有牙齿的小嘴巴含住妈妈的母奶一口一口用力地吸着。别人看他吸的这么用力,就都知道他小小的身体很强壮。蔓蔓也觉得这儿子长得身强体壮,脑瓜子又聪明,不需要人操心。低头看孩子吃奶,感觉像只小猫咪,多多少少,仍是有些怜弱的。孩子最爱听大人的心跳。吃奶时中途休息的小西西,爱把小脑瓜贴在妈妈的胸前。有时听着听着犯困,小嘴巴优雅地打个小哈欠,大家都知道他吃饱喝足要睡觉了。 蒋衍把吃完奶的儿子抱起来哄了会儿,让儿子打个嗝,顺顺气,再让儿子睡。 见他们小两口配合的挺顺,像是专门训练过的,蒋梅都笑:“妇唱夫随。” 蔓蔓闹个红脸:“二姐——” “好了,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蒋梅说,招呼一晚上忙碌着在妹妹床头挂星星的儿子。 比起蒋梅,今晚上,赵文生和小儿子,都是赖在了小南南的床边。小家伙对小妹妹更是依依不舍的,不能亲吧,伸出小指头摸摸小妹妹的脸蛋,光溜溜的,温温的,摸了一遍又一遍,小南南对他的抚摩,倒是没有感到不适,静静地任他摸着。最后蒋梅走过来抓住儿子色迷迷的小手,尴尬的要死,暗里埋怨起老公做父亲的怎么不说。 赵文生觉得让两孩子亲近没有什么不好,而且小孩子似乎对于小孩子的抚摩,比起大人的抚摩更喜欢。 在他们要离开前,君爷和姚爷进来了。两人是趁着赵文生要走之前来了解情况的。赵文生与他们详细地说明了情况。接着一群人边说边走了出去。蒋梅带着儿子告别。 蔓蔓看着屋里顿然一空,心里不免吁口气。每天人们这样来来往往,对她这种喜欢安静的人来说,有点吃不消。 搁下儿子,抱起女儿,蒋衍挨坐到妻子身边。 蔓蔓拉起另一边衣服,准备给女儿喂奶。女儿不像儿子,连找奶头都不主动,蔓蔓只能拿点奶引诱着女儿张嘴。好不容易小南南愿意张开点唇缝了,连忙将奶头塞进去。吸了两口,又是不动。 “不爱吃,和你一样。”蒋衍看着小女儿,若有所思。 蔓蔓脸蛋红的是,老公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丰满。 “我们多久没做了?”手伸过去,覆盖住她的丰满,明显感觉到比以前大了,眸里笑眯眯的。 在蔓蔓眼里,老公是一副馋相。抱着女儿不好打开他的手,只好羞恼地喝道:“别吵,她在吃奶呢。” 小南南似乎能感觉到父母把她撇到了一边准备自己谈情说爱,极不高兴地哇了一声。哭声虽小,若是刚出生的小猫咪,却很揪人。 “你看你,把她弄哭了。”蔓蔓哄着女儿,有些手忙脚乱。 这小祖宗,可不像她哥小西西,闹起脾气来,谁哄都不行。 蒋衍接过小女儿,哄了又哄,小南南一直哭。最可怕的是这孩子,明显打的是持久战的策略,哭一阵停一阵,为了保持体力,还抽噎着,不是真正哭。让蒋衍都能看傻眼:女儿好像比儿子还要聪明? “怎么,哭了?”陆夫人走过来,看他们小两口搞不定小外孙女了,把小南南抱过来。 可就是有经验的姥姥,都哄不定大脾气的小小姐。 “欢儿,把你哥叫来!”陆夫人担心这孩子这样哭是不是什么毛病,立即策动最大的靠山出马。 陆欢对小南南也是没辙的,感觉这小小姐哭起来,好比孟姜女能哭倒长城,早吓到了,跑上楼到姚家去喊:哥,哥,河水要决堤了—— 在姚家书房里窝着的君爷,似乎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不然不会早早到姚家里躲着了,免得时不时被人召唤。姚家人,个个都能听到陆欢救火队的叫声,个个都幸灾乐祸似地笑不拢嘴。 “陆君,快去吧,连你妈都搞不定南南的。”姚夫人推开书房的门,催促君爷说。 这小南南不知道是像了谁的脾气,整个一大牌公主,偏偏他爷爷还爱的要命,说是真正的豌豆公主。君爷甩了手上的资料,大步迈了出去。见他这幅气冲冲的样子,姚夫人和姚爷都怕他去到那里会先打一顿孩子。这可不成,小公主还不到满月呢。姚夫人忙推推儿子,让儿子尾随过去看。 君爷火气冲冲进到了卧室。看到儿子脸色顶着个大黑锅,陆夫人后悔了,抱着小外孙女护着,不敢递出去,直道:“陆君,说好了,你不能打她,她还小。” “我有打过她吗?”君爷冷冷声说。 在姥姥怀里抽噎的小嘴,在听见大舅声音的一刹那,果断闭紧了。 “好了,好了,她不哭了。”陆夫人见小外孙女被儿子都吓得不哭了,忙叫熄救火队。 可君爷伸出的手,一把将孩子抱了过来,哪个都不容分说,道:“今晚她睡我那。” “哥!”陆欢诧异。 是想,跟君爷睡一晚上,这娃没心脏病都要得心脏病了。 其他人,也全都被君爷这决定吓傻了。 “怎么,那让她跟谁?妈,你自己身体都不好,爸明天还要出差,你们今晚不用睡了?”君爷环顾他们一圈,每句话都能驳得一个个体无完肤,百分百的毒嘴。 众人是想着,这半夜里大家都搞不定孩子,仍是要将君爷叫起来,真是不如就此把孩子放到君爷那儿。反正是孩子的大舅,对孩子也亲。 蔓蔓见女儿被大哥抱走了,心头有点惴惴不安的。她这女儿脾气真是有点怪,说不出的怪,不知道会和她哥怎么闹。如果光是论这点大脾气,倒是好像有点像她自己,真是汗了。 陆夫人推着小床,想把小床放到儿子屋里给孩子睡。君爷说不要,就把孩子搁在了自己床上,接着又关上门,不准任何人随意进来。 姚爷奉母亲的命令,敲了门进来,看到孩子一个人躺在君爷那张床上。 大脾气的小女娃南南,一直撅嘴吧不爱睁眼睛,这会儿,四周安静下来,眼皮子睁开了。露出的双眼珠子,乌漆漆的,水灵灵的。让自己都长得好看的姚爷,都心里呼惊:多漂亮的一双眼瞳。 紧接,姚爷是对着女娃微眯着美睐,唇形勾起点魅人的弧度。 小南南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看了他会儿,又像是转过去,看君爷冷峻的侧脸。 两爷明知道这孩子这么小,其实视力还没发育成熟,根本看不清他们,但是,得承认,这孩子的眼珠子有股灵性,像是能看穿他们的灵性。 这点,颇像孩子的妈。 “囡囡小时候,都不像她。”姚爷优雅的指尖轻轻抚弄小南南漂亮的下巴。 蔓蔓小时候很粘他们,而这孩子,与蔓蔓一样灵性,却和蔓蔓截然不同,很怕他们。所以姚爷很快明白为什么君爷要把这孩子抱过来陪自己睡了,既然两个老头有心想过继这孩子到陆家,他就得自小征服了这孩子。 被姚爷逗着的小南南,露出怯怯的神情。 君爷偏过头,望到这孩子好像惊恐不安的表情,冷冷地一笑:“说是聪明又是个傻蛋,说是傻瓜,又有点小聪明。脾气倒是像足了她妈,一等一的犟。” 这话说的是小南南,又是说他回来的妹妹囡囡。本来母女俩都很聪明的,都知道拿他们当靠山讨好他们有无尽的好处,但是,偏偏喜欢对着他们脾气干。 听到他这话,姚爷是安心了,再怎么说都是蔓蔓的孩子,君爷不可能真是怎样。临走前,姚爷还是不忘对他转告自己母亲的话:“我妈说,如果你敢打这孩子屁股,她就拿鸡毛掸子打你一屁股。” “我需要打孩子屁股吗?”君爷一点都不以为意的,这些人太小看他了,他只要一个河东狮吼,都能震住孩子了,压根不需要教鞭。 小南南的眼珠子睁着,用力地睁着,直到眼前这个叫做舅舅的男人,在她小小的眼瞳里变得愈来愈大,能完全覆盖住她的世界。她的小嘴吓得张开,要哭。温暖的同时强有力的掌心,将她的小脑袋轻轻扶过来,靠到了胸前。小耳朵边,是扑通、扑通、扑通……很像,很像她在娘胎时已经听过的心跳。那只扶着她小脑袋瓜的温暖的大手,也像是在她屈着身体躲在妈妈肚子里时,从外头多次抚摩过她的那只手。 小脑瓜糊涂了,被这些似曾相识的信息,搞得一团糊涂。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只手很温暖,而且很大,大得能为她遮住整片天。 轻轻覆盖下她眼皮,她睡了。 小西西感觉到妹妹离开后,哭闹了一阵,再过会儿,忽然又不闹了,安安静静地睡着。蒋衍于是知道,小女儿是被大舅子给驯服了。 蔓蔓侧睡着观察儿子的睡相,扁扁嘴巴。蒋衍拉了灯,睡到她旁边,把她抱着。蔓蔓本以为老公会突然像只狼扑过来,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却能听见老公在她头顶轻声的呼噜。 蒋大少近段日子累得够呛,不是不想变狼,只是在医生那里得过嘱咐老婆坐月子期间不准,这不赶紧养精蓄锐。 蔓蔓一双手伸过去,搂住老公的腰,月牙儿眼笑眯眯的,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孩子都有了,过于幸福的滋味,让她都觉得像做梦,舍不得闭上眼。 没能拐到小外甥西西陪自己度过难眠的夜晚,陆欢第二天清晨起了个大早,是要和姚子宝一起出发去京郊的滑雪场游玩。与他们一块去的,还有一伙从小玩到大的玩伴。 姚子宝拎了个背囊,和他一起走下楼梯时,问:你家两个小祖宗怎样?昨晚闹人不? “还行吧。大脾气的被我哥搞定后,我那个小外甥本来就很乖,妹妹不闹,他也不闹。”陆欢说。 姚子宝听他说的轻松潇洒,微微地抿出丝莫测的笑。 两个小伙子现在年轻,对他们来说,什么生孩子养孩子的事,像是十分遥远。他们的口号是,要趁年轻享受青春,不然将来后悔都来不及。有个现成的奶爸蒋大少当了范例,他们更不可以浪费宝贵的青春时光。 陆欢的感觉是,当了小舅后,真是老了一轮的年纪都有了,无比同情姐夫蒋大少。 他们借了姚爷的车,陆欢有驾照可以开。载着姚子宝到半路,又接上个哥们。一路直奔滑雪场,因为都是本地人,对路线熟悉,去到那里用不到一个钟头。 野外天气极好,空气新鲜,吸入一口,直入肺底,好不畅快。陆欢说:“我姐要不是生孩子,也想来。” “明年,你姐可以带你家两个小祖宗过来了。”姚子宝摇头晃脑,对于生了孩子还想享受的蔓蔓和蒋衍小两口,感觉是不可能的。 陆欢点头赞成:“我姐夫经常抱怨,和我姐没有去过蜜月旅行。” 结婚后,太快要上孩子,挺麻烦的。有了孩子绑着,哪里都不能去了。 “你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姚子宝一直以为,还是君爷和白露这一对稳妥,什么都是照着自己的计划走,很能享受。 “过段时间吧,快了,听说老人家都在挑黄道吉日了。”陆欢说着这话,又感伤了,如此一来,陆家孩子里面岂不是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的。 陪伴他们俩的哥们,听到他们一路叽呱着家事,都觉好笑,调笑他们说:你们现在都是欧巴桑了。 欧巴桑,什么时候开始的,算起来可能是知道有个姐姐蔓蔓要回来后开始的。如果不是蔓蔓的事,他们还不懂得家人原来是这么重要。因此,对于敢调笑他们的人,他们在心底里鄙视。 一群人先走去租雪板什么的,因为都打算今晚在这里过夜,需要租个木头小屋。到了服务大厅,有个哥们蹭蹭陆欢的肩膀说:“瞧,那个女孩挺漂亮的,可我好像在你家大院里见过。” 陆欢顺着那哥们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到了落地窗外木质走廊上,几个女孩男孩熙攘走在一块,其中,一件靓丽的红色羽绒服格外引人注目。年轻的女生,剪着可爱的短发,头顶戴了顶毛茸茸的羊毛帽子,微翘的刘海下,是一张红润润的苹果脸,双眼皮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顾盼之间均是神采飞扬,让人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羞涩的青春气息。 指头点在姚子宝的肩头:“你知道她来吗?” 姚子宝跟着他看,见到是彭芳,整个人愣。 他早知道她长得不叫做丑,不过是身材稍微丰满一些。现在她经过军训瘦了一圈,再加上冬天每个人都是裹得圆溜溜的,她爱笑的漂亮的风采洋溢开来时,让人都挪不开眼睛。 “不知道。”姚子宝声色里含了丝复杂。 “早知道她要来,约她来好了。”陆欢惋惜。 俗话说的好,花儿要绿叶衬托,可绿叶一样要红花来衬。他们一帮男孩子,一个女孩子都没有,似乎显得有些寒酸。 彭芳绕过了门柱,进到服务大厅,发现到他们两个站在服务台边,同样吃了一惊。 “阿芳,你怎么来了?”陆欢向她扬手。 彭芳周围的女孩子,于是围绕起彭芳叽喳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介绍介绍。 彭芳被女伴们围攻,正想着怎么做时,在她们后头走进来的张晓亮,在看到陆欢的瞬间,斯斯文文的眸中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戾气。 【208】将计就计 彭芳吃惊的是,现在的女孩子,不止要她介绍陆欢,知道她和姚子宝认识,也个个对姚子宝起了浓厚的兴趣。她在学校和姚子宝在一个班,每天都会不经意地与姚子宝碰上面,因而对姚子宝的改变没有什么察觉。今日那些女孩把人家夸的厉害,说是从未见过两个这么帅气的男孩,其中之一是姚子宝。 她偷偷地认真地打量下他一番,才意识到他脸上的青春痘痕,基本消淡了,只要再抹上一点掩盖的面霜,完全看不出来以前坑洼的痕迹。姚家人的五官本来都是俊相,他也不例外。姚家人爱穿白,他穿了件白色的羽绒服,干净利索,纤尘不染,没有了瑕疵,整个人变成了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让人感觉是桃花源地里的一支桃花,妖艳芬芳,竟有几分可与外貌绝佳的姚爷媲美。 面对他这个改变,她笑了,打心底里为他高兴。与他认识的第一天,她就能感觉到这男孩既是自傲又是自卑,到底高傲的脾气是由于创伤至深的自卑造成的。现在,他没有了自卑的心理,傲气自然会有所好转。 事实上,他对她的态度的确在近来有了越来越多的改变。可能是由于他的外貌改变带来的信心变化,也有可能是他从某方面想通了许多。 征得陆欢的允许,彭芳将几个女孩子带过去。可陆欢并没有留下女孩子自己一人欣赏,全通通介绍给了后面的哥们。反正他和姚子宝,实际上对勾搭陌生的女孩子兴致缺缺。 彭芳见他们一个都不留,不免讶于他们为什么还要让她介绍过来。 “你不懂的,这男孩子的心理。”陆欢直指胸口,似与她开诚布公地说,“男孩子爱带女孩子,和你们女孩子爱带名牌包包一样。只是我不爱带包包。” 姚子宝正好带着个包,白了眼口无遮拦将自己扯进去的兄弟。 彭芳呵呵呵地笑,与陆欢相处的多,对陆欢那张肆无忌惮的嘴巴有了了解后,向来都是听一半信不到一半。 “你怎么来的?”陆欢接着问她,“我和宝儿看到你都在想,要是早知道你要来,就约你来了,也不用到这会儿来找女孩子凑数。” “老乡会。”彭芳说,然后记起,“这里面有你们北航的女生。”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陆欢有点不信地叫道。 姚子宝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陆欢小朋友情窦未开,对哪个女孩子都不放在心上,能记住北航哪个女孩子才怪了,哪怕是校花都自动忽视,所以陆欢的叫是在装模作样。 接下来陆欢面对他们两个的怀疑,为了佐证自己真的不知道,跑去问了哥们后,回来和他们说:“不就只是一个是北航的吗?其她都是人大、民族大学、外语学院、师大。”细数家珍地点明几个女生的来历后,他哇了一声:“都是美女多女生多男生是香饽饽的学校。” 张晓亮若是近距离听见他这话,八成得呕血了。因为他的心计被陆欢一句话囊括了。为了衬托自己,张晓亮是费尽心机专程找了这样一些,比自己等级低但是美女辈出的学校女生来陪伴自己。结果,来到这里不到半个钟头,都被陆欢的哥们拐跑了。 彭芳听到陆欢这句话后,突然心头感到一股怪异。之前她怎么不觉得。对,那是有她自己在。她不算是个美女吧,又是出自男生比例较高的清华。 张晓亮约她,当然不是看中她的外貌或是学校,而是她与陆欢他们认识,想着私底下从她口里再探点密情。 陆欢问她:“是你组织的?” 彭芳忙摇摇头,一口否认:“怎么可能是我。” “那是谁?” “我一个老乡,叫做张晓亮。” 在彭芳答这话的时候,张晓亮早在看见陆欢的时候将自己藏了起来。 张晓亮?难道是同名同姓? 陆欢和姚子宝对这个名字是如雷贯耳,脸上都是顿然紧张了起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他?”彭芳挺是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问起张晓亮,不过还是如实交代了,“我和他本来不是很熟悉。虽说中学在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但不同班,只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高考时被保送了北航。” 北航这一届,不也只有一个张晓亮,确定无疑了。 眼看彭芳对这个人是一无所知的,陆欢和姚子宝琢磨着怎么说,背后说人家坏话不符合光明磊落的绅士风格。 “欢儿,拿你们的身份证过来。”有个替大家办理手续的哥们向陆欢喊道。 陆欢就此跑了过去,接着从门口冲来一群人,如潮水拥堵在服务台前。姚子宝趁机拉了彭芳的胳膊,走到了门外。有些事陆欢不在,他反而比较容易和她开声。 “怎么了?”彭芳早觉得有点异样了,在提起张晓亮时。 “那人,不大好。”姚子宝的手握起拳头,半掩住唇角,压低了声音说,“上次茶会你没有来,所以不知道。那人与他表哥关系不错,而他表哥后来因袭击蔓蔓姐饭馆的电脑系统,被公安机关逮捕拘留了。” 蔓蔓的饭馆曾因此蒙受巨大损失的事,彭芳听说过。但是,没想到竟是与张晓亮有些瓜葛。她摸摸胸口,暗自感到心悸。张晓亮对这些事只字未和她提过,是不知道她与蔓蔓的关系,还是说故意瞒着的,甚至是有意靠近她的? 姚子宝下面一句话,似乎更佐证了她对后者的猜疑:“他对欢儿有敌意。” “为什么?”彭芳仍是不大敢相信,问。 于兄弟陆欢相处许久,陆欢一些不知觉会得罪他人的行为举止,姚子宝早是了解的透彻:“欢儿到哪里都受欢迎,而且对不对自己脾气的人,都拒而远之,所以大概是妒忌吧。” 也就是说,张晓亮不是没有对陆欢想过示好,可陆欢觉得两人不对脾气,做亲密朋友肯定很别扭,因此一口拒绝了。 彭芳没想到自己眼皮底下,竟是窝藏了这样一些秘密。她心情有些复杂地把双手插在羽绒衣口袋里,然后很自然地摸到了口袋里搁着的手机。 姚子宝与她静静地立在木屋的屋檐下,先是眺望远处白皑如画的山中雪景,接着,目光会不觉地落到她戴满深思的苹果脸。她低着头,落下的一缕刘海贴在红润的脸蛋边,充满了女性的妩媚。她专注的目光,是落在手中正在敲打字体的手机屏幕上,不知是在给谁发短信微信还是发微博。总之,一副心事,全不在这里。 “在和陈教官通信吗?” 听到他这话,她抬起头,乌黑的眸子里掩盖不住一抹被人发现的羞涩,继而别扭地摸着屏幕说:“也不算是。他,他不回信的。” 陈孝义一开始,就摆明了对谁都不会回信,于她,也不例外。但是,她有什么心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石头只是石头壳的外表,里面的心是温热的,她始终相信这点。 看得出,她对陈孝义的那种执着,与当初对他模模糊糊刻意的保持,完全两样。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手巾擦着,用麻木的动作来掩饰心底某些不平静。 “你呢?”她却是问起他来,“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没有。”他回答时干脆利落,毫不隐瞒。 “你看起来比以前好很多。之前,你都一直不放弃。”她说,语气里夹带了丝不可思议。 之前,他有多固执,乃至疯狂。 “我想通了一些事情。”他道,“有时候你回头去看,会惊心动魄地发现,你快失去的东西,才是你最珍视的。” 对他这句类似哲理的话,她讶了下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和陆欢都像个诗人。只是陆欢写的是打油诗,你写的是泰戈尔的诗。” 听见她这句话,他俊美白皙的脸上露出丝困窘。 陆欢静悄悄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杯热可可,在献给她时顺道说:“哎呀,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两个的休闲时光。” 接过他进献的热可可,彭芳反问他们俩:“你们不喝吗?” “我想着你们两人一杯。” 刚要喝一口的彭芳听到这句,噗吐了半口。 姚子宝瞪兄弟道:“别听他胡说。” 陆欢为此很是淡定,道:“我和宝儿从小到大,都是两人一杯的,你们两人一杯有什么不可以?” 姚子宝闻之哑语。彭芳重新笑开了颜,心想蔓蔓这弟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人。 他们三个说说笑笑的样子,显然落进了在旁伺机已久的张晓亮。看都看得出来,彭芳与陆欢姚子宝两人的关系都匪浅,很难让人不从中猜测些什么。说不定,陆欢和姚子宝两个人,都是喜欢上彭芳一个呢。要抓这方面的证据并不难。首先,刚姚子宝和彭芳独处时气氛已经很不错。至于陆欢,他在学校里,从没见过陆欢这样和一个女孩子说笑过,可见,彭芳在陆欢心里有一定分量,不是喜欢那会是什么,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想到这彭芳能被陆欢和姚子宝两个人都看中,张晓亮第一次惊讶地去挖掘那张苹果脸底下暗藏的魅力。看了许久,彭芳那种人格魅力,他定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因此,他是完全捉不住头脑。不过,只要肯定了陆欢他们两个对彭芳都有兴趣,他的手段,就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开始滑雪后,彭芳与陆欢、姚子宝他们分开了,毕竟是分属于两个团队。 站在雪坡上,彭芳低头在检查滑雪板,望到一个人影靠近到她跟前,抬起头看到是张晓亮,她立马又垂下脑袋。 张晓亮心里冷笑,知道必定是陆欢他们向她说了些什么他的坏话,表面仍是斯斯艾艾蹲下身,向她伸出只手:“你以前滑过雪没有?” 以前,她被赵夫人招待过,是到北方滑过雪的,可过了许久,忘也是忘得差不多。 “你不是在南方?你滑过雪?”她反问他。 “上次,上几个星期吧,有人带我来滑过。”张晓亮不提是孙家人带他来的。 彭芳想着会不会是他那个进了监狱的表哥。她没有握住他的手,自己靠着雪仗站了起来。 见她不领情,张晓亮也不急。他跟在她后面滑,想着寻觅英雄救美的突破机会。 他们两个都是在初学者的滑雪场地。彭芳本来就小心,哪有可能让他得逞的机会。却是他一直要注意跟在她后面,反而不好掌握。随着时间推移,无洞可钻,这让他愈来愈是心焦如火。 陆欢和姚子宝等一群结伴的兄弟,玩滑雪的时间长,对这滑雪场地也熟,早是老手。几个人一开始,就乘坐索道跑到了较高的山顶,找技术雪道玩刺激。玩了一阵,这大汗都冒了出来。 陆欢甩着手套,拿手抹抹汗,取下墨镜,眺望到山底下那片初学者的场地,一眼瞧见了彭芳后面跟的那条跟屁虫,嘴角微翘,雪仗当即插进雪地里,脚踩滑雪板朝他们方向飞驰。 姚子宝离他不远,看到他这动静,怕他出事,赶紧跟了过去。 两个如矫健的马鹿在雪地上飞驰而过的影子,炫目璀璨,从高坡滑下后,在人群中如流地穿过绕过,行人侧目时,只觉是一阵风或是两颗流星,惊赞地停下步子来。前面的影子,飞速逼近到张晓亮和彭芳的雪道。 眼见拦不住了,姚子宝干脆在后面放慢速度,为兄弟把风。 于是张晓亮滑到半截,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飒飒的寒风直向自己吹来,一个飞速如喷射机的影子朝自己冲来,好不惊险。他只是个初学者,面对突发状况无能力应对,乍一惊,往旁边躲,但是没能操纵好雪仗和滑雪板的平衡,身体一歪一扭,屁股坐到了地上。 刚好旁边有两个正在学习滑雪的小孩子看见,哈哈哈大笑:那个哥哥摔倒了。 不怪那些小孩不礼貌,张晓亮这一摔,摔的不重,但姿势很是狼狈,竟是坐进了一个雪坑的样子,老半天起不来。 最令他恼怒的是,彭芳在前面听见笑声,拿雪仗停住了滑雪板,回头寻望,看到他这模样,不由也忍俊不禁地咧开了串白牙。不过,她终究是好心,想走回来,帮手拉他起来。 走到半路,她胳膊被人拉住,一瞧,是甩着头发丝上雪粒的陆欢。 “我带你去玩吧。”陆欢向她灿然一笑,接着开始拉她一块滑。 张晓亮坐在雪坑里直愣愣的,只能看着陆欢带着她轻快地滑起来。陆欢是个高手,护着带着个女孩子滑雪,别说有没有问题,加上本人又长得帅,就好比一个白马王子护着个公主。看得周遭所有的女孩子羡慕妒忌,倾注爱慕的视线一直尾随着陆欢。 相比下,张晓亮丑陋至极的处境可想而知。气得半死的时候,他再也不能掩饰住自己,一拳头砸在了雪地里头。 站在后头的姚子宝,看到他这副暴露出来的嘴脸,眸中很是一沉。 张晓亮认为不能再这样受屈辱下去了,必是要先给陆欢一个教训。他拟好了主意,打算今晚借刀杀人。 玩了半天的彭芳,实在扛不住累,下午回到小木屋休息,一睡是睡到晚饭都没有吃。起来后,头昏昏沉沉的,穿了外套,拿手机搁在口袋里,走去露吧找吃的。 夜色此时已是较黑了,雪场里的活动基本停止。在这里过夜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白天有趣的事儿,一面吃着烧烤等大冬天里能火热一把的东西。彭芳根据手机联系,在人群里头寻到了一起来的女伴。那些女伴边给她递吃的,边嘻嘻笑笑地询问她今天和两个帅哥在一块滑雪的场面。 彭芳对她们一个两个追问“哪个才是你男朋友”的问题,连忙摇头否认,可是她们哪个都不信。彭芳只好心里苦涩:今天或许陆欢是想借着她对张晓亮出气,结果将她给扯进了一个撇不清的泥沼里头。 “阿芳。”有个叫阿丽的女生,点点她肩头,说,“你男朋友在小木屋等你呢。” 呃,又是? “哪个男朋友?”众人问。 “穿黑衣的。” 穿黑衣的是陆欢。为了配合兄弟姚子宝的白衣,陆欢故意穿了一身黑衣,自称黑风侠。今天在滑雪场上,黑风侠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将黑马王子保护美女的风范演绎得淋漓尽致。让彭芳想洗脱罪名都是多不容易。 众女生非要看这个好戏,当这个红娘,揶揄着,推挤着,将彭芳给推了出去,用万箭似的目光督促彭芳往前走。彭芳无奈,只好先按着走向阿丽指的方向。 那幢木屋落于木屋群后面,离闹市较远,有点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处。或许是由于下午睡的不是很清醒,彭芳一直走向那幢孤僻的木屋,竟是没有察觉到异样。走到木屋前,看里面是开着灯的,她转动门把打开门,昏头昏脑走进去,结果,里头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她正诧异,想拿手机联系陆欢,这时,一个影子跟随她后面进来了,吓得她猛地回头,见到是陆欢,心口仍一惊一乍的:“你找我做什么?” 陆欢听到她这问话,一愣:“不是你找我吗?”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屋门嘭的像是被阵风在外面猛吹,关上了。紧接,他们头顶上天花板的灯,啪,全灭。 面对这突发状况,两人直愣了有一会儿。黑暗中,陆欢勾起嘴角:“我觉得那人挺傻,果然是个傻逼,我们不是都有手机吗?” 本来对四周黑森森环境有些惊怕的彭芳,听到他这句话,扑哧,一口笑了出来。 不管是谁设了这个陷阱给他们两个,确实只能说那人是个傻货。 彭芳拿出手机,陆欢看到她像是要报警,先拉住她说:“别急。” “难道你想要在这里被关一晚上?”彭芳送给他不可思议的白眼球。 “不是,我是说,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陆欢在黑暗里露出个诡异的表情。 他这个像鬼精灵的表情,让她全身都好像爬满了毛毛虫毛了起来。眼见他在黑暗中摸走了她的手机,她低喊:“你想做什么?” “对方设这个套子,不就是想让人英雄救美吗?”陆欢咧了咧白牙,要她稍安勿躁,手指头流利地在她手机屏幕上滑动,最终找到了那个他想要的手机号。 张晓亮若是知道他精心设下的圈套,被陆欢利用来刺探另外一个人的真心,八成又得吐血。可是张晓亮还浑不知情,见到阿丽上当替自己走了这回,看到陆欢和彭芳中了套后都没有从木屋里出来,他开始想象里面会发生什么样让人流鼻血的事。然后到了明天清晨,他只要带着救援人员,再加上姚子宝,冲进木屋,抓个现场版奸情,陆欢和彭芳都得被学校开除了,一举两得斩断他的后患。 陆欢说他傻,真的是傻。但是陆欢自己没想到的是,张晓亮这种低级陷阱在被他利用后,真是骗到了另一个人。 陈孝义这人,陆欢与他接触不多,只曾经听几个与之熟识的大哥和姚子宝提起过,都说是个做事十分严谨甚至显得丝老古板的人。按理说,严谨的人,心思慎密,应该不会轻易遭骗。陆欢想着不过和陈孝义开个玩笑,趁机帮彭芳试探陈孝义的真心。 他一条求助短信向陈孝义发了出去,称自己是陪伴彭芳来滑雪的女生,现在彭芳落了手机不见了,想联系彭芳的家人求救。 陈孝义那晚上,正好在单位里加班,怕影响抢救室里的机器运作,手机先搁在了办公室抽屉里。 徐美琳来找他说:“陈少校,范医生有意识了。” 范淑霞近来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已经有报告显示范淑霞极有可能有机会醒来。听到徐美琳这样一说,陈孝义急急忙忙和她一起去到病房。去到那里,通过眼皮压迫反射,范淑霞逐渐地是睁了睁眼皮,这让他和徐美琳惊喜。 “范医生。范医生。”徐美琳唤道。 范淑霞咽喉里,保留气管切开的插管,不能出声。陈孝义拿手先捂住漏风的气管口,这样,她想说话,就能出到声音了。 “我,我是——”范淑霞好不容易发出的几个单音节,却是显露出了一些迷糊。 他们本想问她事情的经过,可范淑霞似乎比他们还模糊不清。 徐美琳同时通知了君爷,君爷带着一帮人过来。君爷最想问的是她在他掌心里写的那个字。范淑霞却像是思考了许久不得其解,像是蒙了层雾的目光看着他:我有给你写过字吗?你是谁? 俨然,她是连君爷等人,都认不得了。 他们终于确定,由于长期昏迷脑细胞损伤,可能导致她部分记忆的暂时性或者永久性丢失,记忆竟是停留在了她调来这单位之前的阶段。 功亏一篑,这是君爷等人心头掠过的想法,很是扼腕。却只能等,等待她完全康复,看能不能给他们谜底。 病人既然都这样子了,暂时无法,陈孝义走回去办公室书写病人苏醒的记录,同时,拉开抽屉,拿出手机来看一看。这一看,让他错愕。 密密麻麻,几十条短信塞满了他的短信箱,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翻开来见是千篇一律的短信内容,若是在他脑子里瞬间塞满了一团纸,感到错乱。等到他从这团乱绪中抽出一条思绪,愈是想理性的认识,愈是心惊胆战,不能自已。 按照她曾经给他发来的短信规律,他清楚以她的性格,这样疯狂地发几十条短信的机率几乎为零。所以,不是她发的,只能是别人帮她发的,那么她本人知道这事吗?看这短信都发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以上,说明她的手机是落到了其他人手里半个小时以上,而那个恶作剧的人竟然乐此不彼不得不让人再三深思。不管是不是恶作剧都好,他都有必要马上确定! 他先是找到了赵文生,确定她今天是不是出门了。 赵文生听到他突然问起自己表妹,感觉到是看到了奇迹似的,因为从学校回来后,他已经是对谁都半句不提她的,连问起她情况的意思都没有。 “阿芳今天是和一群老乡去滑雪了。”赵文生承认,“今晚预计在那边过夜。” 滑雪场,岂不作证了短信里的地点没有错,是有可能发生意外。 陈孝义琢磨来琢磨去,问他是不是知道她那些老乡的电话,或是是否知道她去的是哪个滑雪场。 赵文生从他一连串的追问声中发现到了端倪,反过来质问他。 陈孝义当然不能将此事瞒着她的表哥,于是把自己手机上的求助短信给赵文生看。赵文生一看,这颗心立马悬了起来。两个人协商几句后,立马由赵文生打电话给表妹彭芳,求问事情真相。打过去时,却是对方电话已停机。 这绝对不是陆欢和彭芳故意关机,而是陆欢在发了这么多条短信后,将彭芳那部本来电力不足的手机玩没电了。 一头,赵文生和陈孝义对着对方电话已关机的信号,瞪直了眼。 另一头,陆欢和彭芳对着没有电了的手机同样傻眼。 “这怎么办?”彭芳着急地甩着手机,想让它忽的再来点电。 “别急,我有手机。”陆欢如此从容不迫地说,等两只手摸遍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不到自己那部三星时,他只能干巴巴地向彭芳说,“我好像是将手机落在房间里了。” 两个人总算意识到:完了,这下玩过火了! “怎么办?他会不会找来?”彭芳在黑暗的屋里面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怕在这里被关一宿,反正定是有人发现来找到他们的,但是,若是被陈孝义信以为真了,再牵动家长,这个结局,可就真是有点玩火*的味道了。 陆欢头皮顿然也麻,要是被他哥知道了,他想都不敢想那个后果。 表妹的电话既然都打不通了,赵文生和陈孝义立马感觉到了事态严重,根本不当那几十条求助短信是玩笑话了,幸好赵文生知道彭芳去的是哪个滑雪场,直接拨通了滑雪场的办公电话。滑雪场的工作人员接到他们的求助后,立刻启动了应急方案。先是找到彭芳所在的团队,询问彭芳的下落。 见自己都没有报警,有人先找上了门问起彭芳,张晓亮和阿丽均是被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做的事东窗事发,更是矢口连连否认。这样一来,滑雪场的人确定彭芳确实是失踪了,而且据最后见到彭芳的人反映,彭芳应该是与陆欢一起去约会了。工作人员再找到陆欢所在的团队,证实了陆欢一块失踪的信息。 消息反馈到赵文生这里,赵文生和陈孝义一起发悚。 陆科的弟弟失踪!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里接到弟弟失踪的新闻,一刻的感觉是天方夜谭。他弟弟是多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无故失踪,而且和赵文生的表妹一起玩失踪。不过,若真是因为彭芳遇险才失踪的,倒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来,君爷这个老大哥,不免有些坐不住了。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失踪的消息立马传遍了滑雪场。最着急的,莫过于在滑雪场中的姚子宝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定是那个张某某的混蛋做的罪恶。他冲过去去找张晓亮,见到张晓亮挤在搜救队伍里面,像是在好心帮忙寻找失踪人,甚至口无遮拦地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想给我们大家个惊喜,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他听到一拳头朝张晓亮砸了下去。 张晓亮没有想到会被袭击,下巴被对方一勾拳打了个正中,下巴颌里的牙齿颤抖地响,趔趄在地。 “我警告你,若是他们两个里面谁出了什么事,你最好祈祷你这条命还能活很久!”姚子宝凌厉的气势,压得四周成了一片寂静,没人敢上来劝阻。 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张晓亮,活像个小丑,心底对他们几个的恨意,更是油然倍增。 这时搜救队伍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可偏偏那幢小木屋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风高夜黑,一时想被人发现不容易。 陆欢和彭芳困在屋里,明明听见外头有声音传来,他们自己的声音却始终传不出去。眼看这事情越闹越大,怕是他们再失踪多会儿,恐怕家里人都会从家里赶过来了。陆欢当机立断,准备砸窗。他摸到了把椅子,对准其中一个窗户的玻璃。 彭芳被喝令站到一边,看到他这个危险的动作,喊“小心”的声音还没出口,哐啷巨响,椅子从窗户砸出了个大口子,并且从口子里面飞了出去。彭芳被他这么大的动作惊到了,才知道人家说他练过拳术不是讹传。 这样大的惊响,终于将搜救队伍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姚子宝首当其冲,在专业人员撬开锁后,冲了进去。几支手电筒一照,照出里面衣冠完整的男孩女孩。 看到这么多紧张的面孔,彭芳顿觉羞愧,早知道不配合陆欢拖延时间,早点报警。可是,现在她和陆欢是骑虎难下了,还得挤出一副被惊吓不轻的样子来面对众人。 比起她,陆欢更是“自作孽”了,刚才砸玻璃时一不小心,一块玻璃扎到他手里。被送到医务室,结果这里夜晚是没有医生值班的。君爷接到消息后,立马要求他回家。 工作人员奉令,将他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君爷的单位。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面对一群大哥的审目,纷纷垂下头。 君爷冷冷的目光扫着他们三个,有一堆话想问,尤其是他那突然像是毫无理由变傻了的弟弟,可是视线落到弟弟那只简单包扎仍在渗血的手,先是做了罢,道:“先缝了伤口再说。” 按大哥这意思,不是要亲自给他缝吧,陆欢做贼心虚浑身做抖,求助地望向其他人。 姚爷是很好脾气的,走出来揽他肩头,说:“走吧,我给你缝。” 陆欢对此可没有松半口气,跳出君爷的狼窝掉进姚爷的是狐狸窝,好不到哪里去,他八成会被套了全招了。一脸哭丧着,向彭芳递出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彭芳见着他落网,巴不得抱着头挖个洞穴将自己藏起来。她现在都不敢望上陈孝义。若是知道这事的内幕,他会怎么想。 可她那副白皑皑的面孔,在众人眼里,却以为她这是因着被困的余惊。赵文生怜惜地摸着她头发,道:“找个地方先坐会儿再说。” 她被迫坐下来后,看着陈孝义端了杯水走到她面前。她伸出去接他水的手抖个不停。在他看来,她这样子就像是惊魂未定。想着,若是早点发现她的求救信息,她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心里,隐约起了丝自责。另一只手把她的手一握,认真地说:“对不起。” …… 蔓蔓在家里得知到弟弟在滑雪场被人陷害,但现在已经脱离险境的新闻,老半天和当大哥的君爷一样,不可置信:“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人锁了呢?” 蒋衍抱着小西西,在旁哄着孩子,一只手,还要腾出来时而摇摇摇篮,让小女儿南南感觉到父母在身边。两个孩子,就是这般辛苦了的。 对于小舅子遇险的消息,蒋衍想都没想,说:“他八成是有意让自己被关吧。” 蔓蔓叹:弟弟这招,如今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想都知道她大哥接下来会怎么修理小弟。 接着,她伸出手抱起女儿。 小女儿被她抱起来后,睁开眼皮,露出的半点眼珠子似乎看着觉得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人,立马闭上了眼皮。 蔓蔓见到,开始埋怨:“她这是找谁?” 不是找她哥吧? 【209】收拾温媛 陆欢回来了,第二天,开始绘声绘色与姐姐蔓蔓谈起昨晚上的惊魂一刻。说起事情的内幕,他自个儿洋洋得意的,认为自己是很了不起,虽然中途事情意外地走样,但至少目的达到了。 “昨晚上,赵大哥没空,是他送阿芳回去的。他对阿芳有心思。”陆欢神秘兮兮地贴着蔓蔓说。 这个需要验证吗?蔓蔓觉得上回他们两个在陆家捏面人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两个之间那种紧张的情愫,明摆着是有鬼,只是两人不直接面对罢了。她弟弟如今这样做,真是有些多此一举。直接面对这事,或许阿芳能,但是要让陈孝义表白,是决然不可能的。光是陈孝义那身份职业单位,都能卡死他。年轻人是不懂这种事了。 听到姐姐蔓蔓不以为然的意思,陆欢的手抹下鼻梁,撅起嘴角:“还说呢?至少阿芳高兴死了。昨晚之前,她一直都忧心忡忡的。” 蔓蔓看着弟弟撅嘴角的样子,突然觉得和自己怀里的女儿有些像,讶异地低头往下看:小南南撅着嘴角,撅的真的和她弟弟一般高傲。俨然女儿这性子遗传自哪里,一目了然了。 蔓蔓对这个大脾气的女儿真是无话可说了,百分百陆家人的性子。 “哈。”陆欢知道她想法后,高兴地拍着掌心,“这好。本来爷爷想把她过继过来姓陆,现在看来,小南南更是应该姓陆。” 蔓蔓吃一惊:陆老头这想法,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陆欢见她不知情的样子,知道说漏了嘴,连忙捂住嘴巴。再转回身一看,发现自己说漏嘴的不止一处。门口站着的赵文生,看得出是站了有一段时间了。赵文生背后,隐约还可以见陈孝义的影子。 看到他们两个不知不觉进来而且站了许久,她和弟弟可能说的高兴是浑然不觉,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开始听的,或许是对于昨晚上的内幕全给听见了。蔓蔓为此都尴尬住了,怯怯地叫:“赵大哥,你来了。” “是,今天刚好放假,就早点来看下两个孩子。”例行给两孩子巡诊的赵文生,进来时扶扶眼镜,有点古怪的眼神看看她,又看看陆欢。 这样子,摆明了,刚那些话,他是全听见了。既然他都听见了,和他一块来的陈孝义不也都听见了。 陆欢蹦站起来,俗话说好汉做事一人当,况且这馊主意确实是自己出的,径直冲陈孝义说:“陈大哥,这事儿,和阿芳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我逼她的,那些短信也都是我一人发的。” 陈孝义望了他会儿,石头壳的脸没有什么变,吭都没吭一声,这样子显得更吓人。 陆欢着急,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蒋大少从外面进来,一把是搂过小舅子的肩膀,拿只手揉下小舅子的头,唬着说:“以后,别说主意是不是你出的都好,你们两个都有错,再怎么着,都不能上演这种狼来了的把戏。狼来了说多了,以后谁还信你们,你们真遇上险境了,到时候谁会来救你们?是自食其果!” 这话既是说给陆欢听,也是说给不悦的陈孝义听。 赵文生听着都扶扶眼镜,想这蒋大少说话真艺术,怪不得和老婆一样都是会搞艺术的。无论怎样,蒋大少这招迂回战术,是说出了陈孝义很想责骂这两个孩子的话,让陈孝义那张石头脸好歹是缓和些。 被姐夫教训了一通的陆欢,悻悻然被姐夫拉了出去,固然心里头对此事依旧挺担心的。生怕真因为这样,以后陈孝义都不理彭芳了。 “这事我来和他说。”蒋衍安慰小舅子。 陆欢记起了姐夫和陈孝义感情不错,忙再三为阿芳说了几句话:“阿芳真的是不同意的,是我自己一人强词夺理,硬是抢她的手机做这事。” 陈孝义一而再再而三听他这样的话,心里当然不悦,想:难道他和她之间种种的事情,已经搞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蒋衍见自己小舅子越描越黑,赶紧拉着小舅子出门。 蔓蔓不敢插嘴,因为看赵文生都没有插嘴。或许赵家不反对这事,但是社会总有一些道貌岸然的人士借机生事,弄不好一个没了工作一个没了学籍。赵家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肯定是不敢推波助澜。 赵文生抱起小公主,抱起来时,小南南睁了下眼皮子后,又是果断闭上。 蔓蔓抱怨:“二姐夫,你看她是不是在找人?” 小南南这样子的确很像是在找人。但是赵文生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会认人,要她别多疑。 可蔓蔓是当妈的,心理上和女儿仍是较劲上了,说:“早说不要让她和我哥睡,偏要。” “君爷是她亲舅,又不会欺负她。”赵文生被她那个妒忌的口吻,弄得想笑。 接下来未免不是说起她哥征服小孩一等一的手段了,换尿片,抱哄,喂奶,都是一等一的专业。别人都搞不定的小孩,到了君爷手里,三秒钟就能搞定。小南南毫不例外。因为谁让君爷好像是孩子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孩子吃喝拉撒睡,一旦有任何念头,君爷都能洞穿先机。 小孩子是孙悟空,君爷就是如来佛。 蔓蔓身为做妈的,都感到在自己哥面前危机重重,摊上个这样的哥真是让她忒无语,感觉上两个孩子随便都能被自己哥给拐走。 赵文生哈哈哈笑着,笑得一丝无力。这让他怎么解释呢。君爷那是照顾生病的小孩子多了,小孩子身体心理上是什么感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君爷早已摸出个规律,甚至能与小孩来个心电感应,说是比父母更能了解小孩,一点都不假,因为是带有专业性的。 小南南听着大人们的辩论赛,小嘴巴噘着,噘着,噘着,偶尔学她妈妈腹黑地抽一抽。 小西西都睁开了眼皮子,圆溜溜的乌黑的眼珠子,和妹妹的一样漂亮,这刻看起来有些好奇,好奇这些大人们怎么能为他们两孩子的事一再辩论,看起来听起来都是有多蠢是有多蠢,好像被他和妹妹耍的团团转。 赵文生照顾多那么多的小孩,但是看到蔓蔓这两个孩子,都不免感觉到——太可怕了。 恐怕两孩子满肚子都是鬼点子,偏偏,能装得那般的小绅士和小公主似的。 等赵文生他们走了,蔓蔓与老公说起自己弟弟透露的消息:“我爷爷是不是说了要让南南过继到陆家?” 关于陆家这个念头,倒不是现在才有的。蒋衍一早听岳父陆司令提过。但当时前提是等他们能生出一个女儿再说。现在,果真他和老婆是有了个女儿。蒋衍觉得让女儿姓陆未尝不可。现在不是讲究夫妻公平吗。他们刚好有两个小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很正常。况且,他家父母要的是孙子,对孙女蒋母其实不怎么搁在心头,看蒋母当年待他二姐蒋梅那个不好的偏心眼都知道。若是让南南随了陆姓,有陆家一群兄弟护着,又能辅助她哥,蒋母听了只要对孙子有益的事,都是不会有意见的。蒋父是个开明的人,和他一样,觉得两孩人一人随一个父母的姓,算是新时代进步的产物。 感觉上,老公竟然对这事儿不反对。蔓蔓眨眨眼,心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老公都不反对让南南姓陆,是不是可以让她小女儿跟她爸姓温呢? 是听杜宇后来说过,温世轩跟这两孩子可有缘分了,一见面两孩子就笑。她爸也真够可怜的。大女儿被害死了,温媛又是那个样。如果小南南能姓温,好歹对她爸是个慰藉。 可她没来得及开口说,她老公一眼洞穿了她心事。 “蔓蔓,这事儿不成的。”蒋衍倒不是不同情温世轩,但他必须先为自己老婆和女儿着想安全问题。 温家那群人如狼似虎的,若是小南南姓温了,保准那些人以为他们是想让小南南争抢温世轩的家产,尤其是温媛和许玉娥,难保不对小南南下狠手。 蔓蔓听老公说的有理,可这心头为养父揪着。杜宇不说老公不说,不代表她从哪里听说了她爸被许玉娥给额头砸了个大窟窿的事,而且温媛等一帮人在这事中起了助纣为虐的作用。想想,她都为养父心酸。心思这样的家人,真得想个法子非一刀两断了才行,不能再拖了。 “我觉得这姓是什么的事,不是最重要的。你非要我们孩子姓温,现在虽不成,但将来,如果两孩子他们的后代有女孩子,拿一个出来姓温,不是不可以的。”蒋衍与老婆商量。 老公是处处把她的心体贴得热乎乎的,让她都无话说。蔓蔓感动时,想凑过去亲老公一个嘴儿,却发现撅嘴角的女儿隔在了中间。 她发誓,如果哪天她女儿高傲的嘴角能平复一些,她这做妈的都能宽心许多。不过,小南南不是对谁都撅嘴角的,比如对她哥,她那个强势霸道的哥,就没有。 如此想来,女儿小南南是典型的倚强凌弱。蔓蔓扶额头。 说回温世轩这事儿,夫妻两人密谋起来,几天都没有个好结果。毕竟牵涉到温世轩本人自己的感情在,不好动手。再怎么说,温世轩只剩这样一个亲生骨肉了,总不能真把温媛给怎么办了。 蔓蔓始终的想法是,如果她爸,有另外一个亲生孩子,这事儿,完全能迎刃而解。如此说来,给她爸再找个老婆,不是不可能的事。 让她爸再娶妻,是温家姐妹一直在努力的事,但是其效果,肯定是不如他们两口子。 眼见这年关愈来愈近,家家都在办年货、大扫除,蔓蔓却和两孩子在坐月子,要坐到年后十五六了,才得解放。第一个与老公一块过的大年,连去人家家里上门走访拜年,都办不到。明年上来,是和两孩子一起去拜年了。总给人感觉是他们结婚像在赶集似的,给人先上车后补票的嫌疑。 老婆生产,蒋衍现在虽是借光有个护理假休息,但是,过年前,单位里有什么事,一样是要回去的。临近年关最忙的这几天,蒋衍被单位叫了回去。 陆夫人帮女儿带小孩,一方面,又要忙着家里年饭的事。北方过年,包饺子是少不了的。陆夫人怕届时事儿多,提早了包。蔓蔓陪着自己的妈,一边让两孩子在一旁睡摇篮,一边和母亲一块手脚利索地包饺子。每到这时候,忙得不可开交的家庭主妇,未免不是都埋怨起了一点都帮不上忙的男人。 “欢儿呢?”蔓蔓问。她那弟弟说放假要帮她带小孩,结果三天两头没有影子的。 “上大学第一个假期回来,还不是和一帮老同学叙旧,哪有空下来帮手家里事。”陆夫人只祈祷她这小儿子,在玩乐之余,别再让自己受伤给家里添乱,她已谢天谢地了,毫不指望,“至于你爸你哥,三十晚他们可以不加班的话,是谢天谢地了。你爷爷,这几天都去斗雀了,年关上,他就这个爱好。” 陆老头愈到晚年,愈爱玩,整个是精力充沛的老顽童。 蔓蔓拿袖子抹抹汗,再看看摇篮里两个眯着眼打哈欠的孩子。陆夫人见着两个小外孙,嘴角挂着宠溺:“他们爷爷奶奶这两天也是要忙死了。” 蒋母蒋父这两天在家里搞卫生,家里添了子孙,肯定是要把家里弄得红火一些,所以向她这里请了两天假。 家家都在搞,就她这家里冷清的,蔓蔓环顾房子,想到还有她老公那套房子,如果可以的话,至少买点花什么摆摆,有点喜庆都好,便是开口与母亲商量,让母亲托人带东西过来时,顺道帮她带上一些。 陆夫人满口应着,说这些早是帮她都预备了一份。蔓蔓问起谁去买时,陆夫人说:要么是你干妈,要么是你未来大嫂。 姚夫人买东西,蔓蔓自然放心,要是白露去买,蔓蔓担心白露尽是给她买贵了,到时候这笔账白露不要她还的话,不知怎么办。 “不用和她计较。”陆夫人说起女儿这点小心思了,“她是你大嫂,姑嫂之间,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愈计较,愈生罅隙。” 姑嫂之间,和婆媳之间一样,都是十分敏感的区域。蔓蔓想她妈说的话,仔细想来也有些道理。计较着,那就是不亲近了。而白露和她,都不差这么点钱。 做人媳妇,做人妹妹,做人女儿,越做,越觉得这里面的学问挺大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平常如果几家里没有什么走动,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到了过年,之间若是有个正常礼节上的拜访,问题又都出来了。 陆夫人先给女儿交个底。固然女儿现在在坐月子,但难保人家不蹭着过年的喜气过来人看看她和小孩。 “你爸你哥的朋友挺多的,你爷爷那一辈,更不用说了。有些,你是在之前一些场合里见过的,但肯定是记不清的。如果到了我们这家里上门拜访的,你记住,不是每一个,都是可以接进门里的。有一些你可能看都没看过的,却是要接进门里的。”陆夫人说。 不可以接进门里的,应是指那些想走她哥她爸人情关系的人吧。至于那些她觉得陌生上门的亲戚,有可能是一些平常不怎么走动的,到过年时露露脸。到时候按照辈分,她和孩子还不能失礼。 蔓蔓深深感觉:这个过年,只有小孩子期盼着。至少她长大后,是一点都不期待过年的。每到过年,这手里数出去的压岁红包,都能让她心疼。 “红包你包个大概意思就行了。”陆夫人告诉她。 “如果对方给西西南南包的红包大呢?”蔓蔓总觉得如果人家给她孩子每人包了个一百,她总不好意思包个十块吧。 陆夫人听女儿说起十块一百都如此计较的,笑道:“人家现在一包上千都有。当然,我和你爸包给人家孩子的,向来都不超过五十。你哥会包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没有结婚,送不送红包都可以。” 蔓蔓挠着头发,真心希望没有人给她两孩子送红包。 母女俩说着说着,蔓蔓想着母亲认识的中年妇女多,想起了和老公密谋的主意,试探着问了问:“妈,你有没有认识的比较好的单身妇女?” 陆夫人听女儿这意思,一愣:“你想给谁介绍对象?” “没有,只是问问,是不是有这样年纪的女人。”蔓蔓不好意思向母亲坦白,是在给温世轩寻觅对象。 陆夫人听完她的回答若有所思的,一方面却像是认真地为她在想问题,说:“这种女人不会是没有的,有些是自己单身到现在,有些是离过婚的,自己有没有带小孩的都有。不管怎样,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若是真心想找个伴度过人生最后那段日子,都对男人不会怎么挑剔的。” 母亲这话意思是,感觉温世轩这对象,不会是难找。 蔓蔓私底下琢磨着,给养父找的这个新对象,必定是要心肠善良的,同时必须要是精明能干的,才能对付得了温家那帮人,把她爸拉出泥沼。首先问题,是要她爸喜欢。 她爸温世轩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蔓蔓想了许久,是想到了以前住在她家隔壁的一个阿姨。那阿姨论长相,已经比许玉娥高出一截水平,而且是念过书的,说话什么的,都是很文雅,讲道理,和许玉娥是不同而言。有一段时间,她爸曾请教那阿姨教自己算术,好计算杂货铺的账目。如此看来,她爸其实挺喜欢知识分子女性的,不然,也不会努力地供她和温媛念书。 想找个有文化的中年单身妇女,或许在乡下会难,但是在大城市里,肯定不难。 蔓蔓越想越觉得有出路。 陆夫人是将女儿脸上的表情都收进了眼里面,女儿不说,她自然不好问。晚上,她偷偷与自己老公商量了,道:“我怎么觉得囡囡是在给那个姓温的找老婆呢。” 陆司令眯着眼想了会儿,一时对女儿这主意不好轻易下结论。某方面,他们私心里对温世轩抱有成见,不见得愿意看见温世轩过的太好,但从另一面来讲,如果温世轩过的好,不就意味蔓蔓可以少操心,温世轩不用天天有什么事都来找他们女儿。说来说去,这温世轩的毛病,的确是因为寂寞。 “我和陆君商量下。”陆司令道,要老婆千万别向外走漏了风声。毕竟温家那群人太蛮不讲理,和野蛮人没有什么区别。 陆夫人自是不爱多嘴的,点着头。 君爷晚上在家里办公时,见父亲突然推门进来。 “陆君,商量点事。”陆司令摆手要儿子不用起身了,自己拉张椅子坐下。 “爸,什么事。”君爷十指冷静交叉的态度,等待父亲的指令。 “是这样的。”陆司令面对儿子讨论温世轩的问题都富有压力,家里面,对温世轩意见最大的,不是他,而是他儿子,指头有些焦躁地点着椅子扶手,说,“你知道那个男人,因他家里的问题搞得一团糟,所以不得不总是来找囡囡。或许,我们可以拉他一把,让他彻底走出那个家庭。这样,他也不会整天来烦着囡囡了。” “爸的意思是?”君爷冷眸中的光闪了闪,是未想到他父亲会提出这样的心思。 拉温世轩这一把,等于他们陆家是承认了温世轩,哪怕这里面包藏有不可告人的私心,承认了就是承认了,以后,温世轩的老婆若与他们陆家是有关系的,他们可能还得为温世轩出马。 “不管如何,他带了囡囡这么多年,他对囡囡有养育之恩,这点我们没法否认。”陆司令将好的话说了出来,是为了动摇儿子。 君爷对此并不轻易买账:“或许,真不是他抱走囡囡的,但是,不可否认,他把囡囡的心给拐走了。我不喜欢他。” 他妹妹从一开始和他对着干,还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缘故,让他怎么能喜欢上这个男人? “既然是这样,我们要把囡囡的心从他那里夺回来,首先,不就得让他自己除了囡囡以外有其它可以关注的事情吗?”陆司令说到燥火处,猛地拍了两下椅子。 儿子以为他是愿意这么做吗?可这是没法之中唯一的办法了。 因为单纯靠他女儿给温世轩找的对象,若没有一点背景,一点厉害之处,想震住那帮温家人可是容易。 君爷冷静的指尖,轻轻敲打手背,对于父亲压抑的气怒,似是只看在眼里,最后,两手平放下来,拿起钢笔:“这事我需要仔细考虑下。” 父亲说的话他不是不理解,但是,他自认自己比父亲更清楚那男人的一些本性。要将那男人心里面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扭转过来,并非是件容易的事。真是动这个念头的话,必须要先盘算好所有的进退。届时要做了,他不是就把温世轩拉出来而已,而是要将温家这帮人全部斩草除根! 陆司令只看到温世轩一个,他可是将温家人那些人一个个都盯着。 听到儿子这个反应,陆司令暂时也没法。 到了隔日,姚爷陪君爷出行时,突然听君爷提起这事。 “我想,这事儿定不是我爸自己一人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君爷经过一夜的考虑,笃定这事起因,八成又是自己的妹妹。 “囡囡想给他找个老婆。”姚爷轻轻动着唇,有点儿别扭。这个别扭在于,要让温世轩改变想法,好像很难很难。不然以他们的了解,温家两姐妹早在这个计划上得逞了。 “给他找个女人会很难吗?没错,他是有点像柳下惠,但是,还不到那个程度。”君爷冷哼,男人都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把刀说穿了,不是看女人长得漂亮不漂亮,所以温家两姐妹这算盘一开始肯定打错了,要找的是,符合男人心里面所想的女人,才是能打动温世轩的关键。 姚爷听他这话有理,仔细寻思了会儿,道:“囡囡这么优秀,想让他动心,没有点内涵没有点本事的,肯定不行。幸好,我们这圈子里,倒是不缺这样的女人。” “你有人选?”君爷撇了下他。 要找女人,无论老幼,找姚爷绝对是没错的。谁让姚爷在女人群里是万人迷。不然他也不会故意在姚爷面前提起。 姚爷早洞察出他的馊主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知道有个人,应是挺符合你的标准。只是与你们陆家,有一点关系,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先说来听听!”君爷挑起的浓眉,充分表示讨厌他这样一句一句吐出来吊人胃口。 “你大表叔的表妹,也就是你的表表姑,每年过春节,必是来你们家一趟的那个。我记得,她到现在还单身吧。”姚爷道出哪个女人的身份来历都毫不费力。 愣了会儿的君爷,继之向姚爷竖起个大拇指:这个每年才闪过一次面孔宛若幽灵的女人你都能记得,强! 说起这个表表姑,姓周,叫周玉,至今这个姑奶奶四十几岁仍是单身,谁都不信。要知道,周玉当年在插青队,是远近周知的美女。不止如此,早年,家境好的时候,下乡回来,留学去过欧洲,在国外都能拿到个学位回来。是个高级女知识分子。回国后,在政府工作单位上班,做的是法学研究工作。 如此推断起来,这周玉至今单身,理由很简单,目光挑剔,对男人是傲到不得了。具体怎么个挑剔法,众说纷纭,没有个定论。 可姚爷觉得没准儿,这女人能和温世轩给配上。周玉不是个大女人吗,温世轩是个小男人。论年纪,温世轩不也是没有到五十吗?和周玉配不会显得老。 有了人选,等于有了曙光。君爷敲打手背的指头,显出了势在必得。这事他要做到天衣无缝,让自己妹妹和温家那帮人,都觉察不出来。就先拿温媛的空子来钻。这个温家的小妖精,近来又“回心转意”,频频露出爪牙,是时候收拾收拾了。 大过年的,可能没有哪个学生,比温媛这年前年后更忙碌了。温媛这忙的,既不是扫年货,也不是在家里帮手,更不是去与一群什么同学聚会,是四处走起了人情。 在中国这社会,办什么事,都需要人情。尤其是能力不怎样的,没有人情做靠山,等于穷途末路。温媛深知这其中的厉害。想当年,她在本地高中念书时,时不时上校长家里帮校长夫人干活,硬是让自己在校长夫人眼中提高到了不一般的境地。或许学习成绩,她需要靠自己爬一把,但是,论什么艺术家的口碑,还不是炒作出来的。校长夫人功不可没,直接将她捧至能混进北京高考生的能力。 温媛这法子屡试见效。没有长辈,会不喜欢一个嘴巴甜又勤力的女孩子。她觉得蔓蔓傻,就傻在干活不会挑时机场合,在长辈看不见的地方也默默干,蔓蔓嘴巴又是不甜,被人夸几句都脸红。这年代,谁喜欢谦虚过头的,都喜欢的是善于表现自己的女孩。蔓蔓那种,甚至在一些长辈眼里,被称作做戏。对这种感觉,温媛是深有感触。有几次,蔓蔓本人是不知道而已,温媛听见蔓蔓的老师到蔓蔓家里家访时,常对许玉娥说:蔓蔓这孩子性子太沉,显得不合群,不好。 瞧吧,你不善于表现自己,就是阴谋论了。 从那时候起,温媛就知道,很多看起来慈祥和蔼的长辈,其实肠子里都是黑的,巴不得你这孩子,能什么都表露在表面上,如果太过甘于默默无闻,很容易让人长辈看着觉得像自己的对手,防备心骤增。 温媛知道自己的路,注定是走得和蔓蔓不一样了。或许,她曾经想过和蔓蔓走一样的路,但是,终究失败的结局告诉她,她的命运始终和蔓蔓是不一样的。到底是,她没法像蔓蔓那样,默默的,甘于那样默默的一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她要快速出名,她等不了。 孙靖仁落败后,她失去了左臂。杨修再次不知所踪后,她再度失去了右臂。如今,她能抓住的绳索,一条是张晓亮,一条是欣赏她的楼向晴。 她没有在办个人画展上这事轻易放弃。幸好孙家那边的关系,孙靖仁先帮她拉好了。楼向晴这边也答应,只要有足够的资金。钱这个问题,现在于她而言并不难办。温世轩都放话了,她要从他这里拿多少都可以,只要他能拿得出来。她和温世轩感情不怎样,但是,她知道自己是温世轩唯一的亲生骨肉,仅这点优势,可以死死掐住温世轩,让温世轩为自己任劳任怨。 对自己父亲这么做,她一点都不悔恨,甚至在心里恨恨地想:这都是他欠她的。谁让他让自己的亲姐姐死了,谁让他后来抱了蔓蔓来让她妒忌。 那天,温媛拿了份合同过来给温世轩过目,让温世轩签名后,再拿钱。因为楼向晴始终怀了个心眼,怕她一个小孩子拿不出那么多钱,要温世轩签名是要保障后期账目到位。 杜宇在家里过路见到,发了句牢骚:“怎么在过年前后搞这种东西?” 温媛冷冷地看着他:对蔓蔓这个师兄,她向来一点好感都没有。感觉蔓蔓今天能到这个成绩,不都是杜宇这两公婆在中间推波助澜而成的。若不是他们带蔓蔓到京城北漂,蔓蔓能遇到她哥和姚爷?蔓蔓的命运能发生改变? 因而,温家人,对杜宇和初夏这一对,意见向来很大,私底下真是恨不得拿他们两口子怎样。因为他们在蔓蔓那里得到的好处,不是一般的多。 杜宇见她冷冰冰像蛇一样的眼神瞟过来,不仅没有感到怯意,是较上了劲头,偏要走到温世轩旁边,关心起她要温世轩干的什么事。 温世轩本来是女儿拿什么来,他都没有半点戒心,打算照直把名签上就行。结果杜宇在旁见他签的是合同,担心他不小心被温媛给卖了身,发话道:“温叔,你这样不成的。合同签订可大可小。签合同,定是要先找个专业律师瞧瞧再签。不说是关系到你自身什么的,这份合同既然是你女儿拿来签的,里面的内容肯定是牵涉到你女儿,你不顾自己,总得顾上你女儿吧?” 温媛未想杜宇这话一拐,竟是拐着把自己牵扯上了,变相阻止了温世轩签字,心头不禁一恼火,道:“你和我不熟的,会为我着想?” 杜宇哪会被她这种小姑娘的话堵到,呵呵笑:“温媛,你被人骗的多,你这种心理我能了解。可我和你爸那是什么交情,你爸清楚我为人如何。” 温世轩听他们两人一左一右一说,心底有了谱。不用说,杜宇的话是正确的。他先收起了笔,对小女儿说:“你把合同放我这两天,等我找个律师看过了,再签给你。” 温媛差点被气得七窍生烟,关键时刻,却只能忍着性子道:“爸,这个合同,人家有指令的,过期不签。” 杜宇听说,又在旁说话了:“温媛,你别被人骗了。过期不签,那更是人家勾着你心急,让你上当的伎俩。这个温叔陪我去谈过几次生意,都清楚。” 温世轩听着有理,再次点点头,向小女儿保证:“你杜大哥谈生意多,经验足,你放心,爸不会让你轻易上当受骗。” 温媛一面恼,一面无奈,心里耍了个念头,笑道:“爸,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你找个律师看看吧。对了,把那律师,到时候也介绍给我,以免合同执行过程中发生问题时,我找不到人帮忙。” 不就是个律师吗?律师不都是贪钱的吗?她不信,拿不下这个律师。 【210】当妈的不容易 过年并不是每个人都快快乐乐的,至少有些人心里挺烦着,烦的倒不是钱。经常,钱还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彭芳自接到陆欢的告知,得知上次事件东窗事发,被陈孝义知道了。固然这事儿陆欢说自己会承担所有责任,但是在她想来,这个事不能说自己能完全洗清罪责,唯恐他也是这般想。如此一来,她是惭愧到连短信都不敢再对他发。那晚上,他送她回家的刹那美好,一下子烟消云散。 有纠结没处发泄,在心头形成个疙瘩,郁郁不欢。她本该回老家的,但是赵夫人硬是留她在北京过年,她因此而留下了,多少也有点为了陈孝义的缘故。现在,年关上,她依旧住在赵文生家里。蒋梅等人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她。与同学出去外面游玩,她心里藏着事玩得并不开心。整个人关在屋里,都快蔫了。 小东子看小表姑好端端一朵花儿蔫成这样,撅起小嘴巴说:“你该学小南南。” “什么小南南?”彭芳对蒋梅这个孩子,向来心存忌惮,心想现在年代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像小魔鬼,反正她每次对上东子那双好像能看穿大人心事的眼珠子,心头都发悚。 “舅妈的小公主。” 说回来,她都没有去看过蔓蔓和蔓蔓的孩子。上次蒋梅他们一家去的时候,她刚好和同学出去玩了。 “要不要去?”小东子朝她勾勾引诱的小指头。 这小鬼头,如今大人们都忙着,只剩她在家带他,他要去看小妹妹的话,也只有她带他去。 彭芳饶是无奈,被他牵着鼻子走。一路上,小家伙向她灌输妹妹有多漂亮,她是听很多人说过蔓蔓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不过她觉得理所当然,想蒋大少长得多帅气,两孩子能不漂亮吗。去到蔓蔓家里,蔓蔓和她妈陆夫人,面对面坐在床上桌边,赶着包第二批饺子。旁边的摇篮里,搁着两个打迷糊眼的小娃。 “阿芳来了啊。”陆夫人见到她,微微地笑了笑,将位子让了出来。 “伯母,你坐。”彭芳连连忙忙摆手,准备自己去搬张凳子过来。 “不了,你帮我包会儿饺子,我去看看厨房。”陆夫人拦住她,说,“这地方有孩子,塞不了椅子。” 这样子,等陆夫人走了,彭芳抱起东子坐在了蔓蔓的对面。她自己家过年并不包饺子,所以对包饺子这活一点都不熟悉,指尖捏起张饺子皮,照着蔓蔓的手样儿拿筷子搅点陷往面皮中间放,再蘸点醋什么的抹面皮尖上,把面皮合起来捏紧。看起来工序并不复杂,但是她知道实际做起来并不容易,尤其像她十年八年,才捏一次饺子的。果然,就是小东子,包出来的饺子都比她包的好看。 “你包的真丑。”小东子斜看她一眼,一点都不避讳。 虽说孩子童言无忌,可是蔓蔓听着这话都觉难堪,伸手点了下小外甥的鼻头,道:“怎么可以这么说姑姑?学校没有教你三张小板凳的故事吗?” “舅妈你错了。”小东子摸下鼻子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这是告诉她,有什么话不要装着藏着,好像装模作样,看着都让人不高兴。”说完,小家伙溜下桌子,认认真真地趴到小床边上看小妹妹,叹:“还是小妹妹好,不高兴就不高兴,从不装模作样。” 蔓蔓自己做妈的,都深感到现在的孩子是连父母都捉摸不透的,对小家伙这番充满哲理性的话都愣足了会儿,更别提在对面傻直了的彭芳。 “阿芳,你别介意。小孩子说话,是一知半懂。”蔓蔓说这话,主要是安慰彭芳,“我女儿南南的脾气,没有一个夸的,都说是大脾气。” 哪知道这话再度引起了小家伙的反弹,举起小拳头抗议:“舅妈讨厌,不可以这样说小妹妹。小妹妹是天底下最天真,最无邪的小孩子。” 蔓蔓汗然。 彭芳被他们一来一去逗乐了,弯下腰,去看摇篮里被小东子夸得像仙女似的小南南。第一眼,果真是惊艳。她想都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蔓蔓生的。 “我都不觉得她像是我生的。”蔓蔓对这点挺坦白的,一点都不避讳,“长相一回事,她那脾气,既不像我,又不像我老公。实际上我们两家人里头,都找不到一个她能像的。” 彭芳诧异地听着,再仔细观察这个大脾气公主,发觉这小公主真是对着她撅着小嘴巴,好像不高兴似的。可小家伙很喜欢妹妹这个高傲的样子,枕着小腮帮子对小妹妹充满了留恋。 小西西躺在妹妹身边,打了个哈欠,小嘴巴慵懒地张开后,对着彭芳,最终合上时,小唇角勾一勾,似乎觉得她很有趣的样子。 彭芳傻乎乎的,又被小东子取笑了。 “小西西都觉得你傻。” 彭芳是被西西喷了口奶气,直觉这孩子温暖的奶味儿扑鼻而来。 蔓蔓看到都不好意思,瞧自己的两个孩子怎么对待客人的,一个对客人耍大牌,一个竟然玩弄起了客人,于是板着脸朝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唬道:“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阿姨呢?” 孩子小能懂什么,可是,照蔓蔓的样子,好像这两孩子真能听懂大人说话似的。 彭芳摸着胸口,被三孩子这样瞅着,感觉是比被警察抓去质询都要可怕。 陆夫人敲了敲门,进来和女儿先通报:“陈少校来了。” 陈孝义是受君爷之托,因单位年关上发了不少东西,开车给在这大院子里住户的同事们,一个个挨家挨户先发了。发到陆家时,君爷把自己发到的分成两半,一半给自己父母,一半给妹妹。所以陈孝义进来是和蔓蔓道一声而已。 听到是他来,彭芳嘭的跳起来,没留意,膝盖头撞到桌角上,疼得她挤眼睛。门开后,看见他穿着军绿大衣,头戴英挺的军官帽,本来就好看的脸,在军装的衬托下,更显得英俊笔直,让人感觉是座大山,成熟,可靠,稳重,哪是一般男孩子能相比的。 “阿芳,你没事吧?”蔓蔓拉着她,明是看到她撞到了脚。 “没事。”她这才发现自己直勾勾盯着人家看,困窘地低下头揉膝盖头。 陈孝义的石头脸纹丝不动的,进来后径直对蔓蔓说:“陆科让我送来的,一共三箱东西,有油,有米,还有一部分干果和腊肉。” “谢谢你,陈少校,坐会儿吧。”蔓蔓道。 “不了,我还有其它事。”陈孝义拒绝后,扶了下帽檐,刻板地转过身。 “你就这么走吗?”背后,突然传出小东子奶声奶气的嗓子。 这孩子说什么呢?蔓蔓忙拽下小外甥的袖口。 小东子别扭地扭扭身子,好像身上钻了毛毛虫。 陈孝义是因孩子的话顿了下脚,紧接又坚定不移地迈开步伐。陆夫人将他和帮忙搬箱子的士兵送到楼下。 彭芳看他句话都没有和自己说,甚至好像刚才连看她的眼神都没有,想必他心里是气着,于是屁股无力地坐回床上。 “阿芳。”蔓蔓在旁边实在看不过眼了,说了她几句,“陈少校是挺好的人,你可别想歪了。” 蔓蔓这话有歧义,让她听着心惊胆战的,难道意味她一直是自作多情。 “哎,我意思是说,纵使,他对你有感觉,在现在这个阶段你们完全不可能。你想想,他是个军官,你呢,还是个在校学生。你们若是能在一块,这社会上能接受吗?说句不好听的,舆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们两个。到时候他丢了工作,你不心疼?” 蔓蔓这话说的直接,彭芳听起来心头并不舒服。她这哪是要求和他正式要在一块了,她只不过是想确定下他的心意而已。 “我告诉你,阿芳,如果我是你这年纪遇到我老公,也不可能的。”蔓蔓见她一脸别扭像是钻起了牛角尖,真怕她想歪了,只好继续往下说,“你是个聪明的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你应该懂得,你是活在这社会里头,不是说整个社会都照着你想法走,你明白吗?” 不是整个社会都照着你想法走。这句话,是最最残酷的现实。彭芳宛如被桶冷水浇了个全身,打了个寒噤。 当学生时,总是满腔热情和一腔梦想,到了社会里头,一般人都会感受到现实与梦想可怕的落差。蔓蔓是过来人,太懂得这种感觉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哪怕你是国家总统,都经常做事情是身不由己。想同时保有爱情和面包,只能是克制再克制的理智当先。 彭芳低下头,是将蔓蔓的话,仔细放在嘴里头嚼了几遍,最终深深地叹口气。她想明白了,她这是连直接发脾气的小姑娘都不如,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去做。而爱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这话没错,但不是说要拿胁迫等这样的方式,来逼对方接受自己。 看她是想通了,蔓蔓笑了笑,下床去帮她倒杯水。 小家伙对于大人们那些弯弯曲曲的念头是不懂了的,拿小指头抚摩小妹妹的脸蛋儿,越摸越喜爱,越是舒心。可小西西对他再三侵犯妹妹的脸蛋,不高兴,开始朝他吐泡泡。蔓蔓走进来时,因此发现了两个小男孩,竟是为了她女儿摆出争锋相对的姿态。 “她是你妹妹又怎样?她也是我妹妹。”小东子朝小妹妹的孪生哥哥唬道。 为此,小西西的手脚扑腾着,像水煮青蛙沸腾,小脸蛋还瞪住了东子。 蔓蔓整个头都大了,可谓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这头,她刚给彭芳倒完水,接到了杜宇的电话。杜宇在电话里和她说了温媛拿合同来让温世轩签字的事。 “我本想帮温叔找几个熟识的律师看看,但是,现在春节前后,律师所正常都是要放假的。我认识的几个都不是本地人,都回老家过年了。而不是自己直接认识的,我又不大敢介绍。”杜宇说着这其中的缘故,想必也是想防着那个鬼心思多的温媛从中作梗。 “律师的话,我还真是不怎么清楚。”蔓蔓艰难地思索寻找着,“你让我爸别急。这大过年的,不见得非得马上签署合同,和对方说明等律师回来,再签不迟的。”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了以防温媛再拿借口逼宫,肯定是要找到可靠的律师愈快愈好。 晚上,老公回来,蔓蔓向老公提起这事。 “律师,不认得。”蒋衍在部队工作,都不需要律师,“不然你问问大哥。” “我哥?”蔓蔓哼,“他要是知道这事是为了谁,能帮吗?” 蒋衍见她执一己之见,也就不再说。反正这事儿,碰上过年,都得往后推。 转眼,这时间过得飞快,众人忙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到了当天,正如陆夫人预料的,自己儿子和老公,又是白天在单位加班,说是尽量争取晚上回来吃个团圆饭。蔓蔓没想到,自己老公也要忙到三十晚。这样,她和她妈的计划全打乱了。 下午,她妈一人忙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她呢,必须自己下床,先预备给两个孩子洗澡。不然晚上一群人闹哄哄的,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才能抽出这个空。平常两孩子不洗一两天没关系,可是大年三十去旧迎新,不洗不行。 蔓蔓拿了只大澡盆,注满了温水,再把室内温度调高,孩子衣物、大毛巾、洗发露润肤露什么的,一概准备齐全。平常给孩子洗澡时,她有参与,但一般是她老公或是她妈抱孩子。现在只剩她一个,她心里真有些忐忑。 先抱比较乖的儿子,蔓蔓小心翼翼给儿子解开了衣服,先消毒肚脐贴上肚脐贴,光是简单的前奏动作,她这个新妈妈都能累出身汗。小西西倒是挺乖的,手脚拘束,被妈妈弄得有点小尴尬的样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球望着妈妈。 蔓蔓被儿子望得脸都红了一层,感觉自己这个做妈的真够羞愧的,给孩子洗个澡,都要紧张得如临大敌。 拿大毛巾裹起儿子,抱到澡盆边,先给儿子擦眼睛和洗脸。这个还好,不沾水,不难。给儿子洗洗头发时,她几乎是蜻蜓点水似的,弄得儿子频频打哈欠,想睡觉。等到她将大毛巾解开,将孩子的身体放入澡盆。小西西沾到水,开始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扭了,扭来扭去的。蔓蔓紧张的要命,怕抓不住他,他会滑到水里面去呛水。幸好,儿子感觉到她的紧张,挺配合她的,扭了会儿,就不扭了,乖乖任她拿着毛巾擦洗着腋窝等地方。洗着洗着,他是觉得被母亲这样按摩着挺舒服的,可能比爸爸和姥姥给他按摩都要舒服。当蔓蔓将他抱出澡盆时,他不干了。 哇,哭了起来。 蔓蔓着急给他擦干身体,就怕他沾着水,大冬天受寒要感冒,哪里顾得了他闹情绪。 小西西这个嚎哭,哭声洪亮,好比军号,震到了楼上姚家。 都知道蔓蔓这两个孩子很少哭的,尤其是西西,更别提哭的这么大声,好像被人虐待似的。姚夫人听到都心头发悚。可她这手头上正忙着,家里也没有其他人。等了会儿,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没了,怕是被哄住了,她这心里才松口气。 蔓蔓抱起儿子绕着屋里,整整绕了有百圈,才将儿子决堤的哭声哄住。小西西靠着她舒服的怀里,加上刚洗完澡周身舒坦,被这样哄了哄,小嘴巴打了几个哈欠后,就开始睡了。把儿子放下时,蔓蔓周身像耗尽了一半以上的力气。 未想单独给孩子洗个澡,都费这么大周折。蔓蔓歇了一阵后,不敢久歇,是生怕时间不够。接下来,她还要抽出时间帮她妈搞年夜饭的。跑去换了澡盆里的水,吸口气,卷袖子,开始奋斗女儿的。 小南南是非常讨厌被人抱的,被爸爸妈妈抱都是如此。每次被人抱都要撅嘴。刚听到自己哥哥哭的那么大声,她的心情不好,嘴角又撅了撅,反正不高兴。现在妈妈抱她起来,给她解衣服,像是要给她洗澡,她小额纹皱了皱。 蔓蔓给小女儿洗脸,看这张小脸蛋皱巴成这样,拿了毛巾使劲儿擦擦,一边念叨:南南,不是妈妈说你,你能不能像你哥乖一点,脾气好一点,你皱着脸不高兴,谁看了会高兴呢? 可惜哥哥西西那见风使舵的样,正是她这个高傲的小公主所不齿的。被妈妈说多了,小唇角弯弯后,开始提出了抗议。小孩子的抗议,只能是用哭声来表示。 小公主哭的时候,刚好是蔓蔓要将孩子放进澡盆里清洗时。这一惊,蔓蔓没能抱紧,女儿从她手臂里滑了下去后,一下子浸到水里头。这回,可把大脾气公主自己都给吓到了。睁大的乌黑眼珠子,立马盛出了一汪泪水似的。蔓蔓是赶忙把女儿从水里捞上来后,冲进卧室里,拿干毛巾使劲儿擦女儿的鼻子口腔。 于是在楼上的姚夫人,这次是听到小公主哭啊哭啊,从不见哭得这么大声这般凄凉的。毕竟这小公主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饶是君爷都被喝令过不准对小公主发一下脾气的。陆老头甚至有过放话:谁敢欺负我家小公主,有胆子试试看! 姚夫人心想这事儿肯定不对劲了,刚刚小西西都才哭过。这两孩子从没有这样一块哭的。她连忙搁下手里的抹布,拿水冲冲手,奔下楼。来到陆夫人家,见陆夫人俨然是出去了,关着屋门。 刚好,楼道里,自己两个儿子走了回来。 姚家兄弟,也是在爬上楼梯时,听到孩子的哭声感到不对劲。 “好像是南南的哭声。”姚子宝琢磨着说。 大脾气公主的哭声,本是很好认的,那就是做样子的抽噎。可今天忒怪,小公主是放开了嗓门大嚎,若不是小公主的嗓音比较特别,还真认不出来。 “子业,子业!”姚夫人向儿子喊道。 姚爷三两步跑上楼,看着自己妈站在蔓蔓屋门口,眉头猛地一皱,问:“怎么了?” “你干妈不在家。我怕囡囡和她孩子出什么事。刚西西也是哭过。”姚夫人解释这么个来回后,让听的人都一样着起了火。 “囡囡,囡囡!”姚爷拍着门,拍了几声,见里面根本就没反应,随之与姚夫人商量,“我记得门岗那里,好像有一套备用钥匙。” 姚子宝跑下楼直奔门岗,拿回来备用钥匙后,一群人急匆匆打开门锁。进去时一看,客厅里摆着澡盆之类孩子洗澡的东西。看来,刚是蔓蔓给两孩子洗澡闹出的动静。可这小公主哭的这么大声是做什么呢。 众人再急匆匆进到卧室。 小女娃躺在床上,当妈妈的拿着毛巾使劲地擦孩子的脸,还拿小毛巾抠孩子的鼻子。这么折腾个娃,那娃怎能不哭呢。 “囡囡,你做什么?”姚夫人赶忙上前拉住当妈的。 蔓蔓被人拽住胳膊,仍旧惊魂未定,直站在那里喘气,吐出:“她刚掉进澡盆里了。” 差点溺水的娃,差点失掉魂的是妈。 姚夫人见她真是被吓得够呛,忙把她压住在椅子上,让小儿子去倒杯水来。 姚爷是抱起了小公主,拿指头逗了会儿,小公主这才从大哭大嚎慢慢变为了抽噎。为此,姚爷凑近孩子的头,仔细地听了会儿哭声,感觉不到孩子呼吸有什么问题,应该是没有呛到水,对当妈的说:“没事,水没有进气管,就不怕。” 蔓蔓听说小女儿没有溺水,可这心里不知怎的,倒是冒起火来:“我叫她学她哥乖乖别哭的。她偏要闹脾气,还非要挑着我把她放进澡盆的时候,才吓到我。” 说这小公主的脾气是大了些,任性了些,可这巴掌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姚夫人抚慰着蔓蔓的肩头,道:“你啊,别和孩子计较。” “我这哪是和她计较?”蔓蔓感觉这心头的火腾腾地冒,不受控制的,应说是这段时间积累的情绪全爆发了,“她要是有一点像我和阿衍都好。我哥说的对,就是不能宠着她,把她性子都给宠坏了。” 这个时候,蔓蔓突然拿起她不齿的哥的话来说话,说得姚家几个人全傻愣住了。 姚子宝像鸭子似笑两声:“蔓蔓姐,你确定你刚才说的不是反话?” “我是认真的!”蔓蔓跳了起来,甩了手上的毛巾,看都不看女儿一眼,冲了出去。 她发誓,她说什么都得把女儿这个坏脾气给扭回来。 或许是感应到了母亲对自己的不满,小南南的小嘴巴这会儿,只会是委屈地扁着,小鼻子抽个不停,一副可怜巴巴相。 姚夫人看了都心疼。姚爷看着则叹息:这娃,太聪明了。 “现在怎么办?”姚子宝看着都汗,都大年三十了,这母女俩竟然赌气起来。 姚家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办。 “陆君什么时候回来?”姚夫人认为始终只能找回陆家的主心骨。 “他的车本来开的比我快的,后来落在我后面,路上是去买点麻花。”姚爷正这么说着,楼梯里头,传来陆家人的声音了。 陆欢是帮陆夫人提东西,一边与大哥拌嘴:“哥,大过年的,你买麻花做什么?” 麻花是小吃,平常都能吃到,何必大过年的买。 君爷对弟弟这话没应声。这三人走到了楼上,骤然看见蔓蔓的屋门敞开着,自然惊疑。进屋里一见,里面排排站满了姚家人。 “干妈,你不是搞卫生没空吗?怎么在我姐屋里?”陆欢探长脑袋问,“我姐呢?” 姚子宝担心兄弟的大嘴巴将事情闹大了,贴在兄弟耳朵边说:“你姐正和你家小公主闹脾气。” 结果,陆欢对这事,倒是没有多大惊奇似的,道:“我早觉得是迟早的事儿。” 别说蔓蔓外表看起来柔柔的,但是对看不惯的事,是很犟的,不然也不会时时跟自己哥干上了。女儿的大脾气在当妈的蔓蔓眼里,早不对眼神儿,迟早要爆发。 君爷将装着麻花的袋子交给弟弟,然后伸手接过姚爷手里的小公主。 抽抽噎噎的小公主,进到熟悉的怀抱里后,好像安了心似的,眼皮打架,有点昏昏欲睡起来。明摆着,这孩子若不是和母亲置气,早是累的想睡。 一群人见着都是摇头晃脑的:这孩子脾气怎这么大呢。 君爷抱着孩子坐到客厅里。 蔓蔓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他抱着孩子,嘴角往上翘,和孩子一样生着气,道:“是你说别惯着她的。她晚上不要和你睡了,就在这里哭,我看她能哭多久!” 听女儿这气话,陆夫人插进嘴:“囡囡,她才多大点,除了吃喝拉撒能懂什么?” “她不懂,她若是不懂,她哥怎么不哭,就她哭!”蔓蔓觉得这孩子就是不讲理,和小儿子的脾气没法比。 君爷对她这话,没有要发半点脾气的样子,唇角冷冷地一勾:“我早就等着你这话了。你不是说你两个孩子乖吗?” 蔓蔓愣:好像自己是夸过这海口。紧接为自己辩护:“我有说过她乖吗?我说的是我儿子乖。” 后面进门的蒋大少,听到媳妇这话,都忍不住想笑。屋里的其他人,都是努力地忍着抽搐的嘴角。 “出了什么事了?西西呢?”蒋衍进门后,找到女儿和媳妇,再找儿子。结果小儿子好像不知道妹妹和妈妈置气似的,在小床上睡的可香了,小嘴角都有口水要流下来的样。 只要看儿子这副坦然安心的样子,蒋衍都知道,媳妇和女儿说是置气这事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到老公立在床边逗儿子,好像不支持自己的观点,蔓蔓心头犯疑惑了。 这时,君爷怀里的小公主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慵懒至极,也充分表示了母亲生气是不足为惧的。蔓蔓当场被气得够呛。心想这么小都这么大脾气,大了的话,做了坏事的话,她还怎么管束女儿。 “你,你把她抱走!”蔓蔓指着门口。 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她发火,都吃一惊。 “蔓蔓。”感到了事态严重,蒋衍跑到媳妇身边给媳妇浇浇火,“她怎么气着你了?” “这不关气不气的事。”蔓蔓道。她想好了,要当一个严格的妈,不能惯坏孩子。 这里头,最镇定的要属君爷了,将孩子抱着站起来,说:“行,她先交给我养了。” “陆君!”陆夫人急得跺脚。 “干妈。”姚爷倒是看出了些端倪,将陆夫人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囡囡在坐月子呢。要说不对,我们也有不对,忽略到她了。你看让她给两孩子单独洗澡,又要操心这操心那,难免不着急的。杜宇家里,初夏光是面对一个孩子,都焦虑成症。南南脾气是大一点,让她们母女俩隔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也好。” 姚爷都这么说了,陆夫人没了意见。小南南暂时被接到了陆家。等一群人全走了,蔓蔓在客厅里坐了一阵,接着旋风似地进了卧室,坐在小摇篮床边,呆呆地看着里面只躺着儿子一个。 蒋衍早知道她这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冷静下是必要的。而且,他知道自己女儿脾气确实大了些,年关事儿多,媳妇这不成了焦躁和焦虑。 “蔓蔓。”将她的脑袋靠在肩膀,他轻轻地抚摩着她头发,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这刻贴在他胸前蜷缩的模样,却始终嘟起的嘴角,有点像起他们的女儿:“我不管,反正我不能任她这个性子。” 母女俩的这场置气,闹到晚上陆司令、陆老头回来吃年夜饭时听说到,只觉好笑。 “小公主嘛,脾气大才对。”陆老头当着孙女的面这么说。 蔓蔓狠狠地刮老头一眼:首当其冲惯着她女儿的,就是这老头。 陆司令坐在他们中间笑呵呵:“囡囡,小孩子那是天性,你若是与她生气,吃亏的是你自己。” 蔓蔓只是拿起筷子夹菜,把菜塞满嘴巴。 个个都站在她女儿那边的阵地,她如今是孤军奋战。 陆欢拿着君爷买的麻花出来,哄起蔓蔓:“姐,你先尝尝。” 蔓蔓没有吃过麻花,但是有听过这道名小吃。她夹了一条,放到自己碗里,咬了口,一种酥香的味道在口里泛滥,感觉上有点熟悉。月牙儿眼蓦地有点圆了起来,筷子头点着唇瓣和舌尖汲取的味儿,回味着,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冷冰冰的眼角抬起来,是将她这样子望了望后,收起没声。 陆老头与陆司令说:“我记得,你们家下乡时,过年最好的一道菜是吃条麻花吧。” 陆司令当然不想老父亲为此自责,掩饰着:“这说到哪里去了?是陆君喜欢,平常他工作忙,没想到吃,只有到过年时有这闲空,想买点小吃时,就想到它了。” 蔓蔓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麻花,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心里头翻腾着。第一次和陆家人吃年夜饭,可她的思绪本来是在以前温家吃的年夜饭里逗留着。现在一条麻花,却是勾起了她不一样的滋味。 一家人边吃饭,边是说起了接下来过节这几天的安排。按照计划,今晚蔓蔓他们一家既是在这里吃了,明晚,就得回蒋家和蒋家的父母吃饭。然后,除了坐月子的蔓蔓和孩子,年轻人去长辈家里串门拜年是习俗。同样的,陆家会接待许多客人。 陆司令明天要回单位和部队去给留守的士兵们拜年。守在陆家的,又只剩陆夫人和蔓蔓。 到了隔天,老公都需要一早出发去给自己父母等一圈长辈拜年。蔓蔓讶的是,自己哥却没有急着离家去做拜年的事,而是呆在了家里。 “我这不是帮你带女儿吗?”君爷懒懒地提了下嘴角,答。 蔓蔓带着小儿子,不睬他。 陆夫人笑着瞧他们几个,拿了盘子水果放茶几上。不会儿,有客人上门了。 蔓蔓正猜会是谁来这里做头一个拜年的。按理说,今天陆老头会回去自己住的将军楼,陆家的亲戚,应该都会先去老头子那里拜年。 陆夫人却是心中早有主意,对他们兄妹说:“我猜,八成又是你们那表表姑。” “表表姑?”蔓蔓问。 君爷磕着瓜子没说话。 ------题外话------ 这一章改了好久,就生怕亲们误解了蔓蔓怎么小孩子脾气了,囧。因为要贴近现实一些,而确实有些孕妇是产后情绪容易起焦躁的,当然,这么写目的不是在这,也不是想写蔓蔓和女儿闹矛盾,实际上是为了让女儿更了解蔓蔓,后面母女俩会更贴心。毕竟咱小南南出身不一般的。(*^__^*) 【211】计划进行顺利 周玉走进陆家的时候,身上是一套整洁利索的米色昵大衣,稍稍,带了韩剧明星的范儿,腰间系了条腰带,腰干楚楚,腿上是天鹅绒丝袜,腿儿修长,脚上一双五寸的高跟鞋,同是米色。整套装扮,给人感觉,既是新潮,又绝对是不会过分的妖艳。 在之前听说这位表表姑有四十岁的年纪,蔓蔓再亲眼目睹了真人后,心底发出惊叹:这女人哪有四十,最多三十几。 周玉身材好,会穿衣服不说,这脸蛋同样是保养的很好的,没有一点中年女人的皱纹,平常上了年纪的女人眼圈下的眼袋,对她那双乌大的好像维吾尔族姑娘会说话的双眼皮眼睛来说,完全不见影儿。 脸型是有点圆,不是标准的鹅蛋脸,但是,鹅蛋脸其实更适合的是青涩的小女生,真正有风情有韵味的中国女人,鹅蛋脸反而是不合适的,要像周玉这样有点圆,端的是种华贵。 头发剪成了女强人戚薇的那种发型,整个人十分精神,干净利落。 听闻周玉是搞法学的,本人是律师,做过法官,与中国法律界各类人物颇有交情。 蔓蔓心中想:这表表姑真是不得了。人家是单身,可人家有单身的资本,和一般嫁不出的大龄剩女是不能同日而论的。 令蔓蔓更惊的是,按照这说法,这不得了的周玉,年年过春节,先跑到陆家来拜访,莫非是与陆家其实是在私底下来往密切。 结果大大出人意料。周玉哪会为了走人情先跑到陆家拜访。人家念法学的,堂堂的法学教授,最讲究公平。陆家又是个廉洁的典范。周玉犯不着这么做。每年先到陆家原因很简单。一是周玉自己父母已经去世了,自家没有需要拜访的老人家。其余在京城的亲戚好友,血缘都是远的。既然如此,这周玉为了公平起见,划分区域逐个拜访,而在她自己画下的第一天拜年区域中,刚好,陆家离她家最远,这样,她能从最远的地方开车,一路拜年回家。 蔓蔓听完,只能再次对这个表表姑崇拜的五体投地:想着女强人的经济原则,原来是要体现在每个细微之处,包括春节第一天。 “坐吧。大玉儿。”陆夫人招呼进来的客人。 大玉儿算是周玉的小名。而且大家叫着这个与孝庄一模一样的小名,都觉得很称这个聪明能干的表表姑。 周玉换了拖鞋才进到客厅,看到陆家里今年不同往年,添了新面孔,却是一点都不惊奇,笑道:“早听说,你们这里现在是又添女儿又添孙子的,害得我心里着急,一早出发,直奔到你们这里来看稀奇。” “有什么好稀奇的?我女儿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陆夫人解笑着说。 陆夫人这冷笑话,与儿子君爷的,有异曲同工之妙。蔓蔓呛了口水。 周玉在陆家并不拘束,或许她本性应是如此,跟随陆夫人的笑话哈哈哈笑了几声,直走到两娃睡着的摇篮床。仔细地瞅了会儿,对陆夫人说:“我怎么觉得,这两娃,都没有你女儿长得好看呢。” 不是陆夫人捧自己外孙贬低自己女儿,是女儿蔓蔓的相貌众所皆知的一般,来这里看两个小娃的,没有一个不是夸两娃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玉这话,是把陆夫人都弄糊涂了。 在一旁,始终默默坐着的君爷,深幽充满审视的眸静悄悄落在周玉的脸上,周玉那张微笑的脸,在进陆家门口之后,一直没有变过一分笑容,可见这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女人。以往过节,他第一天就出门,对于这个表表姑,见面机会几乎没有,了解甚少。也不知姚爷是从哪里接触过这个女人,找女人要找姚爷这话,真是没错的。 周玉接着向陆夫人解释:“这两孩子,一看,是个聪明相。难能比得上你女儿那种沉静的气质,是大智若愚。聪明呢,都是要藏在心里好,若是漏在外头,就不是那么好了。” 陆夫人被周玉两句充满哲学的话,教育得没话说,只能连连点头说对。反正想着人家这大律师*官,又是教授,怎么说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蔓蔓坐在孩子的小床旁边,见周玉和自己母亲说完话后,朝自己望了一眼,那笑吟吟的眼珠子里盛满了美丽温柔的笑意,看得她都脸红。 因为周玉虽说在京城里自家亲戚少,但是要走访的朋友领导不会少,在陆家逗留向来不会超过十五分钟。周玉这次主要是来看传说中的陆家女儿和刚出生的双胞胎的,现在看到,说了会儿话,都已经近半个小时了,破了例。周玉自己都觉得蔓蔓和两孩子耐看,只有耐人寻味有内涵的人能让她破例。 临行前,照以往的风格和风俗,周玉先给陆夫人递了红包,说是拜托转给陆老头的,她就不去找那个整天神游不知会到哪里去的老顽童了,怕是以自己的本事找到过年后都没能找到。 陆夫人听到周玉说自己公公这话,被逗得直乐,却完全没有感到是伤了大雅。 蔓蔓对周玉说话的艺术又佩服得五体投地。试想,哪个不是都畏惧她爷爷都不敢说她爷爷半句坏话,如此比较之下,周玉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然后,周玉拿出了红包,要给蔓蔓和两孩子压岁钱。 蔓蔓见她要把红包给自己,跳起来说:“表表姑,我这都有工作,是能赚钱的人了。” “我这是补你以前小时候的。”周玉不容她分说,直接把个大红包塞进了她衣服口袋。 蔓蔓一时傻住了:她这和自己儿子女儿一起拿红包,像什么。 偏偏自己妈和哥在旁边看,都不帮忙拦着。 陆夫人不拦是由于,自己这张嘴在周玉面前屡屡下风,上前拦肯定拦不住,就不做这白费功夫了。君爷则是纯粹看热闹相。 眼见三个红包一个都推不了,蔓蔓朝大哥的方向瞪眼睛吹胡子的,甚至在心底里诅咒两句。 她的诅咒立马灵验了。 周玉给她和孩子发完钱包后,走到君爷面前:“来,陆君,你这还没结婚,一样要收个红包的。”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那个红澄澄的封面还印着个小屁孩的压岁钱包,君爷倏地被雷击中,一向的肃脸出现了风中凌乱之色。 “哈哈。”周玉见他杵着没有接,笑,“陆君长这么大了还害羞。” 君爷再度被雷击中,无比庆幸现场里面只有自己妈和妹子,再加上两个不懂事的小娃。 蔓蔓抱着肚子躲到一头,心里直夸这表表姑是强人。哪有人敢这样当面侃她哥的,饶是陆老头都不敢。她哥这下好了,总算是碰到天敌了。 耳听周玉仍旧在向陆夫人说起君爷小时候的丑事:“我记得,他那时候五六岁吧,跟在我后头去看电影。可能是第一次进电影院,不熟悉。把个小脑袋瓜子,钻到我衣服里面躲着。我心想,幸好我穿的是裤子,要是穿的是裙子,还不得被他掀了裙子遮羞。” 原来自己哥当年是这般怕羞的。蔓蔓终于是明白大哥那张铜墙铁壁的阎罗王脸是怎么打造出来的,原来都是为了隐藏害羞。 君爷得知了这个表表姑的厉害,再不敢说半句,直接将周玉的红包收了下来。 周玉见他收了红包,笑眯眯的,看起来挺是高兴的,因为谁都知道陆家这大儿子是个厉害人,哪个人的人情都不卖的,君爷愿意收她这个压岁钱,说明对她,是存了点好感的。 陆夫人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目送她踩着高跟鞋走下楼梯,背影风姿卓越,尽显女人魅力,直叹:多好的人,怎么就不结婚呢?我看她也不是不喜欢孩子。 蔓蔓坐在小板凳上,手里举着周玉塞的三个红包,嘴角微微地上弯,像是在回味周玉带来的这阵旋风。 君爷瞧了瞧她这样子,接着起身,穿上外出的大衣准备出门。 与他一同去各处拜年的姚爷,早等着他的消息了。 “如何,你这表表姑?”平常爱当乘客今日破例当柴可夫斯基的姚爷,一路开车一路问君爷战果。 君爷朝他再竖起了个大拇指,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她的?在我家里碰过?” “在你家里碰过一次,但是,有次是在那个法庭上见到,给人感觉很震撼。而且四周的人都知道她没有结婚,却都没有对她评头论足的。你想,都知道应该是多厉害的人。”姚爷说。 君爷对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继而点了点头:“我见囡囡对她印象也很好。两人之间颇有缘分。这事儿说不定能成。” 事实佐证了君爷的话没有料错。当天,蔓蔓压不住兴头了。想着刚好温世轩不是正急着找个律师解决难题,这周玉人品既是不错又是专家,介绍给自己爸解决问题正好。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过年的,蔓蔓不好直接打电话请周玉为温世轩出面,先发成短信,说了有这回事,以示请教下周玉的看法。 周玉是个以事业为骄傲的女性,哪怕是过年过节,真有什么案子需要她出马,只要是为了给平民百姓争取权利的,她当仁不让,义不容辞。蔓蔓发来的短信,她不仅认真地看,而且认真地给出了意见,甚至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当事人在今晚上与她电话沟通。 周玉的如此热情,打动了蔓蔓。 蔓蔓既然都信得过周玉的人品,没有多想,直接连线上了温世轩。 温世轩早在昨晚上十二点钟接到她拜年的电话,突然再接到她电话有些惊讶。接着听养女说这是过年第一天,喜气临门,给碰上个好律师。蔓蔓在电话里直夸周玉怎样的好怎样的专业,温世轩对养女向来说的话都没有怀疑的,听见她夸周玉怎么好就认定肯定是怎么的好,于是也显得迫不及待的,想早点和周玉碰面商议这个事。毕竟温媛一直催的紧,昨晚上跑到他这里吃团圆饭时一直还在饭桌上念叨。 “爸,你现在是在师哥家吗?”蔓蔓问温世轩地方,想给他和周玉约个合适见面的场所。 “这几天过年的,我当然不能在杜宇家里住了。我暂时这几天都在你小姑丈租的出租屋里。对了,你小姑丈昨晚上凌晨过后有打电话过来拜年,说是过年后,他们要回来了。我刚好先过来收拾屋子。”温世轩说。 照这么说法,温媛昨晚上到这里和她爸吃了团圆饭后,应该是没有回来了。蔓蔓觉得,不如就让周玉上那个出租屋和温世轩见面。 周玉一直对与委托人见面的正当场所不存在计较。春节第二天中午,她开着车按照蔓蔓电话里说的地址,找到了温世轩的住处。 车未开到小区,远远的,能见到一个中年汉子衣着朴素,穿着双大号的皮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凭着直觉,周玉认为,这肯定是蔓蔓电话里说的养父温世轩了。 对于温世轩这人,因为是蔓蔓的养父,说起来还有点像是陆家的敌人,圈子里知道这事的人,对温世轩的评价都是褒贬不一的。有人说温世轩实际上是个极其贪财的,不拿陆家的钱,只是为了贪图以后能从蔓蔓那里拿到的更多的好处。周玉对这个观点,始终保持一种理智的克制。 或许有些人内心是如此贪得无厌。但是据她了解,据她接触过的很多向她请求过法律援助的贫民百姓,一般老百姓,大都还是很朴实的,鲜少有这样的人。有的话,早已涉及上吸毒抢劫犯罪等途径。哪会像温世轩这样到今天,仍旧老老实实刻刻苦苦干活的。 现在她看到温世轩的第一眼印象,佐证了她心里的猜测。 这是个老实男人,老实到过头。 温世轩与她接生电话,得知开着小车的人是她,连忙指挥她的车进到小区能停车的场地,还先抢着帮她预付了停车费用。当她拿着包下车时,温世轩见她长得这般漂亮,以为她年纪与女儿蔓蔓差不多,笑着寒暄:“你和蔓蔓是同学吧?”完全忘了蔓蔓在电话里开头对他介绍的,这人是她的表表姑,或许在温世轩的念头里,怎么想,这么年轻漂亮的人,怎么可能是蔓蔓的表表姑这般大的辈分。 周玉登时愣了下,有人会直夸她年轻漂亮,但是,极少人像温世轩这样坦诚的说法,搞得一向伶牙利嘴的她,都一时有些钝了舌头,道:“我,我是蔓蔓的——” 温世轩以为她是谦虚,替她接着话:“我知道,蔓蔓都在电话里说了,说你年轻能干,当律师,当法官的。” “不。”周玉连忙打断他的话,她也是个直率的人,从不以为自己年纪大有什么可耻的,为避免下步继续误会,急忙澄清了,道,“温先生,我今年四十五了。” 温世轩被堵住了舌头,两圈眼儿,直愣愣地看了会儿她:四十五?与他两个妹子差不多的年纪,怎么相差这么多呢?她至多像是个姐姐,而他两个妹子,年纪比她小,却都早就变成欧巴桑了。 “温先生,我们进屋谈吧。”周玉草草咳了声,是被他这样看着都要脸蛋烧出成红。想这男人的眼睛,怎么能这般的黑白分明,纯净得像个孩子似的,什么想法他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温世轩记忆起了她是客,是大律师*官,自己竟然让个到家里做客的高官在下面吹冷风,简直不像话,急急忙忙带她上楼。将她接进了屋里后,又是倒水又是让座的。 周玉环顾他这屋里收拾的很整洁,简直是纤尘不染,反观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是普普通通的,心里觉得他老婆很奇怪,怎么光收拾屋子而不给自己老公熨烫下衣服。 温世轩将倒好的水递给她时,周玉问:“你太太出门了?”她是在电话里听蔓蔓说这份合同牵涉到他女儿的问题,那么,她有理由和两个作为女儿监护人的父母都面谈,所以问了他这句。 “不是。”温世轩记得养女蔓蔓在电话里交代过,对待来帮助自己的律师要诚恳,不能有所隐瞒,不然对方帮不了自己,便是坦诚道,“我半年前吧,和自己老婆离婚了。女儿现在是在我名下。” 周玉震惊,再看看这打扫得像明镜似的屋子:“你一个人住?” “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我女儿住在新房子。新房子环境比较好,离她上学的地方,交通也方便。”温世轩说。 周玉摸着杯子的手指头抖了两抖,从温世轩这样简单简朴的两句话,她都能听出是个三好男人的典范。什么叫三好男人,首先是顾家,其次才是其他。 可怎么会离婚呢。周玉觉得他老婆肯定是个傻B,这样的好男人都不要。因为温世轩离婚后没有急着再娶,肯定不是因温世轩包二奶导致离婚。 “周律师,你看我女儿这个合同该怎么办?” 温世轩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晃神儿。 周玉急忙收起心神,从公务包里先拿出眼镜戴上,接过他递来的合同,仔细地查看相关条款。 坐在她对面等待她回答的温世轩,看她戴上眼镜的样子,斯斯文文的,很有气质,掩盖住了她第一目给人感觉的妩媚。他越看越是蹊跷:这女人真有四十几吗? “你这孩子今年满十八了吗?”周玉问温媛的实际年纪。 “还差一点。两个月左右吧。” “这样的话,对方要你作为监护人来替你女儿签字是没有错的。但是,这个条款里面,受益人全是你女儿,这个又有点问题了。按理说,也应该是由你作为监护人,来替你女儿办理受益这些事情,因为你女儿未成年。整个合同制定方,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成熟的,但不可能是没有找专业律师询问过的,里面处处是包含了陷阱。”周玉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面容严肃,说话毫不留情,因为她向来认为在公事上尤其在法律条文上,只有对待的越是认真,才越能胜利,“换句话说,这些不利于你的条款综合起来,很有可能对方是借着你女儿敲诈你的钱。” 温世轩因她指出的话,面目半愁:“我,我知道的。”他这么说,他早知道,自己小女儿现在贪的,也只是他如今有钱了这点用处。虽然温媛口口声声说不稀罕他的钱,但一到了要钱用,还不是向他毫不犹豫地伸手。 “你知道的话,你应该和你女儿好好谈这个问题,让她先从陷阱里跳出来。”周玉处理过多个类似他这样的案件,知道这种案件的症结,原因都出在对手抓住了亲情之间的矛盾来做戏,做父母的,往往都拗不过做儿女的,谁让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可是他小女儿根本不在乎牺牲的是他的血汗钱。温世轩深吸口气,继续问:“除了我本人的损失以外,我女儿会因此遭受损失吗?” 听到他这句话,貌似他自己本人不在乎被人耍,周玉登时愣。按理说,这个男人节俭成风,理应是手头不阔绰,没有这个能力让儿女挥霍的。周玉纳闷地思考着,拿起杯子喝了口里面的水,发觉是杏仁糊,味道是甜而不腻,入口润滑又清爽。这样的品位,饶是她在京城里绕上一圈,都是寻不到的。肯定是自家做的。他老婆不在,女儿不在,定是他自己做的。 这个男人,竟然还是个名厨! “怎么?不合你口味吗?”见她喝了口后发愣,温世轩紧张地拿手抹着腿,问。 “不,不是。”周玉忙道,接着定下来冷静地一笑,“是很好喝,我从没有喝过这么爽口的杏仁糊。不知道你是在哪里买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女儿蔓蔓爱喝。我给她备着,等过两天她老公如果过来,让她老公给她带过去。”温世轩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全盘吐出自己的制作秘籍。 多好的男人,就这样多好的爸,他女儿怎忍心这样残忍?周玉心头前所未有的一恸,生出了个念头,道:“这样,你这合同,在我那里放两天,我研究研究,行不?” “周律师愿意帮我们这个忙,实在感激不尽。”温世轩连声道谢,接着问起律师咨询费的问题。 周玉想都没想,看着那被她几口喝得干干净净的玻璃杯,脱口而出:“咨询费就不用了。反正我和蔓蔓认识。这样,你非要送,就送我一个月的杏仁糊吧。” 温世轩听她这么说特别不好意思,这杏仁糊才几个钱,他自己鲜做的,连人工费都省了,忙说:“杏仁糊我送你没有关系,这律师费你不收说不过去。” 哪知这周玉性子是豪迈的,说一不二,摆手拦住他的唠唠叨叨:“你这事不要和我争了。收不收律师费,还是收杏仁糊,觉得亏不亏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照常一个月,给我送杏仁糊,就够了。地址送到这律师所,我这律师所,过年照常有人值班的,我抽空都会过去。” 温世轩本来就不会和人争,被她硬一点的口气一拦,立马没了声音。接下来,他送她到楼下,是站在门口等到她车子开远了到不见影子了,才回屋。 周玉开着车,从车前镜里能看到他一直傻傻站在门口目送,心里竟然是回想起了年轻时的一幕。那时候她在插青队,那里的人们关系多纯洁。有个男人,曾经也是这么傻傻地等着她。后来她回城里,家里不同意这事,硬生生切断了她和那男人的关系。那男人后来怎么样,她也不得而知。 多少年了,她都是没法忘记这男的,除了这男的傻,还因为这男的做了一手好饭,每次都让她吃到胃里暖在心里。可惜,这男人,都没能给她留下一张照片想念。人的记忆,总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淡。她想留都留不住。每每想起更觉伤心。她后来致力于法学,为的就是,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不公平现象消失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正当的幸福,谁都不可以阻止。 周玉心中的感慨,是没法形容的。想她回城后,一开始家里介绍,到了适婚年龄又是到处有人拉红线的,她屡屡都看不中。不是自己条件不够好攀不上好的,只是每每与那男人比较之下,总觉得比不上那人的好。她承认这或许有因为遗憾带来的缘故,但是,现在的男人,大都还是沙猪,有几个真能是处处在家里服侍她无微不至的,尤其她还要求这男人不是赖着老婆的白脸,能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家里孩子的。 如今看到这温世轩,一些细节,竟都是有点那男人的影子,令她倍觉怀念。所以,她这对温世轩心生同情,又是向来看不惯那些奸诈商人欺负良民百姓的,定是决意不能让温世轩在这事上吃半点亏。 接上蔓蔓的电话,周玉询问了蔓蔓有关温世轩小女儿的情况。 听周玉的口气,定是温媛在这其中有扮演推波助澜陷害她养父之疑,蔓蔓毫不客气,道:“我养父这个亲生女儿,我曾经和她做姐妹许久,我养父在,我不想说她太多坏话,但是表表姑,你自己都看得清楚明白的,我只能说,以你的明眼分秋毫,你这想法是没错的。” 周玉一惊:未想这亲生女儿真是这样待自己父亲。当然,她不是没有接过这样的案子。有的儿子为了钱,拿刀子捅了自己父母都有。 真是如此的话,周玉心里有了主意,先不动声色,将那合同按住了几天。 蔓蔓与周玉通过两次电话后,发现周玉对她爸这案子挺上心的,心里安实了。刚好拜年第二天,蒋衍有空去了温世轩家里绕了圈回来,手里拎着温世轩要他带回来的杏仁糊,一边说:“你爸不知怎的,买了一大堆的杏仁,在家里忙得满头是汗,好像是要做摊子卖杏仁糊。” 温世轩是想,既然周玉都让他将杏仁糊送到律师所,他总不好只送一份给周玉,肯定要预多些给律师所所有的人喝。因此,这不,每天得做一大锅,而且不能偷工减料,要做的稠,这样一来,绝对不是好干的活儿。 蔓蔓听到老公的形容,都一愣一愣的。 蒋衍知道岳父是个名厨,回到家,急忙揭开那个保温瓶盖子,扑鼻而来,就是一股杏仁的香气,用料十足,绝对是外面买不到的,直叹自己好口福。 蔓蔓推了下老公那个馋相,自己实际上对养父做的这个杏仁糊,照样流涎许久。记着自己小时候,逢到天冷干燥,若能喝上这样一碗,简直是润到肺里心里。可许玉娥不舍得给她在外头店里买,温世轩只能偷偷给她做。她被养父带着避开许玉娥,偷偷的喝。温世轩自己舍不得喝,全给了她,硬是说:我喝了,我喝了,嘴都喝得太甜了,你喝。 温世轩是看着她喝,感觉自己也在喝,她高兴,他更高兴。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父亲的,不比那些有钱的当官的父亲强,能给自己儿女做的有限,能博得女儿开心,他这心里真像吃了蜜一般甜。 她爸真是个天底下的大好人。蔓蔓总是想,她爸这样的人,若是不得幸福,实在是老天有点过分。 “蔓蔓,今晚上,爸妈说到这边来吃火锅。我二姐他们一家也过来。”蒋衍道。 昨晚上,他们本是要去蒋家吃饭的。可是蒋母那边突然没有预告一声地来了亲戚,刚好请蒋父蒋母到外头吃了馆子。体恤到蔓蔓在坐月子,要带小孩,不方便到馆子里头。蒋父让他们不用来了。只说蒋家的团圆饭改到年初二晚上,顺道通知了蒋梅他们。之后,这吃团圆饭的地点,到了今天又临时改了,改到蔓蔓他们这。据说,是黄家的亲戚这几天竟是要留下来在京城里玩,都睡在蒋家里头,家中因此不方便摆桌了。 听到说是吃火锅,蔓蔓这家里没有什么准备的,问老公是不是需要去菜市场买些。蒋衍说都由蒋梅负责去买,他们这里不用忙活了,只负责将家里收拾整齐就行。 蒋梅去买东西,蔓蔓还是不大放心的。蒋梅买新鲜食材是没问题,但是,蒋梅不会买调料。没有好的调料,怎么会好吃。于是她推着老公去上了趟菜市场,专门买调料。自己在家里收拾屋子。 蒋梅带着大袋小袋,赶在其他人之前,先到了她这里时,没看见两个可爱至极的娃,问:“西西和南南呢?” “都在他们姥姥的房里睡着。”蔓蔓说。 夺过蔓蔓手里的扫条,蒋梅说起自己的弟弟:“阿衍呢?你坐月子呢,哪能干粗活。不是让他早点回家帮你忙吗?” “阿衍他这是帮我去菜市场买调料了。”蔓蔓道,只是干这点家务活一点都不觉得累,“我觉得出把汗,也挺好的,恢复的快。” 蒋梅瞅瞅她瘦下去的腰身,是挺羡慕的,说:“顺产就是这点好,身材恢复的快。我看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减肥之类的问题。” 蔓蔓听她这一说,低头看看自己,其实自己在产后被人补了这么多,还是胖了一圈的,可她本来瘦,可能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刚刚好,于是说:“这再胖下去,可就不行了。” 蒋梅呵呵呵地笑着。女人都一样,就怕胖。 蔓蔓本来是不怕胖的,因为她的确偏瘦些。可是,在听说了初夏的事后,她心里头隐约是起了丝不安。 初夏产前产后,整整是胖了有二十斤,现在想减,谭母说她在坐月子,不准她减。初夏这不发愁的要死,甚至搞出个抑郁症来。 初夏在过年前,就和她在通电话中发过了牢骚,说她婆婆过来,入门看到她,第一句话竟是说她怎么变成像头猪。 杜宇的妈,终于赶在大过年时候到了,是要给儿子儿媳一个惊喜。但初夏觉得完全不是。婆婆带了自己另外两个孙子和儿媳过来的,其实是顺道想在京城里过春节,蹭在他们家里白吃白喝白玩。 蔓蔓想让初夏不要这么想都难。因为,听自己养父温世轩说,确实,那群人来了后,他是赶紧搬了出去。因为他们不去住旅馆,全塞在了杜宇的房子里头。谭母都只好将自己睡的客房让给亲家母和亲家母的两个孙子住,自己到外头和两个杜家的儿媳打地铺。 大冷天的,眼看自己的妈为了照顾自己,在京城里留下来都没能好好回老家过年,结果,还得被挤到在客厅里打地铺。初夏气得快吐血了。 “那现在怎么办?”蒋梅是第一次听蔓蔓说起杜家这事,听了后都觉得杜宇这老家里的人是怎么回事,看杜宇这人是个宽厚仁慈的很会做人的人,和他的家人一对比后,完全联系不起来。 蔓蔓摇摇头。这两天,各家忙着过年,她都没能打电话过去联系初夏。 ------题外话------ 这书里凤凰男好像挺多的,蒋梅的前夫算一个,其实杜宇也能算一个……(*^__^*)肥妈好像还是往甜的写了,根本虐不下手。 【212】温媛的两头空 蒋父蒋母一到,蒋母开口就问:“两个孩子呢?”他们上这里,要紧就是看两个孩子。 蒋衍刚从外面帮老婆买东西回来,摆弄着东西,没有空,说:“在他们姥姥屋里睡着。” “你快去抱过来。”蒋母走到小儿子面前催,那副样子,好像孩子在别处会出什么事一样。 “我们这不忙着吗?”小孩子都是粘长辈多一点,蒋衍很信任岳母大人,“等会儿再去,现在抱来,是添麻烦。” 蒋母不干,要亲自过去,但是,自己和陆家关系不好,不敢过去,怕遇到君爷,站在门口左右顾盼了一阵,回过头来催蒋父。 蒋父却是和儿子一样的意见,屋里东西都没有弄好,两个孩子过来,大人哪有时间照顾,还怕吵着两个孩子。 蒋母开始絮絮叨叨了,前前后后说些有的没的:孩子是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以整天放在别人家里呢? 说得好像陆家和蔓蔓没份一样。蒋梅担心蔓蔓听了生气,挪到蔓蔓身边叽咕:我妈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可以了。 蔓蔓一笑:她哪会笨到大过年的为这点小事和老公的母亲吵。再说要收拾蒋母,她有的是伎俩,不需明着来。 蒋母发了一顿牢骚,见这屋子里竟是没有人睬她,连蔓蔓都不生气,却是显得她像只小丑似的鹦鹉,很难看。想到王凤和她说的,蔓蔓是肚子里二十条蛔虫没有人能比,她眉头皱紧,闭了口。 蔓蔓从没有想到与蒋母的关系能那么容易调和。人看人都是这样,第一眼不顺眼的,想改变这个初次印象,简直难于上青天。无论她做多好的事都博不得对方喜欢,还不如做回自己。至于对方想怎样就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蒋母看来,自己都改变态度了,可这小儿媳不知好歹,如果蔓蔓嘴巴能够甜一点。蔓蔓嘴巴是甜不了,对自己哥都说不了违心话。 面对这种状况,蒋父是既点头又摇头,然好在,蔓蔓生了两孩子,多少,蒋母心里对蔓蔓不敢怎样拿捏了。 赵文生带着东子姗姗来迟。蒋母见着又想发脾气。这个与她始终顶嘴的女婿,她照样是不喜欢的。她说了句:“怎么这么迟?去哪里玩了?不知道今晚要吃饭吗?” “姥姥,我们是去买酒水了。”小东子答完姥姥的话,冲到对面屋里去找小妹妹了。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小妹妹。 蒋母看到直翻白眼,其实眼里是妒忌死了小外孙,孩子什么都不用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文生走到蒋衍身边,小声问:“听说蔓蔓和南南置气了?” “哈。”蒋衍对这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叫做,闹闹越健康。” 赵文生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也只有你能这般宽心。人家都说做父亲的更疼女儿,我在你身上看不出来。” 蒋衍的确对女儿不怎么贴心,贴心的是儿子,但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女儿那脾气,别说他老婆要生气,他心里同样不怎么喜欢。 “小南南这么可怜的,你们两个都不喜欢,怎么办?”赵文生教育起小舅子了。 “终究是亲生骨肉,我和蔓蔓也只是想让她将来不用因为她自己受太多的苦。”蒋衍觉得其实心里面他和老婆都是很疼女儿的,比疼儿子还疼。正因为疼,所以更无法宽容,处处在意。 不久,小东子扁着嘴回来了,说:“那边的叔叔说,不给抱小妹妹回来,只准抱小弟弟回来,因为舅妈说要让小妹妹放在那边。” 那边的叔叔,指的当然是君爷了。 蒋母只着急孙子,孙女要是一块来,她腾不出手抱,答应:“那好,将小弟弟抱过来。” 蒋父听着这像什么话,亲自走过去抱孙女。可惜,君爷连他的面子都不买账。声明,要将南南抱回去,只能是她自己的妈来抱。 手里折着青菜头,蔓蔓咬牙切齿的,就知道自己的哥会为难她。但是,既然公公要看孙女,她总不能因为自己剥夺公公的权利。 气冲冲走到对屋,迎面见到君爷。 “她在房间里。”君爷指了下卧室的门,也不问她是否回心转意。 蔓蔓想与他争辩的话,没能来得及出口,就此泯灭在喉咙里。她哥是个很狡猾的人,想着是否有诈,她走进卧室时格外小心。 孩子搁在大床上放着,小手小脚慵懒地自由伸展,很是惬意。 小女儿这个样子她真没见过,平日里这孩子最喜欢是蜷着身子手脚让人看起来像条虾。 感觉到有人靠近,小南南又像刺猬似地开始缩手脚。 蔓蔓坐到床上,与女儿睁开的乌溜溜眼珠子对上。 小南南初见母亲,吓得应是把眼皮立马闭上。等了会儿,好像不见母亲有动静。小脸蛋开始放松下来,同时继续假寐。 蔓蔓嘴角抽搐:本以为女儿只是大脾气,原来和她哥是一样的小腹黑。 女儿走进房间里后,陆夫人是把耳朵贴近房门,担心着里面的战火,然后又问儿子:“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这是她拼了命要生下的女儿,她不疼,不是等于白要她的命吗?”君爷想都不用想的答案,脱口就出。 陆夫人摸摸胸口:“小时候囡囡不会这样。” 君爷觉得自己母亲,始终不怎么了解他的妹子,或许说没有他了解的深刻,轻声道:“囡囡小时候,鬼心眼一样多。而且,这爱安静的性子,两个人不是一模一样吗?”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小南南好像是大脾气,可她和她妈一样爱安静,这是很肯定的,不然不会整天拿一把黑脸唬着人家不要靠近。 蔓蔓出来时,没有把女儿抱出来,只道:“她刚睡了,不想人家吵,让她这样睡吧,我回去和她公公说。” 陆夫人傻了有一会儿,不知道女儿这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置气话。当她走进去看外孙女时,发现小南南睡的很熟,根本没有哭闹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压根没有和自己妈吵闹。 蒋父见儿媳回来没有抱女儿,以为还在和南南生气,问:“蔓蔓,怎么说?” “爸,这两天吵,她都睡不好,今晚陆家没有客人,她能睡得安稳安心一些。她不像她哥,比她哥敏感多了。”蔓蔓说,“现在她睡了,我想就别吵她了。” 蒋父听见孙女是想睡觉,当然不会勉强孙女非得醒来和自己玩,却是和众人吃惊地听着蔓蔓这话,感觉不像和女儿置气。 蒋衍都奇怪媳妇怎么突然间神经通了一样,靠近媳妇,问:“南南做了什么?” “和她哥一个样。”或是说,和她小时候有点儿像,蔓蔓当妈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都很吃惊。原来,这女儿真是遗传了自己的因子。 当然,这不代表她就此原谅了女儿闹脾气。不是都腹黑吗?她这个妈的腹黑程度能压不住刚出生的女儿? 蔓蔓用力地折断个菜头,一副势在必得。 蒋衍好奇地打量她会儿,接着微微一笑,没有掺和。 桌子椅子摆好,大家围坐起来打火锅。小东子故意隔着远远的,不想和小弟弟见面:太讨厌了,为什么是小弟弟过来而不是小妹妹过来,他十足怀疑是小弟弟搞了什么阴谋。 小西西被姥姥抱着,也不是很喜欢。因为蒋母喜欢拿指头逗着他下巴,让他不舒服。不会儿大声执拗地哭闹起来,只得由蒋父接过去。蒋父哄小孙子有一套,毕竟东子也是他带大的。小西西舒服了,朝爷爷笑一笑,红煞了蒋母的眼。 蒋母拿起筷子喋喋不休地说:不知道大儿子阿飞在监狱里过的好不好? 提到那个自己做了坏事被抓进监狱里的大哥,蒋梅都觉得是应该。如果蒋飞不再好好管教接受教训,说不定后来要杀了人才知道悔过,到时候面临的不是蹲牢狱而是直接吃枪子了。所以蒋家姐弟都清楚,蒋母故意提蒋飞,不过是想提醒他们姐弟俩要像蒋飞那样孝顺她。 蒋梅对此闷闷的,害怕自己弟弟生意见。从小到大,母亲的偏心,他们姐弟俩为此都吃过不少苦头。 蒋衍只顾着给父亲和媳妇夹菜,始终保持一种淡淡的微笑,贯彻了自己教导媳妇的方针:把蒋母那些不好听的话,当成左耳进右耳出。 赵文生向来当岳母的话是空气。 蒋母再次遇到冷场,心里气这一屋子的,都是自己的儿女孙子,却怎么没有个贴心的。终究是蒋父开了句声:“你不和阿衍说说他舅舅的事?”蒋母这才话匣子正常打开了。 “这回从我们老家来了几个亲戚,都说你舅舅是上五台山去了。” 五台山? “文殊菩萨道场?”赵文生知识面广,听到五台山,首先联想起文殊菩萨。 蒋衍听到自己舅舅可能是去了文殊菩萨所在地,都内心微微地吃惊。舅舅做事行为虽说经常在外人看来有些怪诞,不合逻辑,但是深刻了解黄济儒的人都知道,黄济儒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是没有用处的。 “人,只要平安就好。”蒋父说。 之前他刚接到黄济儒失踪的消息时,整天想着是不是黄济儒出事,若是出事,怕最伤心的要属被黄济儒小时候带过一阵的小儿子了。 蒋衍是挺担心黄济儒的,想着这大寒天的,风雪飘漫,大山不好登行,黄济儒常年有旧患缠身,黄济儒怎么就偏偏是挑在过年前去了五台山。 对此蒋母的说法是:“我那兄弟向来疯疯癫癫的性子,家里人都知道。据他们说,你舅舅临行前,有和一个亲戚提过,为的是万一后来有人问起四处去寻找他。结果,人家劝你舅舅别去,还被你舅舅说了一顿。” 黄济儒那性子,是天皇老子都管束不住的。蒋母对这兄弟也颇有微词。 人要做到黄济儒这般我行我素的,天底下没有能几个。 蔓蔓这是第几次听到人家谈论老公这个奇怪的舅舅了,听着心里却觉得奇怪,自己好像并不排斥这个神秘的老人家。 “哦,对了,还有件事。”蒋母记起,对小儿子说,“他们说你舅舅有收到你的信件,是给你回过信的,叫你留意着收。” 蒋衍登时一愣。想他这信是写了寄出去很久时间了,黄济儒真是写了回来寄回来,也应该早落到他手里。现在迟迟无消无息的,却说黄济儒早写了回信。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们一群人急着找黄济儒,无非也只是为了两孩子的大名。 蒋父斟酌着与儿子儿媳商量:“孩子大名是要在孩子满月定下来的。如果阿衍的舅舅,还是到时没有任何消息。和陆家合议一下,我们自己给孩子定吧。” 听到这话,蔓蔓牙齿咬住筷子头,一想到自己给孩子取的南南西西,要被那些什么恢弘伟大的名字代替,心里头很别扭。 陆南不好听了吗?蒋西不好听了吗?她生生压住朝一群自诩文雅其实文绉绉的长辈咆哮的念头。 小西西似乎挺相应妈妈的号召,在人家叫西西的时候,响亮地哇唔两声。 “你看这孩子,好像要学说话了一样?”蒋父听到孙子这个不像哭声的叫声,欢快地大笑道。 切!不就是个小屁孩,发个音像中了*彩一样。小东子不屑。 有孩子还是好,场上多僵硬的气氛,被孩子一哭一笑,都能给化解。蒋梅一面教育儿子要好好爱弟弟,一面问蔓蔓:“现在饭馆还开业吗?” “开着。”蔓蔓说。 王学斌过年哪里都没有去,说过年后范慎原要回来,过年又是饭馆最好赚钱的季节,留在了公司领导员工加班。 “现在饭馆利润有多少了?”蒋梅问,想着像蔓蔓这样当老板也不错,不用出外上班,只需要在家带孩子和数钱。 “现在在扩大业务,赚的钱,要继续投进去市场。”蔓蔓愈来愈感觉到老板不好当,老板责任太大了,动则几百万的出入。她和养父温世轩看着大数目都心惊胆跳的,现在都是交给两个师哥去安排这些事。 “打算就这么做下去吗?有没有规划?”蒋梅问。 “规划是有的。他们是想做到国际上去,但是,需要一定时间。”蔓蔓觉得也挺无奈的,生意做到这地步了,按照范慎原的说法,弱肉强食,如果不发展,迟早被人吃掉前功尽弃,逼得他们不得不做大,早已超出她和养父温世轩经营一家小饭馆的想法。听蒋梅问了这么多,蔓蔓听出点苗头,反问:“二姐,你是想投资?” 蒋梅手头上是有点钱,说拿来炒股炒房吧,现在经济形势都不好,风云万变,她又不是专职炒股炒房团,投进去的钱怕是要被人坑了。尤其前两年买的基金一直亏,亏到她现在拿着那基金心里头就发悚。被人说是最稳当的基金况且如此,何况其它。思来想去,手头这点钱,还不如拿到蔓蔓这里。纵使亏了,也算是帮自家人一把,没的说,被比其他那些奸商给坑了要好。 蔓蔓想的却是,老公之前拿了蒋父一笔钱投进她饭馆里头。蒋父这笔钱,听说是祖产租出去拿到的钱,按理说蒋梅应该分有一羹。蒋梅再在她这里投资,该算个人追加,还是没有必要?蔓蔓绞了会儿脑汁,定夺不下。暗自拽下老公,问起之前饭馆分红,她打过去给公公的钱,公公是否有收到。 蒋衍早把这事给忘了,听老婆突然说起,才记起那是自己撒的谎。为这事,他早是想和媳妇坦白了,但是,对方执意不让他说。按理说,现在这事,也没有他这个中间人的事了。因为人家捞回老本后,已经撤资了。 撤资的原因,一方面有他不想再欺瞒媳妇做这事的缘故,另一方面,似乎对方也不想继续这么做。或许,从一开始,对方不过是想借他这个口,试探下饭馆的盈余能力。 年前最后那笔分红,他直接打回给了对方账户。这样一来,账面两清。 蔓蔓听老公说完这席话,愣了许久,提出疑惑:“你既然一开始都不打算和我讲明,为什么突然要和我说了呢?” 蒋衍是有自己的考虑在的,眼见两孩子生下来了,他舅舅竟是去了五台山,他搂着她坐下来,慢慢说:“这个人,其实我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她与我接触都是让她的手下与我碰面。我们认识,不过是因为中学时一次竞赛。后来抗洪的时候我遇险,我失忆的时候,接触到我的人又是她的人。” “然后呢?” “我感觉里,冥冥中,她似乎与我们都有点关系。直到我妈今天提起我舅舅去五台山,我突然想起,有人说她是从五台山下来的。” “所以你明知道她神秘,你还和她保持联系,也不怕惹祸上身?”蔓蔓拿手掌心贴贴老公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这种不理智的想法不像是老公有的。 蒋衍尴尬地笑一笑,一时倒是不好再详细解释这其中更深的缘故。能信任对方到一定地步,更不怕对方拿他账户走这个事,自然有深一步的理由,那就是不怕自己单位查。为什么不怕自己单位,当然是由于对方与自己上面的人,有十分可靠的牵连。 可以说,他前期在部队是靠了义父蒋中正在中间梳理人脉,这是众所皆知的事。但是到了后期,或是说从开始他进到部队学校钻研这个专业开始,已经早有人盯住他了,一直扶持他到现在。自己去调查这个背后支持自己的人,肯定是不道德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未能揭开这层面纱的原因。然而既然他舅舅都上了五台山,他相信,谜底近在眼前。 蔓蔓听他不再往下说,也就不再往下问。 …… 五台山,冬季山上气温极低,漫天飘雪。 一只大鹰在天空中翱翔,穿越雪天,豪气冲天,接着双翼展开后,徐徐落在了一个老和尚伸出的手臂上。 与老和尚并肩而立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偏是文弱,却身背挺直,如一支修竹般,立在群峰之中,气质高洁。他文秀充满智慧的眉宇,对着那鹰,宽容地打量着,道:“金大师,这鹰,我记得你养了很多年了。” “是养了很多年了。”老和尚拍拍那鹰,放飞它,然后是之前取下了那鹰的鹰脚上捆绑的竹筒。用鹰来送信,恐怕,如今在世界上也算得上是堪称一绝了。 展开竹筒里取出的纸条,老和尚仔细阅读了后,对男子说:“不用担心,这信在路上了,保证十五六能到达京城。” 天太冷,男子与老和尚并肩走回庙中取暖,一边两人低声交流着话儿。 “古女士怎么说?” “我也是前两天,赶在大年三十晚回庙里的。古女士的话,我都一一禀明回我师傅了。她想再打造两块玉佩。可这原玉怕是不好找,得让人亲自去趟缅甸挑拣。” “这样岂不是耽误了时间?” “她想着孩子周岁送出去吧。这样算的话,倒是不怕。” “周岁,看来她对自己能活多长,信心蛮大。”男子看着雪地上的脚印,琢磨着。 “她是不死心吧。她对我师父都说过,如果不先看着那人死,她是绝对死不瞑目的。我师父劝她大慈大悲放下心中怨恨。她放不下。我师父顾忌她,也就不再劝说。” 拿顾忌这个词,来说这位姓古的女士,完全不夸张。男子想着,自己当年,在战场上得以存活下来,不也是靠这个女人的关系。当年他的伤在国内当时的医疗水平没法治,是这个女人偷偷找来一帮德国专家救了他性命。从此,他算是欠下了这个女人的情。可是这个女人挺怪,说他的情不需他本人来还,要他外甥来还。 他这回上五台山,也就是算到了这女人可能会到这儿来,想再问个清楚,但是来到以后,发现没有。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是让他找到了有关这个女人的点点踪迹。 “她从我师父手里,当年下五台山时,得过三条锦囊,可以助她解除三次迷惑。据是我师父讲,第一条,她应该是打开了,我相信,这就是她救你的原因。你看你现在的外甥,不就是和那个女孩子好上了,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文殊菩萨,是智慧菩萨。冥冥中的事,男子不迷信,但是有些事情,的确无法解释。 “另外两条锦囊呢?”男子问。 “她都没有打开。”金大师说到这,语气里充满的是对那个女人意志力的敬佩,“她很能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开。其余的事,她凭自己的智慧去破解。我师傅不怎么喜欢她的做事风格,却也得由衷地敬佩她。” 男子站住,是看到了院里的地上,白皑皑的雪地里,竟是出现了一棵爆绿芽的树苗,长在白色之中连在一块的枝条,好像两只牵着的手,登时怔了又怔。 “她送回来的。想不到吧,都快过了一个世纪的植物,竟然这会儿发芽了。” 男子低眉,是快速地思索了会儿,道:“我想再写封信,能否尽快帮我送下山到京城?” 金大师看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宽眉朗笑:“没问题。” …… 过了初三,到了初四,温媛坐不住了。跑去找温世轩询问合同的签订情况。 温世轩告诉她,现在合同在一个律师手里帮忙检查,等有消息再告诉她。可温媛想到楼向晴那副爱要不要的面孔,现在毕竟是她去求楼向晴,而不是楼向晴来求她,哪里能等得住。问到了周玉的律师所,她直奔地点。 周玉听到律师所的电话,听到是温媛来找,立马决定再把温媛晾两天,自称是临时出差,要后天才能回北京。 温媛听到这回复,气歪了鼻子,追问温世轩这种大脾气的律师是从哪里找来的。温世轩不敢说是蔓蔓介绍的,只道是杜宇找来的,应该很可靠,而且人家是法学教授。 温媛是没有想到,杜宇竟然能将这样的大人物都请出山来。据她自个儿打听,这周玉在法律界真是很有名气的。如果她随意策动温世轩撤回委托,得罪了周玉,后果,是她也没法承担起的。如此一来,她暂时拿周玉没办法,只好耐心等着。 总算是等到了初五的下午。周玉姗姗来到律师所与她会面。 当时,温媛已经在律师所坐立难安,灌了肚子的茶水。等有人叫“周律师”来了,她抬头一瞧,见周玉全身端的那气势,凌厉逼人,抓着杯子的手不经意一抖,接着端正坐姿,摆出一副从容的姿态。 周玉总算明白,为什么蔓蔓在电话里说这个温媛不简单了。 温媛在她眼里,像条泥鳅,比狐狸的心思要狡诈上万倍。 周玉在她面前坐下来,一条腿架另一条腿儿,接过助手递来的合同夹,轻轻搁到玻璃桌上,道:“你爸说你自己要亲自过来问,插手这个事,我本来觉得是不可取的。你毕竟未成年,监护人是你爸,你自己定夺的事情,在法律上,其实都是要靠你爸来完成的,责任都是在你爸身上。” “可这合同毕竟关系的是我的事业,不是我爸的。我自己来问问,有什么不妥?”温媛不怕她。斗胆和自己作对的,她都不会怕。 “这么说来,如果你爸为你坐牢,你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周玉边说边观察她,犀利的眼神绝不放过她脸上一丝动静。 “阿姨这话真是好笑。哪有女儿愿意爸爸去坐牢的。”温媛笑了笑,皮笑肉不笑,唇角挂着冰冷的嘲讽,“当然,如果我爸爸要决定的事,难道我这个女儿能有能力阻止?” 厚颜无耻,实在有够厚颜无耻的。 周玉眸中一冷,却实在无法想象,温世轩怎么能有这样一个女儿。这女儿是像了谁,不是像温世轩,莫非像温世轩以前的老婆。看来极有可能是这样了。这样一想,温世轩离婚的决策是正确的。 温媛拿起桌上的合同,翻开来看,边说:“现在这合同是没有问题了吧。” “合同我重新修订过了,你拿去给对方签名,等对方签了名,再拿回来给我当事人签名。”周玉道。 温媛听到这话一惊,拿着合同问:“你修改合同,怎么都不先过问我的意见?对方如果不愿意签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打电话和合同签订方先沟通过了。他们也承认自己在修订合同中存在的疏忽。如果按照你们原有修订的合同进行签署。我是可以代替我的委托人打官司,直接告你们有意欺诈和胁迫,到时候不是撤销合同如此简单,要追加赔偿。” 温媛听对方一席话如流地阐述下来,面上登时怔了许久。法学专业的东西她自然不懂,只觉得周玉的话似真似假,无疑是堵到她无话可说,但不意味她会就此被周玉给唬到。 “关于这个问题,我需要和合同签订方再进行沟通。虽然你是我爸朋友介绍来的律师,但不代表你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我会再找上几家律师所征询意见。”温媛说完,将合同书放进自己带来的大口袋里,起身再见。 周玉的助手看着她骄傲走出去的背影,都不禁发愣:这样的孩子,若是放在自己家,不可想象。 周玉交叉着指头,只问助手:“杏仁糊送来了没有?” “送来了,温先生一早已经送来了。而且温先生都很贴心,每次都用保温的器具送来的。”助手笑着回话,整个律师所上下,不仅对温世轩的印象很好,并且都在私底下议论起大冷天里天天让温世轩送杏仁糊的周玉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 周玉舔舔嘴角,心想,为了这个能天天有的喝的杏仁糊,说什么都得把这个官司打下来。 温媛算得了什么?臭丫头而已,能比得上杏仁糊吗? 在大街上,温媛气恼地踢着雪块,一面拿着手机拨着楼向晴的电话。耳听楼向晴一直没有接,最后,是楼向晴的助手给接的。 “楼教授不在,去了外地,两天后回来。” 温媛怕楼向晴真是恼了,急匆匆赶到楼向晴的工作室。楼向晴果然还在,见到她,摘下眼镜,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快说,我今晚有事要出差。” “楼教授,你听我说,这个事真的不是我搞的,也不是我爸的主意,是我爸朋友的主意。不如这样,你再给我一份原来的合同,我再去找我爸签。” 楼向晴对她这一番哀求的话,却是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甚至是笑了起来:“我说,温媛,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你还是个孩子,没有成年,你没有这个权利签署任何合同的。你想和你爸怎么沟通是你的事,但我想,最好,还是等你成年了,再来说这个画展吧。反正,你过年后要开始努力准备艺考的事,怕你也没有时间搞画展了。” 温媛感觉本来敞开了条缝儿的大门,刚向着她射出点阳光后,立马再度紧闭。 回到家后,她茶饭不思。许玉娥看着她这个样子都愁,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媛被许玉娥问的烦了,恼火起来冲着她骂:你有本事,和我爸一样给我钱啊。你现在关心我,不也是为了我爸的钱! 说完,她当着许玉娥的面甩门,让许玉娥碰了鼻子灰。 许玉娥于是对着屋里的其他人憋屈地抽泣,称自己也想要有钱,但是蔓蔓不给,有什么办法。她把蔓蔓拉扯大,还不是指望蔓蔓给她钱。 温家人都知道蔓蔓至少尽到了法律上规定的义务,每个月定期给她赡养费,对她这话实在无法苟同。 许玉娥把钱,除了给女儿温媛买点好吃的,其余的,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甚至发现,许玉娥近来,竟是会打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春节要喜庆的缘故。总之,看着让人感到怪异。 温媛骂了许玉娥一顿后,心想许玉娥吃到她的苦头后,肯定会像以前一样顺着她的性子,四处去帮她筹钱。奇怪的是,等了两天过去,许玉娥在她这里半点表示都没有。她心里突然升起了股害怕。 父亲抓不住,不会她现在连母亲都抓不住吧。 刚好那天,温浩雪与汪芸芸嚼舌头,说到许玉娥是不是这几天经常出门,一出去是一个半天,谁也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 平常温媛是极少管许玉娥去干什么,甚至嫌许玉娥烦,但是现在,听说许玉娥有另外自己注意的对象后,温媛心头慌了。 找了一天,她先出门,然后等着许玉娥出街,再行跟踪。这跟着跟着,跟到了一个闹市区。许玉娥进了一家理发店。 温媛摸着胸口,听理发店隔壁的人说,许玉娥到这家理发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是有半个月以上的事了。 【213】腹黑的妈 两孩子并排睡在一块,蔓蔓一面是用手推下摇篮,一面拿起支笔放在头发里挠了挠,盘算着桌上的账本。 两个孩子把脸对了对,静悄悄地睁开了小眼珠子。他们俨然都很好奇,母亲近段日子对他们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小南南的唇角现在不是撅,而且是偷偷地瘪了个凹:她捉摸不住妈妈想做什么。 母亲不是对她意见很大吗。可现在母亲管都不管他们的脾气了。他们想哭想闹随意,更多时候,就是让他们自个儿安静呆着,也不来打扰他们。其他人想来逗他们玩,都被母亲以各种借口拒绝或是支走了。好像是为了顾着他们的大脾气。然而,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无聊了,简直是无聊至极。他们想耍大牌,也得有人打下手,不然一个人怎么唱戏。 小西西打个哈欠,然后偷偷扭了扭小脖子,眼珠子似乎是掠过妹妹皱巴的小额纹,微弯的唇角充分表明了窃笑。他和妹妹出生后,一直采取不同的战略。他是各种卖萌讨好大人。他妹妹是用骄傲打算征服大人。所以,其实大人来不来逗他,他损失不大。相反,妹妹小南南是处于矛盾的境地里了,一面小南南想安静,一面小南南又希望有人捧,反正公主,都是这样任性的性子。在这里,他要佩服他从容淡定的妈妈了。 如今的蔓蔓,真是要与孩子置气,也不会傻到只把他们当成傻乎乎的孩子了。孩子的脑袋瓜,远比她想象中聪明的多。他们纵使乖,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要做的,就是把他们当成甚至比自己聪明的对手来过招。谁让他们是她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西西见妹妹嘴角扁扁后露出一副气怒的模样,乐呵呵地直笑。借此机会,小南南爆发了。 两个孩子突然的一个笑一个哭。蔓蔓只不过伸出手,抓住摇篮边,推了推摇篮。摇晃的摇篮,晃着两个小身体。一种身体反应的本能,令他们的哭笑都刹然而止。 聪明的小西西再打个哈欠,顺从母亲的意思闭上眼皮假寐,反正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母亲的五指山。 小南南是不甘心地抽,抽噎,抽噎。 陆夫人从对屋,貌似又听到小外孙女的哭声,慌慌张张跑过来。女儿蔓蔓是郑重放过话要和小南南置气。 “囡囡,小南南闹了?” 蔓蔓看似是被账面上的数目困住了思绪,一下没听清母亲说什么,随口应了声:“哦。” 见女儿似乎是很忙没空哄孩子,陆夫人主动说:“我来抱抱她。” 等母亲走到旁边,蔓蔓被惊醒了,忙伸出手拦住:“妈,不用了。” “她这样哭不成的。”陆夫人道。 听到姥姥这话,小西西闭着眼的唇角弯弯:姥姥又着了妹妹的道。 “妈,我来。”蔓蔓说,说完抢先陆夫人将南南抱起来。 南南感觉得到是谁抱了自己,见不是姥姥,而是自己的妈,小唇角撅。若是往常,母亲看到她这模样,又得训她了。可如今的母亲,是拿指头抹抹她撅的唇角,说:“她这不是闹脾气,是闲无聊。给她点事干着,就不会无聊了。” 陆夫人听得傻目:这小孩子还会无聊的? 小额眉落下两道黑线。不抽噎了,紧皱的小脸,在母亲怀里扭动,像是要挣开什么。 蔓蔓不急不忙的,将陆老头给小公主买的纱帐公主床推过来,放到靠窗的地方,然后把女儿放了进去。窗户上,是挂了串风铃。本来皱巴的小脸,在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后,脸上的线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睁开的小眼珠子,是透过明亮的窗几,望到了蓝天白云,和摇曳着像在空中飞翔的风铃。 专注地望着,吃惊地看着,到后来,惬意地打开了小哈欠。这地方好,她很喜欢。而且,冬季在暖洋洋的地方晒太阳,又温暖又舒适,没想到母亲这么贴心。 小西西听见妹妹不哭了,就知道妹妹被妈妈成功诱拐了,再慵懒地张开小口打哈欠。 见两个孩子哈欠连连,陆夫人露出了诧异的微笑:感觉,女儿现在带小孩,是愈来愈有一手了。 每家小孩都不一样。蔓蔓觉得自己的小孩,应证了弟弟的一句话:大脾气。 大脾气的娃,要征服他们,当然不是光哄哄能搞定的,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感到舒服。 不就两个没长大的娃嘛,论腹黑程度哪能比得过她这个妈。拿下完全轻松。第一次拿不下,第二次再来。反正最终肯定能拿得下,不然有负她这个妈妈的称号。 陆夫人见没有什么动静了,转身回了屋。回去后,遇到姚夫人,姚夫人问她两孩子怎样。她笑笑:睡的可香了。 姚夫人吃惊地眨眨眼,想着这两孩子在蔓蔓手下变化真大。 陆夫人想的是幸运,自己女儿好歹是度过这一关了。每个新妈妈都有个适应过程。相比下,有些孩子母亲,没有那么容易能克服难关。 因内外焦虑夹攻,被击倒的其中一个,有初夏。 下午,蔓蔓等到夜晚七点,才盼到老公回家。 “去哪里了?”蔓蔓问,极少见老公这样,连打电话回家告诉加班都没有。 蒋衍回到家,先低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下。 蔓蔓感觉到老公下巴上的胡茬,轻轻推一推,说:“该刮胡子了。” “是吗?可我过年前刚刮过。”蒋衍摸把下巴颌,没想到才过几天又给长出来,看来是被今天的事给愁到了。 “怎么说?”蔓蔓问。 “初夏在家里打了人。杜宇觉得不好意思,让我问找其他医生,看能不能上门看诊。我找了我爸,找了个医生过去。” 听说死党打了人,蔓蔓吃惊:“打了谁?”应说初夏打人,她蔓蔓看到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但是,她蔓蔓可以肯定,她的死党初夏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她一个嫂子,可能口角上为房子和孩子出了点冲突。”蒋衍说。 蔓蔓摸下胸口,想:幸好打的不是婆婆。 但后来蒋衍紧接上一句:“不过,她婆婆在旁边没有劝架,看着她们两个打。谭阿姨回来后,生气了,扫了她婆婆一巴掌。” 蔓蔓听得有些心惊胆跳的,同时又觉得:谭阿姨扫这一巴掌是便宜了,换做自己,扫十巴掌以上。要知道,初夏刚出月子,身体哪能受折腾。这婆婆完全不会做人。 “然后呢?”蔓蔓继续问,“我师哥怎么想?” 岳母都和自己妈干上了,夹在中间最难做的,肯定是杜宇。这不,杜宇将她老公约了出来,一路憋屈地吐诉自己的心声。 他对老家的那份感情并不怎样。 毕竟,家里兄弟姐妹多,他爸他妈,从小都不把他当做宝贝看。他能有现在这成绩,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典型的例子,当年他考上大学时,家里本来都不肯让他出来念书,因为家里人认为这些钱,应该腾出给他大哥娶媳妇用的。后来是他中学时的校长和班主任帮忙,帮他主动联系了贷款教育基金,他是大学里众多勤工俭学生的一个。 出来后,能和现在的老婆初夏结婚在一块奋斗,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岳父岳母,其实在暗地里捐助了他不少创业资金。老婆生孩子,又是岳母一个人张罗前后。论起来,真是自己的爸妈都比不上岳父岳母。 问题是,不管怎么说,那是给了自己生命的父母。 蒋衍听到他说到这里插了一句:你错了,不是给了孩子生命的父母,都是愿意给孩子生命的。 蔓蔓听老公直抒己见,抬头,捉到老公脸上一抹淡淡的惆怅。 家里只要有兄弟姐妹,这种父母偏心哪个儿女的事,十有八成都是注定的。有些人看开了,有些人看不开而已,总还是痴痴等着哪天父母能回心转意看自己一眼。事实上是不可能的,有些事当你出生时已经注定了。 杜宇现在要做的,只是弄明白一件事而已,他再怎么痴望,想去夺取父母心里那个宝座,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再有钱。 “说好了,明天早上,全部送回老家。”蒋衍道。 “这么简单?”蔓蔓不大信这些杜家人会如此乖乖回去。 “杜宇要给他们一笔钱,我不同意。我说给了钱,他们这次得到好处了,贪得无厌了,又会回来恶性循环。因为这些人既然一开始冲着这个时候来,明显没有安什么好心。直接以老婆身体不适赶他们走,就可以了。”蒋衍道。 蔓蔓深深地感觉到,老公长大了,不像婚前那般天真以为亲人都是照自己着想的,其实更多人想法与自己的肯定相差迥异。但即使老公给她师哥出了这个主意,不一定能赶走杜家那帮人。蔓蔓想。 到了第二天,消息传来,两个媳妇带一个孙子走了,婆婆带了那个年纪较大的孙子,应该是杜宇大哥的儿子,坚持留了下来。初夏在电话里,向蔓蔓哭诉:这婚没法过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夫家人。我和你师哥结婚这么多年,他们来看过我们没有?为我们做过什么没有?现在,竟然要求将他大哥的儿子挂在我们名下,为的是要在京城里上学。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和我的儿子争! 杜家人这招真是狠。快过年时过来,白吃白喝逛完京城,接着下一步,就是准备把孩子赖在这里了。 话说这种事,蔓蔓是有听说过,但没有想到会发生自己死党和师哥身上。 杜宇的心又是个软肠子,抗不过母亲。 谭母见着事态不妙,若真是让这孩子就此赖在杜宇这里,以后自己女儿的孩子长大,定是要生矛盾,到时候,杜家再提出些无理要求,女儿和外孙子都得遭到挤兑了。这些问题,纵使是现在和杜宇说了,杜宇心里明白,可心肠软无济于事。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杜宇。杜家人吃准了杜宇的心肠软。 蔓蔓一面安慰死党,一面打电话给谭母,因为她知道在这时候,唯有谭母能扛得住,给女儿出招。 “蔓蔓。”听她打电话过来,谭母心里是很高兴的,心想这在京城里终究还有她这个大靠山,“我们想好了,我打算带初夏和孩子回老家。等杜宇想明白了再说。如果杜宇想不明白,这婚也不用维持了。” 谭母一出招,就是狠的,要比杜家人更狠。既然你们要让你们儿子在老婆和妈之间选一个,我们不怕。因为谁更有道理,放到社会上黑白分明。然而,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究竟能不能最终生效,谭母的把握,仅有五十对五十。 杜宇那人,心肠是太好了,什么都情愿自己吃亏一点。事实证明,太好人的男人,嫁了也未必幸福。初夏和谭母现在就是这么觉得。 蔓蔓想了想,说:“阿姨,你和初夏带着孩子,走南闯北不容易,或许现在有飞机有火车,终究这么长的路程来回很是麻烦。说不定师哥两天就改变了主意。但你们不可能因为他稍微改变下主意又跑回来。跑回来后哪知他妈有没有真的走,他有没有真的是彻底改变了主意。不仅要听他说,而且要观察的。” 谭母听她说的都很有道理,一面称赞一面问:“那你有什么建议?” “住酒店不方便,不然,你们先搬到我们这里来吧。反正,我们小区有门哨站岗,没有允许是没法进来探视的。初夏和孩子都可以在我这里得到静养。我坐月子,初夏也坐月子,我们两个到现在,彼此都没有见过彼此的孩子呢。”蔓蔓说。 谭母仔细想了会儿,没二话答应了她。接着,趁杜宇不注意,带着初夏和外孙子,一路奔蔓蔓这里来。 蔓蔓打开门,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谭母抱着外孙子走在前面,中间慢吞吞走着的是初夏,后面有个门哨,是蔓蔓委托,帮忙谭母拎行李上来的。 看到谭母手里抱的那个胖大小子,蔓蔓惊嘘地缩圆了嘴唇:“我怎么觉得,他现在不止十斤了。” 杜儒霖生下来时,已显得是个大个头,现在,是比小西西要大上一圈不止,明明两个孩子的生日在同个月,差不多。 儿子被养得大个,做妈妈的初夏,也是大个。 蔓蔓在谭母后面望到死党时,发现死党愁眉苦脸,却是身体发福,于是故意笑着取笑了句:“你儿子是叮当猫,你是大号的发财猫。” 听到她这话,初夏本是垂头丧气的脑袋瓜抬起来,十分锐利地扫她一目:“你这丫头,嫌舌头多余是不是?” 听死党骂起人来仍旧是一副精神十足,蔓蔓放下了心,请她们进屋,并说:“说的急,幸好客房我们平时都有收拾,你们住下可以了。孩子睡的小床我这里有。只是要委屈下阿姨,晚上可能要与初夏一起睡张床。如果阿姨想自己睡张床,我这里有那个可以打开的行军床,放在客厅哪里都好。” 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这是都安排妥当了,谭母感激地说:“你做事,向来心细,没有什么可以不让人放心的。只是我们两个和孩子,要在你这里絮叨一段时间了。” “阿姨你这种客气话,不可以在我这里说。”蔓蔓故意唬了唬脸,进了厨房给她们倒水。 谭母微微笑着看她的背影,再转头瞧瞧自己女儿苦闷的脸,教育道:“你得学学人家蔓蔓,人家不也和她婆婆有矛盾。可人家哪像你这样,一击就倒的。” 初夏眨巴拉眼,继而嘟下嘴巴:“我有蔓蔓一半聪明就好了。” “你能没有她聪明?是你意志不够坚强。”谭母教训起女儿毫不客气,尤其来到蔓蔓这里后,看到蔓蔓那个从容不迫的模样,简直是一阵舒心的风直吹到了心底,让人自信心倍增。 初夏就是脾气躁了点,要是能学点蔓蔓的稳和忍,吃哑巴亏的,肯定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她不一样,她本来在温家锻炼了金刚不坏之身。”初夏到这会儿,终得承认,或许温家真不怎样,但是温家那种逆境正好造就了蔓蔓如今的成绩。哪像自己是独身女,从小是温室里的花朵,现在母亲突然要她改变形象学深沉学忍耐,她没法一蹴即就。 “来来来。阿姨和初夏先喝点润肺的糖水。”将两杯雪梨糖水送到她们母女手里,蔓蔓对着初夏那道愁着的眉毛儿说,“反正有什么事,天都不塌下来,没有什么可以解决不了的。你看我,前几天,还和我女儿赌气。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和你女儿赌气?”初夏惊问,后立马又记起小南南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对蔓蔓板起脸说,“我先警告你,不准欺负我儿子的老婆。” “啧。”蔓蔓切嘴,“你这婆婆爱我女儿还胜过我这个妈啊?” 初夏不睬她的冷嘲,跳起来,在屋子里寻找自己的未来小儿媳:“南南呢?西西呢?” “在屋里睡着。”蔓蔓没有挡着她。 谭母对那两个双胞胎,兴趣也挺浓的,虽然在杜宇带回来的手机照片里见过,但亲眼见到真人,那种感觉肯定不一样的。抱着小外孙杜儒霖,跟在女儿后头,进了蔓蔓的卧室。 进去后,见到两孩子在爸爸妈妈的大床上挨一块儿。蔓蔓刚是想给两孩子换身衣服,抹点润肤露。因为虽说天气冷,可屋内开了暖气后,很干燥,孩子汗也不少。 走近后,谭母立马把自己手里的孩子与这两孩子放成了一排。三张小脸蛋比较起来。谭母率先噗嗤笑开。 初夏听出自己的妈在笑什么,努起嘴巴:“没法,谁让我老公是长那个样,就一个武夫相。哪像蒋大少,明明是个军人,都长得像个明星似的。” 蔓蔓插进中间打和场:“我不是一样,没有你长得好看。” “可你家兄弟长相都是个顶呱呱。不说君爷吧。听说你弟弟,是老少男女通吃。”初夏归之一句话,这遗传基因很重要。 蔓蔓不与她顶嘴了,知道她这心里还气着她师哥,归之是杜家基因不好。 令她们惊奇的是,这三个孩子是第一次接触,却挺亲昵的。睡一起,都不争来争去,很安稳。 “不然,他们晚上三个也睡一起吧。”谭母想让这三个孩子多培养感情。 “儒霖和西西睡是没有问题的。但南南,她晚上都是和我哥一块睡的。”蔓蔓道。 “和你哥一块睡?”初夏诧异地拿指头指住她和小女娃,“你这个当妈的果然够黑心。你哥那是什么面孔,南南和你哥睡不是每晚都得吓出心脏病。” “没法。”蔓蔓现在对女儿任何大脾气的决定都心平气和了,摊摊手,“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不然,你自己问问她,是今晚要和她未来的小老公一块睡,还是和我哥一块睡?” 初夏和谭母一起看回两个娃,尤其是看到与双胞胎一比明显有点傻帽的杜儒霖,压力倍增。 初夏咽咽口水:“你女儿厉害,让我儿子和她大舅相比。我儿子现在才一个月大的娃,只有吃奶的力气,怎么和你哥打架?要打架,也得等我儿子长大了,你哥老了,到那时候双方力量悬殊了,看我儿子怎么一拳头打败你哥,抱回老婆。” 蔓蔓对死党这番硬着头皮说出来的话,只是笑:行,有本事,你代你儿子,现在先去与我哥说。 初夏朝她瞪瞪眼:你以为我和我儿子会怕吗? 等到门口砰砰两声,初夏却如惊弓之鸟跳起:“不是你哥突然杀回来吧?” 蔓蔓要她稍安勿躁:“我哥上班呢,八成是我妈,可能听到动静了过来问问。” “你婆婆公公呢?不是说来帮你带小孩吗?” “这些天,过年前后,十五之前,他们的社交活动都是很多的,不像我妈。”蔓蔓答着话,走到门口去开门。 拉开门后,果然是陆夫人过来问,是不是中午都到她那边一起吃饭。谭母听说后,连忙走到门口道谢。 初夏看着陆夫人,想起那许玉娥,对蔓蔓说:“你找回这个亲妈真好。怪不得人家说,亲娘和后妈截然不然。” 蔓蔓对许玉娥不想提半句,实则是想彻底忘了这个人。因为自小给她心灵上最大伤害的,正是这个女人。 即使不是亲生的,只要女人还有一份母爱的天性,又怎么会讨厌起一个无辜的孩子。许玉娥所谓的母爱的天性,都是值得怀疑的。她一直觉得,其实许玉娥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温媛,都不算是大公无私的母爱。 温家里,温浩雪见温媛从外面回来,一张脸都没有了血色,好奇地走过去问:“媛媛,你怎么了?” 温媛的心口都是堵的,闹的慌,一口气都提不上来。她脚底都是虚浮的,走两步,要软下。 温浩雪赶忙扶着她到沙发坐下,给她抚摩胸口顺气,心里很是奇怪。按理说,温媛本事不小,少有能拿捏住温媛的。 温媛仰着头,笔直的目光射到天花板上,感觉头有点晕,却很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一种被背叛的心情,满腔的愤怒,被抛弃的痛恨,都在她胸头汹涌地翻滚。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般恨一个人,比恨蔓蔓还要恨。 此时,温浩雪大概是琢磨出来了,道:“你是看到你妈去了哪里吗?” 她这话刚出来,温媛的双手伸过去掐住她脖子,动作迅猛目光冷冰犹如豺狼。温浩雪被她扑倒在沙发上,感觉到她尖利的指尖随时要划破自己的动脉,全身一阵畏寒地发抖,喊:“媛媛,你冷静些,你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知道就好。”温媛缓缓地收回了手,用眉挑了下她,“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好奇心会毒死猫的。” 摸着自己劫后余生的脖子,温浩雪直吞两口口水,起来后,看到温媛已经恢复如常的样子,心里叹:这种人,也只有蔓蔓能对付得了。心里同时在想,这许玉娥是怎么回事,干了什么事能让温媛气成这样。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答的。当晚,她妈张秋燕回来,她们母女两人不像普通母女,更像同伙,都是一有什么新闻互相交流。 “你问你大婶出什么事了?” “嗯。妈,你知道吗?” “你大婶好像有新欢了。” 温浩雪登时恍然大悟,为什么许玉娥在过年这样紧要的阶段,都没有去缠温世轩的原因。 “可大婶不是喜欢大伯吗?对大伯不死心想复婚吗?” “你大婶哪是喜欢你大伯!”张秋燕听到女儿这浮浅的话都要笑,但是转念想,那是因为女儿根本不了解这对夫妻的来龙去脉,由是说,“你大婶当年是被骗过来的,骗过来嫁给你大伯的。对你大伯哪能有好感,更别提爱不爱了。” “骗?骗婚?”温浩雪讶异。 “不叫骗婚。只是介绍人,当时是有点夸大了你大伯的情况,又说你大伯是要继承祖业的大孙子,你大婶为这个心动。来到后,见到你大伯长得也可以,就此嫁了。两人婚前是没有感情的。而且我们那时候女人嫁人,哪有你们现在年轻人整天讲究情情爱爱的,只要觉得这个男人还靠得住,能养家糊口,等于完成人生一项任务一样结婚生孩子,没有其它念头。”张秋燕和女儿说起这些藏在年代里的陈年旧事,郁郁欢欢的。 “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大婶始终对大伯没有动过心?” 张秋燕对女儿这句问话又觉好笑:“怎么可能有?你大伯之前的落魄样,你不是没有见到。女人都是实际的,尤其是结婚后更实际,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不怨男人怨谁。你大婶对你大伯早就是满腔怨恨。” “那我大伯对大婶呢?”温浩雪反过来问一句。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点子上。张秋燕皱了皱眉,四处望了望,确定隔墙没有耳,小声道:“这事儿,我也是后来听你大姑说漏嘴才知道的。你大伯是被逼婚的。” 一个骗婚?一个逼婚? 温浩雪头晕脑胀了,心想这事儿别说温媛知不知道,八成肯定是不知道,蔓蔓呢,定也是不知道的。 “我大伯为什么被逼婚?” “这事儿复杂了,反正不是你大伯的爸妈逼婚,就是其他一些得罪不起的人逼婚。”张秋燕俨然对此事,不怎么了解。 说回许玉娥找的这个新欢,听说是个理发店老板。年纪与许玉娥差不多,自己老婆死了,只留下个女儿,而这个女儿现在是自己独外出去打工,与父亲一年到头几乎都不碰面的。 “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你小姑。你小姑发现后,有和我形容过,说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我就想这正常,你大伯全身上下打理后,穿上西装,不也一样好看,说明你大婶是个外貌主义,由始至终没有变过。第二点,你大婶看中对方的,有钱。在京城里开店,只要位置好,不愁客源。这家理发店生意向来不错,财源滚进。第三点,似乎是对方对你大婶也有点意思。”张秋燕述说情况。 温浩雪听后一愣:“那人能看中我大婶?” 许玉娥那样子,居然也有男人会喜欢?天塌下来了。温浩雪想。 “你大婶打扮一下,也不难看。”这点张秋燕说的是实话。 比起温世轩那两个妹子,温家姐妹说是年纪比许玉娥小,但是外貌上看起来,要比许玉娥苍老许多。 许玉娥整天喊跟着温世轩没有福分想,事实无法争辩的却是,她在温世轩家里,向来是养尊处优的女人。 饭,由温世轩或是蔓蔓煮着。碗,有人洗着。她至多看看杂货铺,算算钱。进货出货跑货,都是温世轩一手包。她其实在家里没有干到什么家务活,哪能衰老呢? 相比之下,温家姐妹是被夫家拖累了半生,光是带大孩子费了不少功夫。哪里像许玉娥,在家里哪怕带女儿,想当甩手掌柜都可以,反正一切有温世轩在后面顶着。也因此,在许玉娥眼里,温世轩始终是个窝囊废,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大伯是个好男人,怎么叫窝囊废了?”温浩雪听到这里都觉得气,为温世轩不值。 “这个男女对看,好像爱吃萝卜还是酸菜,各有各的爱好。”张秋燕站在中立的角度说。 温浩雪觉得这样更好,许玉娥就此找了新欢后,温世轩不用背上罪责了,可以给自己找个老婆好好过接下来的日子。 “你两个姑姑也是这么想。所以谁都不说,任你大婶去自由恋爱自由发展。”张秋燕道明,温家里面的人,都是挺识相的,都巴不得少了一个许玉娥来瓜分温世轩财产的。 问题在于许玉娥这一谈恋爱甚至要第二婚,触及到直接利益冲突的人,有一个定是不甘心的,不愿意的,那个人即是温媛。 “妈,你说媛媛都知道了,她下一步会怎么办?会不会去破坏她妈的好事?”温浩雪问的时候都为即将开场的母女大战感到心惊,主意是怕会牵连到自身。 “她知道能怎么做?”张秋燕不以为意,“她若是聪明的,就知道,她现在监护权都在她爸手里。她和她妈,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了。她想去法院告她妈怎样是不可能的。至于她想搞什么小动作,阻碍她妈。她妈的脾气她不是不知道,是越对立越反抗的那种。搞不好,她这一把火烧下去,她妈和那男人反而成了。” 张秋燕说对了,不然温媛不会苦恼到闭上眼都觉昏天黑地的,她只觉得不能这样饶恕了许玉娥,说什么都不能。 许玉娥倒是没有忘记,早上都给她准备一份她喜欢的早餐,并等着她吃完。 温媛当天早上,当着温家所有在场的人问:“妈,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许玉娥先是一惊,继而竟是有点害羞地拨弄刘海,说出来却是没有半点犹豫:“媛媛,这事我本来就想和你说的,如果你肯,我安排你们两个见面。” 温家人听到她们两个一来一往两句话决定了走向,纷纷避开。 “这样啊,我对我新爸爸也挺期待的。”温媛露着笑脸道。 许玉娥拉着她手,说:“媛媛,妈之前瞒着你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而且,妈总得找个男人过日子的,这样,也可以为你减轻负担。” 之前还虎视眈眈她要继承的财产,突然之间转了性子,温媛心底里冷笑,不知道那位新爸爸是不是一样慷慨无私地接纳她这个女儿呢。 “妈,我们快要见面了。我总不能认错人吧。他叫什么?” “他姓赵,叫赵学军。” 蔓蔓从温浩雪发来的高密短信里得知,许玉娥带着温媛,去见一个赵学军的人了,预备要结婚。 相识不到一个月,立马打的火热要结婚,蔓蔓眉头微锁。 【214】狗咬狗 杜宇知道自己的老婆带了孩子离家出走后,天马上塌了一半。要找到蔓蔓这里寻回老婆。蔓蔓却是答应过死党了,没有见着他妈带着他大哥的儿子回家之前,连说句话都不需要。杜宇本想走曲线救国政策,找到了蒋大少,想混入关。 蒋大少早接到老婆的电话,得知实况后,当然不可能帮杜宇做这种事,反而劝杜宇:你想想,我这会儿带你进去了。你老婆和岳母恼了,带着孩子再上其它地方去。其它地方能有我那里安全吗? 杜宇只好作罢。眼见自己丈母娘和老婆是铁了心,一个电话都不接,他愁眉苦脸抱着脑袋坐在家里。 他大哥的儿子叫做杜爽,今年七八岁,刚好是要上小学的年纪了。其实杜宇老家的人就是从这次杜宇打电话回家报喜,知道了杜宇在京城里买了房子,让杜爽冲着杜宇的北京户口来的。大人在他旁边议论的事,杜爽早就听懂了。和奶奶来京城,看到京城的繁华后,他是势在必得。现在见着那个奶声奶气和他家里弟弟一样恼人的小弟弟杜儒霖不见了,杜爽心里高兴,对奶奶说:现在这家里清净了,他肯定能好好念书,将来念出来的书,肯定比三叔要高。 杜母从杜爽小时候一手把这孙子拉大,最疼也就是这大孙子,听完杜爽的话,摸着杜爽的头,脸上严肃的线条笑开,连连点头:“好样的。你三叔当年念书,不也是到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能像你,一开始要到北京来上学的。” 祖孙俩倒好,看着初夏他们带着孩子走了,竟是乐得清静,在杜宇家里随意摆弄原来初夏安置的东西。 杜母拍拍儿子杜宇的肩膀,还伸手向儿子要钱:“爽儿乍来京城,身上没有几样像样的衣服,你当三叔的,到外面被人看到你侄子穿成这样肯定不好。” 刚刚他们祖孙俩在他和老婆的家里翻弄东西,说的话,杜宇都听得清清楚楚,把头埋在双臂里,问:“妈就不关心你另外一个孙子吗?” “你说你儿子?你儿子当然也是我孙子。但是,他不是你老婆抱走了吗?”杜母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全推在了初夏头上,“我说,以前你要娶这个媳妇时,我就说过了,不好,娇生惯养,不会理家,像头马。你肯定是驾驭不了她。现在可好,她离家出走了,八成是想气气你让你臣服。你可千万别着了她的道。不然她以后说什么你都得做什么。凭什么她能指挥我儿子,现在是你养着她呢。” “妈,你不懂。”杜宇仰起头来向杜母解释,“初夏一直在我出来创业后,陪在我身边,跟我吃了很多苦,从不嫌弃我,还有她爸妈,拿自己钱无私捐助我。若不是有他们,这里的一切都不存在。” “是啊。”杜母不屑的,“这里的东西都是她拿你的钱买的,要不是有你赚的钱,她能买这一屋子的东西?” “妈!”杜宇跳了起来,怎么感觉自己像是鸡同鸭在讲话,本是自己的妈来着。他心口闹的慌,在这屋里多呆一刻都要闷气,打算出去透会儿气。 “哎,给爽儿买衣服的钱,你都没有给我呢。”杜母追着他到门口伸出手。 杜宇脸黑沉沉的回过头来:“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怎么当三叔的!”杜母争锋相对,举起的手是要锤到杜宇胸头,指骂不孝子。 杜宇现在也不怕她骂了,满腔怒火喷了出来:“我儿子老婆离家出走了,你现在却是让我去给我大哥的儿子买衣服。有你这样当妈的吗!难道我大哥的儿子比我老婆儿子重要!”说完甩了铁门当杜母的脸。 杜母冲着他下楼梯的背影还继续骂:“好啊,我就知道,都是她唆使你的,教你的,教你怎么对着杜家干。我告诉你,她整走了我两儿媳和一个孙子,接下来我和爽儿不会就这么走的。你要知道你是我生出来的,你赚多少钱,首先也得想着你父母想着你兄弟,而不是你老婆!” 一席话跟在杜宇身后追来,杜宇心头一阵心酸。这算什么。有钱了反而找罪受。他如今终于能体会温世轩的心情了。每个人都认为他们有钱了应该分一羹,却从来没有顾及到他们的感受,更没有想到自己其实有无帮过忙。没错,他是她生的,可他奋斗到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同甘共苦的果实,她作为母亲强词夺理算了,但他兄弟的儿子算是什么,想抢他自己亲生儿子的位置! 越想越气,杜宇从未这般气过,冲了回来,隔着铁门指着七八岁的杜爽:“有本事,你不要靠着你三叔,你三叔当年也没有靠任何人,学费都是自己挣的!你自己赚钱念你自己的书!” 杜爽被杜宇赤红的双眼吓到了,躲到了奶奶身后,抓住杜母的衣服。 杜宇见他知道害怕了,胸口这才缓和地能吐出口气,转回身,继续下楼。可不一会儿,杜母砸铁门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你有本事你对着你媳妇喊,你冲你七八岁的侄子喊什么,整个废物!” 找到蒋大少诉苦水的杜宇,每想到杜母最后那句骂自己废物的话,抚摩着胸口说:“她说的没错,我真是个废物,我应该冲回去朝她骂才对。” 蒋衍拍拍他肩头,将他还要往自己肚子里灌的啤酒挪开到一边,道:“你现在准备住哪?” 杜宇如果这样回去,不被杜母逼疯了才怪。 “我住温叔家。” 现在林文才那个小出租屋,成了他和温世轩两人的避难所。如今他和温世轩是同病相怜,不是他躲他这,就是他躲他那。杜宇长长地叹气,不知道他和温世轩哪天才能平息这些没完没了的亲戚事。 “哎呦,蒋大少,你们在这喝酒?嫂子知道不?”路过大排档,正好见着他们两个的高大帅走了过来,一点都不拘束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当看见杜宇红着双眼已是喝得半醉时,讶异地朝蒋衍眨眼睛,“他这是怎么了?不是连儿子都生了吗?还失恋?” “你说话不能好听些吗?”蒋衍给高大帅一个瞪眼。 “那叫做买醉。”高大帅哈哈哈,搭住杜宇摇摇晃晃的肩头,“杜老板,有话说千金买醉。你现在赚了多少了?不止千金了吧。” 提到钱,正是杜宇恼的要死的地方,杜宇一只指头指住高大帅的额头,点着教育:“别和我提钱。我告诉你,这世上最不好的东西,就是钱。” 高大帅被他这样子给惊到,慌慌张张地躲着他指来指去的指头,一边说:“杜老板,再怎样也不能和钱过不去,你说是不?” “我就是和钱过不去,你想怎么样!”杜宇朝他吼,吼完大概是抵不了醉意,头啪,掉在桌上。 高大帅看得目瞪口呆的,恐怕是第一次见杜宇这个样,印象里面,杜宇向来是最好脾气的一个人,任谁和他发火他都不会发火的一个。拿指头摇摇杜宇的肩头,发现杜宇真是喝得烂醉了,向蒋衍问:“我说,他这是怎么了?好像吃了一船的火药。” 蒋衍只是笑,薄薄的唇弯着一个清浅的弧度,极是诡异。让高大帅看着都毛骨悚然。 “老板,倒杯解酒的茶来。”高大帅叫着排挡里的服务生,担心杜宇这样醉下去是要酒精中毒。同时,他也闻到了蒋大少嘴里一丝薄薄的酒气。心想,今天自己真是当好人了,要不是在这里遇到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真是醉到了明天。他们的老婆不是得一夜无眠。 “我只喝了一杯,醉不了。”蒋衍否决他大妈似的瞎操心。 “我说你只喝了一杯,但蔓蔓知道不?”高大帅提醒他,“你现在家里两个嗷嗷待哺的小祖宗呢。” 提到自己和老婆那两个腹黑到彻底的儿子女儿,蒋衍笑得更欢了:“他们俩,只有欺负人的份,没有其他人欺负他们的份。” 趴着头醉酒的杜宇,却是很清楚地听见了他这话,伸出手抓他袖口,质问:“你怎么把你儿子女儿教的这么聪明的?快教教我!我得教我的儒霖,告诉他,千万不能学我。咱们只能欺负人,不能被其他人欺负,就是亲戚自己的爹妈都不成。” 高大帅从他这句话总算是领悟到了原因,为此劝着杜宇先把解酒茶给喝了,边说:“我以为是什么事,是这点小事。你们遇到的,能比我强吗?” “什么?”杜宇朝他眯起眼。 “我说你们家那些极品,放到我家里,最多算是中下等的。我问你们,你们有遇过正面对着你笑呵呵的,背后转身给你下毒的亲爸亲妈没有?” 听高大帅说的这种毛骨悚然的事叫做煞有其事的,蒋衍和杜宇面面望了望。 “说句实话,这种敢使出犯罪手段的,咱们是不怕拿法律制裁了他。就怕这种,闹来闹去的,整天像菜市场大妈的,四处说你和你喜欢的人不堪,搞得你自己倒是想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蒋衍慢慢吞吞地拿手转着酒杯子。因为自己是过来人,所以对杜宇的处境是很能理解的。 “既然你都知道的这么明白,给杜宇出个招啊。”高大帅道。 “招不是没有。因为面对这种极品,你和他们对骂,纠缠,定是没有他们那种厚颜无耻的强。招数唯有一个,只是看杜宇舍不舍得而已。” 杜宇腾地坐了起来,看着蒋大少:“我舍得。我什么都舍得。只要我老婆孩子能回来。” 蒋衍对他这回答,并没有轻易相信,而是再问了句:“你确定,你舍得你妈你爸你那群兄弟姐妹,而不是舍得初夏和你儿子?确定这事做了后,你不会后悔,到时候和你家里人闹崩了,你反过来怪初夏和你们儿子,甚至是你岳父岳母?” 杜宇皱着的眉,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会儿,道:“我知道这事始终是我家里人没有道理,不是初夏和我岳母没有道理。所以,我首先相信我自己是个是非分明的。” “好吧,兄弟。”蒋大少揽住他肩头,朝着想开溜的高大帅说,“有我们两个帮你,这事倒是不难做的。” 眼看自己就这么在关键时刻被拉下水了,高大帅私底下向蒋大少龇牙咧嘴的:你这个奸诈小人。 “要怎么做?”杜宇一脸迷糊地看着他们两个。骂是骂不过杜母,在公众面前和杜母起争执的话,肯定是自己做儿子的吃亏。他现在其实想赶杜母他们回去,都找不到办法。 “他们不是想逼我们出手吗?按照我们解放军的作战策略,既然都洞察了对方这招险恶,只能是——”蒋衍和高大帅互对着诡笑墨黑的眼睛,“引蛇出洞。” …… 晚上,初夏和谭母,随蔓蔓到陆家一起吃饭。初夏和谭母本来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了打消她们的顾虑,蔓蔓直接建议她们向她妈交伙食费。陆夫人收着她们的钱,更是不好意思了,晚上特意加了好多好吃名贵的菜。 陆欢回到家看到,都直喊有口福,要初夏她们都多住几天,住一辈子都没有关系。然后,他看初夏斯斯文文,连半碗饭都没有吃完,明显在减肥,感叹:这和发财猫一起吃饭,就是发财啊。 陆夫人直接一个栗子打在贫嘴的小儿子头顶,对初夏说:“今晚这些菜都是卡洛里低的,你不想吃饭,多吃点菜没有关系。” 初夏小弧度地点点头,一反平日拼命三郎的样。 就是君爷看到她这样子都觉怪异,冷冷地说:“并不是减不下来。多运动就可以了。” 初夏狠剐了他一目:瞧你说的这么轻松,容易吗? 别人减肥君爷管不着,但是若是自己的妹妹要减,做哥的可不依从:“你和她不一样,趁这个时候好好补,把以前缺失的都给补回来。还有,别穿什么瘦身衣的,会影响你胃口。” 蔓蔓立马垂下头,盯着自己棉衣底下。今天刚学初夏从网购买来的一件瘦身内衣,穿上不到半天就露馅了?话说回来,她哥是什么人,竟然对女人这些东西都了解得这么透彻。若是白露姐姐站在她哥面前,岂不是成个透明人。 陆司令坐下来时看来看去不见贴心的女婿,问:“阿衍今晚加班?” “说是陪杜宇吃饭。杜宇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陆夫人替女儿说。 “为什么?杜宇可以一块来,我们家又不——”不明原委的陆司令刚要说下去,被陆夫人底下一拍手,悬崖勒马。 因此吃完饭,听说了自己老公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街上游荡,初夏心头酸,坐在蔓蔓的客厅里一声不吭的。蔓蔓远远望着她这样子,没敢走近去打扰到她。 三孩子现在是一块躺在一张最大的儿童床上,推到了陆家。陆司令看着孩子就高兴,在那里伸着指头逗着:“你们看,这杜宇的孩子,怎么像个将军似的,明明老爸不是个军人。相比之下,咱们小西西,好像只是个嘎子兵。” 陆夫人回过头,望到三个中间个头最大的杜儒霖,也笑:“那是的。” 边逗孩子陆司令边问:“这孩子的爸妈是怎么回事?”饭桌上他不敢问,现在初夏谭母都回去蔓蔓屋里洗澡,他瞅着个空才问的。 陆夫人摇着头:“好像是被杜宇的妈给闹的。闹不好,还要离婚。” 听到离婚这么严重,陆司令停下逗孩子的手,道:“有什么问题好好坐下说,总是有解决的法子。” 在旁边沙发上坐着帮母亲削苹果皮的君爷,听到这会儿插进话来:“爸,杜宇那个妈,比我妹那个婆婆,还要厉害上三分。你就别乱给杜宇出什么割地赔款的主意了。真正的和平是要靠战争打下来的。” 听到杜母比蒋母要更蛮不讲理,陆司令立马改了口:“是,割地赔款辱国丧权的事,说什么当老公的都不能这么做。男子汉,就要在国门受到威胁时,拿起枪保卫孩子老婆。” “爸——”见着陆司令都气愤填膺地卷起了袖口,陆欢咂咂嘴,“你说的好像你当年和妈也一样遇到外敌侵略。” 陆司令为此和老婆对对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君爷拿水果刀将苹果切成了好几块,分了一个盘子打发弟弟端过去蔓蔓那边给客人,从此打断了陆欢想追问的口。父母的事他略知道一些,正因为知道,更不想让自己弟妹知道。其中牵涉到的东西太多。 陆司令接下来继续逗小孩,再怎么瞧,当然都是自己家女儿的孩子最可爱,说:这两孩子若抱到外面去,和哪家孩子比,肯定都不逊色于人家的。 于是陆夫人因老公这话想到了件趣事儿,接着老公的话说:“前几天,不是很多客人过来拜访吗?说到咱们大院里,不止蔓蔓添孩子,就蔓蔓之前那一天,林老将军的长孙子出生了。” “听说不是在京城内生的。”君爷听到这插一句。 “是,人家媳妇本来就是随军的,跟她老公去到什么东北,在东北生的。生完后不到一星期,赶着回来过年期间给老将军瞧瞧这第三代,坐着飞机赶回来的。现在,和蔓蔓一样在坐月子,也快要出月子了。” 陆司令听老婆说来说去,仍旧听不大明白,按理说,这周近都是部队大院,每年每月生的兵娃娃不会少。陆夫人专拣林老这长孙说事是为什么。 君爷见父亲困惑,而母亲说不到重点,一向冷峻的脸都浮了丝笑,虽然口气仍冷冰冰的:“我和妈说过了,这事别告诉囡囡,免得她得意。” “得意?” “林老这长孙叫北北,小北子。因为在北方出生的,老人家和孩子爸妈觉得该怎么叫。”对于别人家给孩子的起名水平,君爷不好评价。 陆司令在愣了有两秒钟后,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没想到真有人像自己女儿一样固执,且是个老将军。 “哎,别笑了,囡囡听见,会以为你们是在取笑她。”陆夫人忙推推老公的肩头。对女儿给两娃取的这个名,她原先也以为不好,但现在叫习惯了,两娃听着也喜欢,她如今并不怎么抗拒南南西西这样的名。 与陆夫人有同样想法改变观点的,现在陆家里头并不止陆夫人一个。 “过两天,孩子满月了。要确定大名了。我和囡囡她公公商量过,到时候,两家在这里,摆出长辈们挑拣的几个名字,让大家评一评。”陆司令说。 君爷想都没想:“这是肯定的,任着她取什么南南西西的名字,定是不行的。” 话说回来,陆司令并不了解为什么女儿非要给儿子女儿取名为南南西西。 “她哪有想过,她连字典都不翻,就因为她喜欢东子,觉得东子乖又好养,想自己孩子要学习东子。”君爷对妹妹这单纯天真到无法言喻的想法,真是没话说了。 陆司令边听边微笑地点头:“囡囡是大智若愚。” “行吧,她大智若愚,我看有多少长辈能支持她取的名。”君爷一口气和妹妹赌上。 陆夫人见着都懒得提醒儿子了,几次兄妹赌约,哪一次不是儿子在妹妹面前败下阵来。 蔓蔓见着老公回来,是已经夜晚十点钟了,赶忙先帮老公放了洗澡水和拿衣服。蒋衍有点酒气,也不敢亲老婆,等冲完凉再说。蔓蔓拿插头接上电吹风,给他吹着头发,免得着凉,问:“师哥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住?” “在你爸那里住,今晚喝了点酒。” 听到杜宇都喝酒了,必定是给伤心的,蔓蔓叹着气:“真不像话。”说的是杜宇的妈。 “没事,今晚和高大帅都商量好了。”蒋衍安慰老婆。 “高大帅?”蔓蔓讶异,怎么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耍宝的。 “他刚好路过门口,给遇上了。”蒋衍道。 “他能出什么主意?” 这个别说,高大帅真出了不少主意,蒋衍叹:“人家都说他家中富裕,富可敌国,我现在终于认识到是真实的。” “那么富有,还来当兵?”蔓蔓觉得这高大帅也是个奇人了。 并不是有钱,就能快乐的。蒋衍想起高大帅今晚说的这句至理名言。高大帅说他自己明白这个真理,是在五六岁的时候。看得出五六岁之前,这个家伙都不知道遭受过多少可怕的人生劫难。 想想,自己和老婆算是很幸福了,相比很多人家。蒋衍仰起脸,往媳妇嘴上亲了亲。 蔓蔓能从他口里感到一丝薄薄的酒气,但是不浓,带着芬芳的醉意。现在这股芳香扑鼻而来,含着诱人的果实。她张开口,让他侵了进来。不会儿,唇间的美味,搅得她和他都一阵头晕。 许久没有这般疼爱过她了,之前他都一直顾忌着。大掌枕着她的小头,在她齿间辗转,流连忘返。解了她衣服,轻轻地揉。她登时只觉整个身子酥软了般,软软地被他扶着平躺在床上,小嘴轻喘。 小两口紧贴着彼此,正火热。突听隔壁传来一点声音。蔓蔓惊醒了,推开他。蒋衍有点刹不住车,在她发鬓间摩擦了好一会儿,眯着惺忪的眼珠子,道:“怎么了?” 蔓蔓想老公这个半醉的模样真是慵懒又迷人,压着喘息说:“要是被初夏听见了,岂不惹得她伤心?” 这倒是没错的。会惹得初夏见景伤情。 蒋衍无奈,低下眼,只能捉着老婆的一只手把玩。蔓蔓睡在他旁边,知道近些天几家人的事情都多,可有一些事不得不说,道:“浩雪透露消息说,说许玉娥再婚了。” 或许这个消息蒋衍确实是不知道的,登时愣了下,眼睛眯紧,成条缝儿:“那我们真该替温叔恭喜她了。” 许玉娥结婚,想缠温世轩的机会理应为零。但蔓蔓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头枕着他的胸口说:“你说,她怎么能突然找到个伴儿,那么快那么顺利的结婚?你想想,不觉得这里面蹊跷吗?” 蒋衍伸出的指头捏捏她紧皱的鼻子:“我想这个问题,首先要去想的是温媛。比你更着急更操心的应该是温媛。然后,你想想,温媛会愿意将未来自己能得到的遗产,分给许玉娥吗?” 蒋大少说的话,正是点在了温媛心疼的肋骨上。 温媛早已觉得许玉娥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可能是冲着自己的那份财产来的。她心里提防着突然和母亲勾结在了一块的赵学军,去和赵学军第一次见面。未想到去了那里,许玉娥和赵学军,言明要她喊赵学军为继父。说明他们两个,已是之前瞒着她先去做了结婚登记了。 赵学军第一次招待温媛,不知为何是舍得花了大血本。他在一家北京有名的酒店里订了个包厢。温媛来到的时候,看到他个头挺高,穿西装打领带,剪着个新潮的头发,脸上皱纹并不多,年纪确实有,有点老板的派头,为此第一印象且不错。 “坐吧。”赵学军招呼她们母女坐下。 温媛看着母亲坐在赵学军身旁,突然发觉许玉娥并不难看。换了个发型的许玉娥,恐是去做了些美容和拉片,一张脸显得愈发年轻。加上一身得体的衣服,俨然有些阔太太的样了。她猜都猜得到,许玉娥有这样的变化,都是赵学军给教的。可温媛很不喜欢许玉娥这样的变化。在她印象里,母亲就应该是为子女省吃俭用的,这样抛头露面给自己花钱打扮,算什么妈。 许玉娥给她身上投过几个钱,温媛数都数的出来,更别提许玉娥是一分钱都没有挣,拿的都是温世轩的钱。 问题是她纵使不屑于许玉娥,对温世轩,却也没法回心转意。换做是个潇洒的儿女,离开父母自力更生,但她不是,她贪图父母的那份钱,让她始终没法脱身于这个泥沼。 赵学军打开菜单,先是问她想吃什么。 温媛就指里面贵的。许玉娥在旁见到也没有说话,平日里喜欢呱躁的她,今日一反常态,文文静静,在温媛看来更是陌生。 赵学军笑一笑,自己和许玉娥并不点菜,招了服务生,让厨房按照温媛点的去做。 温媛喝着上好的红茶,想着先发制人,问赵学军:“你和我妈结婚的事,我听说你还有个女儿,那么我这个姐姐她知道吗?” “我女儿,你是说嘉嘉吧。她很久才和我联系一次,我都没能来得及告诉她。但是,她向来不管我的,我也不管她。她不会反对我和你妈结婚的,这点你们两人可以放心。纵使她反对,要结婚的人是我不是她,她管不着。”赵学军道。 瞧赵学军这几句话,是要比温世轩有男子气概多了。温媛心底却是一声冷笑:不知道?真是不知道?有个继母要来瓜分自己老爸的遗产,如此重大的事情,她不信,那个叫嘉嘉的女孩能对此完全无动于衷。 “那我这个姐姐念书了没有?” 赵学军对于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的是自己女儿的情况,颇感奇怪,道:“嘉嘉念完高中就不读了。她想当模特儿。我听你妈说你是想当画家,这么说,你和嘉嘉且算是有点缘分了。画家也需要模特儿吧。” 想当模特儿的姐姐,岂不是更缺钱。温媛的心一再往上结冰。 许玉娥咳咳两声,打断他们两人关于嘉嘉的话题,对赵学军说:“媛媛是不大了解你。你要多和她说说你自己的事。” 赵学军点着头:“这没有问题。”对温媛温言和蔼地道:“我是开理发店的,这个你妈可能有和你说过。我学历不高,没有你和嘉嘉高,但那是因为我和你妈一样在那个年代没有的念书。如今你们条件好了,你妈说你爱念书要考大学,我听了都为你妈感到高兴,想要支持你。” “你喜欢我妈哪点?”温媛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些向自己示好的话。 “你妈温顺,是我见过的最温顺的女性,一下子就吸引了我。”赵学军说。 若赵学军说许玉娥别的还好,竟然说许玉娥温顺,温媛当即觉得是吃了一口苍蝇。温家里谁不知道,许玉娥是最不温顺的,对家里老公是又打又骂的。前段时间,才拿碗砸了前夫的脑袋。 赵学军这是被许玉娥骗了或是迷惑了丧失了理智什么的,温媛一时不好说。但她感觉到是瞬间抓回了母亲的把柄。要么是许玉娥单个人骗了赵学军,要么是赵学军和许玉娥两个人一块在她面前演戏。 无妨,她先听听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结婚后,接下来是打算去蜜月旅行吗?”她装作已经接受了他们两个结婚的事实,并且打算恭祝的样子。 果然,他们听到了她这句话后,本来有点紧张的表情一下子全化开了。 “我和你妈是想,但主要考虑到的,倒不是我那个理发店生意,而是听你妈说,你是过年后要参加美院的招生考试了。”赵学军朝她笑笑,“怎样,你都准备好了没有?” 温媛不怕对这个继父说,自己正缺钱用:“你肯定也有听我妈说了,我画画需要很多前期投资的,包括画笔画纸什么的。我爸现在手头都不阔绰了,要不,你支援一点?” 赵学军听到她这句要他出钱的话后,并无尴尬,说话更是从容稳定:“我听说你爸是开饭馆的,而且是开了几十家饭馆。叔叔我呢,只是一家小理发店老板,定是比不上你爸的。至于你爸和你说他自己手头不阔绰了,肯定是在欺骗你。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妈终究疼你疼过你爸,你妈想拿回你的监护权。以前,你妈是经济条件不行,才被迫把你让给你爸,现在你妈嫁给我后,一切条件都不同了。”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啊。温媛微笑,笑得愈发灿烂:“这个我没有什么意见的,主要还是看哪家能支持我多一点。” 赵学军听到她这么说后,与许玉娥互相看了看。 温媛喝着茶,突然决定,不把自己父亲背后有个很厉害的律师告诉他们。 周玉那天来到律师所,为温世轩打发走了那个痴心妄想要捞父亲钱的温媛后,她现在天天喝着温世轩的杏仁粥,心里安慰实在。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心里似乎是挂心起了这个男人,担心这个男人又是被自己女儿或是前妻给欺负了,生怕他不来和她说。 结果,温世轩不仅没有不和她说,而且主动来找她,这令她喜出望外。 温世轩径直上律师所来找她,之前也未有打电话联系,没想到她真的在,一只手慌慌张张掏出口袋里的律师函,递给她说:“周律师,怎么办?我,我那个以前的老婆,想拿回我女儿的监护权。” 周玉一边接律师函,一边看到了他指甲尖上残留的杏仁皮,登时愣住了。 【215】黄济儒的信 仔细瞧,指尖都像是磨损过,一两只指头甚至有凝固的血迹的模样。 周玉的心口宛如被什么刺了下,倒抽口凉气:是没想到这男人为别人做点事都这么认真,认真到她都感到愧疚。 说的也是,冬天里每天一大锅实材实料的杏仁粥,不像人家店铺里该掺水的,能容易做吗? 律师所里的人叫她是女魔头,这刻她认了,果断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错误。因为她早该知道,这男人对一点小事小工作都无比较真,从不懂的什么叫做敷衍或赖皮。 “你跟我进来。”周玉目光复杂地掠过温世轩的指头,走在前面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温世轩以为她盯自己的手是嫌自己的手脏,连忙把手放在裤子上抹两把,再跟在她后面。 周玉的办公室本来空间宽敞,但是因堆积了太多的资料,地上桌上柜子,堆的哪里都是,塞个人都挺困难的。她本是该让他到会客厅等着的,她也从不把客户接进自己形如垃圾堆的办公室里头,可不知怎的,直接让他进来看到了她这狼狈的一面。 刚推开门,温世轩就差点被只堆了材料的椅子绊到腿。仔细看,这椅子上的文件叠成了座山,而且,像小孩子初学叠积木一样,叠的扭扭歪歪的,随时像要倒塌的倾向。惊得他退一步,后面脚跟又踩到了条电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进了地雷区,放眼望过去,地上到处是地雷的警示标语。 这副壮观的景象,与周玉那身干净利落的打扮,形如一个天一个地,完全联系不起来。温世轩脑子瞬间懵了懵。 周玉见他都站住了脚不动,尴尬地咳一声:“你碰到或踩到什么东西不怕的,到时我来收拾。” 温世轩说:“你可以请人帮你收拾。” 周玉听到苦笑:“平常家务,我请人收拾还没有问题。可是这些文件什么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想法我的思路,没法帮我清理。” 虽然把东西整理得像个小孩子坐在玩具堆里,终究是个大律师啊。温世轩心里感慨地想,点着头,垫着脚尖小心翼翼避开一个个地雷,走到了她办公桌前待客的椅子。椅面上,与其它椅子一样,都堆了座小山文件。 周玉见到,匆忙地绕过桌子,要把文件挪开给他个位子坐。但是突然要把这些文件转到哪里,不至于和其它东西搅混,她一时找不到方向。 温世轩见她为难,本想和她说自己不用坐了,站着也行,可是这女人固执,非要给他腾个座位。他想着她这样抱着座小山转来转去会手酸的,替她拿了主意,眼见沙发扶手上还有个空位子,先拿了块纸板放在底下做垫子,然后接过她那座小山,放上去后再整理几下,不会儿,整座小山整齐稳当。 周玉看着他粗糙的手做着这些灵巧的动作,好像仙女在施魔法,不可思议。回想到他家里干净到纤尘不染,她抽了下嘴角:这男人在这方面有绝对的本事,能让所有女人都自愧不如。 温世轩忙完,拍拍手坐了下来。这时,周玉已经回归到办公桌后办公的状态,戴着眼镜,仔细阅读他拿来的律师函。上面标注的律师所和负责律师,是她听说过但并不是很熟悉,这足以说明许玉娥聘请的律师所,至少在律师界里声名很小。 在这个行业里做久了,周玉知道,不是所有的小律师小律师所,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往往,蚂蚁能咬死一头大象。尤其是对方觉得这场官司有助于打响自己的名气时,愿意赌一把的机率更大。律师界不是都干干净净的,因为律师都是人,律师也要过活,需要钱。为此她俨然可以揣测,许玉娥,不一定已经是对委托律师说了些什么内幕。包括蔓蔓是陆司令女儿的事,都很有可能变成对方有利的杀手锏。 如此推断来,避免上庭打官司,私下能和解最好。但是,这样对方会因此提出苛刻的条件。 见周玉这副默然的状态,俨然比之前他来找她说的那件合同案子严峻的多,温世轩心里忐忑,问:“周律师,你看?”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句,温先生,你觉得你对你的小女儿的监护权,有必要如此执着吗?”周玉其实明知道答案,还是想从温世轩口里再得到一次确认。 温世轩愣了下后,点头:“当然。她是我女儿。” “并不是所有大人都喜欢孩子。我这么说,或许有点残酷,但事实如此。因为儿女不听教育让父母绝望的人不是不存在的,而因此断绝父女关系的,也大有人在。社会上对此不是不能理解和接受。” “可她终究再错,都是我女儿,与我血脉相连。我没有理由放弃她,只要她活着。” 听到他的固执,周玉提提眼镜,不急不缓地拷问他:“你认为你有本事管束她不让她误入歧途,而不是继续纵容她让她走上不归之路?” 温世轩两只手搁在裤子上,好像个坐在课堂里的小学生面对老师的询问,然后很快原形毕露,老脸羞愧:“我,我会尽最大努力做好身为父亲的教育工作。” “你即使有决心,却也没有这个能力。”周玉帮他指出结论。 “但是——”温世轩急得磕磕巴巴,“如果我让她到她母亲那,那就是彻底学坏了。” “她本来就是坏了的。我不信她妈还能斗得过她。” 周玉这两句话,比他更了解温媛。温世轩登时哑口无言。 “当然,我这样说,并不是说让你把监护权就此给了对方。因为,他们既然想抢监护权,必定不是冲着监护权来。而是具有监护权和抚养孩子一方的人,总是能从另一方手里判得更多的抚养费。按照这个推论如果没有错的话,你前妻是冲着你的钱来的。接下来,他们必定是会以更多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名头,借你女儿的名义来向你要钱。” 温世轩愁起了眉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事想一劳永逸的方法,只有一个,你的钱,能正正当当处置掉。他们知道了从你这里没有什么可以获得的,自然知难而退。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不对?”周玉扶起眼镜笑一笑。 温世轩确实还没有大公无私到,将自己所有财产捐献给社会,而不给自己女儿留一分。如果他想给蔓蔓,一样说不过去的。首先温家里那群人必是誓不甘休。蔓蔓又不缺这点钱。他这样做是给蔓蔓添麻烦。 温世轩的脸拉长着,愁得像进了苦海。 周玉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自己肯定提不出什么好主意,因为他压根不会想害人的事情,只会想令自己吃亏的事。她将律师函纸压在了桌上,说:“这样吧,你先回去。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再通知你。” “谢谢,周律师。”温世轩站起来感恩戴德地说。他是十分真诚地感激这个唯独能救他于泥沼中的女人,甚至想将这女人供奉起来崇拜。 周玉却是突然说:“你不用再给我煮杏仁粥了。” 本是转身要走的温世轩听见这话,吃一惊,急急忙忙回身,问:“是不是觉得太甜了?还是太淡了?”她不收律师费,这是他唯一可以给她做的事,如果她都谢绝了让他给她做,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半途撤兵,留下他一个管他是死是活。 抬头,看见他焦切的一双眼睛,好像抓着她是抓了条救命草绳,周玉对客户这种表情不是没有见过。但说实话,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这个男人的双眼纯真无邪。她看着心里都疼惜,说:“这个天天让你煮,太麻烦了。” “不麻烦。”温世轩张口就说。 “我觉得麻烦!”周玉不知怎的,看到他这样一副对自己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就不高兴,说大了声音,唬得对方噤声后,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婉转了语气,“这样吧,不然,你就这段时间,帮我整理办公室,用来抵这律师费。” 温世轩本想开口说不好,她办公室里的东西他哪敢随便碰,碰坏了怎么办,但想到如果这样说,是不是会惹得她生气,连案子都不愿意收了。因此他默不吭声,算是接受了她这个条件。 如此约好,他从第二天开始,来她这里“上班”。 周玉看他走了后,摇头晃脑的,实际上没有想到他竟是会反驳都没有就同意了。低头再研究了下律师函,她想了会儿后,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陆君吗?我是表表姑,过年我们刚见过面的那个表表姑。” …… 南南和西西满月了。 长辈们没有在外头给两个孩子摆满月酒,是想为这两孩子平安着想,越低调越好。满月那天最大的一件事,是要给孩子们取大名。 谭母帮陆夫人在厨房里准备各种各样的水果和小吃,因为今晚可能来的客人比较多。两个母亲,早在初夏住院那会儿认识了且一见如故,因而谭母和陆夫人说话并不顾忌。 “两天了,杜宇有电话过来吗?”陆夫人问。 “一开始他打过许多,我和初夏都没有接,后来他可能觉得这样无济于事,没有再打来。”谭母道。 陆夫人见她眉间略显忧愁,舔舔嘴唇说:“你也别急。或许他是在想办法怎么支走他妈。我见杜宇这孩子向来挺好的,也很爱初夏,不可能会放弃初夏和刚出生的孩子。” “问题是我后来想想,以他那不灵光的脑袋瓜,说不定没有能支走他妈,反而被他妈给说服了。”谭母哎,长叹。 陆夫人经她这样一说,觉得杜宇那个孬样,确实有这种可能,于是跟着叹气:“若是你们像我家囡囡一样有个哥,就好了。你看当时囡囡的婆婆来闹,我也没有办法。虽然陆君的做法粗鲁了些,但最少吓得他们不敢再过来。” 君爷当时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蒋母的头浸到水里面。 谭母听完,干巴巴地笑了笑:君爷那做法,不是普通人能学得来的。君爷那是有底气,知道怎么做既能吓到蒋母又不会让蒋母有事。所以初夏纵使有个哥,照样没法解决问题。除非有个像君爷这样的。 “蔓蔓是好福气,算苦尽甘来。”谭母边说,边是想起女儿初夏曾和自己说过,一开始蔓蔓与自己哥见面时,君爷因为认不出蔓蔓,对蔓蔓也不怎样。如今君爷因着对蔓蔓的愧疚,是好到了不知道如何形容,恐怕对自己的妈自己的老婆,都没有这般。 对谭母说的这点,陆夫人没有二话:“别看他们两个经常争执,但是,陆君对囡囡是真的好。” “你们叫蔓蔓囡囡,是蔓蔓的本名吗?”谭母对这个问题挂念许久。 按理说,这陆家认回了女儿,是不是要给蔓蔓用回本来在陆家的名字。 “不是,囡囡是小名。”陆夫人摇摇头,“我们想,这孩子用蔓蔓这个名,已经用了许久,现在改了恐怕不好。至多是改回姓氏。” “可我见她现在还是叫温蔓。”谭母听陆夫人这一说,心想,莫非自己记错了。 “这事由他哥在办,具体,我和她爸,也都不清楚。”陆夫人说。 来到这里才两天,谭母已经感觉到,陆家不是陆司令在说话拍板,而是君爷在说话拍板。蔓蔓这个哥,也忒厉害些。 “夜晚,都有些什么人来?想好给孩子取什么样的大名没有?”谭母与陆夫人熟悉,问话因此问的直接。 “两孩子的爷爷奶奶,蔓蔓的爷爷,定是都来的。其余的,暂时未知。”陆夫人时常在家里,招呼来往客人多,习惯了,对于来宾,也就向来没有提前留意的念头。 谭母听问不出个所以然,又问:“蔓蔓和阿衍自己的想法呢?” “你说他们两个——”陆夫人“哦”,道,“囡囡,好像就喜欢南南西西这两个名。阿衍,向来是囡囡说什么,他没有什么意见的。” 谭母愣眨眼。 今晚,长辈要给孩子们命大名了。蒋衍知道昨晚上媳妇虽然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但媳妇心里肯定憋了股劲。他挠着头,试想如果媳妇今晚站出来坚持已见,自己又该怎么找理由去支持媳妇。毕竟,以媳妇那个之所以给孩子取名南南西西是为了完成世界版图这样幼稚的理由,说出来,怕只会惹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如此苦恼着走回家,经过大院门口,值班的门哨向他敬个礼,说:“蒋中校,有你的信。” “我的信?”蒋衍想,自己的信从来都是收寄在单位的,要么,也是寄到他的新房,极少人知道他是住在了他岳父岳母这边。 蒋衍接过信后,见是个普通的米黄色信封,寄信人名字都没有标注,只草草写了个邮编。 “对了。”见他要走,门哨又急急追来,“这里还有一封信,同时刚到的,是给陆上校的,你帮着一起带上去吧。” 意思说君爷今天提早回家,已经在楼上了。蒋衍当然乐意帮大舅子带信,接过信一看,一样是个普通的米黄色信封,寄信人名字都没有标注,只草草写了个邮编,与自己手里的那封信规格几乎是一模一样。 蒋衍拿着这两封像是一个人寄出来的信,往楼上走。边走,边琢磨这信封上的字迹,很是熟眼。紧接,他是迫不及待地先撕开了自己那封信的口子。从里面掉出一张简洁的信纸。寄信人开头启:外甥阿衍。 “哎,我就知道是姐夫回来了。”陆欢站在楼梯口喊他,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蒋衍的心头却是被惊了一跳,急急忙忙是把刚打开来才看到开头的信塞回信封里头,接着,是把两封信,都放进了口袋里。 径直来到陆家,见屋子里面的人已经很多了,有没有吃过晚饭不知道。反正这么多人,以陆家这么狭窄的屋子,肯定招待不下所有人吃饭。每个人,纵使没有吃饭的,也只好饿着肚子。即使饿着肚子,大家都掩盖不住兴奋,目光烁烁地望着中间的两个小娃。 蒋衍吃惊的是,这屋里现在不止他两个娃和初夏的娃,还来了另一个娃。 抱着男娃的妇女看起来挺面生的,蒋衍看不出是自己和老婆认识的。陆欢偷偷在他耳边报料:是我们同一院子里林老将军的长孙,比南南西西大一天,叫北北。 林家媳妇之所以将自己孩子北北抱过来凑热闹,原因很简单,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蔓蔓这两个孩子刚好叫南南和西西,而且今晚这些长辈们不知怎的想给南南和西西改名。 小北北被妈妈抱到了和自己一样取名为东南西北的两娃娃旁边,稀奇地睁开了眼皮,滚动起小眼珠子。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小娃北北并不排斥与另外两个娃南南和西西接触。 林家媳妇对此直叹惊奇:“我家北北很怕生的。让他和谁接近,只要是第一次接近的,都不喜欢。上回我姐抱她的孩子过来,他一见到就哭,哭的忒厉害。我们都说他独占欲很强。” 别人听到她这么说,问她:你姐姐家的孩子长得什么样? 林家媳妇倒也老实,坦诚:我姐的孩子长得也好看,但是,确实没有这两个娃漂亮。 南南和西西现在是著名的双胞胎明星,因为一个长得太帅一个长得太漂亮,可谓是男女老少通杀,连刚出生的娃都可以征服。 不过,小北北躺在双胞胎旁边,比较起来,貌相并不逊色。比起儒雅绅士的西西,略显英武,两个男娃是各有千秋。 “你们觉不觉得这两个娃在一块,是郎才女貌。”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看过去,本来个个都觉得,太过漂亮的南南,好像只有自己的哥能配得上。如今小北北一来,凭着与小西西不分仲伯的相貌,配起小南南,挺相称的。 林家媳妇一听,越看几个孩子是越欣喜:“是啊。我家北北,和其她女娃配一块,也是配不好的。好像今天和陆家这两个孩子,特别有缘分。” 站在一边抱着自己儿子的初夏一听,额头爆黑线:这像什么话,是打算抢她的未来儿媳吗。 很快,本来躺在母亲怀里很是舒服昏昏欲睡的杜儒霖,被母亲怒气冲冲地搁到了小床上,被迫与自己突然降临的情敌小北面对面。 林家媳妇对初夏这个举动也是很震惊:这,这是—— “不好意思,南南呢,和我家儒霖呢,本来就是配一块的。这是我和南南她妈在生两个孩子之前都约好了的。”初夏笑得一排牙都像露出牙齿的虎鲨,刺得林家媳妇一阵闭眼。 蔓蔓陪着自己的妈端着水果出来招待客人时,正好看见了自己女儿惹的桃花债,一身汗。 不仅两个未来婆婆要干起架来,两个躺在小床上的男娃,明显也是互相看不惯眼,手脚挥舞,小脸蛋愤怒地皱着,随时要哇一声大哭。 众人纷纷退到外圈。陆欢见着情况不妙,赶紧招呼自己兄弟姚子宝,先把自己那对可爱的小外甥和外甥女抢救出来。哪知道,见到小南南被抱走的两个男娃,蓦地同时爆出了哭嚎。 哇哇哇,一声声干嚎,哭的可大声可用力了。两个妈哄不住。婆婆上阵,也都哄不住。 见事态进一步恶化,陆欢立马将小西西塞进了姐夫蒋大少怀里,跑进书房搬救火神队:“哥,哥,洪水决堤了。” 君爷猛地拉开门,是被小孩的哭声弄得心烦了,而且知道两娃这样哭必定是那些长舌妇怂恿出来的。他一路走,一路冷冰冰的目光,先是打量那群围观的妇女。林家媳妇和初夏接到他的眼神,都不禁往后退。最终,冰山庞大的影子罩在了两个小娃的头顶上。 在旁人的眼里,君爷俯瞰娃娃的神态,就好比一只食肉恐龙,审视眼皮底下的猎物准备一口吞下去。再怎么敢折腾的娃,见到想要吃自己的食肉恐龙,谁还敢哭? 孩子的哭声刹然而止。 近旁的大人们,却和孩子一样快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君爷冷丁丁地俯瞰了圈两张小娃惊恐的脸后,发话了:“哭什么哭?女孩子最讨厌掉眼泪的男子汉!” 全场一阵爆冷:北方是呼呼地吹,零下几度,因君爷的这句冷笑话。 在这冷场中,也只有小西西和小南南这对无所畏惧的小腹黑能笑得出来。小西西咯咯咯笑了一阵,连忙被小舅子陆欢捂住小嘴。小南南“咯”只笑了一声,却是已经异常清晰。 两个被君爷给喝了的小男娃,听到被小南南取笑,别提有多委屈了。一个个瘪着小嘴,眼角噙着泪花的样子,使劲儿闭着唇不能哭。 林家媳妇和初夏赶紧各自抱起自己的娃。深深感觉到,君爷这一喝,两娃瞬间能长大了十几二十岁。陆家的教育果然不得不得了。 小南南有这样一个舅舅,想勾引小南南的男娃,都得再三考虑自己的能力了。 蔓蔓躲在人群后面,瞅到她哥趾高气扬的样子,哎,叹声气。想来她两个小娃,能一出生就变成小腹黑,与她哥从她怀孕开始监视两个娃,也不无关系。 蒋衍一副心事,都在口袋里的信上面。他想找个时间,先把大舅子的信还给君爷。然而是赶不上时间了。 众人挪开了位置,本来在书房里躲着的几个长辈,依次走了出来。蔓蔓刚一直在厨房陪母亲忙,都没有留意。现在见一排老人出来,才发现,里面不仅有自己的公公和爷爷,且有德高望重的林老夫妇,以及姚老头必不可少的身影。赵夫人一样来了。 想必,这些老辈的,在书房里已是先自己议论了一通。甚至由林老夫人亲自动笔,用正楷写下了众人讨论出的第一轮孩子大名。现在,十几条写着孩子大名的红幅,整齐呈列在桌上,给大家过目。 蔓蔓垫着脚尖,与老公挨着一块看,见上面自己孩子的名字,可供选择的有:韬、翔、谦、淳…… 五花八门,光是这样一溜子看过去,没有个规律,看不出简单汉字底下的玄机,不知道这些长辈怎么拟出这些名字的。但是蔓蔓也聪明,不会去问。要是问了以后,人家长辈说了一大罗,拿什么五行德行来和她讲道理,她南南西西两个名字定是要吃亏的。 事态迫在眉睫了,蒋衍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一狠劲,拿出了黄济儒写给他,而他在刚才才收到的信。 见老公像拿法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封信来,蔓蔓当然伸长了脑瓜凑近去看。 信纸上一排秀挺的钢笔字迹,端正之间,不减潇洒,自创的笔锋,充满天地之间的豪气。蔓蔓从未见过如此有特质的字体,感觉对方至少是个书画大师,要知道,能一下子把她眼球吸住的艺术大师绝对是不会多。 再见信上开头是:外甥阿衍。 她心头登时一股激动,这不正是老公最仰慕的舅舅黄济儒那个神人。 黄济儒接下来在信中表述的内容,蒋衍是直接走到了前面,预备当着所有里外长辈念了出来。 “你说你舅舅给你来信了?”蒋父乍闻这个消息,喜出望外,“什么时候来的信?你怎么不早说?” “刚刚我回家时才收到。”蒋衍都不知如何形容这信来的诡异,黄济儒把这个信到达的时间,也掐的太紧了。 几个长辈听到他这话,一时,都是对黄济儒肃然起敬的面色。黄济儒是个神人,似乎在今天,又有了应证。 “他在里面说了些什么?”陆老头主动问起。看得出,他对黄济儒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与寄望。 见厅里所有人望向了自己,蒋衍沉稳地举起手中的信,开始念。 外甥阿衍:我相信信到你手中时,刚好你们正面临最终决定的迷惑。其实答案早已在眼前,只是迷惑,时时刻刻都摆在我们心中。想解除迷惑,我们身为打战的将士,都十分了解,迷惑之所以会产生,只是由于太多的顾虑与犹豫。在这点上,我相信你媳妇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在你给我写的信中介绍,她给孩子取名是自然天成,并无参照杂物,是心无旁念的名字,我觉得甚好。 若你们非要问我想法,我提议,男孩取名为西,意为惜金,补东方之缺。女孩取名为南,意为楠木,补北方之火。两娃为一胎所生,性别已是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并无缺憾。我推算了下,唯独,大概是太过圆满,那日他们出生,土气过剩,因而取东南西北压中土,正好。 此类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推算演绎,但我想,不需我说,你媳妇给你两孩子取的名,已经是正好。天地万象,无过于最自然的东西最好。 你信中说你媳妇名为蔓。蔓是长在杂草间,最自然不过的一种植物,它坚毅,它强韧,而且,它贵在坚持自我之余不忘顺其自然,它蜿蜒,可生长在地表,又可以攀沿向上。与我给你取的名衍字,有同工异曲之妙。 所以说,一切自然就好。 黄济儒的这封信虽不长,却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大家看黄济儒寄出信件的日期,是早在两孩子出生前一个月,更觉其中大师的厉害。再没有人,敢说蔓蔓取的这两个名字有哪一点不好。 “囡囡是大智若愚啊。” 听到几个长辈接二连三对此事的评价,陆司令想笑不敢笑,当着大儿子的面背过身。 君爷心中的感觉,更是无以形容,眼见自己妹妹得意成那个样。 眼见事情搞定了,蒋衍松口气后,私底下叫了大舅子,将黄济儒的另一封信交给他。 君爷一翻,先看寄信邮戳,竟是前几天寄信人才寄出来的。他疑惑地看了下妹婿。 “信封上的字迹和我舅舅的一样。”蒋衍道。 君爷稍微一想,走进了自己房间,锁上门,再把黄济儒的信拆开。一样简单的信纸,不俗的字迹,寥寥几笔字,却能令人怵目惊心。 只见信纸开头写着:对陆君这个大名,第一次听说,是从一个女人的口里,她姓古—— 【216】预言 “陆科在吗?”姚子业推开办公室门之前,问徐美琳。 “在呢。一个人在里面呆许久了。”徐美琳应着。在她看来,今天的君爷有些不似于平常。一个人呆着不说,也不想见人。 姚子业边敲门,边想:他这不会是被昨晚上孩子取大名的事输给蔓蔓给打击的吧。 “你来了。”见到他进来的君爷,倒也不排斥。 姚子业坐到他前面,打量出他面孔有一丝憔悴,说:“昨晚上我没能去你家,后来回来听宝儿说了些概况,怎么说来着?” “你姥姥怎么样?”君爷没有急着回答,反问他。 昨晚,姚爷的姥姥突然在家里高血压,听到娘家里报来的情况之后,姚夫人急急忙忙带着当医生的儿子赶回娘家看望老人家,因此一起是错失了昨晚两孩子的命名大会。 “我在家里给她弄了些降压药,没有去医院,后来血压降下来了。老人家主要还是年纪大,天气骤然变化身体适应不了。”姚爷因被岔开的话题答到这儿,追着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这是和囡囡置气。这样的话,就显得她不是小孩子脾气你是小孩子脾气了。” 君爷像是觉得他这话很可笑似的,怨气地瞪了眼他:“我是小孩子脾气?她是大人脾气?就凭她给两孩子取的名,若不是有个大师给她圆谎,她自己都说不出理由。” 在姚爷听来:瞧吧,这还说是没有赌气? 本是竖起了指头打算摇着教训他的姚爷,却突然见他将一张纸扔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什么?”拿起这张甚至有点发着草黄色的廉价信纸,姚爷疑惑重重地边浏览上面的字边听他说。 “昨晚上我收到的信。据阿衍说,信封上的字迹是他舅舅黄济儒的。” “黄济儒给你写信?我记得你不认得他,他应该也不认得你吧。”姚爷惊诧地捏着信纸,而信纸上短短的一句话,他不用两秒钟已经扫完了,看到整封信末尾最后一个字“古”,然后来个破折号没有了下文,让他简直想拿个放大镜学着福尔摩斯仔细研究白纸底下的玄机。 “哎。”见他像是尝试想用水来抹湿信纸看下面是不是隐藏字迹,君爷连忙先打断他这动作,“我找人借机器探查过了,正常的普通信纸,普通的钢笔字写的字,没有什么化学反应。” 姚爷听完他这句,指头打起了信纸:“那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写了一句话?这个姓古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你都没有看完整封信。”君爷不急不慢地说。 姚爷再往下探,终于看到了信的右下角,一般来说会有写信人的名字和写信日期。但是,这封信明显规格上完全不像信,开头都没有注明是写给谁的“谁谁谁:”,因此,右下角只有日期没有写信人名字,倒是与这莫名其妙的开头有些前呼后应。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姚爷的瞳仁一缩,锁定了那奇怪的日期。 “怎样?”君爷问,声音里压着一种微妙的情绪,仔细听,若像炭火堆里闪闪跃现的火星。 “我记得这个‘一九’年,当时,你应该是还没有出生吧。” “是,你说的没错,我当时是还没有出生。” “而他这么写的意思是,他在你还没有出生前,说已经听过你的大名。”姚爷漂亮的指头抹了几抹下巴颌,深觉自己有福尔摩斯的潜质了,在这样持续猜谜底下去,“这只能充分说明了,如果他听说的不是与你同名同姓的人,他既然是指定寄信给你,应该不会是同名同姓的缘故,而是他笃定确定是你这个人的,那么,他能从那个女人口里在你出生之前得知你的名字,只能是你爷爷告诉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告诉他。我猜的没有错吧。你的名字是你爷爷取的?” 君爷的大名,早在君爷出生之前,因为是陆家大孙子的名字,早已被长辈们私底下决定好了。因此姚爷的推断正是他所想的,百分之九十九一百可以肯定,这个黄济儒所说的姓古的女人,与他爷爷、姚爷爷等是认识的。 “这样他等于是给我们提供了线索,我们可以去问我们爷爷有没有这回事。”姚爷这般提议,却是被君爷一个摆手拒绝了,为此姚爷疑问,“为什么?” “我们至今没有从哪个老人家口里听说过这个女人,哪个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要么,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作为陈年旧事,而且是可能挺机密的陈年旧事,老人家有想把这机密都带进棺材里的机密。这样我们去问老人家,老人家会告诉我们吗?不会!况且,黄济儒既然写了这信来,八成这女人还没有死。既然是没有死,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不是不知道近些年来那些老头的活动迹象,但是,依然从没有过听说过这个古姓,更别说一个陌生女人的出现,这足以说明哪怕你爷爷我爷爷,都是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生是死,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我们去问了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 姚爷闻之有理,轻呼口气,啪,将信纸拍回桌子上,身体往后靠到办公沙发椅里头,一只好看的手指顶着皱紧的额眉:“既然路都封死了。难道,我们要去找黄济儒本人问个清楚?我听说,他现在在五台山。或许五台山上,也有些什么秘密装着。” “他写这样一封信写这样一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相信他这么写不是为了勾引我们去五台山和他对话。毕竟据我们了解,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极不喜欢有人上门去找他的人。” 也就是说,哪怕黄济儒本人和五台山上某些人知道些什么,都会守口如瓶,并且会躲着他们,让他们找不到人。别说,以黄济儒那个神人本事,真能办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事。 “竟然都是这样了。他写这封类似无头苍蝇的信给你,是想怎么样?” “不是都是无头苍蝇的。”君爷指头轻轻敲打着信纸,“照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以他能稍微预知点未来的所谓玄学来说,他冒险寄这样一封信给我,肯定是想提前告诉我点什么。比如,这个女人要出问题了,而这个问题或许我能解决。” 姚爷的眉头没有为此舒展开,而是越皱越紧:“你意思是说这个女人病了或伤了,要死了,而或许你能救她?黄济儒就是这个意思?” 君爷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这等于自己的想法是暗中默认了姚爷的想法。 “我觉得这真是够可笑的。这个女人哪怕真在哪里快死了,她都不出现,你怎么救她?”姚爷露出一个特别为难特别可笑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地下结论,“我们只能守株待兔,等着她自己出现。” “好像只能是这样,虽然还有另一条线索,可惜那个人自己也忘了。不过,这让我们守株待兔,或许能有个目标有个地点。” 姚爷听到他这话,仔细想了会儿后,脑海里像被触电似的想起个人,讶异:“你不会是说那个——” 君爷点点头:“她在我掌心上写的笔画,我现在凑起来想,确实很像个古字,至少笔画数是没有错的。” 如果君爷猜的没有错,范淑霞自己能想起来最好了。但是,人体的大脑,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到如今,医学界都还没有办法彻底了解。范淑霞的失忆症,对任何医学家来说,都是毫无对策。 姚爷很无奈地举起两只手,来表示,关于此事,已经毫无探讨猜测下去的必要了。因为,路全被封死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等待黄济儒所预告的事情发生。幸好,他们早锻炼出了非常沉稳的性子,在这件事上不会急,急的话,说不定会惊动对方,打草惊蛇。姚爷接下来问起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相对来说是迫在眉睫:“我听说周玉找你了。” “是。” “她找你做什么?我知道,她现在和温世轩都有联系。”姚爷必须为自己介绍的人负点责任,于是一本正经地询问。 对此君爷像是有意夸他一把,说:“我这个表表姑的确是个强悍的人。不会做饭,不会炒菜,家务活也是一团糟,办公室像垃圾堆,现在只好请个男人给她收拾,支付的劳务费来抵那男人的律师咨询费。听说在这之前,还让那个男人给她天天熬杏仁粥。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女人钓马子?” 姚爷笑着,不知如何形容地干笑。说真的,他压根没有想到周玉会对温世轩提出这么一些奇怪的要求。周玉好歹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可周玉对温世轩做的事,就好像是个充满稚气和任性的小孩子。 “是有点像钓马子。”女人专家姚爷都做了肯定的结论。 君爷接着说:“好在我这个表表姑,做案子的理智还在,终究是个聪明的人。她打电话来找我,说问我,是不是早防着对方来一手要和我们家抢囡囡。” “这个她猜,都猜得到的。”姚爷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她都问了,你怎么答的?” “我说如果她能把这官司一口气打下来,也算是帮了我们陆家大忙。” 姚爷听到他这个说法,感到一丝出乎意料,浮现了诧异。按理君爷这么傲的人,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何况是周玉而已。不选择周玉,陆家有的是其他律师人选。 “没必要吧。既然我们都选了她。”君爷说。 看来君爷是绝对要拿住周玉这颗棋子了。姚爷思索着,敲着扶手。 “说起来,高大帅在我这里失踪一天了,杜宇的事你知道吗?”君爷想起初夏天天在他们家里吃饭,活像小鸡啄米似的,让他看得浑身极不舒服胃口大掉,巴不得这女人赶紧走。 姚爷挑了挑眉:“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高大帅去做什么了?” 高大帅是为了帮杜宇两肋插刀,去做“家贼”了。当时三更半夜的,他拿了杜宇的钥匙,杜宇给他在楼道口望风。论这种秘密潜入家居事做“贼”的事情,杜宇那个粗手粗脚肯定是做不了的,只好策动高大帅这种特种兵出马。这也是他们两人和蒋大少商议之后定下来的计划。为此,高大帅想到了那个出了主意的蒋大少,现在是在家抱起了老婆睡觉,哪像他现在需要陪杜宇在这半夜里艰苦作战,心里不禁骂起了蒋衍这个阴险狡诈的小子,拉他下水自己却逃之夭夭。 蒋衍倒不是不够兄弟义气,只是人太多不好行事。而且,他们本想趁杜母带孩子出去时白天动手的,这样,蒋衍也能帮上点忙。结果,等了许久观察了许久,发觉杜母和杜爽都不是一同出去的,原因就是,杜母没有杜家的钥匙。 蹑手蹑脚进了杜家的客厅,没有动静,高大帅把卡留在了电视柜上,然后撤出来,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钟,根本惊动不到任何人。接下来,就等杜母上套了。 要杜母上套并不难,因为杜母早就将杜宇走之前留下的那几百块花光了,正愁着每天在杜家里四处翻找钱。可惜谭母和初夏走的时候,肯定是要把最重要的银行卡和现金等重要财物带走。杜母翻不到钱,恼羞成怒时,甚至有了把杜家里一些家具电器倒卖换钱的打算。反正,她死认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儿子出的钱。 在这个时候,杜爽将电视柜上发现的银行卡拿到她面前,杜母腾地站起来,喜出望外:银行卡?信用卡? 别看杜母好像常年住在老家,对于与钱有关的这些东西,倒是绝对不会陌生的。 “你在哪里发现的?”杜母摸着大孙子的脑袋瓜问,直夸大孙子聪明。 杜爽指着高大帅搁卡的那个电视柜。 杜母想,自己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莫非自己是老花眼了。急忙走过去,再仔仔细细搜找,最终,被她在电视柜底下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了几个数字,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银行密码。或许这张卡是新开不久的,所以怕忘了密码,主人给记下的。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接下来,杜母将杜爽留在家里,急急忙忙去找银行取款机取钱了。 找到小区内有银联标志的取款机,把卡插进去,按了密码没有错之后,杜母心中暗喜。再根据操作查询,卡内竟是有几十万这样的大数目。杜母兴奋地吞起了唾沫,擦擦手,立马先取出了五千块的上限。 另一方面,杜宇通过这张银行卡连接的网上银行,看到了杜母的取现记录,知道了自己母亲果真是贪钱,以致一下就上钩了。 “兄弟,怎样?”高大帅按着他肩膀问。 杜宇的表情不知道如何形容,当他第二天,发现杜母又从取款机取了五千块,并且开始在各处划卡消费,恐怕是要一口气将这张银行卡里的钱全部花掉。如此贪得无厌的行为,杜宇都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妈。 记忆中,他妈在家里都是省吃俭用的,勤俭的要命。他那时候和家里兄弟姐妹们上学时背的书包,还都是杜母自己拿没用的布料缝的。是杜母的性情变了吗?还是说杜母本来就如此,对自己的钱不舍得花,花其他人的钱却特别的贪婪和爽快。事实明显是后者,杜母出老家到他这里来,肯定是有带钱过来备不时之需用的。可杜母不用,就要用他的。他自从生意有了起色之后,明明每个月寄回老家给父母的钱,不会少于一万以上。他爸妈在老家花,开销又不大,每月一万是绰绰有余的数字。 父母养孩子是为了什么。或者是说杜母养他是为了什么。杜宇想到这个如今显而易见的答案,伤心的要死。 “喂,她再这样花下去,几十万真的都没了!”高大帅越过他肩膀,都能看到银行账户上惊人的数字锐减趋势,摇着他肩膀提醒他,“你这里有部分钱,还是向人借的吧?” 杜宇深深地吸口气后,拨了谭母的电话。关于杜宇这个决定的事,蒋衍已经先和谭母私下打过招呼了。谭母倒是没有想到女婿会做到这个地步。但退一步想,如果这几十万,能让事情解决,不是件坏事。到底,钱还能再赚。 杜母在大商场给大孙子杜爽买了衣服和文具,一共花掉了十万块左右的数目。这个数目她看着都没有感觉,因为不是拿现金,用卡划一划,东西就到手了。这种花钱的感觉实在太爽太奇妙了,完全感觉不到钱的流失。再说都是她儿子的钱,她花起来更是半点心疼或是愧疚。不止如此,她还认定了她没来之前,杜宇他们都是这样消费的。想到杜宇他们在这里大脚花钱享受清福,自己窝在穷乡僻壤有钱也没处花,杜母对儿子更怒,绝不会去想杜宇一家在这大城市里生活要承受的巨大工作压力和高昂的物价水平。 拎着东西爬上楼梯,到了杜宇的家门口,见大孙子杜爽在门口站着。 “怎么了,爽儿?”杜母问。 “那个打了奶奶你的人回来了。”杜爽对谭母有些畏惧的,在于谭母敢打杜母的脸。 听说是那个离家出走的亲家母回来了,杜母不高兴:“她来做什么?不是怂恿她女儿离开我儿子走了吗?竟然还有脸回来我儿子的家!”进到屋子里,她率先将东西嘭重重放到桌子上。 弯腰像是在电视柜上摸索东西的谭母回过头来,看见她发脾气的样子,倒是没有先对上脾气,而是先焦急地问:“你没有看见在这张桌上放的一张银行卡?” 原来回来是为了找那张几十万的银行卡来了。杜母冷哼哼地说:“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那都是我儿子的钱。” “什么你儿子的钱?那是我的钱!”谭母道。 “你的钱?”杜母怒眉,“你别以为你女儿生了个儿子能怎么样?我告诉你,我杜家里面孙子多着呢,不缺你女儿这一个。你们母女俩倒是够厚颜无耻的,拿着我儿子的钱四处炫耀,大花特花。” “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谭母焦急地跺脚,“那张银行卡上的四十五万,都是我和我老公大半辈子的积蓄,以及和亲戚朋友借的部分钱。” 杜母反正不信:“得了吧,你扯吧。明明我儿子的卡,怎么他的卡就能变成你的钱了。” “你说是你儿子的卡,这么说是你拿了那张银行卡?”谭母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杜母倒也不怕把那张银行卡拿出来,于是她真的拿了出来:“瞧着吧,这会是你的卡?” 谭母见到正是那张卡,冷笑起来:“这还真是我的卡,怎么,不信,要不要去银行柜台确认卡的持有人是谁?” 杜母听她敢把去银行对质的话都说了出来了,一惊:“这,这真的是你的卡?” “这不仅是我的卡,这里面的钱,当然也都是我和我老公的。”谭母说到这,望向了桌子上摆着的她买来的东西,说,“你不会是拿了我的钱买了东西吧?” 杜母这时已经开始额头冒汗了,没有了之前的风轻云淡:“这有什么?不就一二十万的数目。我让杜宇回来,还给你就是了。他赚多少钱,你知道的。” 谭母听到她这话,大笑三声:“钱?!” “怎么?你以为他还不了你吗!”杜母对着她叫,底气禀的十足,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对自己见死不救的。 “你现在犯的可是盗窃罪,我要报案。”谭母不急不忙地吐出一句,转身要走。 杜母慌了,上前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都说让杜宇还你钱了。” “这关钱什么事?你现在是做小偷,是盗犯。我不能让你在这社会上行恶下去,你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谭母笑嘻嘻拨开她的手,“你不是想留在北京吗?这正好,你在北京的监狱里呆着,我相信这次谁也带不走谁也赶不走你了。” 杜母看到谭母这个完全不在乎钱只要她栽的表情,知道这下完了,彻底完了。刚好铁门一开,杜宇走了进来。 “杜宇!”杜母走过去抱住儿子的大腿,直哭,“快,把钱还给那个女人,再和说多些好话,不然她要拿我去坐监狱了。” “怎么回事,妈,你好好说。”杜宇一边像是安慰杜母,一边却是连扶起杜母的意思都没有。他是认为,他妈是该好好忏悔了。 杜母这时候还在努力为自己找借口:“我不知道这是她的卡。” “你会不知道那是我的卡?”谭母一听她这话,冷声插了进来,“我那张银行卡后面,有我的名字。” 杜母愣住,她当时看到了,但是没有留意,想着就是儿子的卡,道:“我,我不识字。” “你不识字?你不识字,总能认出你儿子的名字吧。既然你在购物单上签的都是你儿子的名字。”谭母一翻她的购物袋,取出里面的购物小票上残留的铁的证据。 杜母想狡辩都找不出词儿,只好又缠住儿子:“你,你赶紧先把钱还她。还了钱一切好商量。” “妈,你总共花了人家多少钱?”杜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她。 “大概,大概有二三十万吧。”杜母一面自己都感觉到这数字有些大而冷汗淋漓,一面又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说,“你不是赚很多吗?二三十万不在话下,赶紧还她。” 谭母在这时候又插了进来:“别说了,这二三十万不止是钱的问题,还有做人道德的问题,你们谁都不用拦我,我要报警。” 看谭母提起了话筒拨号,杜母终于知道害怕了,跑过去朝谭母跪了下来:“行吧,都是我错,都是我错。你想怎么样你说,只要你不报警!” “你不是想留北京吗?这样正好。” “不,我不想留在北京的,其实我想老家,我在老家一直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北京,北京乌烟瘴气的,灰尘又多。”杜母使劲儿数起了北京的种种坏处,直把北京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一个城市。 “你回老家?你别笑死我了吧。瞧你给你大孙子买的东西,不是都要留北京用的吗?你看,你都给你大孙子拿了什么英语培训班的资料。”谭母挑拨她的购物袋口子,一件件拿出来挑着刺。 “不,那是我给儒霖准备的。这些东西,我都是给我最爱的小孙子儒霖准备的。”杜母立马全改了口。 在一旁看着的杜爽垂下了脑瓜。 “当真?”谭母问。 “当真!”杜母点头。 “好吧,既然都是给我小外孙子的,我想,也就不好意思报这个警了。可总得让我看到多点诚意吧。比如,你们好像把我女儿的床都给占了,把我女儿的东西全给翻了。”谭母指着家里早已被杜母翻得一团乱的柜子抽屉,“这些,你都没有经过我女儿的允许,同样是盗窃罪。” 杜母咬咬牙:“行,我走,我下午就带爽儿坐火车走。” 杜宇与谭母对看一眼,为了以防夜长梦多,杜宇扶起杜母:“妈,你收拾下行李,带爽儿,我带你们去火车站。” 杜母起身时,狠狠地瞪他:“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见你妈你侄子被人欺负都做不了任何事!” “妈,是你做错事在先,现在是对方先忍让了,难道,你还以为你儿子能神通广大到包庇你犯罪事实。哪怕是国家领导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你儿子能做?” 杜母被他这句话搪塞到哑口,一脸灰败地带着大孙子进屋去收拾行李。 下午送走杜母和杜爽后,杜宇立马上蔓蔓家来接老婆和孩子了。他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跑上楼梯,到楼梯口一见,许多人站在门口像是在等着他。他浑然出了一身汗,看着围观的众人。 “你心情不错?”君爷双手抱着胸,倚在陆家门口对着他说。 杜宇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爷,战战兢兢地答:“还好。” “都哼小曲了,还能不好?”君爷嘴角弧度弯了下,像是笑了下,说。 这君阎罗笑起来是超级恐怖的事情,杜宇见了只想讨饶:“这,我心里是高兴,是不是声音太大影响你们休息?” “不会,你高兴我们也高兴。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杜宇哪敢说知道。 “你老婆再在我们这里吃下去,我们这里都要被人指责为非洲难民营了。” 啊?杜宇惊飞半条魂,他老婆太能吃,将陆家给吃穷了? “陆君!”听到大儿子这话,陆夫人教育似地拿目光刮刮大儿子,又对杜宇说,“别听他瞎说。他意思是,你不在,初夏吃不好睡不稳的,你赶紧去看她吧。” 听到老婆挂心自己茶饭不思,杜宇这心头给感动的,直冲进屋里拥抱老婆和孩子。蔓蔓给他们腾出见面的空间,看到谭母随后出现在楼梯,上前问:“阿姨,是怎么回事?” 谭母拉住她的手,微笑地与她说起整件事经过,蔓蔓才知道自己老公说帮她师哥出了个主意是这么回事。说到最后,谭母依旧感慨:“杜宇的心终究是软的。他妈上火车时,他往他妈手里塞了笔钱,真是给他侄子买了身新衣服再送他们走。” 蔓蔓却是对这种事早已看的很开了:“那是他的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想,若不是他妈生下他,他也不能和初夏在一块。” 谭母望着她这幅从容的样子,是越看越喜欢。抓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时,说:“对了,我搭你师哥的车在路上,看到你温爸了。” “你说我爸?” “是啊,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还挺漂亮的,从一间律师事务所出来。杜宇说那是你给你爸找的律师,我夸这律师长的年轻漂亮。杜宇笑说那律师有四十好几了,蔓蔓,是真的?” 看到谭母对自己挤眼睛,蔓蔓登时是愣了会儿。 谭母贴近她耳边说:你这不是给你爸找对象吗? 【217】初恋情人 晚上,蒋衍走进房里时,见媳妇蔓蔓对着自己儿子女儿嘴里哼哼的,不知道是哼些什么。他走近些,听见了她嘴里念的是三只小板凳的故事。于是他觉得好笑,这么小的孩子能听得懂故事?可当他望回摇篮里的两个小娃时,两个小娃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像是一副很专注的神情在听。 不会儿,小西西先发现了他站在母亲身后,朝他小嘴张开吐了串泡泡,有点意思说爸爸不厚道搞窃听。 “阿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蔓蔓边拿帕子抹抹儿子嘴角边的奶泡,边头也不回地跟着儿子指责他不厚道。 蒋衍绕到孩子摇篮的另一边,伸出指头轻弹儿子的小脸蛋:你这小子,揭露你老爸的窃听踪迹,不也是不厚道。继而笑嘻嘻地对老婆说:“刚回来。听见你给他们俩说故事,除了小板凳,你还说了什么故事?” 面对老公那双笑吟吟的眼睛像是要抓她把柄似的,蔓蔓哼:“我说的故事多着呢。三只小板凳啦,大灰狼与小红帽,渔童,孙悟空七十二变。” “我们儿子女儿最喜欢哪个故事?” “他们都喜欢。” 应对妈妈这个答案,两个小宝贝挥舞着小手抗议了。小西西蹬着小脚,犹如青蛙三级跳似地扑腾。 蔓蔓对两个小宝贝的反抗,只是淡淡地说:“怎么,都不喜欢?那妈妈以后不讲了。” 两个小宝,听着她这副要挟加耍赖的口吻,小额头纷纷掉下黑线:这是妈妈吗?接着,两张小脸分别一转,张开小嘴打哈欠。 “好吧,不听就不听,反正今天你们两个也听够了。”腹黑妈妈蔓蔓淡定的很。 蒋衍捧着肚子躺到大床上笑。 蔓蔓走到床边,拿起件衣服狠狠甩到敢取笑她的老公身上,嗔着乌亮的月儿眼说:“有本事你管管他们!” 蒋衍是没媳妇这个腹黑妈妈的本事,坐起来后,伸手去拉媳妇的手,把媳妇一拉,让媳妇坐到了自己腿上,双手扶着她的腰,道:“我看你现在都不和南南置气了。” “她的大脾气,我一定要扭过来。”蔓蔓是个从不怕艰难困苦的人。 蒋衍听她这话,突然想起自己舅舅在信里写的,低声说:“你的名字是温爸取的?” “好听吧。我爸看着大自然,取自自然。这可是什么都比不上。”蔓蔓小媳妇未免有些小得意,拿出老公那个神人舅舅的话来说,接下来,向老公问起老公的神人舅舅,“你舅舅什么时候能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要好好感谢他给我们俩孩子取的大名。” 蔓蔓绝不敢独自霸占住功劳而沾沾自喜,两个孩子大名能如愿以偿,最终靠的是黄济儒的力挺。这不,她真的挺感激的,很想见见大师并亲自道谢。 感觉到老婆挺喜欢他这个舅舅的,蒋衍为此也有些自豪:“他像个仙人,来无影去无踪,谁都别想找到他。但是,如果家里谁真的出了事,他是绝不会撒手不管的。” 蔓蔓早从上回老公念出来的黄济儒的信,都能感觉到黄济儒的为人,笑着说:“这么说的话,我可以问问舅舅几个问题吗?” “可以。”蒋衍想都不用想的答案。因为从信里的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黄济儒很喜欢他媳妇。 “可我怎么找到他?他不是来无影去无踪吗?”蔓蔓问。 “写信吧。寄到老家。反正他总有法子收到我们的信,即使他不在那。”蒋衍如此形容神通广大的黄济儒。 蔓蔓眼睛一亮:“你说我可以给他写信?” “当然可以。” 听到肯定答复的蔓蔓小媳妇,立马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寻找信纸和钢笔,看来是打算奋笔疾书。可是,当老公随之走到她身后竟然是这样公开打算看着她写什么,她扭捏了阵后罢了笔。 “怎么了,写啊。”蒋衍着急。 “你上回不是偷偷写的吗?我也要偷偷写。”蔓蔓小媳妇决定,要公平。 蒋衍不依了,晃着她肩膀:“写嘛,写嘛,我想知道你在信里怎么夸我。” 蔓蔓赧颜,看老公这个厚颜无耻的度,白他一眼:“瞧你美的,没门!” 瞧这对小两口,每次都是自己顾着依依侬侬的,很快把儿子女儿遗忘在了一边。两个小娃不高兴了,耳听爸爸妈妈自个儿玩的快乐,竟把他们如此重要的小宝贝给忘了。 哇,两声啼哭。 当爸当妈的,齐齐回头:“不准叫,再叫,以后不给你们说故事了。” 两小娃蓦地——⊙﹏⊙b汗! 蒋衍知道周玉时,是那天他带着老婆要给温世轩的东西来到温世轩住的出租屋。敲门后,见是一个陌生女人开的门。 “你是?”蒋衍发觉这周大律师蛇腰艳姿,心里甚至一惊想着,原来温世轩早已是欲求不满。后来听杜宇形容这周律师有四十好几了,蒋衍当场喷一口水噗出来。 那女人有四十好几?都能当艳星的女人! “别说,我岳母大人,都说了,感觉这女人和温叔有戏。”杜宇转述谭母看别人谈恋爱的直觉。 听说温世轩貌似真与周玉要拉近亲密的关系,蒋衍收拾起了正经,问:“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样的人?” “你真什么都不知道?”杜宇挺诧异的,“你回去问蔓蔓,蔓蔓给温叔介绍的。” 之后蒋衍记起来了,媳妇是和他说过这个陆家表表姑的事,不过杜宇这么说,真有点冤枉他媳妇蔓蔓了。蔓蔓给温世轩介绍的是律师,不是对象。 蔓蔓本人,也不知道怎么自己爸,突然会和周玉像是打的火热起来。初次听谭母说起的时候,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听说她让我爸熬杏仁粥,现在又让我爸帮她收拾办公室。”蔓蔓很不可思议地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玉这让温世轩干的都是属于“贤内助”的活儿,也亏了她那老实巴交的爸,为了还人家那个律师费,被人家当牛马使唤都愿意,何况这区区一点家务活。也就是说,以温世轩那老实过头的一条筋,压根没有想到这些。 对此有色色思想的,都是那些旁观着准备看热闹的人。 蒋衍却是回忆起了到温世轩出租屋时,两次看见的奇观,一次是大堆的杏仁,一次是大堆的文件袋和订书机,原来都是出自这个缘故。 “你不是挺喜欢这个表表姑吗?”蒋衍根据自己对周玉的初次印象,感觉这人还不错,有知识有文化,最主要的是有气质,与无理取闹的许玉娥是一天一地。而且,记得媳妇多次提起周玉都是赞誉有加的。 蔓蔓捏着衣摆,有丝小小的纠结:“可她毕竟是我表表姑,陆家的表表姑。” 瞧她和温世轩接触,陆家人都反感成这样。周玉这个亲戚要和温世轩谈恋爱的话,陆家人能同意吗。这是其一。其二,她爸现在是有钱了,但是,周玉自己不缺钱,以周玉那么高的目光真能看中她那没有念过书的爸?想想都悬,真是悬。 蒋衍枕着脑袋,与媳妇感觉却是不一样:“你看,她这不是在倒追你爸吗?你该担心的是她被甩了,而不是你爸被甩了。” 蔓蔓:…… 因为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周玉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找回当年那种初恋的感觉,对一个男人挂心成这样。在许多人眼里,温世轩不就是个农民户样的傻嘎子。想她周玉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博士?国家干部?央企高管?港澳台富商?外国侨民?什么都有的选,有必要搞到四十几了,突然开窍了想和个农民户搞在一起? 周玉想,如果自己那已经进了棺材的爸妈,知道她挑到最后又挑回一个农民,八成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可她就是喜欢,就是对温世轩有那种感觉,对其他人都偏偏没有那种FEEL儿。 其实对于这种感觉,她曾经也在内心里挣扎过。想着或许是不是自己错觉了,将自己当年初恋情人的影子给叠加在温世轩身上。直到那天,她跟温世轩到温世轩住处拿东西时,温世轩脱了外套,因为干活汗湿,进房里准备换件衣服。她不知道他在换衣服,鲁莽的时候不经意推了下没有锁的房门,于是看到了温世轩脱掉汗衫以后露出的赤背。 背上,有一道鲜明的疤痕,颜色已不鲜艳,是陈旧性的,但是,一直留着,就在离腰上面几寸的位置。 为了确定自己看的没有误,周玉甚至伸出只掌心,趁着温世轩没有发现,隔空量着疤痕到温世轩裤头的距离,一量,刚刚好是她一掌心的尺寸,这在她心底里瞬间掀起了千涛骇浪。 如果说,之前只是温世轩给她一些模模糊糊与初恋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如今,这个疤,算是给了她一个证据。当然,她知道,纵使只有这条理应留在她初恋情人背上的疤痕,还不能充分说明了什么。 她像是无意的,问起温世轩这个疤怎么有的。 温世轩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他有条疤,稀奇地瞅了她会儿,随口就说:是当年下农田不小心被锄头杆砸到。 岂知道这个一模一样的答案,让她再次震住了。因为当年他受伤后,瞒着她,被她发现时,也是这么和她说。实际上,他这个伤,是由于她当年调皮,爬墙头掉下来,他匆忙上去接她,被她摔下来后垫在地上磕到地面给留下的疤。 周玉一想到其中的可能性,心惊胆战的。越是想,越是觉得这不是不可能。因为她和他,当年在插青队时,用的都可能不是现在的名字。当时下乡的年轻姑娘小伙子,大部分跟风,喜欢改名,为的是象征和表态。于是,周玉那年头是把自己的名是改为了周志红。他的名字叫赵阳山。意思都是表达对着党的红彤彤的一颗火热的心,积极向上的心。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和他,真是单纯,单纯得让人想流眼泪。 让她再次联系到这个猜想是,某天,温世轩应她要求锻炼上庭形象,刮了胡子穿上比较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走进了她的视野。那天律师所里所有的人看到刮了胡子的温世轩后,皆诧异到掉下了下巴。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温世轩就是典型的这种,平常掩盖在邋遢的外表形象底下,稍微一改装,形同改头换面,整个是金光闪闪的美型大叔。 有个律师所大姐甚至当着周玉的面直呼:张东健! 不是说温世轩长得像张东健,是说温世轩应该是像张东健一样,无论年轻时,还是现在人到中年时,都是富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魅力。 周玉当时腿儿若面条一软,跌坐在办公椅里。她脑子里纷乱如云,心想,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来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儿。 当年,她不是没有回头去找过他。但是,当时环境太糟糕,人事变动都没有档案记录,地方上每个人都忙着搞改革开放,领导同志要关心当地居民温饱问题,至于他们这群已经犹如鸟散回到各自地方本土的插青队,立马被遗忘到西伯利亚去了。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曾经被许多人拍成电影电视剧登上屏幕。每次听到李春波那首《谁能告诉我》,她甚至产生过疯狂的想法。如果当时她和他滚了床单就好了。哪怕留给她一个孩子,也好有个念想,不至于到现在依然孤家寡人的。 温世轩哪知道她这个想法,以为她这是感冒了还是劳累的给折腾的,忙给她倒水奉水的,问她:“周律师,你觉得身体怎样?我的案子,没关系,可以拖一拖的。” 从他这句话,周玉似乎可以想成他并不是只是冲着她给他解决案子来的。 “相处都这么久了,我早把周律师当成朋友了。再说蔓蔓不也是说了你是她的表表姑。”温世轩张口就说,话说的坦实,人也坦实,整个光明磊落。 周玉接过水杯时叹口气:他如此倒好,好像衬得她是个小人似的。 瞧她律师所里,如今哪个不是向着他的,都说她欺负老实人。 见他们俩走近了,自然有些人乐于见成,有些人并不喜欢。第一个不喜欢的,倒不是温媛。因为温媛当时已经开始在全力准备美院的艺考了,压根无暇顾及其他事。反正,监护权落到她爸或是她妈手里都好,她一个条件就是要钱。没有钱,她照样会把许玉娥告到法庭上去。 第一个发现周玉存在的,是到温世轩家里想给大哥洗洗衣服装装样子的温凤姊。 温凤姊拿条扫把扫着出租屋里早已被温世轩打扫干净的地板,边心不在焉地哼着民歌,听到楼下有车响,从窗户探出个脑袋去看。这一看,看到了温世轩从周玉的桑塔纳上面下来。 周玉戴着墨镜,从驾驶座里露出半张娇艳的脸,向温世轩招手,一路要温世轩小心。 看到这一幕的温凤姊,张大的口足以吞下颗鹅蛋。 这,这老大哥,莫非是勾上了哪个风骚的女老板? 温世轩进了家门后,立马被温凤姊缠住了。温凤姊几乎是软硬皆施,才在温世轩口里套出周玉的大名。听说只是个替温世轩做法律顾问的律师,温凤姊以自己在社会上的经验分析。这做律师的,肯定是没有做老板的好。许多律师,还需要仗着老板拉业务。也就是说,不排除律师给老板当二奶。 第一眼,周玉又长得那么美,看似有些*。温凤姊很不喜欢。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外在因素,她最不喜欢周玉的根源在于,看起来这个周玉很聪明,律师大都是聪明能干的。若是周玉在温世轩背后出个什么主意。她们这些人再想在温世轩口袋里掏钱,自然会很不很不容易了。 温凤姊回到温家后,马上先和妹妹商量起了这件大事。 温凤妹一听,先是想不可能。人家大律师啊,怎么可能看上没有文化的温世轩。 温凤姊却不这么以为,对妹妹说:人家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区区律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需要靠老板赚钱。而我们的老大哥,如今是年入多少万的大老板了。 温凤妹听姐姐这样一说,一时没了主意,想找张秋燕商量,却被温凤姊拉住。 “你傻的了?”温凤姊瞪她,“你想她们母女现在是谁的人了?还能与我们贴心?” 说的是由于温浩雪与莫文洋的关系,现在的张秋燕摇身变为了蔓蔓的铁粉。有什么消息不还得先都透给蔓蔓知道。蔓蔓的立场,又是与她们都不同的。蔓蔓不贪图温世轩的钱,温世轩和周玉交好,只要温世轩觉得好,蔓蔓绝不会阻碍。 温凤妹想到这家里面都出了间谍了,嘴头发狠道:“都是蔓蔓这臭丫头,给我们使什么离间计。姐,你和我,千万别再中了蔓蔓的套了。”接着又问:“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分开他们!”温凤姊在这点上立场坚定。若非要给温世轩找个老婆,也必须是她们给找的。 “可我们给大哥介绍对象,大哥连听都不听。”温凤妹焦急,一点都不觉得这事简单,“不然,我们找个与那女的相似的女人,试试。” 要找个与周玉相似的,凭她们两个的资历容易找到吗? 温凤姊愁得像掉进了苦海似的,终究这事,不找张秋燕,就需得再拖上许玉娥了。 许玉娥从温家两姐妹口里听说了自己前夫也找到第二春的事,大大地吃了一惊。这种震惊的感觉,不亚于十级以上的地震。她当时就想着,他既然和她离婚了,她非要找个比他强的男人,然后看着他孤老到死。哪知道,现在,他竟然找到了一个教授。 周玉的身份,大大超出了她原有的想象范围,让她恍然间像是进到了外空间遇到了外星人的感觉。毕竟以温世轩那条件,许玉娥怎么想,至多,就是温家姐妹给他再找,只能配一个和她差不多的。 若温世轩真是与周玉在一块了,这一对的光鲜亮度,要远比她和赵学军强上不知道多少倍。并且,会将她想把女儿抚养权拿过来,并且借机向温世轩敲诈的计划,全部打上了水漂。因为她委托的律师准备递交给法院的上诉报告,其中标明的他们这方的优势,就在于温世轩孤身寡人,她却是有了新的完整的家庭,能给女儿一个新的完整的家。如果温世轩结婚了,他们这不也没有了优势争抢抚养权了。 这事太紧急,太严重了。事不宜迟。许玉娥找到了赵学军商量,她还是赞成温凤姊的想法,赶紧抢着先给温世轩介绍一个可靠的,百分百站在他们这边的人,骗婚都不要紧。 提到骗婚,赵学军有了主意。谁让他理发店里,本来来来去去的人就很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乏一些游戏人间的女人。 过了两天,温世轩走进自己出租屋时,赫然发现屋里出现一个脱了衣服躺在自己床上的年轻女人,吓得他犹如见了女鬼似地甩门就跑。 杜宇在家里接见他听说了他所见到的事后,前仆后仰地哈哈大笑。 杜儒霖见爸爸笑的那么大声,向温世轩挥舞起有力的拳头:你真强,给我爸爸说了什么笑话。 说到杜儒霖这孩子,温世轩见的多,相处的时间不少,也是很疼爱的。于是将他抱起来,痴痴地看着孩子的小鼻子。 杜宇瞧他这样子,知道他是很爱孩子很喜欢孩子的,只可惜膝下仅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温媛。 “不知道蔓蔓那两孩子怎样了?听说你们前几天,才刚看过那两孩子。”温世轩问道。 杜宇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大了一圈了。健健康康。” “小南南还和她妈妈生气吗?”温世轩问。据说养女这女儿,很大脾气,并且和养女赌起了气,小小年纪,如此作为,真让人惊讶。 “被她妈收拾了。”杜宇不知如何形容蔓蔓收拾儿子女儿的腹黑手段,同时又想,有这样的妈,也就怪不得有两个混世魔王的横空出世。蔓蔓若真要怪,当然也得怪自己的遗传基因了。 温世轩听着杜宇讲述的话,笑了又笑,乐呵呵的,接着叹:“真想见见这两个孩子。” “蔓蔓说了,等两个孩子大了些,天气好了些,要带来给你看看的。”杜宇安慰他不用心急。 “那是。”温世轩倒不心急,说,“只要活着,人总是能见上面的。” 说到这里,杜宇见时机到了,代替蒋大少他们问:“温叔,你真没有想过再找个伴儿吗?老了,有个相扶,总是要好的多。” 温世轩低下头,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拿指头逗着杜家的宝贝:“不知道,以前我们结婚,就是为了传宗接代。” “对啊。”杜宇继续说,“你们现在完成传宗接代了,不是应该享享福气吗?” 温世轩抬头,好像很迷茫地望了他眼:“我们都这么老了,又不是年轻人。” “谁说老了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不能寻找自己的爱情?人家现在七八十都有再婚的。都说夕阳更红。”杜宇振振有词地道。 温世轩像是被他有丝说动,嘴唇动了动,之后不知道又想起什么,闭紧口风。 “温叔。”杜宇拍下他肩头,“你如果这是顾虑你女儿温媛的话,我真心觉得,她应该有个妈好好管教她。而且,决不能是许玉娥那种妈。” 温世轩将杜宇这话听进去了。给温媛找个妈,找个知书达理的,像谭母这般会教育女儿的母亲,那再好不过了。不过,以他的条件,真能找到这样一个念过书很有知识很有水平的女人吗。瞧他两个妹子给他房里塞的女人,简直是个浪荡货,让他都无话可说了。说明他温世轩,在别人眼里,能找到的女人水平,大概最多只是这种吧。谁让他再有钱,不过是个出身于农户的傻嘎三。 杜宇打电话给蒋大少,报告温家人开始动作给温世轩塞女人的事。 蒋衍其实早料到这事迟早会发生,因为以温家人那德行,真是让温世轩娶了个精明能干的老婆回来维护温世轩,必定是不依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杜宇问。 蒋衍握着电话筒,想的却是,如今这风声,传到他和自己媳妇都知道了。按理来说,没有理由陆家会不知道。奇怪的是,陆家明知周玉是他们这边的亲戚,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这种默不吱声,不仅蹊跷,甚至能闻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暂时按兵不动。”八面玲珑的蒋衍决定,这个事他要先观察着,兵,要留在最关键的时刻再出手。 蔓蔓到了某天,想着自己和自己的爸毕竟麻烦了周玉太多,把两孩子寄托给母亲看养一个上午,来到了周玉的律师所,想和周玉打个招呼顺便请吃顿饭。 陪她去的是正好调假休息的白露。正好顺风载她们两个一程的是姚爷。 姚子业坐在前面驾驶座里,从车前镜看着她们两个规规矩矩地坐在后面,眯眼一笑:“想吃干果吗?我车里有山楂条。” “好啊。”白露第一个响应,找到车里放的干果罐子,打开盖子后,送到蔓蔓面前。 蔓蔓取了一条,放在嘴里面小心地咬着。 白露边吃边打开话匣子,主要还是和姚爷说着话:“我听说你们单位那个范医生醒了。” “是的。” “伤全好了吗?” “在做美容祛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还听说她忘了些事儿,是真是假?” “只是忘了很小一部分。慢慢会记起来的。”姚爷言简意赅地说。 蔓蔓听得不是很明白。范淑霞受伤的事,她后来有听温浩雪说过。但是,范淑霞醒了的事,她真是第一次听说。范淑霞忘了事儿,究竟是忘了什么事儿。 “那她现在是继续留在你们单位工作?”白露继续问,白亮的美人牙齿咬着山楂,就好像给牙齿上了胭脂红一样。 “当然。”姚爷见她们一条一条抛进嘴里前仆后继的,不禁提醒她们两个,“这东西吃多了,胃酸多。我不是鼓励你们消化。你们两个已经够苗条了。” 蔓蔓被姚爷这话给逗乐了,一笑,那咬到半截的山楂条掉了出来,好像个吃东西会漏嘴的孩子似的,让她囧。 白露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指着姚爷说:“你存心的,是不是?是见我们吃你东西太多了,故意的。” 姚爷对她这话,挑了挑风流倜傥的长眉:“白露,你这又不是要去见婆婆,紧张什么?” 白露被他这话一噎,差点呛着。 蔓蔓疑惑地往她那边看,看她一张脸有些红,真是被姚爷给说中了。 白露是挺紧张的,想到去见周玉,心脏砰砰砰地跳。周玉有一张利嘴,而正好她白露,和周玉一样,自小是个美人。应说,就是在不经意之间,在许久以前吧,她白露不小心得罪过了这位姑奶奶。因此,这回她硬是要随蔓蔓来,主要也是化解一下之间的恩怨。尤其在听说了未婚夫有这样一个和周玉搞好的计划后。 车子来到了周玉的律师所面前停靠。姚爷下了车,帮她们两个女士打开车门,故意问了句:“怎样,需要我全程陪同吗?” 蔓蔓老实地说:“不用了,姚大哥,你去忙你的吧。” 白露直接回他个高深莫测的媚眼:“你想陪,两陪还是三陪?” 蔓蔓囧,应说她极少见到白露和姚爷单处的时候,没想这两人说话都是这么火爆的,甚至火药味十足。 “既然我都说了全程陪同,几陪都没有问题。”姚爷话是这么笑着说,最终,还是迫于公务,向她们扬扬手,先离开了。 白露呼出口气,回头望到蔓蔓那副闻之后的囧样,自己突然意识到后,也小囧了一把,朝未来小姑解释:“自小和他们一块混着大的,偶尔都是当哥儿们看的,因此说话没有顾忌。” 蔓蔓“嗯嗯嗯”,脑袋瓜小鸡啄米:“不知道白露姐,你和我哥当年说话也是这个样吗?” 白露脸蛋一红,其实心里挺怀念以前的:以前,没有确定关系时,大概,也是吧。 两人走进律师所,正要道明来意,忽然见一旁,就坐着许玉娥和一个陌生男人。 【218】给许某人剔头 “蔓蔓。”许玉娥像蚱蜢似地跳了起来,脸上瞬间闪现过的表情,错综复杂,怕是连她自己都捉摸不住是什么情绪。 白露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伸开双臂,像老鹰护小鸡将蔓蔓护到身后。 赵学军早听说过有关蔓蔓的事了,跟着许玉娥起身时,眯着小眼打量蔓蔓。怎么看,都不大像是*的模样。平平常常的五官不说,蔓蔓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可能就是大街上几十块不到一百块钱的衣服。 这般寒碜?蔓蔓这真是当上了什么官的女儿,更是穷酸了? 许玉娥确确实实在对比了下蔓蔓的衣服后,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打扮,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行啊,你现在不要我了,找回你亲妈了,结果怎样?就这个样?还有你嫁的那个“破落户”老公,就这样“疼”你?怎么还比不上我这个年纪快近五十的老公。 蔓蔓从眼前许玉娥和赵学军那副鄙夷的眼神,都可以想象出他们此刻脑袋里装的想的。而且,看许玉娥现在穿成这样,时髦呢子大衣领子且镶了货真价实的狐狸毛,头发电成个阔太太的菠菜头,蔓蔓翻翻眼:怎么看,怎么就比起以前许玉娥穿着普通棉服的样子,看起来更不顺眼了呢?因为装吧。许玉娥没有那个实地,却非要装成几百万的女富豪。 白露皱着眉,此刻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得硬拉着姚爷留下。 周玉从自己办公间里走了出来,先是看到蔓蔓和白露,走上前打招呼说:“两位美女远道而来,怎么,是想找我代替老公和男朋友聊天喝茶?” 白露听到周玉这么笑侃,心里在来的路上那种紧张和尴尬,一下全松懈了,微笑着挤眉弄眼的:“表表姑,好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周玉见她这副模样好像当初那个漂亮的小女生,扎着两条辫子向她耍皮,感慨地说。 蔓蔓听她们俩认识,理应她们俩也是认识的,静静站在一旁不打扰她们的久后重逢。 相比之下,许玉娥和赵学军,在听到别人说此人就是温世轩请的大律师周玉时,耐不住了,催促和他们一起来的代理律师。 这代理律师姓滕,年纪和周玉差不多,是位男性,身材稍微矮短,戴着黑框眼镜,一副短小精悍。走到周玉面前,滕永涛道:“周律师,你好,我是许玉娥女士的委托人,我之前在电话里与你交谈过,约好这个时间见面的。如今,我两位当事人也来了。” 周玉早就看到他们三个在那里了,是有意晾着他们。听到滕永涛都凑到面前来,她朝白露先是一笑:“不好意思,我和他们说两句,很快,你和蔓蔓到我办公室里先坐坐。” “行。我和蔓蔓先进去里面喝茶。看看杂志,反正时间过得很快的。”白露接到她的示意后,同样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拉了蔓蔓,迅速地进到周玉的办公室里面。 眼看,一扇门又将蔓蔓和她隔开了,许玉娥脸色又是一黑。 这边,因为滕永涛连续在周玉面前遭冷,面色也不大好看。 周玉是话都没有和滕永涛说,直接示意了助手带他们三个进了接待厅。 “好大牌的律师。”赵学军社会经历丰富,看周玉端的架子能这么大,隐隐有丝心惊,暗地里问滕永涛,“有些什么来历吗?” 滕永涛冷哼:“没什么。做到她这个年纪,和我这个年纪,已经差不多一样的资历了。只是她为人做事向来骄傲,不见得每个法官都喜欢。” “是这样啊。”赵学军听他这么一说,突然讶异,“你说她年纪和你差不多?” 许玉娥更是怔住:看周玉那张脸那副身姿,怎么最多都不会超过三十五的模样。滕永涛说她年纪四十几,岂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大。 像许玉娥这样的女人都是很在意外貌的,许玉娥现在脑子里就是在想:人家怎么好命的?自己怎么不好命的?最恨的是这个温世轩,害她自己变得人老珠黄,现在又想钓个漂亮的老婆,说什么都不可以同意! 三人坐下来后,明白是被周玉又晾了有快半个钟头。滕永涛问起,来接待他们的小助理说周玉日理万机的,一天要接十几宗案件,不是只他们这一件。反正即是说,周玉向他们耍大牌是有资本的,有能力的,应该的。 滕永涛耐着性子坐着。当律师这点看谁磨得过谁的能耐,他自认不会比周玉输。可许玉娥说什么都坐不住了。她觉得周玉不是在给滕永涛难看,是直接在给她本人难看,在向她本人示威。 看到时间过了半个小时周玉还不出现,许玉娥拍手桌子刚要发脾气。这时,玻璃门一开,周玉走进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助手,就好比真正的女皇殿下带着部下巡视下面一般,施施然进来了。许玉娥杵愣着,被周玉刚进场的气势给压到。 许玉娥甚至能看到周玉眼里对着自己的那抹不屑。 不屑,是的。周玉从第一眼看到许玉娥,真实地在现实中看到了温世轩这个前妻,发现,这许玉娥若是像她想象中那般穿得像个菜市场大妈,恐怕还能多少博到她一点敬意。结果,许玉娥穿得像个戏子,像个小丑,像个装B的荡妇。 许玉娥这不是穷。周玉看过许多比许玉娥更穷的妇女,可她们都一颗美丽善良的心,值得她周玉无私地伸出援助。许玉娥不是,许玉娥是颗烂了心的白菜,从内心腐烂的人。所以,外表再怎么变,有钱了,都无法掩盖底子里那种腐烂的味道。 温世轩是对的。他绝对不嫌弃许玉娥美或是不美,但是,他绝对无法再忍受许玉娥的道德败坏。 周玉不屑于许玉娥的同时,对温世轩,更是从心头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感来。 许玉娥昂着头,特意拿指头拨着领子上昂贵的狐狸毛,想引起周玉的注意,让周玉正视自己。 周玉却是连看都不看她的,轻佻地取笑起了滕永涛怎么选的委托人,道:“滕律师,你的客户怎么站着?是来我这个律师所卖衣服的吗?” 滕永涛握起拳头有丝狼狈,有时候接到许玉娥这种素质不好的顾客,他也是很无奈的。 许玉娥恨恨地瞪了眼周玉,回头看到赵学军脸上对她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只好压着怒气先坐回了椅子里。 双方谈判开始。 滕永涛道:“我们这是来协商有关庭外和解的可能性。我们当事人尽着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希望对方温先生能让出小女温媛的抚养权。” “贵方提出的要求,和要求的理由,我和温先生都仔细地阅读,并探讨过了。结论是一致的。”周玉道。 他们两人达成的一致结论?许玉娥黑着脸,挑着眉,钉着周玉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温先生是什么结论?”滕永涛问。 “我们不认为你们想夺回抚养权的理由是完全可以成立的。因为你们能为温先生女儿办到的事,温先生自认也能办到。” 周玉这话一出,将许玉娥的导火线再度点燃。许玉娥指着她出口:“你说他能办到什么?” “就像你做的。他也打算再给孩子找个妈。”周玉倒是不会怕当着许玉娥的面宣告的,双手交叉,靠着椅背,流利地吐出。 听说温世轩打算再婚,滕永涛心里起了一丝没底。因为许玉娥他们之前来找他委托这个案子时,可是信誓旦旦地提过,温世轩绝不会再婚的。 许玉娥果然不依:“你这是听谁说的?他说的?他有本事对着我和媛媛的面说!你让他出来!” “我不需要他出面,但是他的声音你应该认得吧。”周玉是什么人,身经百战的,可会怕许玉娥这种小虾角的刁难,拿出了准备好的录音器,打开后放出里面温世轩录制的一段声音。 当听到温世轩的声音从录音器里面放出来时,许玉娥傻了。 滕永涛眼见这事起了变故,不好办,向赵学军使了个眼色,不然先撤回去再商量。 赵学军看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看是唾手可得的成果在眼皮底下溜过,心里一样十分不甘。他闷闷地摇晃着椅子,对滕永涛使来的眼色犹豫着。 许玉娥急,是真的急,因为这事办不成的话,不仅从前夫那里捞不着好处,赵学军这边也要岌岌可危了。她早听说这周玉很有可能是蔓蔓介绍给温世轩的,对蔓蔓心头那是火冒三丈。她心里想清楚了,如果蔓蔓再敢阻碍她一分,这回她非要蔓蔓好看不可。 “行,若没有什么问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轻松将军,轻松取胜的周玉,起身先走,又把他们几个晾成了空气。 许玉娥等人阴鸷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 “现在怎么办?”赵学军问滕永涛。 滕永涛斟酌着:“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即是说,他一时没有了主意,恐怕要在周玉面前吃败仗。 想到都是蔓蔓惹的祸,若不是蔓蔓给找的周玉,以温世轩那本事,能逃得过自己的五指心吗?或许她拿周玉没法,但是,拿蔓蔓,她从小到大都是照样打的,只要能逮住蔓蔓。许玉娥想到这,嘴角噙出一丝阴冷的笑,忽的站起来冲向门口。 “哎——”滕永涛不知她这是想做什么,跟在她后面。 只见这出去了接客厅后,发觉,许玉娥压根不是朝律师所大门的方向走要撤兵。 嘭!许玉娥直接拿高跟鞋踹开周玉办公室的大门,边踹边心里十分的爽。 坐在里面正聊天的白露和蔓蔓听到巨大的踹门声被惊到,一起转头。紧接白露先站了起来,面对火势冲冲像头火车冲过来的许玉娥。许玉娥伸手,就要抓她身后的蔓蔓。白露眼疾手快扼住她的手腕。许玉娥另一只手更凶悍,直接抓白露的头发。 白露在部队,多少是有点基本功的,但是,正是没有遇到过许玉娥这种泼妇。许玉娥发飙起来,比歹徒要恶毒上许多,手脚功夫也是毫无规律可言。一时,白露都被动了起来。被许玉娥抓了头发,只好拿拳头去顶许玉娥的胸口。 许玉娥终究不会功夫,被白露的实拳一顶,给推后了两步。穿着的高跟鞋没法在大理石地面上站稳,骨碌,摔坐在地上,立马嚎哭起来:“打人了!有人打人了!” 冲进来的赵学军看见许玉娥被推倒,当然他知道定是许玉娥先向对方动的手,可他心里也正是一团火没处发泄,冲过去,拿起桌子上一个杯子,朝白露砸。蔓蔓在后面看得清楚,推着白露躲,喊:“小心!” 杯子摔到了墙上,四裂开的碎片好像天女散花。其中一块,擦着白露的脖子过,立马划出了道血痕来。 见到此,蔓蔓怒了。白露把她拉着:“你一个打不过他们几个的。” 是几个,好几个。不知什么时候起,温家一帮人来了。温凤姊和温凤妹带头,可能是刚进律师所,耳尖地听到了许玉娥的尖叫。落在她们后面的温媛同时听到,大眼一睁,喊:“妈——”然后,这样一帮人,都涌进了周玉的办公室。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这会儿温媛若像起了个最贴心最孝顺的女儿,揪出条手帕给许玉娥擦汗。 同时,温凤姊、温凤妹、汪芸芸,一团人全围到了许玉娥周围,熙熙攘攘地问,表情类似很是关心似的: “嫂子,你怎么了?” “大舅妈,你怎么了?” “谁推的你!哪个没长眼睛没长手脚的!”温凤妹更是激情地卷起袖口,口口声声要帮许玉娥声张正义。 “呜呜呜。”许玉娥见这么多人“关心”起自己,哭的越是伤心越是悲苦,活像小白菜似地喊冤,“还能是谁?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她不报恩倒也算了,还想打我?” 一帮人看向蔓蔓,一双双眸子里都是极端复杂的眸色,带着妒,带着恨,带着不甘。 “我说蔓蔓,你再怎么说,都不可以这样对你妈。你问问你自己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她拉扯大的?”温凤姊跺着脚道,像是为许玉娥心疼,像是为蔓蔓羞愧。 白露是第一次正面与温家人冲撞,总算是见足了温家人的极品,一瞬间都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冲着许玉娥她们怒:“有本事你们再说一句!是谁想打谁!” 温媛眉头一扬,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走出来,她最讨厌那些站在蔓蔓面前和蔓蔓关系很好的人了,比恨蔓蔓还恨,朝着白露:“怎么,我妈这都被人推倒在地了?难道还能是她自己摔的!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人就敢怎么样?我们这里好几个人了,今天就要给我妈报仇你敢怎么样!” 由于温媛这句话鼓舞,温家人气势倍增。许玉娥在温凤姊搀扶下爬了起来,重新鼓足了气势,这回,她定是要拿住蔓蔓往死里打,发泄她许久以来压抑的怒火。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传来了一道冷而优雅的男子声线:“想打吗?” 这把声音,让在场所有温家人骤然是倒抽了口凉气。 温凤姊和温凤妹,最先蔫了,刚鼓胀起来的虚张声势,蔫得无影无踪。 温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死命地瞪着蔓蔓:她这是故意留这一手吗? 许玉娥摇摇晃晃站不稳脚跟。 汪芸芸像那电视里的机器人,喀喀喀艰难地转动脖子,看着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男人,犹如天神降临般,向她们走过来,双目充满了仰慕的惊恐。 姚爷的那张脸,依然是那么美,那么优雅,带着笑,只是这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若是一面对着人笑,一面两只手摩起了拳头,会让人感觉是一脚踏进天堂一脚踏进地狱,反正宗归是要死。 这里头,大致只有赵学军这个不知姚爷底细的,不怕死,敢在这时候冲上去与姚爷对上。 “你是谁?”赵学军这话没有对着姚爷说完的瞬间,腹部猛地被挨上一拳。 呕。赵学军弯腰吐出口酸水,面如土色倒在地上,如蜈蚣在大理石地板上扭来扭去。 “啊!”温家一帮女人全部发出高八度的女高音。 滕永涛早吓软了腿,扶着门框。 眼看姚爷是径直对着许玉娥的方向走来。温家一帮人,犹如退潮的潮水向四处退,反正退到离许玉娥越远的距离越好。刚刚口口声声对许玉娥满怀爱意的女儿、妯娌、甥女,一个不漏,现在都明哲保身最重要。 许玉娥又软倒在地上了,这回众人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是自己坐在地上的。但许玉娥口中死命叫着的是:“杀人了!推人了!打人了!” 姚爷走到许玉娥面前,却是先对向白露,美睐在看见白露那头被抓乱的头发时,一抹寒栗闪过:“她抓的你的头发?” 白露一点也不介意他伸手替自己出气,点头:“你可以把她的菠菜头一毛不留全给拔了。但是,我想这速度慢一点,若有个剃须刀就好了。” “我抽屉里有把刮胡刀。”回来的周玉踏进自己一团乱的办公室后,面色冰冷地说。 她刚刚不过是去上趟厕所,没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能演出一场大闹天宫。这许玉娥真以为自己是孙悟空,竟敢在她地盘上撒野?不要命! 唰,利索地拉开抽屉,搜出把刮胡刀直接扔进姚爷手里。 姚爷接住,还很优雅地向她道声:“谢了,表表姑。” 看到姚爷手中那把呼呼呼旋转着刀刃的刮胡刀向自己的头发袭来,许玉娥白眼一翻,晕了。这回是真的晕了,嘴里吐出了一串白沫。 可见她真的真的很在乎自己那一头菠菜头。 周玉朝向那群敢不经她同意进到她办公室里的温家人,怒一声:“滚!” 那群温家人知道她是谁的,都用一副阴森森的目光看着她。温凤妹更是不怕场面更乱,朝温媛偷偷说:那就是你爸要给你找的新妈。 什么! 温媛的眼,定在了周玉身上。周玉她当然知道是谁。从第一眼看见周玉开始,她就知道周玉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怎么能让温世轩娶了周玉。周玉若真当上她的继母,一切都完了! 不不不,温媛在心底连喊三声不后,尖喊:“我要去找我爸!”冲到门口,回头朝周玉怒瞪:“我告诉你,你这种女人,永远别想我爸会娶你的!” 看到温媛若条疯犬冲出律师所,应该是去找温世轩摆平这事了,温凤姊温凤妹心里笑得叫一个欢儿,这回自己这方也不是败得很彻底,一个两个端着姿态笑着,走出周玉的办公间。汪芸芸本是不想动的,痴痴的目光还望着姚爷的方向,可是被母亲温凤妹硬拉着走了。 蔓蔓为此偷偷望向周玉的方向,看得出,被温媛当面讽刺后的周玉,依旧从从容容的,不受任何影响。蔓蔓心里不禁想:若周玉不是对温世轩没有意思,那就是对怎么拿住温媛太有信心了。 不知为何,她很希望周玉是后者。或许如老公说的那样,其实她心底里,早已接受这样一个知性、正义又很有魄力的女人能嫁给自己的养父,照顾维护养父。 叫来两个保安,将赵学军和许玉娥架走后,姚爷从周玉那里找到了个医药箱,拿了点碘酒酒精给白露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下。 “一点小意思,不用你这尊大佛亲自动手。”白露不以为意的,自己找了条止血贴往伤口贴。 姚爷对她如今尘埃落定后轻描淡写的话,细细地哼了声:“小意思的话?你怎么半路给我发短信了,非要我回来?” 蔓蔓这才知道,姚爷能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是因为白露见情况不好,提前给姚爷发了短信。 看到白露因为看不见胡乱贴止血贴,姚爷不禁又挑了下眉:“你看你这样子,你这样子被陆君和你哥看见了怎么办?你自己怎么解释?” 蔓蔓想的也是,赶紧挨过来,握住白露的手:“白露姐,我来帮你吧。”之前她是想有姚爷动手,她这个非专业的靠外看比较好。 见未来小姑有意亲近,白露当然不会拒绝,一边警告姚爷:“你不准和我哥他们提起。” 姚子业眯了眯眼睛,分明是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我不提,不代表纸能盖住火。” “我会说那是被猫抓的。” “你养猫吗?” “我小时候都这么骗我哥,我哥都信。” “白大小姐,你今年几岁了。你拿你三岁时候的谎言来搪塞你现在三十岁年纪的谎言,你行!”姚爷朝她竖起指头。 蔓蔓帮白露仔细贴好止血贴后,听到他们这话,想笑,又是长长叹口气:“对不起,白露姐,如果我哥问起,由我来解释吧。” “哎,别!”白露和姚爷异口同声,朝她摆手。 他们想都知道蔓蔓会怎么解释,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他们可是万万都无法接受的。 白露甚至脑子里闪出个歪念头,可以倚伤卖伤,让未婚夫再狠狠教训顿那群温家人,于是对蔓蔓说:“没事,我正好想向你哥撒娇撒娇。这不正好。” 蔓蔓是个聪明的,一眼洞穿她的念头,汗了。 周玉在旁听见,都笑了起来:“没想到白大小姐,人称堪比白素贞的铁娘子,竟然也会懂得撒娇了。” 白露被周玉这话给说得,红了层脸皮,怯生生的:“表表姑,我哪能和你这个周郎比呢?” 周玉另一个外号,就叫做周郎。因为她性子硬,在事业场上那种打拼的劲头,与男子无异。 这本来是赞美的词汇,可如今听在心态上有些变化的周玉心里,却不是觉得很值得高兴的事。她现在遇回到那个在人生路上与她相逢的对的人,想像个小女人,想有个家了。 蔓蔓其实有点担心温媛会冲去找她爸闹事,于是,开始拨打起了杜宇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谭母接的。谭母说:“温叔昨天就不住在这里了。” “那我爸是回出租屋了吗?”蔓蔓问。 “也不是。”谭母神秘兮兮地笑,“据说,有人邀请他去她家里住几天。你爸本来不愿意,后来不知怎的,只能同意了。对方这个手段高啊。” 蔓蔓的嘴巴缩成个小圆,谭母这意思,岂不是她爸已经被某人勾着进了洞里面去了。 见着蔓蔓一双直勾勾的眼珠子望过来,充满了暧昧的神色,周玉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咳咳声道:“你找你爸是吧?他是在我家,但他只是在我家帮我收拾书房。” 周玉自然是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才敢对许玉娥那帮人放出狠话。 温媛四处找不到温世轩,知道自己是被周玉给设计了,说不定后面,还有其他人出的主意。她这心里气得想把周玉掐死。 “媛媛,怎么样?找到你爸没有?”温凤姊看她回来,以为她这是把事情都办妥了,喜滋滋地迎上前问。 温媛怒目她等一众人,紧接,眉毛扬起,望着她们几个,双手一摊:“没办法。她们不知道把我爸藏到哪里去了。找不到我爸,我也没有办法。” 不是都要我爸的财产吗?没有理由只有我一个人出力,你们只在边上坐享分成,不可能。 温凤姊她们听,听说温世轩都搞失踪了,均都愣住。如果温世轩都找不到,温媛怎么闹。只有温媛闹了,温世轩不可能不听小女儿的,这样,事情才有转机。 “这——”温凤姊焦急地打手背。 温凤妹抱着儿子汪少涵,亟不可待:“这样,我们四处去打听,再不然报案。” “不是真正失踪的话,报案谁接。”温凤姊否决这个提案,“我看,大哥能去的地方,不外乎那么几个。守株待兔,总是能逮住的。”说罢,她又安慰温媛:“媛媛,你别急,我和你二姑,明天,就到几个点去守着,肯定能帮你找回你爸爸。” 那最好不过了。温媛想,毕竟现在自己正为专业考试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温凤妹接着与姐姐商量:“我们这样几个人,够人吗?得叫上大嫂。” “别说了。大嫂今天的行为是出格了些。”温凤姊在这时候反倒怨起了许玉娥这是自作自受,根本没有想到许玉娥是自己怂恿的,道,“大嫂如今都自身难保,能为我们做什么?” 温凤妹悻悻的,想着自己要照顾儿子,还有一堆其它事要做,若不是为了温世轩那笔钱,真是想撒手回老家算了。但温世轩这笔钱,眼看一直困难重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手。若儿子真要在这边念书,急需用钱的话,有点靠不住,还不如靠那未来女婿。想到这,她回去拍女儿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起来的房门,喊:“芸芸,芸芸——” 汪芸芸听到母亲喊,当然知道母亲是想说什么,双手抱住脑袋,接着发起气来,随手从桌上捞起样东西,砸到门上,怒吼:“我睡觉呢!” 看甥女是被逼急了,温凤姊拽住妹妹,道:“你给她点时间嘛。” 温凤妹伸脚踢下女儿的房门,是很气,朝自己姐姐说:“你以为我这是逼她吗?那男人有什么不好?年纪与她相当。而且,家境殷实,工作稳定,堪比公务员的条件,学历高,人品又好。条件不知比当年大嫂给蔓蔓找的那个姓金的,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温凤姊仔细想来,的确,那个男人真的是没有的挑的,唯一能挑的,大概是外相逊色一些,个子略矮些,但汪芸芸不是高个子,那个男人配她,也是绰绰有余了。最重要的是,能看出那个男人真是迷恋汪芸芸的,对汪芸芸是真心好。 “她以为今年自己还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吗?做什么白马王子美梦?”温凤妹越说越气,是因为看出女儿这么大龄嫁不出去都还不知道怎么死,整天幻想。 其实今天只要看汪芸芸的样子,温凤姊都能看出那个妖孽的姚爷把自己甥女的魂是给勾走了。女人只要遇到姚爷,真是个在劫难逃的劫数。 “我再不说她,我这是让她往自己死路上走是不是?”温凤妹说完这话,又冲回去拍打汪芸芸的门。 温凤姊看着都没气了,任她们母女俩自己闹吧。 蔓蔓中午带了周玉去自己饭馆用餐,同时提起了另一件事,因为周玉已经和楼向晴打过交道了,她想尝试看能不能把自己的画,从楼向晴手里拿回来。 【219】天价画 仔细听完蔓蔓讲述的整个事概况,周玉手里捧着茶杯,带了一丝不解道:“其实你的画高价卖了出去,对你不是更好吗?” 按理来说,一个画家的画卖到高价了,定是有助于提高画家的名声。搞艺术的,最关心的不就是名声。有名声才有钱,这是艺术家的潜规则了。 蔓蔓摇摇头:“表表姑,咱先不说我一分钱没能从中得利,她这样做有可能反过来压低了我现在所有画作的价格。但是,我认为最可怕的一点是,我这幅画根本没有这个实力,现在却被抬高到这个高价,若是真被人拍了买去的话。一方面,买家若是不懂但有良心的,我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另一方面,买家若是那种黑暗的投机商,恐怕到时候发现其中猫腻,怨回来,肯定也不是怨楼向晴,而是怨我。这不是给我自己和我家人增添危险吗?” 周玉听着她的话,先是听得觉得有趣,听到蔓蔓那半句“买家若是不懂但有良心的,我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她心里甚至感到好笑,心里叹着这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家,卖就卖了,反正这事不是你干的,你还管对方是不是上当受骗。结果,到蔓蔓下半句那个“另一方面”时,周玉听着听着,一张脸不再儿戏,不经意间已经变成了严肃之色。 俨然,蔓蔓的话是有道理,而且是足以让她笃信的,不止如此,还让她佩服了起来。 人家都说这陆家女儿“大智若愚”。 周玉品位“大智若愚”这四个字,打量着蔓蔓,见蔓蔓从容平静,姿态端正,一种由内到外的娴静气质,端的是让人不容忽视的高贵与睥睨。周玉一笑:“怪不得你哥疼你成这般。” 君爷疼妹妹,宠妹妹到史无前例的地步,恐来是传遍大街小巷了。 蔓蔓又是汗又是不信的:“他那哪里疼过我?他经常和我吵架的。” 这还不叫做宠? 周玉忍俊不禁地发出一串笑:“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和你哥吵架,如此只有你一个他允许了,还不叫做他专宠你一人吗?” 蔓蔓扁扁嘴。所有人非要这么说,她也没法。 周玉洞察出她想法,心思:她是真不了解她哥呢!君爷君爷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称呼的。也或许,是她哥有意向她掩盖了自己的本性。 “你说的事,我想,最大的问题是,从法律层面来讲,这场官司你是属于劣势的。”既然都同意了她的看法,周玉仔细地帮她分析案子,“毕竟,你的画作版权当时是签给了你的公司所有。你的公司将其转手给了楼向晴,这些都是符合法律程序的,有受到法律保护的。你想拿回你的画作,法律上很难支持你。” 蔓蔓锁着眉,知道周玉这不是打击她,恰是为了她才和她说实话。如此说来,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不是没有,她确是想出一个法子。一个最后的法子,无奈之下走的最后一步棋,固然付出有许多。而这个法子,正是周玉也想到的。为此周玉叹了。 “蔓蔓,我不知道楼向晴会把你的画价炒到多高的地步。所以这事有一定的风险性。” “可我想赌一把。”蔓蔓说,“我觉得,不是所有的买家都是瞎眼的,连佳作或是劣作,都分不清楚。” 周玉却是从中看出她极大的信心,笑:“行,接下来,我就来帮你推波助澜吧,让楼向晴早点把你的画出手。” “谢了,表表姑。”蔓蔓感激不尽。 蒋衍那晚听说了媳妇被人欺负的事,匆匆回到家,却发现自己媳妇压根像没事人似的,竟是趴在桌子上准备做起画来。 自从当了妈妈以后,为了给两个宝贝最好的照顾,蔓蔓荒废了饭馆业务不说,连带不敢作画。偶尔,手上痒痒,也只是拿只铅笔画画素描,练点基本功,以免生疏。 现在,她大张旗鼓的动静,引起了家里家外的注意。就是陆司令、陆老头、姚书记,都是在听到风声后回家来,直冲着来看蔓蔓作画。不知何时,蔓蔓作画,对许多人来说,已经变成了种难能珍贵的享受。 见蔓蔓先是弄了一张长长的画板,看来这幅新画的规模挺大的。蔓蔓画大尺度的画并不多,因为那会需要十分之大的精力。据大家回忆,她创作至今的画作里面,也只有女娲尺度最大。而今天蔓蔓铺开来的熟绢,至少要比女娲大上半米长。不止如此,大家都是第一次见蔓蔓采用了绢来作画布。 “专业就是专业。”姚夫人望着蔓蔓在旁准备的一堆子颜料和一排排像军队似的画笔,都望而生畏。 蔓蔓准备的东西,已经塞满了客厅,可见东西有多壮观。精心筹备的前期工作,足以说明蔓蔓的雄心壮志。 大家讶异的是,本来已经打算在画家界里偃旗息鼓的蔓蔓,怎么会突然想大动作了? “你说她这画是想送给谁的?”姚夫人贴着陆夫人耳边问。 蔓蔓如今不靠画画为生,画画只为消遣,又因照顾小孩忙碌,根本无暇画画,出手往往是由于刚性需要。比如,某人生日了,需要她送生日礼物之类。对方既然提出要她的画,她就只好做一幅。然而纵使如此,看蔓蔓今天如此大的动作,也不知道有谁能有这个面子能让蔓蔓如此破费精力,简直是史无前例。 不止陆夫人,每个人都暗自妒忌起那个能收到这幅画作的人,心想:这是谁这般有福气得到蔓蔓的厚爱? 陆老头是说什么都忍不住了,走到孙女前面问:“囡囡,你这画是想做什么用的?挂在你饭馆里宣传吗?” “不是,拿去拍卖。”蔓蔓哪能猜到一众人心里是什么想法,老头子问起,她随口就答,一点都不介意。 众人见她这流利的回答,压根不像撒谎,更是面面相觑。 “我说,囡囡,你怎么突然想卖画了?”陆司令忍不住口了,兴冲冲接上老头子来问。照理来说,女儿现在饭馆赚这么多钱,应该够花了,不需要再卖画来填补家用,莫非,是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没有什么,就是突然想,自己的艺术造诣究竟去到了哪里。是比以前退步了,还是比以前进步了。想真真正正地比较一次的话,拿自己的画到拍卖场去鉴定,不是最好吗?”蔓蔓对此还是有所保留的,免得被人家知道她和周玉的计划。 她是想,拿自己的钱,最终在拍卖场以最高价,拍下自己这幅画,以此来压下自己那幅被楼向晴虚高抬价的旧画。因此,不管是在价格或是实力上,都要无条件压倒楼向晴,让楼向晴再也耍不出相似手段,这是蔓蔓的终极目标。 楼向晴不是说她那幅旧作有中西方画法的结合吗?的确,现在是有不少年轻中国画家在发展这方面的路子。但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成的。要将中西方精髓结合起来,需要一条漫长走向成熟的路子。蔓蔓自己对自己的画是再了解不过的,旧作《采桑陌上沧》,采用的画法或许尝试了创新,但是其笔锋是相当幼稚和青涩的。她蔓蔓既然都一路在往前走,从未止步过,如今在这方面肯定有更多的认识。今天,她就是要在此基础上,以无论规模、画法、构思、成熟度等方面,一举击败以前的自己。 众人听了她这说法,表情各异。 “那你这是要画什么?”陆老头问。 陆司令和姚书记,却都是迫不及待地揭开上面那层绢,观察底下做衬底的素描稿。以素描稿上的初步轮廓他们足以判定,是足以令他们大吃一惊。 姚书记笑了起来,笑的和自己两儿子一样风度翩翩,风流俊美,夸道:“囡囡这是要画百子图啊。” 百子图,一百个小孩子。这可是个大工程。不仅如此,光是听这个名字,都能听出其庞大的气势和精细的工艺,可以让所有人为之振奋,对此抱了更大的期待。 为了支持女儿画出巨作,陆夫人决定,在女儿作画这段时间,照顾两个宝贝的活儿她和其他家里人全包了,不让外孙子外孙女打扰女儿画画。不过,对姥姥这个决定,两个宝贝似乎是并不喜欢的样子。 两个混世魔王,一直在大人怀里挣扎着,小眼珠子往妈妈的画作上直勾勾地瞧着,说什么都舍不得离开。或许,小脑袋瓜,暂时无法理解艺术瑰宝的精深含义。然而,这不代表他们凭着一种小孩子的直觉,去喜欢某一样东西。 蔓蔓一直觉得,真正美的东西,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像花儿一样,谁看见都能发自内心的喜欢和赞美。因着这个想法,她倒是鼓励起自己两个娃,在旁边看着她作画。 有个艺术家的妈就是好。姚夫人见了都感慨。自小能在家里培育起孩子的文化素质和艺术细胞,不是普通家庭能办到的。 于是两个小宝的小床,紧挨在妈妈的画作旁边,能随时看到他们妈妈作画。他们的小嘴微微张着,小指头摸到了嘴唇边,眼睛专注地望着妈妈和画的方向,露出两幅严肃思考的形态,活像两个小专家。 姚书记见到两个小宝都自居为高级评委的模样儿,笑了,对陆司令陆夫人说:“看来你们家真有艺术细胞遗传。” 陆司令先看向自己的爸陆老头:陆家有过艺术家出身的人吗? 陆老头细致地思摸了好一阵子,摇摇头,摆摆手。 陆夫人更纳闷了,自己娘家,杨家,从未听说有哪个是名艺术家这回事。说起来,她女儿蔓蔓的艺术细胞从哪里来的,真是值得一想。 蔓蔓开始大作,这一画,去掉将近两周的时间,并且未算上装裱的日程。众人见她一遍又一遍,没有不耐烦地晕染上色,勾勒画线,因为精细的工笔画,过程中,需得不停地洒水,刷加上胶矾水。工序十分复杂。不懂的外行人看着,都得为她捏一把冷汗。 在这一过程中,蔓蔓可以说是夜以继日的作画。明明是冬天未过,她却常常满身是汗。蒋衍每次回到家,就要过来帮她,稍微帮她刷点胶矾水,洗洗画笔,调调颜料,都是帮上了她不少的忙。 不懂画画的君爷,是没法插上手的,在门口伫立,望着他们小两口妇唱夫随的模样儿,内心里深深有种感觉:缘分,真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小西西看着爸爸妈妈画画津津有味。小南南则把小脑袋瓜忽然转了回来,乌亮,宛若夜空里最美那颗晨星的小眼珠子,直直地与君爷的眼对上。 君爷见着她一双小眼皮忽然朝自己眨了眨,好像能看穿他的心事似的,令他不禁都板起了脸。 姚爷刚来,刚好见到他们舅舅和甥女这一幕对唱,手勾搭在了君爷肩头,朝漂亮得能与自己一较高低的小脸蛋,笑了一笑,却是对君爷说:“如何,她现在晚上还粘着你不?” 出了满月的南南,依旧每晚要大舅陪着睡。蔓蔓曾经想戒掉女儿这习惯,竟是发现一下子戒不掉。不知何时,她这女儿是黏上了她哥。如果只是单纯孩子黏大人,蔓蔓肯定说什么都要把女儿抱开,免得女儿受她哥欺负。但是,小南南不是,小南南是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大舅君爷。因此,君爷首先要切齿的是自己妹妹了。 俨然,蔓蔓知道自己女儿是腹黑性质后,而且女儿对她哥明显有挑战兴趣后,如今是暗中极力鼓动女儿的这种作为。 君爷冷冷地对着甥女那张精致可爱的小美人脸,说起话来照样不留情的:“她想黏我,也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到自己无敌的妹妹惨遭大舅鄙视,小西西转回了脑袋瓜,同样朝大舅眨眨眼放电。 外甥这个卖萌,或许能电到任何人,对着君爷却定然是要失效的。 君爷再一哼:“我不是女的,你朝我放电做什么?” 在姚爷笑得肠子要抽筋时,陆夫人走过来了,狠力拍下大儿子挺得直直的僵硬的背:“不是你亲甥女和亲外甥吗?你如临大敌做什么?” 都说知子莫若母。君爷掉头就走,满脸黑线。 小西西朝姥姥吐泡泡,露出甜甜的笑,勾引下老人家,让老人家记得下次再助自己一臂之力。 小南南的目光,却是一直锁着那抹冰冷的背影。 陆夫人看着外孙女这模样,心里惊奇:这孩子怎么会黏上她大舅了呢? 要知道,可以说所有的孩子,皆是怕君爷都来不及。因为君爷本身,也像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其实两个小宝,也不是非要缠着大舅不可。只是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实在太容易陷入自己的二人世界里面去了,把他们晾在一边的时间是太长了。长到他们只能在旁边看爱情片而没法插进去。 蒋衍一边帮老婆洗笔,一边还怕老婆累着,将凳子搬好,让老婆坐着歇息。为了逗老婆喝水歇口气,在旁边不停和老婆说话。当然,蒋大少做这事,潜在目的绝对是有的,他老婆究竟是为了什么卖画。老婆的口头那番说法,他自然是不信的。 或许其他人蔓蔓能诓上,可对于自己老公,她是没有办法的。谁让老公是个“缠死鬼”,天天晚上在床上缠着她,磨着她,俗话说的铁杵磨成针的功夫,在磨老婆的蒋大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听完媳妇是这个目的后,蒋衍赶紧私底下,筹备资金,准备暗中资助老婆。反正,最终那画作的钱拍出去其实是自己拍下来,会兜回自己的口袋。只要没有人,比他们出的价格更高。 周玉这头安排好了,打电话告诉蔓蔓,是要在哪家拍卖会里进行拍卖,委托给哪家拍卖公司,都联系好了。而且,楼向晴拿着她的那幅旧作,会在她的《百子图》之前登场,这样一来,蔓蔓占据了后来跟上甚至有可能反超的优势。 纵使如此,蔓蔓心头嘭嘭嘭很紧张的。很是担心,拍卖会上有没有真正的伯乐,能看出她的画真正的价值。 “别担心。”杜宇上来她家里帮她亲手搞装裱,见到《百子图》时都大叹惊艳,说,“这幅画,应该是你至今最高的成就了。没有理由会有人不买账。你不信别人,总得信我这个一直看着你画画的人吧。” 听杜宇都这么说了,蔓蔓勉强挤了个笑脸。她心里没底的缘故很简单,这次为了挑战楼向晴的宣传手段,采取了新画法新尝试,远远超脱了原来的自己。 眼看安慰什么都没有用了,蔓蔓是那种没有看到结果不敢相信的人,杜宇认真地帮她弄好装裱。蒋衍拉开衣柜帮老婆挑选起衣服和鞋子。两个小宝因为不能跟着爸爸妈妈去拍卖会,依依呀呀很是不高兴。 《百子图》弄好后,要先送去拍卖公司进行鉴定和估价。接下来等通知。 到了拍卖会当天,蔓蔓和老公都穿得很低调,摇身变成竞拍者进入了拍卖会现场。蔓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挺神秘的,四周坐着的,听说都是身价挺高的人。毕竟,搞文艺品拍卖收藏的,没有几个钱,肯定也是不敢到这地方来的。 蒋衍拍拍口袋里放着的支票和卡,确保自己给老婆备下的备用资金够用。据风声,楼向晴炒他老婆的旧作,不也就六十几万,拿一百万应该绰绰有余可以拿下了。当然,他也希望老婆的《百子图》真能得到某些人欣赏,拿到更高的价格。 “蔓蔓,蒋中校。”周玉不知何时过来的,趁着拍卖会上关了灯,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挨在他们夫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样?”蔓蔓问。 周玉听出了她口气里压着的一丝紧张,好笑道:“怎么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起来?” 蔓蔓是个谨慎的,自然不敢流露过多情绪。 周玉见她一脸犹豫,笑着再安慰她两句:“放心,我给你询问过新作的估价,不会比你旧作低多少。” 蔓蔓皱下眉,竟是前期估价没有能高过旧作,看来楼向晴是在拍卖行里先下了许多血本的。 “这个,主要是一个画的年龄问题。”周玉道,“毕竟那是你的旧作不是你的现作。” 蔓蔓偏是不信邪,被激起气来:“我倒想看看她能投资多少去捧这幅画!” 蒋衍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顾客,发现本场拍卖会来的客人很多,但是光看拍卖会发的拍卖商品目录,不是都是很引人注目的物品。这种万人空巷的场面,一般应该是在举世珍宝拿出来拍卖时才有的盛况,与现下情形好像不太相符。于是底下问周玉是怎么回事,可有打听到什么神秘消息。 周玉点着头,夸他目光锐利:“有时候,人家不是来看商品的,不是来看珍宝的,而是来看竞拍客的。今天,据说是有几个国际著名的竞拍家进场。至于他们的目的是哪件商品,暂时不清楚。毕竟,连拍卖公司自己都搞不清楚。” 听说有家财万贯的大资本家来捧场,蔓蔓跟着老公四处望,可惜拍卖场内灯光黑漆漆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意味拍卖会正式开始。根据周玉透露的消息,楼向晴拥有的《采桑陌上沧》,顺序被排在第七号。蔓蔓送过去的《百子图》,紧跟其后是第八号。 楼向晴本人一样在这拍卖会里,戴着墨镜,隐身在人群中,这样便于观察和动作。有个人过来,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楼向晴慢吞吞地翻开手中的此次拍卖会竞拍物品目录,看到了蔓蔓的《百子图》。在拍卖会正式开场之前,目录都有可能发生改变,《百子图》是开拍前新增的物品,可见周玉是做了极漂亮的一手,妄图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惜,周玉这一手并不能防住楼向晴在拍卖行里广通的人脉。早在《百子图》到达拍卖公司时,楼向晴已经掌握到第一手情报,并且有意让专家压低《百子图》的估价。 “不怕。”楼向晴胸有成竹,看都不看《百子图》,笃定了不足为惧,“她这画是新作。而且,现在,她的画,已经都被我们宣传到举步不前。没能超出她那幅旧作的果敢。” “可听说她这一幅画不比以往,是用了新画法。” “她想用就能用好吗?”楼向晴在黑暗里冷冷地笑了笑,“说白了,若不是我在拼命捧她的旧作,她的旧作根本没有这个价值。足以说明她在这方面的尝试是失败的。” 对方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了。 楼向晴对此信心十足尚有个原因,她故意让人安排《采桑陌上沧》搁在《百子图》前面进行竞拍,占据了先机的优势。如果《百子图》在后面上来,没能超过《采桑陌上沧》,肯定要被人诟病,压力更大。最坏的结果是连卖都卖不出去。 实力,宗归是决定一切的要素。蔓蔓很清楚这一点。而论比赛,最难是超越自己而不是胜过别人,蔓蔓也是很明白这点。 没有退路了,在拍卖师终于亮出了七号商品的刹那。 “《采桑陌上沧》,当代女画家温蔓的作品。”拍卖师介绍。 经一番介绍以及商品现场陈列之后,竞拍开始。拍卖师叫的起拍价很高“五十万”。出乎蔓蔓她们意料的是,五十万后,一路都有人竞价。也不知都是不是楼向晴的托儿。后来,竟是叫到了超出蔓蔓她们预估的“一百万”上限。眼看这旧作竟然是潜力无限。蔓蔓看着,眼神里十分复杂。 周玉抚摸着扶手,不知是安慰蔓蔓还是安慰自己:“没事的,你的还没出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蒋衍握着老婆的手,完全不怕,反正不管多少钱,到时候他把老婆的作品拍下来就好了,他不缺向人家借这个钱周转。 蔓蔓是想:如果到时候新作真是自己拍下来,其实是很没有面子的,根本算不上胜利,只能说耍了点小手段小阴谋。 好吧,她承认,她是来看自己的新作被人认可而不是被自己拍下的。 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她手心都冒汗了。 《采桑陌上沧》一路价格飙升,终于到了最终的叫价一百六十九万,一锤,两锤,三锤之后定下。 蔓蔓微张口,吐出:“真暴利!” 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周玉和蒋衍都被一乐。蔓蔓这紧张归紧张,心态其实好的没话说。 在必要时刻,蔓蔓也不怕当这赖皮鬼,今天非要用钱砸下楼向晴。 《百子图》出场了。拍卖师对于《百子图》的介绍词,并没有比《采桑陌上沧》多,更不会夸张。看得出来,拍卖师本身对这画的估价,与《采桑陌上沧》差不多。这其中是不是由于楼向晴的原因,那是八成是的。 周玉见此都不得在心里骂了一句楼向晴这个鬼滑头。 楼向晴如愿以偿把《采桑陌上沧》卖出个高价后,沾沾自喜地留下来,准备等着看蔓蔓的新作怎么栽。一旦蔓蔓在这次正面对决中栽了更好,说明她这个评画家的名声更高了,以后她的钱财更是滚滚而来。 明亮的舞台灯打在了《百子图》上,可见上面的一百个小童栩栩如生,衣冠鲜丽,不止如此,连小童上的每根毛发,都清晰可见,不像一般中国画中的大色块,明显是用到了西方一些观念,力图用中国技法表达出与西方油画不分上下的立体感。 论画工,不用想,普通人都看出《百子图》要比《采桑陌上沧》略胜一筹。于是,场中是一片茫然的鸦雀无声。因为无论在拍卖师的介绍和发到竞拍者的商品目录中,都没有提及《百子图》相比《采桑陌上沧》的优势。 拍卖师与底下的楼向晴暗通一眼后,报出了拍卖底价——五万。 这个五万一出,周玉怒得是跳起来。蔓蔓连忙拽住她。 五万,这简直是侮辱。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拍卖师是被楼向晴收买了。周玉悔不当初,心里明白到或许这是自己中了楼向晴的道。也是,楼向晴一方面要高价卖出蔓蔓的画,另一方面,当然是更希望能今后都财源滚进,要制造自己的名望,踩低蔓蔓的新画是最好的方法了。楼向晴说不定,正是等着蔓蔓主动上钩,才一直压着蔓蔓的画。 “表表姑,没有开始叫价呢,不怕。”蔓蔓反过来安慰周玉了。 周玉苦笑。耳听这五万的低价一喊起,果然这场中是十分忌惮起了蔓蔓的这幅新作有什么猫腻,一个个都不敢跟着往高价喊,竟是都只是一百一百的加价。 蒋衍听着都不耐烦了,眼看这价不知道要叫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出马。 “阿衍,再等等。”蔓蔓不准老公这么快为自己伸张正义。 蒋衍握回老婆的手:“放心,我信,总有伯乐的。” “不是伯乐,是侠士。”蔓蔓纠正老公的说法。 蔓蔓就不信,这里面的人都是眼瞎的,都是上演《皇帝的新装》里的伪君子。 叫到六万零五十三块时,不知道哪个恶作剧的,举牌时只给加了三块钱,全场哄堂大笑。 拍卖师都忍不住洋洋得意,开始砸锤:“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一次。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二次。六万零五十三块,第三——”最终那锤子刚举到半空,有人举起了牌子。 “哦,有人举了牌子,让我们看看这次是加了几块钱?”拍卖师笑着说收起锤子,似乎对眼前这个闹剧也感到十分有趣,直到那灯光锁到了那人举的牌子时,听到了对方喊的数字,一时眼睛瞪了起来。 别说拍卖师不相信,其他人都唰地回了头,看那举牌人的方向。这一看,把人都惊出了身冷汗。那举牌人,分明是今天不知为何到此捧场的一个著名竞拍家。 “多少?”拍卖师再问了次。 “三千零六万零五十三块。” 也就是说,足足加了三千万,庞大的数字在拍卖会场内犹如一石激起了千涛骇浪。 楼向晴的眼镜当场从脸上拔了下来。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加了三千万的数目后,又有人举牌,叫价,是一千万一千万的叠加。 蔓蔓等几个人感觉自己在坐过山车。 “我不是做梦吧?阿衍?”蔓蔓使劲儿拧了把老公的大腿。 蒋衍不敢喊痛,说:“我早就知道你能把画卖个上亿。” 上亿?蔓蔓皱着眉正想说老公天方夜谭了,想钱也不需要这么想,自己家又不缺钱。 结果,最终锤价,一亿六万零五十三块。 全场懵了。这个价格,恐怕已经可以在今年,不,很多年,在国内当代画家作品中问鼎了。 楼向晴手中的墨镜落到了地上,摔得一个粉碎。 【220】与亲人见面 拍卖会结束后,蔓蔓等人,依旧在梦游中一般。 周玉的熟人走过来,在周玉身边说了几句话。 蔓蔓仿佛梦醒了,拉住周玉,问:“可不可以撤拍?” “什么?” 几个人均为她这诧异的决定叫了声后,周玉对蔓蔓解释:“你可得想清楚了,这样一来,不仅要失掉一个亿,你还得赔上相当部分的违约金,保证金也全都得押上了。” 蔓蔓揪着眉头,在良心和金钱上来回衡量,终究是叹口气:“表表姑,我这个画值不了一亿。” 周玉失笑:“你是见过的最有良心的生意人。” “做生意如果失去道德,可比失去金钱还要可怕。”蔓蔓道。 每个人默默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大家才有的风范。 蒋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老公默默的支持,蔓蔓愈是坚定了决心。 卖家要撤拍的消息,传到了VIP客户间。 轮椅上的老妇人,对着窗户,那双无波无澜的老眼,在听完拍卖会工作人员转达的卖家意愿后,眼睛里蓦地闪过一抹亮丽的光,她仿佛入定了的脸忽然焕发出绮丽的光彩,脸上线条柔化成的微笑,令她瞬间像是返回到那段青葱岁月年少轻狂的时光。 “夫人。”她身边穿着燕尾服的老管家,同样是笑眯眯的,“您看这——她一旦撤拍,损失可就大了。” “那是的。”优雅修长的指尖,并不因为长满了皱纹而显得难看,相反,那底下无法掩盖的气质,从一个小小的动作尽可以提现无上的尊贵,“我这么老了,总不可以欺负这小孩子吧。” 古管家听到她这句话,明白了她意思,笑了起来,回身向工作人员说:“告诉卖家,我们想和她见上一面,谈谈,她再做决定也不迟。” 工作人员听完他这句,眼睛一亮,匆匆跑去和周玉说。 蔓蔓和老公本来是想起身先走了,接下来的手续交给周玉去做。但是,工作人员突然来到这里向他们这样一说,几个人顿在了原地。 “这——不大好吧。”蔓蔓犹豫,心想自己违约在先,说不定去到那里越描越黑,人家会把她臭骂一顿。 周玉与那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后,与蔓蔓说:“我看你倒是可以和对方见一见的。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一般是真心喜欢你的画,投机的可能性反而很小。去向对方做一些解释,有助于结交善缘。” 表表姑说的几句话落进了蔓蔓心里,蔓蔓被触动了。 蒋衍陪着她来到客户间门口,工作人员挡住了他,声称里面客户只希望与蔓蔓一人会面。蔓蔓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门敞开时,她吸了口气,想好进去时怎么说。走进里面两步后,她端好姿态抬起脸,看着装修豪华的VIP客户间里面,只有一男一女两个老人。 男的身穿燕尾服,白发依稀,但是其深迥的五官能看出年轻时必然是个美男子,如今他望着蔓蔓的脸上笑容儒雅,一双和蔼的褐色眼珠,点缀了温暖的柔情。 蔓蔓被他一看,都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一般的亲昵,不禁有点儿拘束地垂下头。 “管家,给她倒杯茶。”老妇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刻板而严厉。 蔓蔓小心抬起的眼,在老妇人身上打量,见对方上身穿的是珊瑚红团花绸衣,腿摆绣着金牡丹的黑心绒裤,不仅衣服精细,全身所有首饰仅为耳垂上戴的一对翡翠耳钉,端的是中国传统一种质朴的华贵。一看,就是一个很有内涵的女人。 管家给蔓蔓搬了张椅子。蔓蔓与老妇人面对面坐下。管家取来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在里头加了些牛奶和糖粉,用根细勺子搅拌着。这样的用茶方式,现在似乎只有在高档的咖啡厅里可以见到。然而蔓蔓现在面对这两位老人,能感觉到他们无时无刻在享受这种悠闲。什么叫做小资,蔓蔓觉得眼前这两个老人才叫做小资。茶杯勺子都是很普通的物品,只是需用一种平和的心态来享受生活。 蔓蔓被这种气氛感染到了,甚至在内心深处对他们产生了一种不知不觉的敬仰。 老妇人开口:“你说你这画不卖了。” “是。”蔓蔓抓住的手心冒起了薄汗。 “为什么?” “我的画值不了这么多钱。” 她这句话引起了眼前两位老人的一串轻笑,直笑得她一张脸涨成了虾红。 老妇人咳咳,止住了自己的笑声,也止住了身边老管家的笑声,然眼底的微笑并没有完全褪去,在蔓蔓那张垂低的脸上扫了眼后,道:“你父母教你要为人老实?” “不。”蔓蔓清了声嗓子后,正声答。 “哦?”老妇人挑了下眉。 蔓蔓勇敢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发觉她的脸,五官十分好看,纵使年纪大了,那双眼珠的颜色美得犹如日月潭中的湖水,波光粼粼,让人忍不住想用笔画下来。 “怎么了?”老妇人看到她怔疑的神色,问。 “您长得很漂亮,夫人,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夫人。”蔓蔓由衷地说。 老妇人闻之,含眸而笑:“你也长得很漂亮,姑娘,是那种由内到外的漂亮,这可是谁都比不上的。” 蔓蔓骤然感到很囧:眼前的老人,明显是腹黑系的,牙齿伶俐,想啃只恐龙都没有问题。 望到她这副囧的神态,老管家又笑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去外面走走。”说罢,是打开门走到了外面。 蔓蔓仍旧把手搁在大腿上,摆出一副小学生模样。 “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吧。”老妇人说,“你说你父母怎么教你的?” “嗯——”蔓蔓一边思索,一边道,“做人做事,不可以看一面性。就好像捡菜叶一样,好的坏的要分开,分别对待。” 若是被她这质朴的语言给撼动到,老妇人在她脸上又看了几眼,说:“你的画给我一种感觉,和你本人的感觉是很像的,来自于生活。想来,你画中的孩子,是有生活中的人物原型,我说的对不?” 蔓蔓未想她会看得如此透彻,彼此之间只不过是陌生人,一瞬间,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慌然点着小头:“是。” 老妇人又不紧不慢地说:“我既然看得懂你的画,可以说明我很喜欢你的画,是不是你可以把你的画卖给我了呢?” 哪知蔓蔓听完她这话,沉静了下来,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的模样,摆摆头:“不可以。” “原因还是你那个理由,你认为你的画值不了一个亿?”对于她的固执,老妇人倒是没有一点惊讶,淡定地问。 “是。” “我可以说你这是太小看你自己,但是,也可以说你这是有自知之明。没有错,你的画仍在进取阶段,画中的瑕疵也很明显。比如你这幅《百子图》,作画时间明显比较短,匆促之色,尽显现在了背景上。本来,我猜你是想运用水彩的一些技法来虚化背景衬托人物,可惜一时在整体运用上未能把握到位,还不如维持精细的工笔画法更好。” 蔓蔓震惊地听着,眼前这个老人哪止是懂画,简直是个专家,而且绝对是个资深的老专家了,竟能将她的画分析得这般透彻。 “夫人——”蔓蔓斟酌着想问对方是什么身份,或许是自己很想认识的某个大师都说不定。 门一开,端着水壶进来的老管家,岔开了她的问话。 老妇人的淡淡而笑,明摆也是不会给她任何作答。 蔓蔓是有听说一些VIP客户身份很是神秘,连拍卖行都不会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如此机密的话,又怎会让她一介百姓知道,只得十分纳闷地作罢。 掠过她脸上一丝扼腕的神情,老妇人向老管家示意:“去把那东西取来吧。” “是。”老管家躬身后,走到了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 “既然你说你的画值不了一个亿,那么,我用这个东西和你换画,你看,可不可以?” 蔓蔓疑惑的,等老管家打开手上的木匣子,见紧致的黑绒布里面躺着的是一个鼻烟壶。这个鼻烟壶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便宜货,倒不是说材质如何,而是里面浮现的画作,其精细程度,不亚于世上最微细的纳米画,画的同是百子图。蔓蔓受宠若惊,连道:“这,恐怕不大合适。” “怎么不大合适?”老妇人抬抬眼皮。 老管家紧接着解释:“这是我家夫人当年年轻时自己画的作品,不是古董。” 如此一来,蔓蔓倒是不能推拒了,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这行内长辈赐予的贵重东西,诚惶诚恐地表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保存。” “哎,这话不像你了,客气了。”老妇人当场打断了她其它接下来要说的话。 被对方如此不客气的打断,蔓蔓不仅没有感到尴尬或是不高兴,相反,心里蓦地有了另外一种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令她不由之间嘴角微微一提,道:“夫人,我可以和你握下手吗?” 两个老人当场一怔。接着,奇妙的神色在两张老者的脸上飞掠而过。或许这个简单的决定,像是十分艰难的样子,老妇人用了许长时间,方是伸出了一只手。 蔓蔓像是扑过去抓住般,双手伸过去抢住她伸来的手,感觉着这只瘦骨伶仃的手,手骨上传来的力道却是显得十分的强而有力,指间那细腻的茧子,皮肤温暖的温度,都像在告诉自己什么一般。 “谢谢你,夫人。”蔓蔓道,那双月牙儿眼笑起来,让眼前两位老人瞬间闪过一丝幻觉,一丝朦胧的美好的幻觉。 周玉走到VIP区域,看到蒋衍一个人坐在外面,问:“蔓蔓一个人进去吗?” 蒋衍的指尖扣在下巴颌上,眼睛望着那个房间的门。周玉能看到他鹰般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门板,那股专注旁若无人,不由拿手推推他。 “表表姑。”蒋衍回过了神,站起来。 “我问你蔓蔓一个人进去吗?”周玉再重复这话时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废话,于是接下去问,“她进去多久了?” “一阵,有十五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蒋衍望下表,自己也捉摸不定。 周玉摆摆头,眼看一问他是三不知,向前再走两步时,前面房间的门打开后,蔓蔓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样?”周玉紧走上前,问,“谈妥了吗?对方有没有刁难你?” 蔓蔓连连对他们两个摇头,并且露出笑脸:“挺好的人。我把我的画和她做了个交易。”说着,蔓蔓亮出了自己手里抱着的宝物。 周玉和蒋衍都凑前一看。周玉毕竟不是专家,对艺术品了解不深,感觉拿这个东西来换,定是不到一个亿,亏了。蒋衍却不这么认为,一手拿起鼻烟壶,一只手点下媳妇笑眯眯的鼻子:“被你捡到宝了。” 还是自己老公识货。蔓蔓蹭过去,粘到老公身边,蹭蹭,嘘声说:“是啊,我都觉得这东西再存上几年后,肯定远远不止一个亿。所以,我马上张口答应了。存这东西,贼都不懂得偷,比存钱好太多了。” 周玉站在旁边,看他们小两口打情俏骂的,说的是异世界太空的语言,自己压根插不上话,满脸冒起了黑线:“行吧,行吧,可以回家了。” 能感受到表表姑深深妒忌的情绪,蔓蔓蒋衍这小两口是识相的,连忙抱着宝物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商讨: “你爸在她那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进展怎样?”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没有看见她刚刚那个样吗?” 周玉暴走,扯起嗓子:“囡囡——” 小两口飞快地溜出拍卖会场,找到自己的甲壳虫钻进去。 VIP客户间,两个老人,面对面,默默地沉思了许长。 “你说她是知道了些什么吗?”老妇人问到这话时,感觉到自己手心被蔓蔓那一握,竟是握出了层汗来。 老管家点着头摇着头,一样是被蔓蔓那些话给打昏了头,若失去了主意的无头苍蝇:“按理来说,我们没有露馅,她应该是看不出任何。可是——” “可是什么?”老妇人追问。 “可是。”老管家谨慎地弯下腰,低声道,“可是她毕竟血脉里流的血液,和您是一样的。” 这确实是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她比她妈妈,还像您,夫人。” 仅看蔓蔓这继承的画画天赋,与陆夫人没有继承到的,即可见一斑了。不过,她最期待的,既不是陆夫人,也不是蔓蔓,而是已经被陆老头定为公主殿下的人。在她看来,只有那人的大脾气,才真正是遗传了她。 …… 蔓蔓的新作被拍到了一个亿的消息,不胫而走。 陆家人开始都不知道,在晚餐时一个劲儿地打听蔓蔓将自己的画抱回来没有。主要是蔓蔓把画送过去送得太急,导致家里一批人,都没能看到《百子图》的最终样子。 蔓蔓被追问的烦了,吐道:“画不在我这了。” 真是卖出去了。一群人个个扼腕叹息。 蔓蔓也是扼腕:自己的资产果然比起别人随手抛出的一个亿,还是很渺小的。 第一个听到消息的陆夫人,听着一群叹息声,为女儿不高兴,力挺女儿说:“囡囡的画,卖了一个亿呢。” “妈,你在开玩笑吧?”今晚刚好回家吃饭的陆欢,本着反射神经回了母亲一句,不是他故意贬低自己姐姐,是谁听到这一个亿第一个想法肯定都是不现实。 “我会开玩笑吗?”陆夫人不慌不忙,拿筷子挑了粒米。 陆夫人是典型不会开玩笑的。蔓蔓再度领会到了自己母亲深藏不露的腹黑。 只见陆夫人这话一完,桌上扑通,好几个碗和筷子都落了下来。 蒋衍趁着别人都被老婆的一个亿吓呆了,赶紧先抢了只螃蟹放进老婆的碗里。 “不是吧?”陆欢拿袖子擦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怎么?不信你姐有这个本事?”蒋衍故意问句小舅子。 “不是,我是说,这个喜讯也太——”陆欢做出一副中风状,“太让人头晕目眩了。” 其他人纷纷深有同感。如今,再来做几道简答题: 家里最多金的是谁? 蔓蔓。 家里潜力股最大的是谁? 蔓蔓。 有钱能使鬼推磨,家里未来权力最大的可能是谁? 蔓蔓。 陆老头摆着头,直叹:老了,老了啊。 陆司令哈哈哈大笑,只可惜自己没能看到女儿那幅一个亿的画到底是什么样。 君爷端的持的是镇定:“真卖了一个亿?钱进口袋了没有?不会被人骗了吧?” 瞧这哥说的话,分明是妒忌不成。 几双眼睛全往君爷那边射。 蔓蔓翘起嘴角,得承认她这个哥,定是早已都听到了风声,不然怎会如此镇定来拿捏他,哼道:“有本事你也卖个一个亿?不过,你别再像上次那样复制我的画了。” 君爷自持镇定的那张脸,被妹妹准确的这一刀剥开。 桌上的人,全笑成了一团,是都想起了上回君爷复制的那幅兰。当时没在现场的陆司令,连连抓住身旁两边的人,询问究竟。 陆家这头高兴成若又过了一次春节,相比下,有人可就痛心疾首,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首先,楼向晴拍出去的蔓蔓的那幅旧作,被人告状,说有作弊炒作嫌疑,买家退了回来。楼向晴的名声骤然一落千丈。 无论在哪一个行业,如今市场经济的条件下,金钱,是最直观最能征服老百姓的硬性指标。蔓蔓新作拍到了一个亿的高价,其中众多著名竞拍家纷纷举牌,会场上千人有目共睹,赖都赖不掉,纵使楼向晴有多少张嘴,都堵不了他人的口。 在听说楼向晴突发心脏病进院治疗时,周玉叹:这只老狐狸,关键时刻,果然是躲了起来。然而这种躲猫猫的游戏,这次并不能帮助到楼向晴。因为早有看楼向晴不满的对手,借机纷纷站出来揭露楼向晴的各种暗箱操作,一时各种不利楼向晴的新闻充斥各大报纸版面。楼向晴想在这艺术界东山再起,怕是很难了。谁让蔓蔓这个事,轰动了艺术界。 人怕出名猪怕壮。 蔓蔓现在很是能体会到这点忧伤了。不知哪时候起,她家里的电话,她的手机号码,都被传得人尽皆知的形态,太多人来找她。有新闻采访,有投资家,有艺术家协会,连她念中学小学大学的老师校长都打了电话过来祝贺她,希望她能回校为她的师弟师妹们传授宝贵的学习经验。 哎—— 见老婆把手机卡拔了出来,把电话线拔了出来,蒋衍主动也把自己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给关了。 面对爸爸妈妈的愁眉苦脸,两个小娃却是高兴得幸灾乐祸。 小西西一个劲地咯咯咯笑,好像妈妈这个样子是他见过最有趣的。小南南偶尔拿指头打打哥哥笑得一脸猖狂的小脸蛋,自己的小嘴角其实也在笑着。 蔓蔓板起脸,唬两个小娃:“你们笑,继续笑,反正你们没有牙齿,不怕笑掉牙。” 过来查看情况的陆欢,听到姐姐这话,噗,弯下了腰。 蔓蔓抓起个沙发上的靠枕,径直扔到弟弟头上。陆欢闪躲着,冲了出去,喊:“姐姐暴走了!” 蒋衍走过去,想安慰媳妇两句,却发现媳妇早已是镇定了下来,拿起个本子和画笔,一本正经地打着素描稿。看蔓蔓这样子,倒不是说想构思什么大作,只是在练习打像条,不由诧异:“这——” “她说了,我基础没有打好,打的不够结实。”蔓蔓道,“她说那可能是我出身的艺术院校老师,没有帮我打好这个基础,所以要靠我自己来努力纠正这个根基。如果这个根基再不重新打好,以后想再进一步,是相当困难的。” 可以说,她到如今有这个成绩,靠的,是一种画画的天赋,是一种灵气在里面。论基本功,她当年上的是二级院校,定是比不上中央美院那些学生。蔓蔓每想到这些,自己都深知高考这个遗憾,一辈子都是无法弥补和重新来过的。 蒋衍知道媳妇口中说的那个她,定是那个想买媳妇画作的老夫人了。未想是个如此德高望重的老人,对媳妇竟是如此关心,是一种发自肺腑真正的关心。只有这种关心,敢直面对他媳妇提出这样的话,哪怕会伤到他媳妇的心。 “我觉得她像个亲人。”蔓蔓不怕对老公直抒自己的感觉,而说起这种感觉,她眼眶里竟是有点点热意,“感觉,像我的奶奶姥姥一样。” 蔓蔓自小没有奶奶,温奶奶根本不算个奶奶,回到陆家,陆老头的老婆早已去世,陆夫人的妈也去世的早,如此一来,蔓蔓身边竟是没有个能当上奶奶姥姥的。 “她很严厉,但其实很慈祥,很慈爱。我觉得,她好像时时刻刻看着我,以后也都会看着我。”蔓蔓情不自禁地说,望着和老人握过的那只手,抓紧了拳头,“我说什么都不能让她感到失望。下次,我会让她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自己。” 大手往她肩头搂住,蒋衍贴着她细小的耳垂说:“其实,你想再去上中央美院不是不可能的。” “嗯?” “你可以考那里的研究生。” 蔓蔓怔了下,这确实可以。只是,她如今是两孩子的妈了,放弃照顾孩子的机会去念书,是不是很不道德。 “等孩子上了幼儿园再说吧。”蔓蔓想都没想,这不是关乎自己牺牲不牺牲事业的问题,只是,学习的机会她可以等,照顾孩子的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早知道她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在头发上轻轻一吻,没有再提。 两个闹腾的小娃,早在爸爸妈妈在讨论起严肃话题时,安静了下来。两双小眼珠子,在听完妈妈的话后,都眯了起来。接着,却是都打了个小哈欠,转过小头。谁也不知道两个小脑瓜在计划什么。 温家人在之后收到蔓蔓成为卖出一个亿作品的富豪作家消息时,一个个却都是不敢吱声。连温浩雪和张秋燕都不敢。因为温媛参加中央美院考试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许玉娥这些天,又是天天跑回来支援女儿艺考。说回那天在周玉的律师所发生的事,许玉娥和赵学军不仅挨了姚爷的揍和吓,还被周玉叫来人,在拘留所里关了两天。许玉娥现在不敢顶菠菜头了,换回了整整齐齐的短发。赵学军因姚爷那一拳,整整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都没有起色。不是身体,而是心灵上真真正正是被吓到了。纵使如此,这对夫妻心里都很清楚,即使暂时抓不到温世轩,更是必须抓紧温媛。温媛再怎么说都是温世轩的亲骨肉,财产定是能分到。 温媛这几天特别消瘦,整个像竹竿似了的。 一个亿,这是蔓蔓的画价。 她要超过蔓蔓,已经不是办画展卖画能办到的事了,但是,有一点,她绝对能超过的,那就是进中央美院。她知道,当年不能进中央美院,是蔓蔓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她要踩到蔓蔓头上,绝无仅有即是眼前这个机会。 到了艺考的那天,温媛早早来到考场。她身后,跟着不止许玉娥,还有温家两姐妹。这些人都知道,温媛身上承载的,也都是她们自己翻身的希望。温媛本来自己压力已经很大了,如今被她们押着,压力濒临爆发的边缘。在这个时候,再遇到件什么事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在学校当考场的教学楼前面的广场,一群群考生站着坐着的,都是在等考场开门。一眼望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其中,有个特别靓丽的身影,几乎吸引住了四周所有能看到的人。 长发飘飘的女生,美人瓜子脸,素净的一身校服,走到哪里,那种自然的美,都是最美的。 温媛化成灰都能一眼认出她。温家人一个个无法置信的,张大口,瞪大眼。 温凤妹使劲儿拧身边姐姐的手:“我没有看错吧?是佳静?她不是去美国了吗?” 温凤姊被妹妹拧这一下,刚想喊痛,在看到林佳静身边出现的林文才时,硬生生叫了出来:“小姑丈?!” 这回没有错了,绝对是林佳静本人。可是奇怪了,为什么他们父女回来都不吭一声的。导致他们温家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接到风声! 温媛的头一瞬间像要炸开了一样: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想考中央美院了?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刺激到她想中途放弃。 一个蔓蔓,再加个林佳静。 “媛媛!”许玉娥惊呼,托住温媛像是要软倒的身体。 温媛借助许玉娥的肩膀站稳的刹那,一只指甲狠狠掐进了大腿,直掐出血来,让自己停止眩晕。 她周身发抖,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会输的,绝不会输的,因为蔓蔓也是这样过来的。 四周看着她这个样子的温家人,全都被她震住了。本想走去和林家父女打招呼的温家姐妹,主动撤回了脚,给温媛鼓起了劲:“媛媛,姑妈都在外面等着你,你放心进去。” 温媛向她们点下了头,在考场大门打开的瞬间,与其他考生一块进入了考场。 想到女儿大腿上掐出的血,许玉娥忽然掉了颗眼泪。温家姐妹看到她这个样,心想,总算有点做妈的心了。 周玉家里,周玉看着温世轩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来来回回看得她都头晕,于是说道:“你想去看她就去。她终究是你女儿。” 听到她这话,温世轩是提步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叹:“不去了。去了,闹出什么动静,不得影响她考试。”话是这么说,他这颗心定不下来,因为他在昨晚上接到林文才电话,说他们父女已经从美国回来了,而且林佳静会参加中央美院的考试。 在家里的蔓蔓,正在厨房里给两个小孩准备牛奶。拉开消毒碗柜时,一根调羹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蔓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忽然感到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直刮到自己脸上。 这是,要起风了。 .【221】其实是家谱 得知林文才带着林佳静从美国回来,蔓蔓先按耐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老公报喜讯。此时,近万考生的中央美院梦将近两天的艺考已经结束了。蔓蔓都深觉奇怪,明明林佳静之前和她说过,不想再考美术了,为什么回来时又参加了美院的考试。如果是这样推断,林佳静早在去年年底回过国参加过统考。归之,许多问题,蔓蔓都等着亲自问他们父女俩。 这回,他们没有在【画饼充饥】用餐,而是由林文才安排,找了家城中有名的烤羊肉串店,搞起了室内烧烤。 天气暂时未有回暖,蔓蔓不敢带两个小娃出门。尤其是小南南,身体比起她哥差一截,君爷都有命令,想让这位小公主出屋先需他同意才行。蔓蔓往包里塞了好几本两个小娃的相册,背起来沉甸甸的。蒋衍接过她手里的包,惊呼:好像抱孩子那么重。 不知不觉,他们小两口荣升做爸妈,有两个月了。时间一晃而过,春天的脚步姗姗来迟。 驱车到烧烤店时,蔓蔓发现了停车场内赫赫停着范慎原以前开的那辆车。走到门口,王学斌正在门口等着他们俩,斯斯艾艾地对蔓蔓笑道:“只差你们了。” 蔓蔓没想到王学斌也会来,感觉会给自己个大惊喜似的,匆匆拉着老公的手进去一看,果真,不止林文才父女,范慎原,王学斌,还有她养父以及周玉,通通到齐了。这里面有互相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绝对都是彼此听说过的人,一桌子坐齐了后,和乐融融。 蔓蔓坐到了林佳静身边,先是仔仔细细打量完对方,惊疑:“你好像变胖了,佳静。” 林佳静本来竹竿似的身材经过一个冬天的润养,是有凸有凹,更为玲珑有致,正值青春少女萌芽的阶段。被蔓蔓这一夸,林佳静慌然望下自己,抬起头时羞涩地笑了笑:“蔓蔓姐才是,都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 蔓蔓摸摸自己的脸,的确生了孩子后,稍微长圆了不少。她哥总说她这是好事,巴不得能把她养成头猪似的。蔓蔓道:“我这是人老珠黄了,快要减肥了。” 蒋衍正好坐老婆身边,不喜老婆说什么人老珠黄,插一句:“你这是像珍珠,越圆越漂亮。” 听到蒋大少这话,全桌的人哈哈大笑,周玉笑到不小心喷了口茶。蔓蔓囧的要死,在桌底下使劲儿拧老公的手:叫你贫嘴贫到外头来,想羞死我是不! 话说回来,蔓蔓自然最是紧*佳静这病治好了没有。哪知林佳静轻描淡写地说:“去到美国一个星期,就治好了。” “是啊。”蔓蔓想着当时林佳静在京城住院,医生把病情描述的很恐怖,说是非要开刀。一个星期呢,能开完刀吗。 “能。”林佳静说到这里,眼里露出了劫后余生浓浓欣喜的笑,“后来只做了修补,没有放金属器什么的,所以不用终身服药。只是留了条伤疤,好在不是胸口上留的,在腋窝下面。” 蔓蔓听她恢复的很是良好,一方面替她高兴,一方面疑问:“你治好病,为什么留在美国?还是偷偷回来的没有告诉我们?” “不是的。”林佳静摇摇头,“我在美国住院后,要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在这时间里面,不巧参加一个画展时,遇到了我爸妈的小学同学。如今现在人一家乔迁在美国,据说当年和我妈妈一样爱画画,可现在人家功成名就,是著名画家了,有自己的画馆和画展。我对此受到的冲击挺大的,觉得不能这样轻易放弃。” 这真是他乡遇故知了。蔓蔓听着这段颇具传奇的奇遇,心思莫非这是九泉之下的小姑特意安排的。让林佳静遇到了这么个高级导师后,学画进展速度加快,有了报考中央美院的决心,并且与去年年底偷偷回国过,参加了统考。林佳静如今和温媛的志向一样大,只要考中央美院,或者是清华美院。因而之前清华美院考试时,她其实和林文才已经回来了。只是温媛对清华美院不感兴趣,没有报名,两人到了中央美院的考场再碰上。 “见到面,见到了姨妈她们,连招呼都没有打。”林佳静说,呼出的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庆幸没有打招呼,若是被对方缠上,她和她爸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才知道,大舅也没有去看媛媛考试。” 提到了温世轩,林佳静朝周玉那方向望了几眼,私底下向蔓蔓确定小道新闻:“她是大舅的新欢吗?” 蔓蔓被她这个“新欢”的用词逗得笑了,摇摇头说:“我表表姑,帮我爸打官司的。” “是,我都听说是个大律师,可是,我和爸听说的不止这个。”林佳静强调公事之外的一切非常事实。 蔓蔓可不敢替自己的养父做决定,只说:“这是我爸自己的事,我做儿女的,不想插手。”就像她爸当初默默支持她的决定,她也只需这么做即可。 林佳静反正不信她这说的话,因为当她和她父亲,在看见温世轩和周玉一起走进来时,已经明显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戏。瞧温世轩一路是帮周玉提袋子,周玉时而停下脚,帮温世轩整整领带和衣领,两人配合默契,比夫妻更像夫妻。 蔓蔓如今看的是范慎原。范慎原坐在林文才身边,一路献着殷勤未减,颇有她老公巴结她爸的那股劲头。话说范慎原回这趟美国,也稍微是长胖了些。 “你在美国住哪里?”蔓蔓有意问了林佳静一句,指向范家。 林佳静显出小小踌躇,紧接说:“嗯,住在他家。美国的房子说贵不贵,只是我和我爸暂时都付不起。他家挺宽敞的,整个别墅区,我和我爸都住在别楼。” “知道他家人有哪些吗?”一齐住了这么久,蔓蔓不信一点进展都没有。 “知道些。他如今只有个姐妹和一个奶奶。后来他奶奶回来了,和我爸以及我,一起吃过几次饭。” 范奶奶,蔓蔓是见过的,是个行为举止皆很理智的老人。蔓蔓觉得范奶奶哪怕只是看在她和她爸面子上,都不会刁难去美国求医的林佳静父女。 “喜欢美国吗?” “不喜欢。”林佳静这句话咬的肯定,“我爸也不喜欢,总觉得漂洋过海的,离我妈太远了。” 一桌子,三三两两的说话,笑声不断,伴随上来烤肉的飘香,吃得个个红光满面,像喝高了酒一样。林文才翻着蔓蔓带来的两个小娃的照片,边对蒋大少直夸:“漂亮,长得漂亮。” 两娃不仅是现实版漂亮,在镜头面前,一样上相。最可贵的是,两娃面对镜头一点都不怯生,该笑则笑,该哭则哭。 “这西西的眼睛像你。”林文才在夸了小西西像极了爸爸蒋大少的小翻版后,翻到南南公主的大脾气照,笑了,“南南真不像是蔓蔓生的,一点都不像蔓蔓这个妈。说眼神,还有点像你这个爸有些傲气,撅着的这个嘴角,那就真不知道是像谁了。” 蒋衍一边听一边虚心接受,一面不忘观察那边老婆会不会又被自己女儿刺激到,偷偷与林文才说:“她和她妈赌气。母女俩棋逢对手,如今已是斗了上千个回合,没有分胜负。” 林文才听着都觉得是蔓蔓那风范,笑了又笑,笑不拢嘴:“西西呢?是不是在旁边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坐等渔利?” 蒋衍听到这会儿汗颜,这说儿子不就是说他,他和儿子就整个父子兵,不需协商沟通,言行举止态度想法都一模一样。 林文才见他们现在婚结了孩子生了,工作稳定,事业有成,不缺钱花,几乎是什么都美满了,感慨声:“当年,个个都还说蔓蔓注定一辈子是嫁不出去的。”是谁能想到,尤其温家人,换做在当时,是谁都无法想象如今蔓蔓小媳妇做得有滋有味的模样儿。 或许是听到小姑丈的话,蔓蔓回头道:“小姑丈,你也可以再找一个伴儿,反正人生长着。” 林文才闻之一瞪眼:“你以为我是你爸?” 坐在对面的温世轩,立马赧颜,拿纸巾擦脸。林文才见到他这动作,知道自己说错话儿了,赶忙加上几句弥补:“大哥,我这不是说你不能找,我这是说,我和你不一样,你当年娶媳妇是不情不愿,婚姻本来就有缺憾,是该另外找到一个合适的,在人生有生之年,圆了这个缺憾。” 可见林文才对周玉印象不错,才敢把这话当着周玉的面这般与温世轩说。 温世轩是被触到了心事的样子,等吃过了半桌后,他与林文才走到了外头凉凉风,说说知己话。同龄人里头,也就只有林文才与他最接近,最同病相怜了,两个老哥们,每次说话都是掏心掏肺的交心,几乎毫不隐瞒。 “你这是顾忌什么?”林文才知道他想问什么,反而抢先问了他这句。 “我觉得很奇怪,怎么你们个个都觉得她是看上我了。”温世轩最纳闷的就是彼此文化水平的差异,人家大律师,能看上他这个傻嘎,未免太过奇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文才一语拨千斤,“我问你,你们俩说话有阻碍吗?说的都是中国语言吧?” “这没错儿。”温世轩愣愣地接着话。 “那就对了。”林文才拍打手,“我告诉你,你和以前大嫂在一块时,是不是说的都是中国语言,都还觉得是鸡同鸭讲。这充分说明了,语言沟通,是需要心交流的,不是靠什么文凭。文凭不就是一张纸。婚姻不也就是一张纸。重要的都是颗心。” 温世轩张口结舌的,谁说早知道自己是说不过林文才的利嘴,只问:“你认为她真看得上我?她不是和我玩玩儿的?” “她干嘛和你玩玩儿?”林文才深知他这个木朽脑袋,不仅需要撬,还需要排除温家人制造的故障,扶扶眼镜,“是不是你两个妹妹和你说,人家贪你的钱,那你自己认为她需要贪你的钱吗?她是贪钱的吗?” 与周玉在一起都这么段时间了,温世轩会不知道周玉贪钱不贪钱?周玉哪止是不贪钱,在家里都是把人民币乱扔的人。让温世轩足以叹为惊奇的人。这事若是发生在许玉娥身上,那绝对是不可想象的。许玉娥是地上有半张人民币,都拿起来仔细往口袋里藏,谁要问起找钱,立马故作不知道。 温家姐妹的说法自然是不成立的。温世轩叹:“那你说她是图我啥?” 林文才听到他这话都觉得他像外星人,不悦道:“大哥,你说这话,真的是不像你了。换我说,你养蔓蔓又是图啥?你贪蔓蔓的钱吗?” 说到养女,温世轩确实接受了这个触类旁通的教育,道:“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 “反正我两妹妹说的话,肯定是不对的。” “不止如此,我还得先和你说清楚了,你认为,她们为什么反对周律师吗?” “为什么?”温世轩真没有想到这点,一愣。 林文才虽然才了解整个事儿不久,但毕竟是个聪明的读书人,比温世轩想的多想的仔细,一想就通,道:“那就是,她们认为周律师比她们聪明,会将她们压得死死的,以后,她们想在你口袋里掏钱,会没门了。” 温世轩听得汗滴滴,心里唯一敢肯定的是,周玉是聪明,对付起他前妻都能绰绰有余,何况他两个妹妹。如此周玉进温家门的话,说不定改天,就成温家里的女王了,和在她的律师所一样,统治她管辖下的整片区域。 “我觉得这样挺好。”林文才不怕和温世轩说实话,“你想,你娶老婆不为你自己,可以为蔓蔓想想,若有她坐镇,蔓蔓还能给温家人欺负?” 温世轩严肃起脸,说起来,自己赚钱的机会,都是养女蔓蔓给的,若没有蔓蔓,他仍旧是个一穷二白的。虽然养女说不要他半分遗产,但他认为,这笔钱,也不能就此被自己那群贪婪无厌的家里人和前妻给贪了。周玉若真能帮他妥善保管这笔钱,将之用到正途上,是最好不过的事。 “我问你。”林文才看着他满脸想法都是绕着儿女,不禁拿手敲下他胸膛,“你心里真是没有半点她吗?” 温世轩将脸藏进夜色里,是酝酿了一刻,方说:“过过日子,倒是可以的。”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想再寻找什么罗曼蒂克,早已没有了激情,被生活磨灭掉了。 林文才勾搭住他的肩膀,拍拍他的肩头,一句话没有再说。岁月不饶人,不止是温世轩,他自己也是。 饭局吃到最后,蔓蔓是挪到了范慎原与王学斌那头的位置,三个人商议起了饭馆的业务。原来,范慎原有意安排今晚在烤肉店用餐,就是想让他们都亲自视察体会下烤肉店,下一步考虑在这方面拓展一些附属业务。 “我们可以建筑一些类似别墅的地方,有院子可以摆些烤肉之类的附加美食,自由选取,给食客们更加开放和自由用餐的地点。”范慎原这个提议,均获得另两人的赞同。 论起饭馆管理和创业的新点子,没有人能比得上范慎原。王学斌更注重于稳当。蔓蔓压根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经营管理的事情。范慎原这次回来后,王学斌本来掌管的管理权,落回范慎原手里。 蔓蔓对他们两个都很信任,给谁都一样,没有异议。然而,她没有想到,后来这事儿会引起段不小的风波。 用餐完,彼此留了电话和新的联系方式。蔓蔓和老公两口子回到家后,先到陆家里抱孩子。 两娃在姥姥的看护下,睡的香甜,好像父母俩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蔓蔓望了望儿子女儿,问陆夫人:“我们出去后,他们就一直睡,不饿吗?” “那倒不是,之前你干妈逗了他们很久。”陆夫人指向客厅里坐着的姚家人。 姚家陆家一家亲,上上下下串门是常事,蔓蔓压根不放在心头。可今晚刚见了林佳静,回头看到姚子宝,心头蓦地一虚。林佳静是回来了,不过看她和范慎原在一块,也不像是亲近了许多,一样范大哥的叫着,没有其它。老实说,这种状况都有点出乎蔓蔓的意料。只能说,有林文才在,一切情况都能控制。但不管怎样,林佳静本来对姚子宝,就是没有想法的。看,是要看姚子宝怎么想了。 姚子宝挨在陆欢身边,两兄弟正在研究手机软件,拿了身边所有人的手机,一个个轮着检查系统。蒋大少是他们的长辈,深知其中底细,不把手机给他们俩,说:“注意别人的*。” 这句话对他人来说,是醍醐灌顶。一群人纷纷抢回自己的手机。陆欢小朋友为此叫了:“没有见不得人的事,还怕见光吗?你们说,你们是不是心里有鬼?” “什么心里有鬼?是你们心里才有鬼!”姚夫人毫不客气给两个小毛头一人头顶一敲,“我们这里面,一些重要人的信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等于泄密,要受到惩罚的。” “我以为是什么。”陆欢听到干妈这么说,更不以为意了,“检查系统,不就是怕泄露*,泄露你们的银行密码什么的。” “我的银行密码若被你知道,还叫做不是大事?”抠门的蔓蔓听到弟弟的话,不满地叫起来。 “姐。”陆欢小朋友厚颜无耻的,“你账户上现在是不是有一个亿了?” “你们都弄错了,我那画没有卖出去。”蔓蔓纠正。 “没卖出去?对方反悔了?”众人故作讶异,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听底下的故事。 “不。对方没有反悔,只是我想拿它换一个鼻烟壶。”蔓蔓说。 陆欢抱着肚子笑得痛:“姐,你快笑死我了,好好的一个亿不要,要个鼻烟壶。” “你懂什么?”蔓蔓鄙视所有敢鄙视那位老夫人作品的人,“人家是大师级,再珍藏一段日子后,不止一个亿。” “你这就不会算数了,姐姐。”陆欢小朋友摇起指头教导只会埋头苦干,论起投资学仍是虾角的蔓蔓,“有这个亿,我会马上去买地皮,建房子,不到一年,能翻上几倍以上。” 说到这个压不下去的房价,身为领导同志的陆司令和姚书记脸色都是不好看的,陆司令忙喝道:“行啦,这话少说。” 在陆家里,民众言论自由,陆欢小朋友不怕被父亲喝,照样说:“姐,你看,我们爸的房子,干到这个年纪,也就这样,不到一百平方米,还是堂堂的军区司令。” 被儿子取笑的陆司令没话说。应说不到一百平方米的房子住这么多口人,在陆司令眼里叫做骄傲和自豪。 陆欢小朋友倒不是想取笑自己老爸,只是,觉得这北京的房价赶上那喷射飞机和宇宙飞船,居高不下,让他们这些年轻人都对未来深感起了敬畏。 蔓蔓他们一群人,却是都没有想到他们才大一的学生,竟然已经考虑起买房这样重大的问题了。 “姐,你是不知道,我同宿舍里的,已经有人家里给他准备好一套房子一辆车,就等着他毕业娶媳妇。”陆欢拍胸脯保证他这话绝对不是夸夸其谈。 “那他有女朋友了吗?”蔓蔓自然问一句。 结果再度遭到弟弟的鄙视:“他莫须有女朋友,但是,房子和车是男人的硬件。如果没有这个,再好的女朋友都得飞。” 陆司令听小儿子这话越扯越离谱,皱着眉道:“有没有你这么没有志气的,男子汉就得自己赚钱,自己买房买车。啃老族,你当得舒服吗?你爸你哥当年都是靠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陆欢冤枉:“爸,我这不是在说我自己,我这只不过是评论时事,你看哥听了都不说一声。” 的确,君爷和姚爷两个当大哥了,一路只是听,听了微微眯着眼,或者微微翘了翘嘴角,没有一点要评价的姿态。 蔓蔓是听了弟弟这番属于男人的话后,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坐在男人堆里,对男人于婚姻学的想法,真是不大懂的,包括对自己老公。 “总之,现在有些年轻人实在太不像话了。”陆司令忒讨厌那些好吃懒做的年轻人,如果自己底下哪个孩子有这种倾向,他绝对拿鞭子侍候。 陆欢扶住额头,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老爸对话有代沟。 蔓蔓想了会儿,总算是听明白弟弟的话:“你是说,你哪个同学,是不是被女孩子嫌弃了,因为没有车没有房?如果是这样,找个不计较这些的女孩子,不就得了。或者是,这样的女孩子,反而看不进你们眼里。” 蔓蔓这话可谓是妙语连珠,是把所有在场的男人都说得一个字都吭不出来。俗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尤其是对男人来说。 眼见一个个都成了黙状,蔓蔓再吐出一句妙言:“如果是这样,那只能叫你们咎由自取。女人,又不是用钱衡量的。想拿钱砸了买女人的龌龊心思,叫什么男子汉。” 陆欢开始找地缝钻,心里发誓以后决不能和姐姐讨论问题,会死翘翘的,死的很难看的,无地自容。姚子宝对蔓蔓的话,显得若有所思的。 姚家人走后,蔓蔓抓住自己弟弟,底下问了句:宝儿他知道不? 知道姐姐问的是什么,陆欢点点头:知道了,知道她回来了。不过,他没有想过要去重新找她。 就此断了念想,也好。蔓蔓想,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姚子宝会突然开窍不执着这个事了。 “囡囡。”在妹妹快走出门口时,君爷叫了声。 她这个哥又想找她什么茬儿?蔓蔓慢悠悠转过身,一副恭候大驾问:“什么事?” “你不是拿一个亿换了个鼻烟壶吗?给我瞧瞧。”君爷道。 瞧她哥说的这话,什么叫她拿一个亿买了个鼻烟壶,是想激得她七窍生烟是不是。蔓蔓挑下眉:“你等等。”说完,折回屋,不会儿捧出那个木匣子,在君爷想伸出手接盒子时说:“你先想明白了,它值一个亿,你弄坏了,就得赔一个亿。” 一个亿,对君爷来说,还是制造了点压力,以至于在听了妹妹这句恫吓的话后,伸出去接盒子的指头稍微是一抖。最终,仍旧把盒子接了过来。 回到自己房间,君爷才打开盖子,拿出个放大镜,仔细研究鼻烟壶里内画的印鉴。小小的鼻烟壶,内画已经很小,再说,这幅内画百子图,人物繁多,画面拥挤,想找到那个红色的小印鉴,费了一番功夫。但是,仅是瞧着这个画,君爷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是个才华横溢的大师作品。按理来说,如此有才华的人,理应富有名气,闻名遐迩,甚至扬名海内外,毕竟能出到个亿来买他妹妹的画。 书画家印鉴一般爱用篆体。然而,如今时代俱进,不乏有人喜欢独创风格。像他妹妹,就他知道,蔓蔓有两种印鉴,一种是中规中矩的篆体,一种是自创的字体,不懂的人,看着蔓蔓的印鉴犹如在看鬼画符。 用观察那个小小的印鉴有一阵功夫后,君爷得承认,普通放大镜,已是无法满足,好在他是搞研究的,有台小小的显微镜,刚好拿出来用。终于在放大了几百倍后,看清楚了印鉴上的字体。再对比各种篆体之后,得出了一个四个字的答案——古易世家。 姚爷回到家后,拿着个喷壶,给蔓蔓借给他的那盆小仙人掌上洒洒水花,一面拿指头压着花盆里的小石头。接到君爷打来的电话时,他一手拿手机,一手拿喷壶。 君爷能听见他手机里传出咔嚓咔嚓挤压喷壶的声音,问:“你夜晚浇花,这么好兴致,有情调?” “不,是刚好见那仙人掌好像要长叶子似的。”姚爷瞧着那仙人掌,其实也觉得奇怪,有听过仙人掌长叶子的吗。但是,眼前这颗仙人掌,似乎真的冒了点绿芽的感觉。 “你小心点,若是把她的花养死了,说不定她要你赔一个亿。”君爷大概是不满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妹妹恫吓,直接拿妹妹的话来恫吓另个人。 姚爷听到他这句,真有些汗流浃背的,他不是花农,没法给花治病,忙搁下喷壶,说:“那我改明儿,请个花农到家指导指导。” “你没有听到她说吗?她的花,不准外人碰。”君爷一句话又堵死对方的嘴。 姚爷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这个当哥的,肯定是碰了妹妹的钉子四处找人借机发泄,于是微微一笑:“怎了?和她吵嘴又输了?” “我这是让着她。”大哥有大哥的风范,等同于绝佳的借口。 姚爷只负责望墙上的钟,揉揉眉头道:“你这么晚,三更半夜的,打电话到我这里来,就为了向我明志?你这话应该直接去和她说,不是和我说。” “说正经的。”君爷咳一声,“她不是拿了个亿换了个宝贝鼻烟壶吗?你猜我在那鼻烟壶上发现了什么?” “什么?”姚爷当即被勾起了兴趣。 “古。”君爷吐。 姚爷眼睛蓦地亮,眼睛眯笑:“看来符合你想象。这个人,终究是要露在你面前的。” “不止如此,我猜她这个古家,到了她那一代,刚好是第一百个传人,不然不会弄了张如此精细的百子图。”君爷如此说法,有些猜想,不是很可靠的证据,是凭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如果你说这张图等同于家谱,为什么要送给囡囡?” 君爷仔细捉摸着下巴颌:“这事是需要考虑的。确实是没有理由的。囡囡是我们家的人,又不是她家的人。送给外人家谱绝对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姚爷来回走,与他一样在快速思索,提起他们自从遇到杨乐儿后发生的一串事件,同时隐隐约约一直暗示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干妈,其实和杨家没有一点关系。” 【222】姑嫂间的密谋 “我妈和杨家本来就没干系。”对杨家那种丧心病狂的,疯子才会认作亲戚,君爷的矢口不假思索。 “不,我是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姚爷说完这句,听对面沉默,以为是自己说的过火了,正想再说两句。 君爷道:“关于我姥爷,是很有可能不是杨家的孩子,因为我爸曾经似乎听我姥爷自己说过,是过继的,却同时有可能是杨老头的什么亲戚家的孩子。” 姚爷跟着说:“这事,我也略有听说过,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会不会,干妈连你姥爷的孩子都不是。” 君爷讶异:“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推论?” “你看干妈和囡囡,和杨家哪个人长得像。如果你那姥爷,真是杨老头什么亲戚,好歹干妈和杨乐儿有一点点的像。而且,现在竟然有个自称和囡囡或许是家人关系的人出现,不正好是佐证了这点吗?” 君爷来回走,是把他这话都听进心里了,没有一点犹豫:“这个想知道不难,杨修不是在我爷爷手里吗?做个匹配,就可以知道。” 想来,若是能从血缘关系上,也与杨家断的干干净净,君爷是再高兴不过了,以后下手,更不需计较任何。 蔓蔓把鼻烟壶送到了君爷那,心里终究是有点不舍和担心的,不怕和老公直抒己见:“他要是磕着什么,肯定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眼里,就是个鼻烟壶。” 蒋大少闻之一笑:“大哥不是没有文化的。即使他看着只是个鼻烟壶,也知道价值不菲,又怎会轻易对待它?” “好吧,我承认我小心眼。”蔓蔓纠结地站起坐下站起,看送女儿过去到她哥那边睡的时间又差不多到了,走到小床边,问女儿,“怎样?今晚缠你大舅吗?” 小南南本是撅着小嘴闭着眼睛,听到母亲这句问话,啪地睁开小眼皮,眨了又眨,那意思分明是点头。 蒋衍看着都有些妒忌起来了:这女儿怎么这么粘老婆的大哥。 “她觉得她大舅有意思,是值得挑战的对手。”蔓蔓如此高捧自己的女儿,然后来安慰蒋大少当爸爸的心。 蒋衍对老婆这话眨刷了两下眼睛:感情你还怂恿女儿与你哥斗。 蔓蔓把女儿抱起来,塞进老公怀里:“抱过去吧。” 蒋大少抱着女儿,回头又望望儿子小西西,小西西既是舍不得妹妹又很舍得妹妹去纠缠大舅的样子,小脸蛋别扭地扭了扭。母子俩这副模样,让蒋大少内心里只能是叹气折服,看来只有自己是纯心无邪的妒忌。一路几步来到陆家,路上,女儿在他怀里抬起小脸蛋望着他,乌亮的小眼珠子整齐地刷着。蒋大少都有点怕对上女儿的眼睛,儿子的眼睛是对他放电,女儿的眼睛是打算把他看穿了。 “我说,南南。”蒋大少承认,自己一直都认为小女儿有些怪,“你想哭就哭,你想笑就笑,你现在是小孩子,知道吗?” 听完爸爸这话的小南南,嘴角一撅,露出诡异的表情:我不是一直这么任性的吗? 女儿撅的这个嘴角,真是既高傲又可爱至极,蒋大少伸出的一只手,像捏她妈妈的鼻子一样,小小地捏了下她的嘴角。 感觉嘴角上被爸爸的指头给揪了下,乌亮的小眼珠子被惊到了,继而小眉头不悦地揪起。反正这个大脾气公主,纵使是老爸都不买账,谁都不可以逗她。 蒋大少到底是,与自己女儿还是有些隔阂,于是很好奇,和女儿能打得火热的君爷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招数征服大脾气公主的。 君爷正好和姚爷通完了电话,关上手机,看到今晚是妹婿抱着孩子过来,问:“囡囡呢?” “她在给西西喂奶。”蒋衍将先喂完奶的女儿放到君爷的床上,眼看这边连个孩子的小床都没有,问,“是不是床没有推过来?” “她就睡这床上。”君爷也不怕直接和蒋大少这么说。 蒋衍果然是被惊到,瞪了瞪床上的孩子:原来小小年纪,是喜欢和帅哥一块睡。 小南南扬起小眉头,一点都不害羞的样子。 “还有事吗?”君爷看着妹婿没有走,问。 蒋衍想了想,伸手做出要抱女儿的姿态:“不然,今晚我陪她一块睡吧。” 哪知君爷听到这话挺乐的:“这也好,今晚你和她睡客房。” 不能抱老婆睡?蒋衍开始在老婆和女儿之间来来回回在内心里拔河,终究向女儿投降了:“你今晚在大舅这里睡,要乖乖的,知道吗?” 小嘴角当仁不让地一撅:早知道她这个老爸,是有了老婆忘了孩子的男人。 蒋衍伸出脚迈到门口,心里仍旧是诸多疑问,悄悄回头,看见大舅子连逗他女儿的动作都没有一个,径直回自己办公桌边收拾东西。感觉,也不像是大舅子偷偷拿了许多糖果引诱他女儿。蒋衍越想越蹊跷,真是巴不得装个摄像头在大舅子屋里拍下过程。 小南南是把爸爸那样子都看在眼里,亦觉是很好笑的,嘴角扬了又扬,却是不敢在君爷面前笑。转回小脑瓜子,是在大舅的办公桌上搜寻东西,觉得很有意思。 君爷远远看着那只转来转去的小脑瓜,眸底,忽的闪过一抹深色。 第二天,君爷突然在饭桌上宣布:“南南的户口,既然是决定了姓陆,挂爸妈这边。” 一群人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意见。不就是个户口,到时候女儿家结婚了,不是照样要迁出去到夫家。 接下来君爷的另句话,让所有人不淡定了。 “她以后的路,由我来培养。” “啊?”蔓蔓头一个叫了出声。 “不是啊,陆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夫人紧跟上问。 陆司令默默夹菜,与同样默不吭声的陆老头交流着心照不宣的神色。蒋大少将筷子头放到牙齿间,没有咬,只是想,既然都让孩子姓了陆,目的不就是也在这,这个心理准备是有的。 “就是,她以后要照着我给她指的路去走。”君爷口气很是坚决。 蔓蔓啪放了筷子,出口想质问他凭什么管上她女儿未来的路子,就是她这个妈都没有这个权力。陆夫人夹到半空的米饭落回碗里,心里某处犹豫着,有点怕大儿子接下来会出口的话。 果然,君爷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后,说:“囡囡你若不是因为不是在家里长大的,如果是,就不是你现在想怎样就怎样的。不信你问问你自己老公,当初他进部队是什么想法。” 蔓蔓没想到他会拿她自己老公来当借口,转过头,看看蒋大少。 蒋衍默默喝汤,有什么话,也得回房后和自己老婆私下说。说到自己当初进部队,的确,有蒋父蒋母以及黄济儒的作用在里面。每个长辈都想他继承父业进入军队。他可以说几乎没有其它选择能想的。简单来说,进部队,不仅继承父业,不仅可以帮助到周边的亲戚朋友,而且在前程上,因为有人罩着,会在其它行业里进步的快。到外头自己创业不是不可以,但这不该是一个军人家庭子弟的想法,再赚更多的钱,都比不上身为军人的那份自豪感。 他不是纨绔子弟,他是有责任心的,有进取心的,终究就是这条路去走。可说回来,若不是生在军人家,或是生在一个商人家,或许,他这份责任心进取心用到的地方就不是国防事业而是企业了。 家庭环境,对大部分人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足以决定其一辈子。 蒋衍在这点上,没有什么可以反驳同样出生背景的大舅子。蒋家况且如此,家风严厉的陆家更不需说。 “你说他是要让南南去当军人是不是?”回到自己家里,蔓蔓和老公摊牌了,老实说,她不同意。女将军是很威武,可她想,她女儿可以和她一样当个清闲自在的画家。她女儿现在有这样的条件,以后绝对不会如她这般辛苦,说不定一毕业,就可以到国外举行画展了,扬名海内外。 当父母的,终是不想看到儿女受苦,又可以名利双收。 蒋衍弯腰在儿子床边,逗着儿子的小手玩,想着自己儿子长大了八成也是和自己一样当个兵做个军人了的,这个是没的变的。 蔓蔓回头,看到老公望儿子那副期盼的神情,就知道老公对儿子存了什么想法,她坐了下来,难耐心中的提心吊胆。这军人的老婆、军人的女儿、军人的妹妹,到军人的妈,可都是好当的吗?她能体会他们心目中伟大的国防事业,但是,偶尔,她也想,想他们能偶尔体会下她的心情。 “蔓蔓。”蒋衍没有回头,一面抓着儿子的小手一面与她说话,“你爸曾经和我说过,当军人不是为了牺牲,而是为了胜利。” “如果不小心炮灰了,叫能力不足,是不是?”蔓蔓臭着脸,说话照直说了。当着老公的面,她没法掩盖心事和老公装别扭。 “蔓蔓——”蒋衍将儿子抱起来,抱到老婆面前,“好吧,我依你,那你想他当什么?” 蔓蔓嘟着嘴巴,看到儿子在老公怀里卖萌的傻笑,别过脸:“他想当什么,是他自己的路,我当妈的,怎么可以阻碍他自由发展?”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蒋衍先告诫老婆。 蔓蔓咬着牙,拿拳头砸了下床垫:到时候自己儿子选择了什么,她都得舍得就是。固然儿子这块肉,就像是从自己身上割下一样落下来的。 她如今,能体会到自己妈的感觉了。不知陆夫人和姚夫人都是怎么度过来的。 这话问到陆夫人姚夫人那,两个夫人面面相觑。 “没有想过。”姚夫人答的爽快,“我只负责把他们养到最厉害,到哪里都不需要受人欺负,到哪里都能自己生存下来。” 不愧是部队里出身的女人,强硬利落的作风,让蔓蔓和陆夫人母女俩汗颜。 陆夫人是家里向来逆来顺受的,管孩子的事,以前有丈夫管,之后有大儿子管,压根轮不到她管,而且儿子女儿个个都比她能干,让她不用操上半分心:“陆君参军时和我说过,说谁有事都轮不到他。” 蔓蔓感觉自己白问了。因为问的这两个妈的儿子都太过出色,她得问个正常点的作参考。可问谁呢。貌似没有人可以问。周边出色的军人妈妈太多。 “我说。”陆夫人想到了个为女儿解愁的法子,“你看,当你儿子长大了参军了,你老公,却是要退居二线了,遇不到危险了。” 也就是说,她一辈子,都没法摆脱这份担虑了。蔓蔓扶着额头:“可是,妈,你看,我最少,不是个军人吧。但哥他要让南南去当军人,是不是过分了些?” “囡囡,你这话就错了。能进部队的女人,可都是香饽饽。”姚夫人想着蔓蔓恐怕不了解部队,立马纠正蔓蔓的想法,“你想你哥,你未来嫂子都是部队里什么人,说真的,将来你哥当上了将军,到总部当官。你女儿将来想去哪个机关单位坐镇,都没有问题。危险的话,一般女人在部队,是没有危险的,都有男兵在前面扛着。” “我哥当将军?” 姚夫人方知自己说漏嘴了,拿把瓜子放到掌心里拼命磕,装作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夫人是在家里深居简出,压根不知屋外事,家里什么事往往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关于自己大儿子怎样怎样,她往往都是后来才从别人口里知道的。 蔓蔓听着眯起眼睛,看来她哥,真的是对她女儿有所图了。 姚夫人闪躲着蔓蔓的眼睛,不敢对上蔓蔓,心想:这哪止是君爷一个人有所图,白露也有所图,反正有图的人多着呢。 白家里现在,说穿了,最厉害的反而不是白队了,而是白露了。要不然,白露看到小南南这么漂亮,怎么会觉得第一眼非常有缘分,非要认为干女儿不可。是要亲自栽培起来,以后好接自己的班。 女人,长得漂亮不漂亮,说是天生,但的确是上天赋予的最宝贵的武器,尤其如果生在了有条件的家庭,等于是天生的如虎添翼。自己是美人的白露,十分了解清楚这一点。 美女,再加上点手段,到哪里绝对是杀无赦的。 蔓蔓自己没有想到,因女儿儿子是否继承家业兜这么一圈后,兀然惊觉,自己压根不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没错,她回陆家后,个个都是护着她,同时,没人告诉她,陆家身处的这个圈子是怎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只因她和陆夫人一样,不是这个圈子里有参与的一份子。 她在圈子外雾里看花,连她老公都是在圈子内,可以说,因此,她如果想将来想保护自己儿子或是女儿,都是没有机会的。这个认知,令她心惊胆战。 白露那天,正和君爷中午一块在外头的西餐馆用餐。高大帅没事,陪着君爷来凑他们俩的热闹。 点了份咖喱饭,高大帅嫌太腻,一个劲地游说下次他们到蔓蔓的【画饼充饥】去吃,看来是想蹭君爷那一分钱的免费午餐卡。 君爷在桌底下毫不客气踢了他一脚。高大帅借机端了盘子到另一桌,给他们两人留下说悄悄话的空间。 “他怎么又跟着你来了?”白露问,正因为知道高大帅是自己未婚夫的特别保镖。 君爷拿了张餐巾纸擦擦被高大帅汤勺给泼到一点番茄酱的手背,慢条斯理地擦着,道:“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出来蹭饭。” 白露知道他不想说,但其实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低下声音:“委任状应该是在这几天下来。” “我这心里有底。”君爷毫无二话。 白露见他都这么说,恐怕是比她要早得知消息,上头已经是先和他通好气了,为此她心里头反而有了一丝紧张,拿起杯水喝了一口。这时候,接到了蔓蔓的来电。 “谁的电话?”君爷眼睛锐利。 “囡囡的。”白露边答,边接起手机。 蔓蔓在对面说: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和她聊聊天。 未来小姑要联络姑嫂感情,白露求之不得,连忙道:“今晚吧。”确定了时间地点后,白露挂断电话。 君爷小心切割着盘里的牛排,仿佛若无其事地问:“她找你做什么?” “没有说,得今晚谈了才知道。”白露也觉得蔓蔓突然的这通电话打的有些蹊跷,不由说起会不是温家的事在作梗,“我听说温家那个小女儿温媛,报考中央美院了。不知道考的怎么样。” “考的怎样都好,不过是个中央美院。”在君爷看来,多好的学校出身,如果没有能攀上点人脉,一切都是白搭。温媛那背景限制了她自己,再怎么攀,都没法攀到再一个高度。 白露点点头,温媛那人,一直在他们眼里,都是条蚱蜢,不怎么为惧的。倒是周玉和温世轩这事,颇费了他们点心机。白露接着说:“我到表表姑家里探过口风了,似乎有意思要领证。时间可能要选择个合适的。按照表表姑想法,或许这温媛考上中央美院还更好,闹的机会小一些,这样温世轩更无顾虑了。” “你偶尔在她背后戳戳她。”君爷对这事紧盯着,不允许失败。因为范慎原这一回来,下一步,说不定会怂恿温世轩与他们打官司。 白露看着他:“我听说,那个范慎原上你们单位闹了?” 这要说到,范慎原回国后,知道了范淑霞受伤的消息。虽然范淑霞已经没事了,可这么大的事被蒙在鼓里,说不定一不小心,自己连双胞胎姐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范慎原内心里的气怒可想而知,一路是冲到了君爷的办公室,大闹了一场。 君爷面对他的指骂,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事归一事,在这件事上他是有自信的自私,不需向范慎原做任何解释。 后来,是范淑霞听到自己兄弟来闹的消息后,火速赶到现场,制止了自己兄弟,连说自己的这条命是君爷救的,他再闹就是和她的救命恩人过不去,才把范慎原给拉走。 君爷想的是,这件事,自始至终,好像范慎原都没有去和他妹妹面前控诉过。不过,他也不怕对方想搞什么离间计。 熟知未婚夫的脾气,白露见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知道他是不把这事当回事。这也说明了,范淑霞那事有了下文,有了更值得追查的线索,让君爷转移了注意力。 君爷的浓眉向上挑了挑,是先和她透个气:“子业怀疑我妈,和杨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与杨家正宗的子孙做了DNA匹配后,确定,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一出,白露诧异到搁下了手里的刀叉,本来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高大帅回身过来看。 “那——”白露惊疑的,虽然她有听说过杨家现有许多孩子,都是由杨老太抱养来的,但是,都不可能是随便抱养的,总得和杨家有些血缘关系。 “我们现在在追查我姥姥当年在医院生产的就诊记录。”有了金父金母那一招后,君爷有理由相信,自己姥姥姥爷那一对这里面有问题。 白露需要再拿起杯水喝一口压惊。因为,若陆夫人,不是杨家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会不会再起波澜,给自己未婚夫的事业造成什么影响,这都是她需要仔细考虑的。 “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可以。这个事,至今也只有我和子业知道。”君爷道。 白露含头:“我清楚。” 不是什么事,都要和长辈说的。尤其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身在了漩涡里,恐是连长辈都没法伸出手拉一把的时候。 “今晚你想和囡囡去哪里吃饭?”君爷问。 白露迟疑了下,洞察出他的想法,继而笑了笑:“你今晚就饶了她吧。有我在,难道还会出事?我们俩,想去逛街,说说女人之间的秘密,男人,最好不要窃听。” 被她都说的这般明白了,君爷只好作罢,叮嘱:“手机开着。不要太晚回家。她两个孩子要吃奶呢。” “YES,SIR。”白露正经地敬个礼。 君爷倒是被她这话给吓到似的,惊讶地抬头望了下她。 蔓蔓和白露约好了时间,五点多就出门了。搭了公交地铁,来到西单。白露带她去逛商城。蔓蔓本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与白露说话,没想,白露竟然是反客为主了,带她是一路逛街一路吃小吃,没有想过要找个地方吃个正经饭的意思。 提到想买什么东西时,蔓蔓忙说:“家里东西多着呢。两个孩子的东西个个送,塞的屋子满满的,够用到周岁了,没有什么可以买的。” “我这哪是给你孩子买东西?”白露娇笑,狡黠地朝她眨个眼。 蔓蔓红脸:“白露姐是想买什么?” “想买,想买条领带。”白露环顾商场内琳琅满目的货架后,最终决定。 看来是想给她哥买东西,蔓蔓陪着她,走到那男士用品的名牌专柜。白露对柜台里的领带挑了又挑,挑了好几条,觉得送太多又不好,偏要蔓蔓帮她指一条。 蔓蔓可就犹豫再三了,自己对自己哥的喜好,了解甚少,哪知道挑出来的,能不能合自己哥的心意。 “你给不给你老公买东西?”白露笑问,先不敢问她是不是给君爷买过东西,因为看她样子好像都没有给男人买过东西。 “买。”蔓蔓说,最记得自己给老公买了一大沓的白袜子。 白露听到她说买白袜子,笑得前仆后仰的,直说:“你快乐死我了,我是说礼物。你们结婚后都一年了,就没有罗曼蒂克一下吗?” 罗曼蒂克,似乎都是她老公才会有的主意。她自己每天光是顾着算家里生计,都没有念头想什么不切实际的罗曼蒂克。现在听白露说起,蔓蔓都觉得自己好像抠门过头了。好歹,老公给她买过花,带她去听过音乐会。她呢,总得送回老公一束花?一沓白袜子确实不像样。 白露瞧她这个深思状的模样,都替蒋大少啧啧。有这样一个实际的很会替自己当后勤的老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蒋大少私底下是挺埋怨的,小孩子都生了,自己和老婆连蜜月都没有个影儿,遥遥无期。 蔓蔓左顾右盼后,终于瞅见了一件心水的,道:“我给他买个钱夹吧。” 白露脚底滑,汗滴滴的:你该不是想时时刻刻提醒你老公花钱要想到老婆吧? 蔓蔓是打了点这么小算盘,没法,现在教育经费短缺,两个孩子的负担重,不好养,自己和老公终究得省着花。 白露不说蒋大少收入如何,据她所知蒋大少的收入不比君爷差,她只问蔓蔓:“你饭馆不是赚了很多钱吗?” “赚是赚,但一直在继续投资。”蔓蔓老实说,这个企业不是说赚了就是赚了,赚的钱都要继续投资,说不定下回得赔本。 “你现在没有参加管理吗?”白露好奇地问。 “没有。”蔓蔓摇摇头,与白露吐实情,“我和我爸,都已经是退居到二线,只做技术顾问。拿的是分红。【画饼充饥】这个商标,技术专利权,都是属于我和我爸的,但是,法人代表,已经打算转手了。” 也就是说,【画饼充饥】现在的业务规模,已经足以支撑起成立一个饮食集团,准备上市。这样一来,法人代表,董事会,董事长,总经理什么的,都要全部重新进行选举。 白露听说扩展到这么快,从一个小饭馆,已经转眼之间要变成一个实体公司了,有恍然一梦的感觉,望着蔓蔓:“你真不想,将公司握到自己手里?” “品牌,商标,技术,都握在我个人手里,其实,这公司,也算是在我手里。只不过,公司管理方面,太费心计,不是我所长。”蔓蔓不是傻瓜,一个人想做帝王,太累,放权让自己享清福,才叫做轻松。 白露漂亮的杏眼悠转了圈,问:“囡囡,你今晚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蔓蔓不知为何,好像做贼心虚似的,先偷偷环望了下四周。白露好像看出她在防着谁,笑:“放心吧,我和你哥说好了,他不来。” “好吧,白露姐,我承认,我是想先问我哥他那点事。” “什么事?” “我哥要当将军了?” 白露心知八成是家里某人说漏嘴了,但是不足以惊奇,沉着地反问她:“怎么,想给你哥提前准备礼物?” “我给他一样买个钱夹。”蔓蔓淡定道。 白露为自己未婚夫吐口血,娇笑着依在蔓蔓肩头上,贴着蔓蔓的耳朵:“说吧,什么事来着,你都把我的胃口都吊起来了。” 蔓蔓低头,是琢磨了许久许久,才做出这番决定:“白露姐,我知道以我现在这年纪,肯定没法参军了,我想问,有什么法子,让我可以加入到你们那圈子里?” 白露的的确确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个想法,一时的惊异无法形容。想蔓蔓来到陆家后,别说是不是排斥当兵的,但蔓蔓的确对君爷是很排斥的,与陆家的融洽到现在,依然时好时坏,处于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每个人,包括她白露,都费劲心计想亲近她,只是苦于找不到门路,毕竟蔓蔓不是在他们这个环境中生长起来的,与他们之间的各种差距不小。为此,陆家也就放任了让蔓蔓自己创业,自己有自己的主张,是退一步,只希望蔓蔓不会与他们疏远就好了。现在蔓蔓居然自己亲口说了,想主动加入,想亲近他们。这话若是说到君爷耳朵里,陆家等几家长辈耳朵里,不是都得乐疯了。 “白露姐,不行吗?”蔓蔓见她许久沉默,心思果然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一时有些后悔让她为难,“如果不行的话,你当我没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行!” 白露骤然提高的音量,让蔓蔓都吓一跳。 “不,我意思是说,你刚刚的话不能收回去。”白露紧接用力抓住她的手,“你想进这个圈子,不难的,我帮你想办法。” 【223】荣升少将 “今晚和白露去玩了?”蒋衍帮儿子女儿调和葡萄糖糖水,见媳妇回来了,问。 蔓蔓坐在那,有点费劲地脱长靴,她从不穿这种玩意儿,可今晚陪了白露出去,白露说什么都要给她买,要她当场穿上回家。蒋衍从厨房里出来时,看见她买了新靴,缩圆嘴唇吹声口哨:“白露功绩不错,看来需要你和她多出去。”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嘴角一抽:“以后是要和她多出去了。” 抠门的媳妇回心转意了,终于知道爱惜自己了,蒋衍宛如发现新大陆,兴高采烈地坐到她身旁:“怎么回事?” “没什么。”蔓蔓拿条布仔细擦着第一次穿的新靴子,把上面的皮擦得干干净净才敢罢手,应说白露真舍得,一万块的靴子就给她这个小姑买了,害她不穿都不行,只得努力保养,“不是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吗?要多联络感情。” 有意思。蒋衍伸手捏下媳妇的脸蛋儿:“你平常不是躲着她吗?” 她是有点躲白露,谁让白露是她哥的人。可如今不同了,为了接近她哥她老公这个圈子,她只能倚靠白露了。 拍下老公的手,嘴角翘起:“我哪里躲着我嫂子了,她那么可爱的人,能和我哥比吗?” 借着嫂子踩大哥,也只有蔓蔓这种妹妹都做到。蒋衍都替自己大舅子“揪心”一把。 “你不是要喂他们俩糖水吗?”蔓蔓打发老公。 “没事,他们都知道,只要妈妈回来,爸爸的心就飞了。”蒋衍标榜的爱妻厚颜无度,不怕直接当着两个孩子和老婆说。 蔓蔓挑下眉,与老公贫起嘴来:“凭你这样,还敢说妒忌我哥每晚陪我们女儿睡。” “我投降。” 老公那无耻到情愿投降换取抱老婆的姿态,让蔓蔓小媳妇都为之汗颜,伸手锤了下老公肩膀。老公趁机拽住她手,往她脸蛋亲一把。 蔓蔓忙推开老公的亲嘴儿,是想起自己口袋里买的礼物:“给。” “给什么?”没能亲到老婆的嘴,蒋衍扼腕地舔着嘴唇儿,看是什么阻碍了自己偷腥。 “那个。”蔓蔓扭扭捏捏的,谁让她始终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女人,尤其在老公面前做这种事,“你不是送过我花吗?” “你喜欢花?”蒋衍其实天天想给老婆送花,只是老婆太抠门,送一次老婆可以说喜欢,送第二次老婆要拿鞭子教训他浪费可耻了。 “我是说——”蔓蔓拿手抚摸着胸口,吸气,深吸气,心口里砰砰跳,脸蛋赧红,“我是不是过分了些?好像都没有给你送过东西。” “你要送我礼物?!”蒋大少果然被老婆这句话惊到了,整个人若是跳起似的,挺直了腰板,第一个反应,就是拿手去摸摸老婆的额头。 蔓蔓没好气的,她要送他礼物值得这般大惊小怪的吗? “不是,我说,蔓蔓。”被她那白眼瞪得缩回了手,蒋衍收起吊儿郎当,正正经经地说,“我们都是夫妻了,财产共有,哪需要礼物送来送去的。” 未想老公比自己还省钱!蔓蔓脑袋里一懵:“可你送花。” “我送花是因为邀请你去参加音乐会。音乐会不是为了我们两孩子吗?”蒋衍是想,自己为老婆破费没有关系,若老婆为自己破费,他心里就过意不去了。因为老婆真的是很省很省的人,如果今天多花了一笔其它开销,定是会变着法子剥削花在自己身上的另一笔开销。 蔓蔓缓慢地在老公认真的俊脸上打量了两眼,唇角微弯:“你怎么知道我想送你什么礼物?” “你想送我什么?”蒋衍被吊起胃口了。 “你忘了,你说答应给我当模特儿。”蔓蔓说罢一不做二不休,当场要让老公摆POSE,自己去准备画笔和画板。 原来老婆送自己的礼物是要给自己画画。蒋衍这个兴奋得一个鲤鱼打挺,在地上连做几个俯卧撑拉拉胸肌,接着开始解开衣扣子。 蔓蔓取了画板和画笔出来时,就见老公把上身脱了个精光了,正准备下面也来个脱衣秀。蔓蔓囧归囧,一面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老公那八块胸肌,舔舔嘴唇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那口馋相,摆出大师坐怀不乱的姿态,吐出几个圆润精准的字眼:“没有艺术细胞。” 蒋衍拉裤子拉链的手猛地停止。 后来听说蒋大少这幅肖像画,是用“怀抱琵琶半遮面”的中国含蓄美观念下画出来的。蒋衍这个痛惜啊,痛惜自己老婆为什么是国画家而不是西方油画家。不然,他早能正当明顺当着老婆的面赤条条裸了。 一面暗自痛惜的蒋衍,一面对身为画家老公的身份是赞不绝口。因此,蔓蔓小媳妇最终还是把买好要送给老公的钱夹送了出去,谁让她不舍得浪费,买都买了,肯定要给老公用的。为了美化这个钱夹,免得老公说她乱花钱,她于是在钱夹里放了自己给老公画的这幅肖像画缩小版。 又因为老公对这个不买账,情愿把自己肖像画搁她钱包让她天天看到他的影子,当然不愿意放自己钱夹,一个当兵的自顾怜影算什么。蔓蔓只好画了个全家福Q版搁进老公的钱夹,再加上保证天天把老公的肖像画搁自己钱包里头,这才总算安慰了老公,功成圆满。 Q版!有他,老婆,两个还在吃奶的娃。要知道,这是蔓蔓第一次画Q版。不言而喻,蒋大少发了。超级发了。拿着钱夹和照片四处炫耀。首先拿到陆家,谁让陆家离他们家最近,仅在对面。急于发泄喜讯的蒋大少,拿到岳母大人面前炫耀,因着与陆夫人关系最好,陆夫人性情又好,不会像陆家父子一样妒忌心乱发。 陆夫人看到女儿画的这个Q版全家福,当然是赞不绝口。岳母和女婿坐在客厅里,喋喋不休,就这个话题议论了两个小时都不做罢,是愈议论愈兴奋。惹得本来就反感妹婿太过粘自己妈的君爷,走出了办公的书房,看是怎么回事。 虽然后来岳母和蒋大少都在洞察出君爷的动静时,把钱夹及Q版主动收了起来。可之前君爷搞了个暗潜窃听,所以,早听出了是妹妹送给了妹婿一个钱夹,里面画了幅绝妙Q版画。刚好呢,君爷已是从白露先泄露的消息里,得知妹妹准备好了一个钱夹要送自己当礼物。 白露先给未婚夫透信的原因是,蔓蔓这个钱夹的确送的有些抠门,以防未婚夫到时候收了礼物给蔓蔓当场摆个臭脸,大伤和气。而现在得知妹妹送的钱夹有免费赠品,而且这免费赠品的价值远远高于送他一幢北京房子,是无价之宝。 君爷这心头开始痒痒了,想着蒋大少能得到,没理由自己当哥的没能收到。不过,君爷本人也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妹妹那木朽脑袋,不提点提点恐怕会忘了事儿。以妹妹那抠门脑瓜,八成总以为买钱夹的钱高于自己画的画。 基于以上原理,君爷那日在吃饭之前,找到蔓蔓,说:“听说你搞了很有创意的钱夹,里面放了画。” 蔓蔓听到大哥这话,嘴角一抽:啥米意思?讽刺她? 君爷瞅到了妹妹误会的神情,面孔严肃,再次重申自己绝不是在开玩笑:“人家只是放大头像,你这个放了画,绝对是一个陆家始创的创意。” 蔓蔓脑袋绕了整整十八弯,才搞明白了原来自己大哥已经知道自己和她老公一样有钱夹收,也要一幅Q版图。想她哥真是,听到有什么好处就一个劲地黏上来,真以为这Q版图是什么好事吗。蔓蔓心眼里打了个阴谋的小算盘后,月牙儿眼眯眯,打发当哥的:“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君爷心里蛊惑着,甚至有些毛毛,自己不会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君爷迈开步子时,终于忍不住回头,再提点下妹妹:“你老公应该都和你说了,当兵的,如果自己钱夹里只放自己的肖像画,是不行的。” 蔓蔓宛如小羊般乖巧地对大哥点点头,比个OK的手势。 君爷怎么看她这个乖顺模样,怎么是一个别扭。 过了两天,君爷在部队里接受了军委颁发的少将军衔。陆家喜气临门。但是,因着之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面对这样重大的喜讯,陆家依然是十分的低调。没有摆宴,没有对外传播,只是在家里晚饭时,开了瓶红酒自家人庆祝庆祝。 这么大的事,陆欢小朋友当然要从学校里赶回来,举起第一杯酒向大哥表达敬意:“哥,你是家中光荣而伟大的领导者,请继续前进。” 眼见随着弟弟这杯正儿八经的敬酒之后,接下来尚有其它数杯,君爷握起拳头搁在脸边咳咳两声,发话了:“吃饭吧。” 蔓蔓难得偷窥到他脸上的一丝赧红,诧异到差点摔了筷子:原来她这个哥有害羞的时候。真真是深藏不露。 能看得出来,她哥是高兴的,真的高兴的。后来蔓蔓才知道,以她哥这个年纪,这么年轻能荣升少将。要知道将军和校级之间是最大一道坎,许多人在部队里升到最后就是这道坎过不去。能过这道坎的,而且年纪轻轻能过的,证明之后是要被部队里重用的,要当部队领军人物的。她哥这道坎迈过以后,等于是要一路平步青云,攀上巅峰了。 君爷很实际,自己就是要坐到巅峰,掌握重权,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他的家人,让小时候残留在他记忆里的悲惨经历不再发生。 吃完晚饭,君爷帮母亲收拾桌子。陆夫人推他:“今天你是功臣,坐一边去。” “哥,你去坐着吧。今晚洗刷刷全包我身上。”陆欢跟着说。 君爷于是如以往一般,走到厨房,给家里人准备晚上饭后的水果。去到厨房里头,兀发现妹妹已是提早一步,从冰箱里取出苹果,一个个在削着皮。今晚看似自己是要被家里人捧起来供养了,君爷对此不大习惯。他一直认为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家里强大的后勤支持不无关系。功劳不是只属于他,是属于全家人的。 拉开冰箱,他找着有没有其它水果。陆夫人是买了不少,除了苹果,还有昂贵的进口粒粒橙。他思量着拿了几个橙子出来时,忽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倒抽凉气。刷的抬起头,正好看见妹妹那乌亮的月牙儿眼小心地瞅过来。 蔓蔓在不小心割到手时,因为知道自己哥在自己身边,第一反应当然是瞅她哥有没有看见。现在没想到把眼神对了个正着,慌乱间,把流血的指头往背后藏。 因她这个动作,他气得七窍生烟的心都有了,嘭关上冰箱门,朝着她瞪眼:“你做什么!” “我——”蔓蔓两边摆头。 那摆头的动作像极了一只小狗儿。好像摆明他是要欺压她一样。 “我看看。”他这心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或是说,有点委屈,她这躲着他算什么,伸出去的手将她的手拽过来。仔细检查后,看清楚只是割伤表皮,没有划到肌肉或是骨头,一条止血贴应该可以搞定。 听着他轻呼出一口气像是松解,蔓蔓的月牙儿眼小心抬了抬:“哥——” “嗯。”他先是淡淡的应一声,专心致志拿了块创口贴给她包指头上的伤口,幸好厨房里经常备着这东西。给她弄好伤口了,他回了神,眉头一皱:“你刚在想什么割了指头?” 以她的厨艺,削个苹果割指头的机率基本等于零。能割到,肯定是走神了。 蔓蔓看了看他的脸。他脸上的线条总是那样的,一条条像极了凌厉的锋芒,逼得人害怕不已。但是,往往底下深埋的柔情,一旦显露,可以让任何人陷落。想必大美人白露,也就是因为这踏上了她哥这条不归路。 小时候,她那时候真的是太小了,与他相处的记忆,几乎没有能保留下来。只是,现在偶尔看着自己女儿粘着她哥,似乎能勾起她心底里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自己当年,真的像自己女儿一样,粘着他的。只因小孩子的直觉,知道他实际是个很温柔很温暖的人。 老半天没有见她回话,反倒她这个怪怪的模样,让他起了疑惑。 “干嘛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君爷说到这,嘴角略勾,“怎么,突然发现你哥长得比你老公帅?” 若是往常,他敢爆出这话,蔓蔓定是尖牙利嘴驳回去。可蔓蔓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她别过脸,垂下头,拿起没有削完皮的苹果,继续努力。 见她这个样子,他浓眉挑了又挑,将她想拿水果刀的手拉开:“我来吧。” “不过是削个苹果。”她不依。 “你都割了手了。” “在厨房里干活的,哪个没有割过手。” “囡囡。”他硬是将她手里的刀抽出来,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一句,“你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应该清楚。” 她蓦地仰起头,看着他优雅从容的侧脸,心里想:他是都看出来了。 “别想有的没的。你哥又不是个傻瓜,或许你小时候失踪的事多少影响到我,但是,我自己的人生必定是我自己做主,你明白吗?”说完这话,见她低下去的眼眸里依旧闪烁不定的,他腾出一只指头往她脑袋壳上一敲,“我聪明的妹妹,不应该是这样垂头丧气的一个人。” 脑瓜顶上被他指头敲疼了,蔓蔓抬头像是白他一目,急冲冲回身出去,之后,再走回来时,把礼盒往他怀里径直塞过去:“嗯,你要的。” 他手忙脚乱抱住。 刚好,姚家人在吃过晚饭后,都过来陆家向他祝贺。姚爷寻到厨房,见他在匆忙拆着个礼盒,好奇地挑起眉宇:“谁送的?不是欢儿吧?是白露?” 君爷正急着要看自己期盼已久的Q版图,哪顾得着旁边谁谁谁说话。 姚爷见他连话都不说那幅急样,愈发好奇,也不吭声了,直接走过去凑着看。 总算是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的男士钱夹。姚爷见是个钱夹,好像还是个名牌货,道:“白露挑的,不错啊。” “什么不错,不就个几百块的东西?”君爷这话绝对不是鄙视妹妹为他花钱太少,要知道以妹妹那抠门性子,几百块已经是割她妹妹肉了,他这个当哥的很知足。这话只是为了强调他在意的不是这个名牌货。 姚爷听到他这话,就知道这个东西是谁送的了,于是嘴角笑开:“那你该高兴了,这回她总算送了个正儿八经的,而不是什么护身符。” 想到她上回送的那护身符,反倒让他挂心个半死,她不送反而更好。君爷撇撇嘴,接而是和姚爷对上了吃愣的眼神。那是由于两爷是都突然间记起了几个月前买的两只泰迪熊,到至今还未送出去。一个是藏在床底,一个是藏在了柜子上头,加上本要收礼的蔓蔓本人都忘了,导致他们两人一块给忘得一干二净。 姚爷不知道多少年囧一回,这回真是给囧了,而且囧的要死。不知道他这只泰迪熊再送给小南南,大脾气公主会不会嫌弃他送礼送的太慢,不要它了。 君爷想的却是,如果大脾气公主发觉自己天天躺在是送给她哥哥的礼物上面,会不会一块恼了他。 “现在满月都过了,不然,等他们周岁再送。”姚爷汗滴滴地拿袖子擦擦汗,给自己找借口,“反正,他们现在小,接触毛茸茸的东西也不好。” 君爷慎重其事地点点头,首要要做的是,赶紧将礼物转移阵地,在大脾气公主发现之前。 哎——姚爷宛如劫后余生地摸摸胸口,回过头来看蔓蔓送给君爷的东西。 君爷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夹。里面一个透明窗口里头,应他要求,是放了幅画。应说这幅画,蔓蔓是费了心思画的,而且给上了颜色,可见其用心良苦。然而,君爷看着,那嘴角抽,猛抽。 姚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指活像蚯蚓抽搐,忍得一阵脸红一阵脸白的,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一边说:“我看画的还挺像的。” 像? 确实很像。把他都画成露出利牙的恶魔了。 “我在她心里就是这个样子吗?”君爷切齿,想到自己刚刚还那么温柔地帮她包手指,真是羊入虎口。 为了安慰他,姚爷指着画里其他人:“还好啦,你看其他人,不也是Q版?Q版就是要夸张一些。” 蔓蔓给他画的是陆家的全家福,有他,也有他们的爸,他们的妈,小朋友陆欢。陆司令,在画里露出憨厚豆丁的笑,陆夫人在画中的笑颜宛如仙女般闪闪发光,他弟弟笑起来,夸张得像个吃奶的大孩子。总之,是各有各的特色。 君爷冷哼:“就她把她自己,画成了笑而不露齿的。” 姚爷仔细瞅着画里的蔓蔓,富含深意地说:“你不觉得她在画里面把自己画的很幸福吗?” 君爷听完他这句话,再仔细看回画里。蔓蔓自己在Q版画里,脸蛋肥嘟嘟的,有点像婴儿肥,但是,或许正因为如此,一瞬间,他是从这Q版妹妹的笑容里,仿佛望到了许久许久以前,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张笑颜,发自内心的,纯真无邪的。 手指头,捏着画角,轻轻地抖动,生怕一不小心这画会如泡沫一般消失,急忙将它小心搁回钱夹里,轻轻合上。胸口里,宛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姚爷的手轻拍他的肩膀。 “这是我收过的最好的礼物。”他道,从肺底里深深喘口气,很怕不小心会有很滚烫的东西流下来。 蔓蔓把东西送出去后,心里依旧是不安。她默默地坐在房间里,摇着两个孩子的摇篮。固然她哥都那么说,她总觉得多少,自己好像该负上点责任。怎么可以让她哥真的感受到,其实,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需要保护的小囡囡了。想白露,就没有让她哥操过这份心。因为白露本身,已是很有能力的人。她哥很清楚白露能保护好自己。 两个孩子像是能感受到她心里的不平静,均悄悄挪开眼皮,大睁着乌亮的小眼珠子,偷偷看着她。接着,两个小脑瓜互相对上,两双小眼珠子彼此交流着小心的神色。 咳咳。蔓蔓咳了两声嗓子。在两个孩子好像准备张大小嘴大叫的时候。 两张小嘴巴识相地变成了小哈欠,乖乖地闭上眼皮。 蔓蔓低下头,在女儿那张小脸蛋上严肃地审视许久,看的是女儿,又是在寻找自己的感觉。通过今晚,她承认,她如今是很想能记起自己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她想,找回那段记忆那段感觉。因为,她很挂心这家里的每个人,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她哥。 她不要她哥走的太远,她只想她哥平安。为此,她或许该加快脚步,在后面追赶,只是能看到背影都好,总比什么都看不到,连他们是不是平安都不知道要好。 在快要休息时,谭母打了电话过来。 “蔓蔓,这个月饭馆的财务报告你看了没有?”谭母问。 蔓蔓的小愣,是由于谭母向来并没有主动向她询问这个事,说:“这几天我比较忙,所以——”这两天她光顾着给她哥画全家福了。 谭母放低了音量,道:“蔓蔓,我问你这事儿,是想和你提个醒。” “什么事?”蔓蔓脸上绷起一丝严肃。 “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因为这段日子,你生了孩子后,都快近两个月,没有亲自回饭馆看看了。”谭母说这是情有可原地说着,“你爸,又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蔓蔓听谭母这口气有些不对劲,皱眉:“不是师哥有帮我看着店里吗?上回,我们吃烤肉时,我还和两个经理面对面交谈过。” “是,有你那王学斌师哥看着店里。你杜宇师哥,因为初夏生孩子,这些天才有空得以回去饭馆正常上班。结果,这几天,我见你杜宇师哥回来,天天愁眉苦脸,嘘声长嘘声短的,怕是要出什么大事。” 蔓蔓感觉奇怪了,若是真要出什么大事,杜宇不还得先和她说。杜宇与她那关系,该有多铁,绝对铁过任何人。 “看来你还是听不明白。”谭母说,“我问你,上回范经理走了后,是不是把权力都移交给了你师哥王学斌?” “是。”蔓蔓觉得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她又不擅长经营。 “其实你们本不该这么做的。你想想,你们业务正在扩展,经常需要寻找更多的合作对手。这样一来,范经理找来的人以及和合作方,与你师哥王学斌找来的人与合作方,肯定有一定的利益冲突,都是想大权紧握在自己熟悉的人手里。” 蔓蔓一惊:“该不是,范经理与王经理起冲突了?可他们两个关系很铁啊。” “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谭母说着口气有点急了起来,“再铁的关系,俗话说的好,一山不能容二虎,何况,范经理走了后,你师哥王学斌的成绩众人有目共睹。有些得了你师哥王学斌好处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你师哥下台由范经理掌权吗?” 蔓蔓倒是没有被谭母这段话给急到,她是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自己先给想清楚了:“首先,他们两人,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关系破裂,我需要他们两个,哪个都不想他们走。” “你有这个想法当然好,但是,你有什么法子去说服下面的人吗?” 蔓蔓想都没想,声色凌厉:“那还不容易?不服从的,请他们自动走人!” 对面的谭母,怕是也没想到她如此凌厉的一招,一时有些懵。 蔓蔓外表软是软,但不意味真的是软,相反,一出招,就是一刀。可惜她这个本性,哪怕与她相处许久的杜宇都不清楚。毕竟,蔓蔓这一刀出鞘的机会极少,大致真的见了血刃,也就金美辰那件事。 谭母听说她如此有主意,不像往日那幅在饭馆里开会都听从他人的样子,心里心思一变,道:“我今天打电话来,本还想怂恿鼓励你几句,怕你没有勇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恐怕比我想象中有勇气的多。这样的话,我没有什么好担心了的。我和你师哥商议下,让饭馆内部尽快召开个大会,让你来表态。相信你应该能握得住大局。” 本来,杜宇也就担心饭馆里面没有人能压住这二虎。以他自己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有话语权的,也只有股份最多且是创始人的蔓蔓和温世轩。温世轩不能,只剩蔓蔓。为此杜宇心里担心顾虑蔓蔓只是一介女流,没法控制住大局。现在谭母这么一说,说蔓蔓能。知道岳母看人做事的经验眼光都比自己足,杜宇立马行动起来。 蔓蔓得知饭馆内出了这么大的事需要自己来掌控后,固然是对谭母放了要其放心的话,心里未免不是有些小紧张。自己从小到大,上台表演的机会屈指可数,更别提说真像个头儿一样,向底下人发话。然而,现在突然要她去练,是不可能的。 如此这般,到了第二天下午,杜宇替她临时召集了饭馆内部高层会议。蔓蔓自己一人搭车来到会场,心里仍是惴惴的。她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儿,不止是关系到能不能压住二虎,能不能将饭馆重新整合成一体,更重要的是,饭馆究竟还认不认她这个主儿。毕竟这是她和养父的心血所在,她不能轻易让【画饼充饥】毁了。 “蔓蔓。”初夏不能来,谭母过来陪她,给她鼓劲撑场子,又问,“你家里人知道不?” “都不知道。”蔓蔓说,她连老公都瞒得辛苦,就想凭自己之力来解决这个事情。她把这个事当做了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因为她都答应白露要向前进入更复杂的圈子。 谭母见她决心很大,于是便没有和她再说鼓劲的废话,而是细细说起来如今杜宇能打听到的一些情况。 蔓蔓仔细听完后,大致知道哪个部门哪些人,是站在哪一边的。在她要走进会场前,谭母突然拉住她,停下脚步打量她一身后,笑道:“今天,你真是花了功夫在衣服上,果真是开窍了。” 【224】死都饶不了 蔓蔓平常对衣服花的心思真心不多,但不意味她对穿着打扮的品位真的不行。一条白色喇叭长裤,加一件宝蓝色商务衬衫,配米色小西装,尽显干练利落。走到哪里,宛如一颗包在白色花蕊里的蓝宝石,发着耀眼且独具一格的光芒。 可以说,蔓蔓这身打扮有些出人意料,让她进入会场时,引起了几乎全场人的瞩目。 高层们,基本都知道她才是【画饼充饥】的创始人,可谓是真正的幕后老板。只是,蔓蔓对于管理会议基本属于不参加一类。真正操作【画饼充饥】的人,又都知道,实权其实掌握在两个经理手里。蔓蔓来饭馆,向来只走厨房和技术部,穿戴很是一般,常常被新来的服务生误解为厨房工都有。如此一来,高层们对蔓蔓自然不怎么看重。有,也只是把她看成了一个傀儡,只不过是两个经理手下操纵的线偶。因此,知道今天蔓蔓来参加会议主持会议,高层们一样不怎么看好,纷纷在底下揣摩的是这是哪个经理的主意。到现在蔓蔓现身了,身边没有哪个经理陪伴的情况下,让人耳目一新的穿戴,使得场中的管理人员们内心里都稍微是一惊。 谭母陪在蔓蔓身边坐下。杜宇坐在蔓蔓另一边,替蔓蔓拉开椅子。蔓蔓向师哥点了点头。杜宇见她面带微笑,毫无刚刚与谭母通话中所描述的紧张,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不多久,范慎原与王学斌前后走了进来,在看到今天盛装打扮的蔓蔓后,各有各精彩的一瞬间表情。 “请坐吧。”蔓蔓对他们两人说,并且指派了相应的位置,眉眼间淡淡的笑容,雍容自如的姿态,端的就是一个掌控者的气势。 会场中一片静默,谁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卖什么葫芦药。 范慎原与王学斌在椭圆形办公桌的两侧面对面坐下。两人均是正式的衬衣西装,只是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打领带。范慎原在领口处别了根金针做装饰。王学斌干脆是敞开最上面的两粒纽扣,显出自己向来不受拘束的性格。两人彼此之间互相撞击的目光,都不留痕迹地收敛起。 蔓蔓观察他们两人,心里的确存在些疑惑,比如这两人几天前还好好的,突然的反目成仇如果说是只是单纯的利益驱使,似乎有些牵强。尤其是王学斌这号人,蔓蔓很记得,王学斌自己对于钱权压根儿不贪半分,是个对宠物极有爱心的人。 “今天突然开这个会是做什么?”过于沉默的会场,总得有一个先开口的,王学斌以随意的口气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谭母为此眉头一皱,感觉他这是压蔓蔓的场子,明明知道这会是蔓蔓开的。伴随王学斌这句话,底下的气氛一下从凝固转为了轻松。放松让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开始沸腾。会上直抒己见的声音层起彼伏,议论不断。 “是啊,这开的是什么会?” “都没有必要开这个会。” “我们时间宝贵,都忙着呢。可能有些人不知道我们平常的工作量有多大。” “他们能知道吗?要么走厨房过过场子,或是两个月都不到饭馆来的人。” “走吧,都走吧,这个会不用开了。我的日程表都排得满满的。” 杜宇紧张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涂鸦。他虽说也属于管理层,但是,可能只有指使几个服务生的能力,论起高层,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内。每次开会遇到状况,不是范慎原,就是王学斌坐镇把人压下来,根本用不着他。现在,情况失控,他抬眼小心瞧瞧范慎原或是王学斌,都是不打算说话或是插手的模样。真是把他给急死了。 这两人究竟帮不帮蔓蔓的,不会是想趁机谋权吧? “师哥。” 蔓蔓突然的一声,让杜宇猛地转回了头:“哎,怎么说?” “把投影仪准备好,我带了电脑过来的。”蔓蔓道。 杜宇听到她这话,一怔一愣,真是不知道她这是肚子里卖了什么药了。不过,他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将投影设备连接上电脑。 当宽敞的大荧幕上刷的亮起白灿灿的光,会场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被引了过去。有人甚至在内心里嘲笑,想着她会出什么新奇的招数,该不会是想用投影仪教他们做菜吧。因此,当投影仪将最近一个月各部的业绩与消费用比例图打出来的时候。会场顿然从一片奚落嘲笑变成了全场静默的鸦雀无声。 “现在,我将以这幅图的业绩表作为参考,依次询问各部的主管意见。”蔓蔓说着这话时脸上笑眯眯的,连板个面孔都不会的样子,加上她的声音又软绵绵的,众人的心跳一惊一乍,却也不敢像刚开始那样小看她。 首先业务部的主管站了起来。 “请问刘主管,你对你自己部门的成绩感到满意吗?”蔓蔓问。 一开始就是这样刁钻的问题,可对于训练有素的精英来说不是问题,刘主管说:“虽然成绩在公司内部看起来是傲人的,足以令我们业务部全体成员感到自豪,但是,我们有能力能相信,接下来我们一定能做得更好,让公司领导对我们抱以更大的期待。” 蔓蔓像是很仔细地听完他的话,接下来又像是很认真地说:“你对你自己的成绩感到满意,可我看着觉得不满意,你说这个怎么说才好呢?” 软绵绵的声线,突然吐出来的全是锐利的锋芒,别说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一个个有了锋芒在背的冰凉感觉,至于身在漩涡中心的刘主管,张口结舌:“这,这,请温,温总指示——” 想必,温总这个词,他是磕巴了很久方是憋出来。谁让蔓蔓好像到现在,才第一次在自己公司内部听下面员工在会议上如此正式称呼自己。 蔓蔓自己对“温总”两个字都不大适应,何况他人。她唇角弯弯,小小的弧度像抹新月般,在现在底下人眼里看来不免是像把刀,个个又是心惊胆战。 “刘主管,你们部门的业绩让人感觉到一种虚高。如果没有技术部的人全力支持,没有人事部的人给你们不停输送扩展的业余业务员,没有财务部一次次很耐烦地给你们报销。话说,你们的消费的确比其它部门要高出许多。你们一再强调这是必要的应酬消费。可我看也不是这么回事。光是各类打的费用,名目众多,你想让人心里别看着觉得是做假账,能不能再想点新奇的法子。”蔓蔓说到最后再来一刀致命的,“这些其实都还好,只要你能帮公司拉到最有价值的客户。可你们都拉了些什么?我们【画饼充饥】一开始创业到现在都没有变过的主体客户目标是什么?” 再三拷问声下,刘主管站在众目睽睽中,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偷偷寻望着范慎原和王学斌,寄望其中哪一个能说上句话为他脱罪。可范慎原和王学斌注定在今天这场会议里,像是不出声的。于是他的头耷拉了下来,道:“温总的指示我们会牢记在心上。” “坐吧。”蔓蔓点点头。 刘主管憋气地坐了下来。 杜宇吃惊地看着凡事都冲在最前面显得无所畏惧的刘主管,竟然能乖乖吃了蔓蔓这个亏。同样,其他人见到刘主管这个反应,更是没敢支句声了。 蔓蔓这招杀鸡儆猴,敢先拿这个像是把握了公司百分之九十业务客户的刘主管开刀,可绝对不是随意乱想的。只因她很清楚,现在这些高层,无不都想留下来,眼看【画饼充饥】形势大好,一旦上市,这些人都能分到最原始的一羹红利,谁愿意辛苦了这么久在能分股的关键时刻走人。所以,他们彼此想抢想夺的,也就是分股多少这一块。 眼见拿住了刘主管,蔓蔓心里有数,底气更足了,不怕把丑话当着众人说:“现在是公司上市转型前的关键时期,公司需要更多更新以及更富有经验的力量,这意味着无论在场的管理人员或者是在职的任何一个员工,都有被人取代的机会。公司上层,我本人,希望你们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变成动力。有竞争才有创新,才能前进。我们公司始终朝着这个方向不变。但是,请你们记住,不要忘了【画饼充饥】建立的初衷与原则,不要忘记公司由上至下的组织原则。” 后面蔓蔓的话,是在立威了,是在表明谁,才是这家饭馆乃至饮食集团真正的掌门人。 有些听了心里不服气,蔓蔓富有压力的眼神扫视到他们头上,微微笑道:“如果你们还不懂这一点,你们自可以去问问范经理和王经理,饭馆所有的技术专利权属于谁。如果这些技术专利权离开这家饭馆,【画饼充饥】是不是不复存在。” 会场上再一阵默,每个人都不敢怀疑这点,眼瞧着两个经理都一声不做。会议就此解散时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了,明白这家饭馆始终属于饭馆女王的,而不是在下面哪个所谓掌握了实权的代理人手里。于是他们之前的争来争去,是各自拥人为王,变成了毫无意义。 高层干部们一一离开,蔓蔓看着最终王学斌先站了起来,向她鞠半个躬。蔓蔓对此只是稍微点个头:“辛苦师哥了。” 王学斌于她这副好像了然于胸的神情似乎有丝惊异,接着是努力地收起情绪的外露,离开。 杜宇犹豫着是不是该去追赶王学斌。蔓蔓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谭母已经给她冲好了杯咖啡。蔓蔓端起抿了一口后,朝向了没有走的范慎原。 范慎原笑嘻嘻的,玩转着手指头的钢笔:“怪不得温叔早说了你是不说话,一说话要吓死人的那种。” “我爸说了我什么?”蔓蔓呛到一口热的,拿纸巾擦了擦嘴。 “说你小学时候有一次念作文,不小心拿了个第一。” 温世轩几乎把范慎原当成自己亲儿子看,蔓蔓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温世轩会把她的丑事都说给范慎原听,一丝小小的不满挂在嘴角。 “这哪能算是丑事。”范慎原抬高双手,举出一个高捧她的夸张模样儿,说,“蔓蔓,你刚才那样子像极了个女王。我一时间,真有点担心,若是你突然爆了脾气,拍起桌子,这屋子里都得被你吓死了。至少,我和你王师哥都得被你吓死。” 杜宇和谭母一阵笑。确实,蔓蔓那样子,说话温吞吞的都已经带足了刀刃,若是一旦爆了脾气,那是火炮全开,不得把阵地全炸翻了。 蔓蔓愣了有片刻,双手捧起咖啡杯:“是吗?我像会发脾气的人吗?” 不发脾气的,发了脾气才可怕来着。其余三个人齐摆头。 蔓蔓耸肩蹙眉的,不管他人怎么想,如今范慎原与她先敞开心扉了,她倒是要趁着这个机会问个究竟:“我不觉得你和他置气了,究竟怎么回事?” “他在我走了之后,注入了不少资金在饭馆里头,这个你清楚吗?”范慎原反问她。 这点谭母有在昨晚上提醒过她了。蔓蔓奇怪的是:“他本人有这么多资金吗?” “有人在后面支持他,支持他的目的显而易见,想拿到这个饭馆的经营权。” “可他拿不走。王师哥心里应该清楚的。” “蔓蔓。”范慎原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我拿不走,说句不好听的话,不然我早就把你踹掉了。就如你在会上说的,专利权全在你手里。除去了这点的话,【画饼充饥】就是个空架子。但是,你想,我之所以在后面支持你,除了我与温叔与你的那份感情以外,你能给我带来的实际经济利益,也是个巨大的驱使。” “这样的话?”蔓蔓等着他继续说。 “有人想踹,肯定想踹走我,而不是踹走你。或许他们不想踹走我,只是想让我位居底下,反正,他们就是觉得只有把这个权握在手里,才能保住你的平安一样。换句话说,以我自己的心境作为借鉴,如果有外来人想和我争这个权,我首先会想到的不是我自己利益得失,而是你和温叔会不会因此蒙人欺骗不保自身地位。” 蔓蔓杵了好一阵,才想出了一句解释:“你们都是想当我和我爸的摄政王是不是?” 范慎原不禁笑了,为她的精辟破解。什么都敞开了,表明了,心无旁骛,一笑起来,他浓浓的酒窝若是深迥的清泉,格外清美。 杜宇见着,才和谭母的一颗心放下。看得出,范慎原始终是护着蔓蔓的。然而如范慎原所说,王学斌及王学斌后面的支持者,不过也只是想支持蔓蔓。这可怎么收场。 “再好收场不过了。今天蔓蔓说了这样一番话后,等于宣布谁想当摄政王都不行,蔓蔓只想组成个内阁,实权自己在握。”对此,范慎原向蔓蔓竖了个大拇指。应说蔓蔓在这个关键时刻表露出来的果敢与勇气,不仅将高层们震住了,把他和王学斌,甚至王学斌后面的支持者,都可以震住了。 蔓蔓在内心里叹息,实际她自己只想和养父当个甩手掌柜,可惜,人家不让。 “新建立的公司,法人代表想好让谁当了吗?”范慎原问具体的,眼见重组工程迫在眉睫。 “嗯——”蔓蔓沉思着,“人选我已经有了,只是时间上不大合适,可以等半个月左右吗?” 范慎原是个极聪明的,听她这样一说,一震:“你不会是想,让你爸的——” 蔓蔓见他猜出来了,也就不隐瞒。她是想让周玉来当这个法人代表。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养父名下的财产,不被许玉娥与温媛占用。 范慎原心知她是个怎样为温世轩考虑的想法,不过,他本人对周玉不是十分的信赖。在于周玉毕竟是陆家的远亲。他的指头点着桌面,带出一点点的不安与焦躁。 说完公事,蔓蔓向他打听点私事了:“你和佳静是怎么回事?” 范慎原娃娃脸的秀容上顿浮现尴尬:“你小姑丈说的很明白了,一切等她大学毕业了再说。” 蔓蔓满意地点下头:“这样好。她有那么好的条件,总是需要上大学的。” 范慎原见她满意,也就不再提起。实际上,这回他回美国,范奶奶和他说的一番话,让他感触良多。范奶奶与他说的,倒不是叫他别追林佳静什么的,而是要他多听听蔓蔓的主意。看来,范奶奶是有意要让他与蔓蔓亲近拉好关系。老人家底下的用意是什么,范慎原没有打听到,但是,俨然,范奶奶对蔓蔓很重视。 王学斌退出会议室后,刚到门口坐上车,就先与自己背后的主人连上了线,禀明了情况。 古管家收听完他的消息后,转身与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说:“想从范家里头夺权的计划失败了,蔓蔓不同意。” “这个范家,蔓蔓是有意护着这范家了——”老夫人摸着轮椅的扶手,心事重重的,“我们只不过是想将伤害降到最低,但看起来是不可避免了。” 似能听出她底下压的那股忧愁所在,古管家迟疑着说:“其实,夫人,我们可以将继承权——” 老夫人摆手止住他往下说:“说起来这事也有我的错。哪知道范跃远这个人,做事不仔细,做的被人看出了踪迹,结果他自己都丧了命。陆家,哪怕是他死了的话,都饶不了他的。” 古管家听到她这话,眼皮都跳了起来:如果那个男人,得知整件事,都有他们搀和的话,是不是同样饶不了他们。 果然,老夫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是个很记仇的男人。想必,定是也饶不了我的。然而,我是不怕会死在他手里的,只要比那个姓杨的晚死,就够了。” 古管家看着她不是很红润的脸色,用力的,在暗地里抓了下手心。 …… 处理好饭馆的事,蔓蔓回到家轻松脱了鞋子,在沙发上舒服地躺一会儿,再去对面抱回两孩子。当然,她脑子里,盘旋了一阵会是谁在王学斌背后撑腰的问题。 听到门铃,她想着定是自己的妈,径直将门拉开。 门口站立的那位穿着燕尾服的老绅士,给她曾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并且一直以为是不会再见上面的,如今突然出现,蔓蔓整个儿杵在原地变成了块木头。 古管家,用一双和蔼的,同时眼底饱满思虑的目光,望着她。 君爷在单位里开会,一般来说,他都会把私人手机关掉,只留下一些十分特殊的提醒功能,在必要时自动开机提醒他。 部队里的会议,充满了严肃紧张的氛围。 君爷专注地聆听完其中一个报告后,正欲接下另一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 “子业,会议你先主持着。” 旁边的姚爷,听到他突然这一声,抬头,用十分锐利的视线扫了他一下,之后慎重地点下头。 君爷退开椅子,起来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为他新配备的一个新的勤务兵,帮他拉开门,又帮他关上门。径直是跟着他走回到办公室,急急忙忙又帮他打开扇门。 “小张,你在门口守着,谁都别让进来。”吩咐了句后,君爷进了办公室,直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 专业电脑,连线家里的监控器。基本上,也只有在人脸识别器,认出进入他妹妹家里的客人是个陌生人时,才会发出警号提醒他。 屏幕上刷新后,开始显现出比较清晰的画面。见着蔓蔓拉开铁闸门后,让一个老人进了屋子。这个老人,他真是从未见过,穿着十分得体,动作很是有上流社会人的范儿。他想不到她会是在哪里结识了这样的人。 盯着屏幕的目光,不禁露出了些微的焦躁和戒备。 “请坐吧,叔叔。”蔓蔓亲切地喊了声客人后,急忙转回厨房里去给客人倒茶。 古管家刚坐下来,蔓蔓捧着杯热茶也递到了他手心里。古管家向她含笑着点点头,喝了口热茶,品尝了茶水后眉头愉悦地舒展开:“是放了柠檬片的红茶,又酸又甜,很是止咳,冬季里又温暖。” “都春天了。”蔓蔓笑着说,很奇怪的,在这个老人家面前,她没有感到一点拘束和紧张,仅仅是因为之前已见过一次面,是有点奇怪。她拉开了窗帘,让外头的阳光照射进来,温暖整个客厅。 古管家向她招招手,也好像招着自家小朋友一样的友好亲切。蔓蔓毫不犹豫的,坐在他身旁。 “喜欢我家夫人送你的东西吗?” 蔓蔓猛然记起贵重的鼻烟壶仍旧被她哥扣押着,汗颜地说:“喜欢。” “喜欢就好。那是我家夫人花费了十年的心血画的。” 听到竟是如此珍贵的东西,蔓蔓一愣:“这——” “知道我家夫人为什么将它送给你吗?”古管家炯炯的目光望着她。 蔓蔓诚实地摆摆头:“现在听叔叔你这么说了,我觉得,太贵重。早知道,不接受这个以物换物的交易。”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在我家夫人眼中,你这个画,一样是无价之宝。毕竟——”古管家顿了下,“你不觉得你和我家夫人一见如故,是很有缘分的人吗?” 未想对方也有这样的感觉,蔓蔓刹那心间中,浮现出一抹激动:“是,我感觉老夫人像我奶奶一样。” “如果我家夫人真是你奶奶呢?” 蔓蔓再愣,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她奶奶早逝了。她低下头,说:“如果真是的话,也是我下辈子的福气了。” 古管家搁下茶杯:“要不要认我家夫人为你干奶奶?” 蔓蔓仰起脸,对上他含笑的双眸,眼见对方不像是在撒谎,可她终究觉得这事很是蹊跷:“这,无缘无故的,总是不大好。” “是担心家里人不答应是不是?” 这话确实是。陆家女儿,哪能随意在外头认亲,会关乎到自己家里人的名声与事业的。至少,也得查清楚,对方的身世背景是否为清清白白。 古管家见她这个样子,像是很能理解,迟疑地问了句:“你觉得你哥怎么样?” “嗯?”蔓蔓讶异的是,他还知道她有个哥。不过,她哥名气那么大,一打听,大概谁都知道。“我哥他工作忙。” “你哥很优秀,听说救了不少人的命。包括一些能功高盖主的老功臣。” 听出点言外之意的蔓蔓,转过了头来,轻声问:“是不是,叔叔家里有人病了。” 古管家眨了下眼后,模糊地笑道:“那倒不是。” 见到他这幅表情,再听到他这个回答,蔓蔓小心地说:“我哥呢,虽说看起来面上很冷,其实心肠挺热的。” 同时爱憎很分明,很记仇。古管家眉头紧锁着,心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奔蔓蔓这里来,或许,他是想,只有蔓蔓有法子,有法子化解那个男人心底里的怨恨。 “叔叔?”见他若是完全走了神,蔓蔓唤一声。 古管家急忙收回精神,转了下手腕上的表,笑道:“我这是刚好路过,听人说你住在这,顺道来看看。现在,我是该走了。” “要走吗?”蔓蔓有些舍不得的。 “是。”古管家望了她有好一会儿,留恋的眼神不言而喻,之后低下头,走到门口。 门是从外面拉开的。 蔓蔓和古管家都一惊。紧接,蔓蔓是望到在门口出现的人影后,惊疑地缩圆了眼珠子问:“哥?你怎么回来的?” 古管家暗暗叫声不好。他有自信在大院门岗处蒙混过关,但是,真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在自己妹妹的屋里都装了监控器。 “他是谁?”君爷整个人挡在门口,如座山纹丝不动。 蔓蔓第一反应,如老鹰护小鸡,双手挡在古管家面前:“他是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一个朋友,怎么了?” “既然都是朋友,一起进屋喝个茶吧。”君爷轻松扫过他们两人后,径直进了屋子。在他身后跟着进来的姚爷把铁门拉上。外头,正好站了两个兵把守。 蔓蔓大愣:这算什么? 古管家见到此是走不掉了,干脆就按照君爷的建议,走回了客厅。 蔓蔓拿出手机,开始想着找谁搬救兵,找她爸,找她老公?但无论是找来谁,她恐怕都得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她自己都解释不出是怎么回事。 “囡囡,坐下来吧。”姚爷给她搬了张椅子。 蔓蔓急得要命,拽住姚爷的袖口:“我哥这是想做什么!”当场切齿跺脚的。 未免越管越过分了吧,连她交朋友都管。 姚爷拍拍她的手背,给她一个安抚的绝美的笑颜:“没事,你哥想干什么,还有我在这里顶着不是吗?” 蔓蔓盯着他会儿,想着也有些道理。 在这会儿工夫,君爷和古管家面对面,已经开始交锋了。 “先生贵姓?” “鄙人姓古。” “很有意思的姓氏。我刚好在我妹妹得到的一个鼻烟壶上见过。想来,那个鼻烟壶是出自古先生手里了。”架起了二郎腿,君爷搁在大腿上慵懒地相互交叉的指头,脸上的冷线条微微起伏的弧度,无不在昭示一种压倒式的权力。 饶是纵横世界多个领域的古管家,都不免在对着他时感到一种十足的压力。眼前这个男子可怕的魄力,正如自己家的老夫人形容的,是从地狱里的磐涅重生,能让人从内心深处发抖。 古管家的呼吸声,变得一丝急促。他取出口袋里的丝帕,擦了下额头。 蔓蔓见到想过去,被姚爷一手拉住。 “看着,别插手。”姚爷在她耳边低声,但也是命令地说。 蔓蔓抬头望他,见他一双轻柔的眼睛里如今一样带着肃气,心口砰砰跳起来。 君爷放下了二郎腿,像是取桌上的茶盏,把脸凑近到古管家面前,笑了笑:“说吧,如果你说了,或许,我可以考虑救人一命。” 【225】古沫的学生们 “古沫活着?” 远在美国的杨老太和江奶奶,从国内眼线得知这个消息时,这对柳家姐妹像火箭筒从沙发上蹦起来。 杨老太接着站不稳,摸着胸口软塌塌的,差点摔了个跟头。 江奶奶指着来报信的人,脸色激动得像喝了酒,问:“怎么说?确定是她吗?怎么确定是她本人?” “王海说的。具体得问问他本人。但他说这个消息应该可靠。因为陆家人也知道了。” 杨老太放在国内的眼线,是杨乐儿留下来的王海。说起这王海,的确是很狡猾的一个,他从不参与杨家直接组织的各种行动,若是要行动,也是凭自己。可能他自己都觉得杨家人做事不是很可靠,会拖累到他,还不如他自己行动,反而是神出鬼没的,别人不容易抓住他行踪。 王海定点在蔓蔓他们住的军区大院周近观察。今天,见君爷的车突然从外面杀回来,他知道不对了。刚好,他认出了古管家那辆两次伪装进入军区大院的检修车辆。王海不傻,没有继续跟踪,而是记了那个车牌号,一路往回追查,查到了这个车在一个加油站加过油,付款时刷了张银行卡,卡上的持有者姓名签了个古字。当然,他不知道古沫的存在,只报了个姓古的事回复给美国的杨老太。可杨老太她们听到古这个字眼,立马第一个想到了古沫。 听了仔细是这么回事后,江奶奶心情起起伏伏,忐忑焦虑,却也没有像杨老太一个劲地认定古沫一定活着。 “她活着,绝对是活着的。”杨老太扶着额头,铁定地说,“我凭我的感觉确定,她一定活着。她走之前说过,要看着我先死。” “姐姐。”江奶奶冷静道,“纵使她活着,没有活着都好,现在要确定的是,这个出现的姓古的,之所以找陆家,是为了什么事?” “对,对!”经妹妹提醒,杨老太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愈加激动地拿手指着,“查,查出来她想做什么。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让她达成愿望的,绝对不让!”说到最后是猛地咬碎一口牙:“她要死是不是,我偏不死,我偏要等着她先死!我的命就是要比她长,因为我是胜了她的人!” 下面的人一个个被杨老太那愤怒的指头乱指,吓得全躲到一边去,因为杨老太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的魔鬼似的。 看着家里一刹那乱成了这般,江奶奶清楚姐姐这会儿恐怕是被古沫的消息一时给激发,又气又怒又吓的,理智不大清晰了,做事肯定不牢靠的,于是指挥人先扶了杨老太上去休息。她自个儿琢磨起怎么先替姐姐办这个事。 她想了又想,想着:若是古沫真是派了人与陆家接触,莫非这古沫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要向陆家求助了?如果以这个理由推断,她们也知道,和陆家硬碰硬是不成的,必须仍旧从古沫的人下手。因此,她与王海联络后,预备加派人马,追查古管家留下来的银行卡线索源头。 在蔓蔓家里,蔓蔓呆不住了,耳听她哥竟然离谱到恫吓古管家家里的病人。 “哥,你不想插手帮忙就算了,何必这样说!”蔓蔓甩了姚爷的手,径直走到了君爷和古管家两个人之间,振振有词,“叔叔,你不用担心。我公公认识一些医学院里的教授,不比我哥差。” 古管家抬头望了她一会儿,嘴角拉出一点苦涩。 君爷在妹妹走过来之前,大致已是料到她会怎么说,挺拔的身体挨回沙发里头,慵懒地交叉住十指,对古管家说:“我妹妹是个外行的,这点我相信你们自己清楚。” 蔓蔓圆起了眼珠子,眼睫毛飞眨,是气得那条条烟要在头顶上袅袅飞升,切着的牙齿看着他那个唯我独尊的从容样,嘎,几乎咬碎了块牙:“行,我是个外行的,你是个内行的。可也不是非得上你这条贼船。” 君爷冷冷淡淡的目光瞥了瞥她:“你想宁死不屈,但也不能给人家代言。” 蔓蔓的心口被他这话撞了下,心里这刻终于明白他终究是个冷血心肠的。在某个时候是能舍得的,比谁都舍得的。可他明明,或许可以不是这样。她蓦地僵住,月牙儿眼圆圆地滚了滚。 “囡囡。”姚爷有些担心她,扯了下她袖口。 蔓蔓吸口气,转过身:“我去看看孩子。”说完,她径直走到门口,到了门口拉门的时候,她握着把手的手一顿,略显迟疑之际,两条腿忽然软了下来。 两爷都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软倒,均被惊到。 “囡囡!”姚爷离的近,慌张地伸出手从后面接住她。 君爷是急得几个大步,飞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忽冷忽热,手心黏糊糊的,像是发虚汗。 蔓蔓心里是在砰砰跳,感觉她哥的指头是扣在自己的脉搏上了。突然想出这招装晕,她也是毫无办法后的下下策。希望多少能激起他一点同情心怜悯心。不过,现在她很快后悔了。她哥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她装一装或许能蒙混过关。但她哥是什么人。想当初温媛在急诊装晕那会儿。 意识到这是个再蠢不过的主意后,蔓蔓想反悔,却也是不容易了。 姚爷早在接住她后,看着她脸色没有不对,眼皮子微微地哆嗦,反而更是被“吓”到。想她那么倔强的性子,居然现在学起人家来这招。 君爷认真地摸了她会儿脉搏发觉没有异样后,脸上不用说,骤然掀起乌烟滚滚的魔障。 “陆君!”姚爷先发制人摁住他的手,要他别发火。 君爷是气,怒气她竟然为了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敢不知死活主动来踢他这块铁板。唇角冷峭地勾起:“生病是吧?刚好,进医院里住两天。” 蔓蔓不动,是想,如果真能把他拖住在医院里两天。 见她还真是考虑起这个建议,他气恨地动手捏了把她的手臂。 这一捏够疼,她额头立马泌出了两颗大汗。 “陆君!”姚爷气了,一把抓开他的手,急忙拉起她袖管查看她被捏的地方。 卷起的袖子底下,薄弱的小臂皮肤上露出了一块赫赫的乌青。瞧见自己的杰作后,君爷的心头蓦地生疼了。她皮肤本来就薄,打个针都能淤青。于是她平常生病,他都舍不得给她打针,最多骗骗她吃多一点药,再自己辛苦一点多看护让她自己降烧。现在,他居然自己主动动手了。 “哥。”蔓蔓睁开眼,赶紧把姚爷帮她卷起的袖管抚平回去,说,“你看,你这么一捏我都觉心疼,人家都生病了,你见死不救的话你心里能舒坦吗?” 听她还能拿这个来说事,作比喻作比较,他是一刻酸酸的心被她给激得有气有急有怒,又是哭笑不得的,回头恶狠狠地瞪她:“谁说我捏你心疼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和陆欢做错什么事儿,我拿鞭子教育都可以。” 蔓蔓听他这个别扭样,白白眼:“行,那你拿——”她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是嘴巴被姚爷的手给使劲儿捂住了。 “你别袒护她!”君爷朝着姚爷怒。 夹在他们俩中间,姚爷自己也快被气死了,声音蓦地加大,美睐瞪起来朝着他们两个说:“你们有完没完!你们不考虑你们自己,考虑下我好不好?” 兄妹两人,方是罢声。 “囡囡,姚大哥扶你到屋里躺下。”说着,姚爷想把她拽起,先离开是非之地。 “姚大哥,我没有事。”蔓蔓摇头,有些羞于启齿自己是装晕。 “我知道你没有事。”姚爷没好气地拍下她头顶,同时狡黠地向她挤挤眼,“算是卖姚大哥个面子好不好?” 蔓蔓忧心忡忡望了望古管家坐着的位置。古管家早在她软倒的时候跟着紧张地站了起来,现在确定她没事了,朝她含笑地点点头。蔓蔓这心口为此仍旧闷的慌,回头再看了两眼君爷:“哥——” “你认为我会鞭打一个老人吗?”君爷抱着手,像是对她这个担心的眼神很是不屑的。 蔓蔓跺个脚,转身进了房间。 姚爷帮她倒杯水,端进房间里,见她坐在床上抱着个抱枕脸上黑沉沉的,于是把水杯搁到了书桌上,道:“囡囡,我们不会把他怎样的。” 蔓蔓揪着眉头,用力地揪着:“既然你们都不认为他是坏人,为什么不把他给放了。” “我们没有说过,不认为他是坏人。” 蔓蔓听见他这意味深长的话,仰起脸,目光直直地望着他。 姚爷指头捏了支调羹,搅拌着玻璃杯里面的糖粉,那张拥有完美比例的侧脸保持一种可怕的缄默。蔓蔓看着他这样子就能感到压力。 “囡囡,来,把这糖水喝了。”水杯端到她面前,突然看着她面色苍白起来,狭长的眼睐蓦地紧张地眯起,水杯搁到了一边上,两只手握住她肩头,“囡囡,囡囡!” 君爷本是坐回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着进一步盘问眼前这个可疑人物。忽然间,又听到房间里传出姚爷的叫声:“陆君——”他浓眉紧皱,俨然十分气怒,直线冲过去猛地拉开房门,想着她这又想搞什么。 触目所及,是她苍白的脸,紧促的呼吸,已然不是装病能装到的模样。 “怎么回事?”他的脸色蓦然跟着变了。 姚爷一边指头摸着她脉搏,一边着急地判断道:“可能是呼吸过度引起的呼吸窘迫综合征。拿只塑料袋来!” 扫见桌上正好放着一个装东西的红色塑料袋子,瞬间把东西从袋子里倒出来后,急急忙忙将塑料袋口罩在她鼻子和口上。 蔓蔓两只手紧抓住被褥,在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地把呼吸缓和下来。另外两个人,一面是等着她呼吸调和,松了心口一口气时,又是眉宇紧皱,交流起眼色:这,怎么会突然间—— 古管家这会儿也走到了房间门口,看到房间里蔓蔓那样子,心头莫名地一揪,想:难道这就是血缘关系之间的牵绊?毕竟她遗传了老夫人最多。若真是如此的话,如果,如果就这么连事实真相都不打算告诉,是不是到时候成了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到最终成了这孩子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 君爷扣住她细小的手腕,感觉到手指底下的脉搏仍有些急,于是将她的掌心握住:“不管怎样,囡囡,哥都会在你身边的。” 蔓蔓打开眼皮,望着他那张冷线条的脸是露出了底下的一点点柔和,再往前看,见到了古管家从门口的地方走了进来,紧张地伸长脖子探看着她。 意识到她在看人有人接近,两爷循着她的视线,见着古管家走了上来。君爷为此浓眉锁住。 “把你们的爷爷叫来吧。”古管家道,是向睁开眼的蔓蔓,慎重地点下了头。 陆老头在姚老头家里下棋,在旁观战的不止有林老,还有其他几个退休了的老头子。姚奶奶和儿媳姚夫人,走出里屋,见着这一帮老不小的,一边下棋一边吆喝,活像猴子山上的一群孙猴子活蹦乱跳的,完全不见老的踪迹。姚奶奶这个摇头啊,对儿媳说:“给他们准备点水和点心。他们这个瞎闹完了,就要喊饿了。” “是,妈,你歇着,我来做。”姚夫人笑嘻嘻地答应,扶了老人家坐沙发上后,进厨房准备。 “哎——”姚奶奶叫住她,“你别急,我给你说说有些什么东西,你别找错了。” 心知婆婆是个心细会盘算的,姚夫人坐到老人家身边谨遵其吩咐办事。 “你上回带了两箱苹果过来。说是子业的附属研究单位自己圆子里种的,发给大家尝试的。你等会儿,分些,分别装进袋子里,给其他人带回去。我看过了,这苹果好。陆家就不用了。陆君自己肯定有带回家。”姚奶奶说。 姚夫人“嗯嗯”连声应着。 “他们爱吃桂花糕萝卜糕绿豆糕,就囡囡饭店里做的那种。上回,囡囡她妈知道后,让人送来一些,都在冰箱里搁着,你拿出来给他们热了吃。天气凉,凉着吃会冻坏肠胃。他们虽说是当年当兵的身体硬朗,可终究现在也是七老八十了。” 感觉婆婆这话像是在照顾一群不大的幼儿园小朋友,姚夫人憋住笑,一再点头。 “茶叶,他们有的喜欢竹叶青,有的喜欢观音。我都觉得不大好,天气未转暖,还是喝点红茶暖胃。红茶我家里刚好喝完了,你不需急着上外头买。我们国家种的普洱比起祁门红茶不错。囡囡上回送的那个普洱就挺好的。我都自己藏着自己喝。都搁在我房间里的茶叶罐子,你拿出来给他们泡一壶,够他们喝了。” 姚夫人再三听婆婆又提起蔓蔓,未想婆婆对蔓蔓是那么上心,问:“囡囡自己有来过吗?” “她没来,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托了她妈,让子业带过来不少东西。这孩子真是有心。听说我有风湿病,还说要帮我煲汤。”姚奶奶笑眯着,“真是可惜了,这么乖巧的孩子,若是成为咱家的孩子多好。” 姚夫人没敢接这话。 姚奶奶看了看她,道:“虽说她没有能成为子业的媳妇,但也算是你的干女儿。” “是。” “这事,其实你不需太搁在心头上。实际上那块玉佩的事儿,多少是夹带了我点私念。或许那人把它给我时,并不真是要让囡囡和子业在一块的。”姚奶奶道。 这话算是无意中说漏了嘴儿。姚夫人听着都有些诧异。想自己婆婆是口风多么严谨的人,竟然在这时候说漏了这话。 “妈?你说那块玉佩是其他人给的?不是你祖传的宝物吗?” 姚奶奶露出好像才知道自己说漏嘴的神情,尴尬地笑:“是吗?我刚刚怎么说来着?” 听老人家自己装傻,姚夫人自然不好再问下去。她起身走到厨房里头。另一边,下棋观棋的几个老头,早已都静默下来,把她们刚说的话悄悄听进耳朵里。姚奶奶拿起搁在沙发上的一团毛线,机械式地卷着。 下棋的陆老头和姚老头互对下眼神。应说姚奶奶突然漏出的这话,有点出人意料。既然不是姚奶奶祖传的玉佩,不是拿来给蔓蔓和姚爷订亲用的东西,那是谁送的做什么用的。 两个老头心事重重,棋子在棋盘上磨来磨去,成了一盘僵局。 姚爷的电话打到姚家时,刚好是姚奶奶接。 “子业,什么事来着?”姚奶奶抓起话筒,只要听见是大孙子温柔的声音,就很高兴。 “奶奶,我找下爷爷。对了,陆爷爷也在我们家吧?”姚爷问道。 姚奶奶眼睛老花了,可耳朵似乎挺精灵的,仔细听着话筒里细微的声响,老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色后,不声不响地把话筒移交给自家老头:“子业的电话,说是找你们两个。” “什么事找我和他陆爷爷了?”姚老头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接过那话筒,大声“喂”,继而先是一顿喋喋不休,“今天你很多爷爷在这边呢。你和陆君有空过来一趟,给他们瞧瞧你们现在长多高了。尤其是陆君,拿了少将军衔都没有向老领导们汇报一声呢。” 姚爷这时心里真的挺急的,满口答应着“是是”的同时,低声说了句:“爷爷,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古的人?” 古?! 姚老头的舌头顿住了,感觉是舌尖上什么在涌着,反而吐不出话来。 听着对面许久没有回音,姚爷就知道自己是问对了,那个古管家没有骗人,的确是认识他们几个爷爷的,于是姚爷道:“爷爷,你们那个姓古的朋友,现在在我们这边,他想和你们几个见面说说话。爷爷您看?” “在你们那边?” “是。” 姚老头摔了电话。客厅里的人,见他脸红气喘的,除了姚奶奶,都惊讶不已。 “爸?”姚夫人刚端着冲好的茶出来,见他这样子以为他是突然高血压了,连忙走过来问询,“有什么事你先坐着,我让子业过来。” “子业刚打了电话过来。”姚奶奶在旁插嘴,让儿媳不要插手。 姚夫人愣住。再见着自己公公和几个爷爷都在赶着换鞋子,忙着上前帮忙打开鞋柜拿出鞋子来,又问:“是不是让人下去先打辆车?” “不用了。”几个老头子都有自己的勤务兵在,早有人先下去张罗车辆了。 姚夫人目送他们一行急匆匆下楼后,恍若一梦,回头,看自己婆婆坐在沙发上仿佛罔若无事似的,这心里莫名感到奇怪,回到厨房里,才想起要打电话给儿子问是怎么回事。可儿子的手机关了。 几个老头在大吉普车里紧张地商议着。 “子业究竟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陆老头仔细盘问起姚老头。 “说是姓古。”姚老头道,“具体是不是古老师,没有说清楚。不过子业也不知道古沫的事。” “你们怎么不知道,子业就不知道是古沫的事呢?”林老插进来说。 其他老头纷纷响应。说着这陆老头和姚老头的两个大孙子,如今都不是简单人物了,有什么事,也道不定会和他们这些长辈先说。 “如果他真是知道,为什么不来问我?”姚老头吃不准自己孙子是什么算盘。按理说,自己孙子若真是知道了些什么,先来问他确定才属逻辑正常。 “我看,他们是想清楚我们也不会和他们说这个事。”陆老头扶着老花眼镜,对自己孙子那副前思后想不想做无用功的心态,是有点儿心知明了的。 “你那孙子算盘打的未免太精了。”就是姚老头,都“埋怨”起了君爷。若是两爷之前哪怕给他们透露点风声,他们也不会如此狼狈匆忙迎战。 陆老头瞥瞥老战友:“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是该想,她突然出现了,回来了,是为了什么?” 所以,这些人,都是知道古沫的存在的。或是说,除了他们以外,他们认识的许多人,都曾经是古沫的学生。其中,不乏有比他们更厉害的,更重权在握的人,都是古沫一手栽培出来的。 “古老师啊。”林老抚摸着杖头,嘴里轻轻扯出一丝长叹息,“没想到她还活着。不知道,现在身体如何了。” “她如今应该有百岁以上了。”陆老头取下眼镜,手指颤抖地揉了下眼眶。 应说,他们这些人对古沫,一直怀着一种很特殊的感情。在那个年代,想念书,想找个好老师,可是容易的。古沫是很不容易。明明可以越洋飘海,在国外的研究院当教授,享受最高等的福利。但是,她没有,而是选择留了下来,培育祖国的下一代。并且,同样没有进入国家的研究机构享受什么荣誉勋章的机会,而是默默无闻地当起了一名基础教育老师。或许,是她的眼界更为开阔。从她手里出来的学生,无不是军队的精英。 部队当时缺文化课的教育,许多当兵的,从小都没有这个机会进学校学习。她免费给军队基层干部上文化课,特别栽培那些有特长的优秀部队干部在科研方面的领域和意识。这些,都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许多人,包括林老,无不对她这位人生第一位启蒙老师,充满了敬仰之情。 “她数学很好,甚至是比我后来认识的那些高校教授,都要好。”林老本人就是从古沫底下走出来的部队科研人员,想起古沫当年授课那种种,记忆犹新,说起来口语激动,“她能用心算算出圆周率后面第一百位数,到现在都是很难想象的一个数字。” “不止如此,我记得她会画画。在国画方面深有钻研,画兰,是她擅长的绝活。”另一个人同样激动地回忆道。 在这群老头的眼前,能浮现出一个年轻、美丽、聪慧,像是女神一般的美丽女人。她才华横溢,又充满了风情和神秘。没人知道她的来处,也没人知道她的去处。 如今,这个宛如幻影般的女人,即将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心如潮涌,澎湃不已。 车子驱驰到了部队大院。陆老头急匆匆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紧随其后。这走到了楼上蔓蔓的屋子前。守在门口的士兵看到他们来到,立马帮他们拉开门。 陆老头抢先进门,进去后,见客厅里,有君爷,姚爷,蔓蔓,以及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但绝对不是古沫,心里头难免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失望。后面跟着他进来的人,有的唏嘘,有的,倒不是那么惊讶。毕竟以古沫那性子,想和他们见面,大也不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现在这样,倒是比较符合现实。 其中,林老是一眼认出了古管家,讶道:“古林,是古林吧?”边说,边是兴奋地走上前去与古管家握手。 古管家仍旧那抹沉着冷静的温温和和的笑,与林老稍微握了下手放下,道:“多少年没有见,大家样子都没有什么变。” “什么叫没有什么变?都老态龙钟了。”姚老头鼻子里头紧跟其后的一哼,充分表明了对古管家有不小的意见。 蔓蔓他们在旁边,看着这群老人相会听着他们说的不明不白的话,是一团糊涂。 “都是同一个老师底下出来的学生。”林老没有准备过问其他人的意见,直接与蔓蔓他们说了,反正事到如今,瞒着他们与古沫的关系,没有意义。 “那他是?”姚爷指指古管家,想知道自己爷爷难道与古管家有什么过节。 “他也是古沫的学生,但是因为他姓古。我们古老师走的时候,就他一个,跟着古老师走了。这不,你爷爷是妒忌。”林老笑融融地道出来,“别说你爷爷妒忌,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不妒忌的。你看他,现在不是整个人比我们这些人,都要年轻许多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古老师给了他什么特殊待遇,帮他保养才有这样的成绩。” 古管家听林老这一说后,是脸上一丝红了起来:“这和古老师没有任何关系。” “说吧,古林。”陆老头背着双手咳咳,一双严厉的眼睛扫着古管家,“古老师在哪里?你在我孙女的屋里出现,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对不对?” 古管家面对他们接二连三的逼问,摆着手:“你们也都知道古老师的脾气,如果她不说,我怎么可能替她走漏消息。” “那你来这里找我们做什么?”陆老头用力瞪着他,“你别以为你做着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们会查不出来。” 古管家对这个偷鸡摸狗的说法,不是很高兴地皱了皱眉,道:“古老师做什么事都好,纵使有点错事,她心地始终是好的,这个你们清楚。” 哪知道他这句错事,把所有在场的老头子都弄了一小惊。姚老头走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他。林老怕吓着他,忙把姚老头拉开,自己挨近古管家,温声细语地说:“怎么说来着?你不说不是让我们着急吗?你别看,姓陆的对你说话那么凶,其实一路上,他都是一样担心古老师的身体健康。” 过了片刻,古管家艰难地吐出一句:“夫人的身体健康,确实是不比以前了。” 听到这个“坏”消息,古沫的学生个个脸上心里都不舒服。 “那,你此次来找我们是想——”林老与其他人屏息静气的,“是不是老师的身体状况是想找专家看看,还是?” “古老师对她的身体状况心里是有准备的。我此次来,是瞒着古老师来的。为的,也是想见见她。”古管家的眼神飘到蔓蔓,也飘到了抱着孩子来到门口眺望的陆夫人。 个个面露疑惑时,两爷是暗中紧捏了下拳头。 这个结果,多少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226】第二个锦囊 “坐下聊吧。”或许多少观察出了点端倪,陆老头挥挥手,安排一众人都先坐下。 “囡囡,和干妈一起回屋去,两个孩子要闹了。”姚爷同时,赶着蔓蔓和陆夫人回陆家。 陆夫人手里抱的是小西西,大脾气公主不爱被人抱,但是一个人在屋里,肯定害怕,似乎哇了两声。蔓蔓只好急匆匆跑到了对面屋子里,抱起女儿哄一哄。 小南南瘪着小唇角,圆溜溜的眼珠子望了望妈妈,感觉有些奇怪的样子。小耳朵里或许是听见了她最爱粘着的大舅回来了,转动着脖子寻找大舅的方向。 “瞧这孩子,耳朵多机灵,怕是知道陆君回来了吧。”陆夫人抱着小西西回屋后,看到外孙女这幅找人的模样儿,有感而发。 蔓蔓捏捏女儿的脸蛋瓜。小南南撅嘴角,被妈妈逗都不行,摆出不甘不愿。 小西西在姥姥怀里动了动,望向妹妹,小嘴巴微张,打个慵懒的小哈欠,意思告诉妹妹别指望了,人家大舅忙着顾不上你。 陆夫人现在照顾两个小娃时间长了,都能摸出两个小娃一些互相交流的规律来。见到小西西朝妹妹打哈欠,就知道是小哥在教育小妹不要折腾了。做姥姥的嘻嘻笑了起来:“行吧,放他们两个下去睡。” 蔓蔓却是动也不动的,是将女儿搂在怀里,有些木木地坐在沙发上。陆夫人看到这样子,问她:“你屋里那是谁?” 几个爷爷,陆夫人自然都是认得的,至于古管家,陆夫人是第一次瞧见,印象当然特别深。 “爷爷的朋友。”蔓蔓说这话是没错的。 “你爷爷的朋友怎么找到你屋里去了?”陆夫人发出这样的疑问,一样是没有错儿的。 蔓蔓如果知道真正的原因,可以直接回答陆夫人了。可是,她不知道,而且,姚爷把她赶出来,摆明了是不想让她在旁边听。 见女儿答不上来,陆夫人疑惑地自己转了转眼睛,看回怀里的小外孙。见着小西西朝自己呵呵呵地张开小嘴巴,笑得叫一个甜一个欢的,把她不高兴的种种心情都一吹而散,笑道:“瞧这孩子,其实笑起来,还挺像欢儿小时候。” “是吗?”每个人都说她儿子像她老公,她也觉得像,像个十足,尤其是那个贫嘴的性子。如今听她妈说像她弟,蔓蔓被引起了注意。 “欢儿小时候,也喜欢这样傻乎乎地笑。”陆夫人说起小儿子小时候那些丑事,自个儿先乐了,“所以,阿衍和欢儿能有缘,一见如故,是不假。” 蔓蔓于是想到自己弟弟对自己老公那个黏劲头,令她这个当媳妇的都感到汗。怪不得,她弟弟,对大脾气公主不感冒,却是很爱抱小西西。 “妈——” “哎?”突然听女儿叫这么一声,陆夫人疑问地心里一个咯噔。 “你觉得你幸福吗?”蔓蔓道,问这话时,是忽然发自内心的一个问。 陆夫人眨眨眼:“幸福,怎么不幸福?囡囡,你是哪里觉得有问题了?” 蔓蔓想也是,这个问题像是白问似的,瞧她爸对她妈多好,好得没话说。陆司令对老婆是从一开始迷恋到至今的感情,从未变过。现在,陆夫人两儿一女,个个优秀,又有了小外孙带,一切近似于完美。如果陆夫人再埋怨点什么,像是怨天尤人了。非要揪出点什么的话,蔓蔓只能是想到陆夫人以前在杨家的时候,是否受到一些不好的待遇。不过,她记得父亲和母亲之间都曾经说过,姥姥和姥爷在世的时候,对陆夫人是很好,不值得怀疑。说来说去,究竟自己在怀疑什么? 蔓蔓似乎陷入了一个思索的困局。 蔓蔓屋里,一屋子老头七嘴八舌的,仍旧在聊着当年的同学旧事。 君爷和姚爷退到了后面,时而望望表,甚至有点不耐烦这群老头一直打擦边球的谈话内容。君爷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自己爷爷问不出来,他亲自上阵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得逼供出来。谁让这事是牵扯到自己家人了。 林老唾沫横飞,激情地讲述当年下池塘抓鱼的事时,姚老头在旁边咳咳,提醒他,林老猛地一个打嗝,是记起了,尴尬道:“当时因我们这事儿,让古老师连带受罚了。” “古老师真是个好人。”其余学生们纷纷响应,无限怀恋。 古管家深知这群人一个劲儿地讲旧事,无非是想磨着他带他们去见古沫。然而,这在得到古沫首肯之前,肯定是不可能的。 磨了一个小时,见无效果后,陆老头开门见山另一个事了:“你说你来见我孙女,是为啥?” 古管家是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才过来的,道:“因为你孙女是古老师的外孙女。”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刹那的表情,倒不是很惊讶。毕竟,这古沫,众所周知,当年是嫁给了杨老头。只是,大家记得的是,这古沫并未给杨老头带来过一子一女,就已经因小三的关系,和杨老头离了婚。因此,陆夫人虽是杨家人,但是,陆夫人的爸,是杨老太从他处过继来的。 “你意思是说,我儿媳妇的爸,其实是古老师的儿子?”陆老头和其他人都想,或许当年是自己听错了传闻,或许陆夫人的爸,并不如外界传闻那般是过继的,而是古沫留下来的亲生儿子。并且,杨老太对陆夫人的爸一直不待见,完全可以佐证到这点的。 古管家摇摇头:“我刚说了,是外孙女,不是曾外孙女。” 众人方是意识到自己不是听错了,真是差了一代。蔓蔓若是古沫的亲外孙女,那岂不是说陆夫人是古沫的亲女儿了? 陆老头很少这样诧异地摸下胸口:“你说古老师的亲女儿是我儿媳妇?这没有理由啊。” “怎么会没有理由?” “那我儿媳妇的亲爸是谁?杨老头吗?” “当然不可能是杨老头。古老师是那么嫉恶如仇的人,怎可能去怀那个男人的孩子。”古管家对陆老头的这个推断带了十足的鄙视。 陆老头等人艰难地拐了个弯后,总算是惊讶万分地给想明白了,想清楚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这古沫,本性,他们这群学生,也都是很清楚的。嫉恶如仇不说,更是有仇必报。古沫把自己亲生女儿送进杨家去养,无非是想气死那个杨老头和杨老太。自己仇视的人的亲骨肉,在眼皮底下健健康康成长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还代仇人养。想都知道,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杨老太可以气得吐血。 “古老师把亲女儿放进杨家,另一方面,自然是考虑到了安全问题。没有哪里,会比放进敌人的窝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古管家继续补充。 古沫聪明,古沫性子狠辣,古沫的胆子,那真是豹子胆都比不上的胆大包天。众人闻之无不变色,无不钦佩之极的。 “你确定你说的没有错?我那儿媳妇,真是与杨家没有半点关系?”陆老头情绪情绪激动地再问,和自己孙子一样,如果真是没有半点关系,那他们陆家和杨家,算不上亲家,更可以无所顾忌了。 “这点口说无凭,还不如眼见为实。”古管家说到这,有意地望向在旁杵立的君爷,“或许,你孙子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君爷是早知道了自己的妈与杨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出乎意料,自己的妈原来是杨家原配子女的这个结果,令他不是很满意。据这些老头的讲述里面,他最少在心里面可以描绘出自己的姥姥这样一个形象:是个极其刁钻古怪的老女人,而且与杨家有仇。 “陆君,怎么说?”看到自己孙子脸色并不好看,陆老头吃疑地问。 “爷爷,我拿过了杨修与我妈的DNA比对,我想,他说的应该没有错。”君爷语气生硬地承认了古管家说的事实。 几个爷爷辈,听出了他心里不高兴,个个面面相觑。本来,听到自己有另外个亲姥姥,任谁,都会先兴奋一把吧。君爷表现的太异常。 古管家却像是早有所料似的,轻轻暗叹口气。这出气声,让近在旁边的陆老头听见了。陆老头眉头皱了皱,起来背起手,走过孙子身边示意下。 君爷得到陆老头的暗示后,跟随陆老头进到房间里。将房门轻轻扣上后,君爷低声问:“爷爷,有什么吩咐?” “你不喜欢?”陆老头问这话的口气挺复杂的。毕竟这古沫脾气再怎么刁钻,说话做事再怎么不合常理,然终究是他的恩师。一日为师即一生为师,他是个十分尊师重道的人,因此,他绝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孙子不尊重自己的老师。何况,这老师是和自己孙子有点血缘关系的。 “爷爷对这事了解多少?”君爷神情自若,道。 “如果你怀疑她是不是你姥姥的话——”陆老头琢磨。 “我不怀疑这点。” 未想孙子答应的这么快,陆老头一愣,眯紧眼:“莫非,你是埋怨她把你妈小时候寄养在了杨家?这个是有原因的,你刚才也听说了。这些事或许你不了解,我作为当年那些恩怨的目击人,倒是深有体会。你应该可以体谅你姥姥,她绝不会是抛弃你妈妈不管的人。” “爷爷,对这个事,妈能理解,我就能理解。”君爷果断地打断了老人家这个推测。 眼见孙子又否认了,陆老头讶异地望了下他:“那你是因为什么?你和她没有见过面吧?为何对你亲姥姥意见这么大?” “爷爷,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她既是没有来见我妈,也没有打算见你和我,却是先找上了囡囡。据我所知,当初开价一个亿想买囡囡画的人,就是她。”君爷深邃的眼神有点危险地眯一眯,“还有,听古管家她把我妈扔到杨家,叫做情有可原,没有做问心无愧的事,为什么不敢来见我们?” 陆老头听孙子详述这些疑点,的确都是疑点,疑惑重重地问:“那你是什么想法?” 君爷阴暗的目光再转了转:“之前,我一个部下,曾经与他接触过。我这个部下姓范。刚好,她过世的父亲,据说与温世轩长得很像。” 陆老头是个聪明人,在听到孙子这句十分具有联想性的话后,愣住了,屁股着落到了椅子上,不可置信地说:“这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既然当年我看到的,不是杨家的人把囡囡抱走的话。”君爷说到这冷冷地一笑,“我觉得这是再合理不过了。她本想带走囡囡的,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导致最终没能得逞,让囡囡阴差阳错落进了温世轩手里。况且,她自己可能都觉得,自己是姥姥,把自己亲外孙女带走养大,纵使将来出了什么事,也不算是什么错的离谱的事儿。” 陆老头垂落下了头,手心里握着摘下的眼镜,一时心头的复杂不言而喻。 君爷看着他这个样子,眼神依旧冰凉如水,口气没有一丝的改变:“爷爷,囡囡的事由我来处理。一事归一事。在这事上,不管有任何的理由,哪怕她是我和囡囡的亲姥姥,只凭当年她做出的这件事,我不会原谅她的。” “陆君——”陆老头抬起头时,望到孙子已经大迈步走出了房间,想叫住的声音,最终泯灭在了喉咙里面。 坐在客厅里的姚老头,其实也料到些疑问了,耳听古管家叹息声不止,自己孙子站在旁边那张脸阴沉沉的。 陆君大踏步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几个爷爷辈中间,脸上那硬生生的刚硬线条,是让林老内心里都打了个寒噤。别说,陆家这个大孙子,如今是愈来愈令人敬畏了。 “如果几位爷爷都叙旧完了,我想和这位古先生再单独聊两句。”君爷硬邦邦道出遣客词。 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君爷没有理由让这些叙旧情的老头子阻碍他和古林之间进行的谈判。 几个老头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林老清醒,道:“除了满月那天,我都没能再瞧瞧囡囡那两个孩子。正好趁这个机会瞧瞧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越长越讨人喜欢了。”趁着林老这个台阶,众人纷纷转移阵地来到陆家屋里。 突然见一群爷爷都到自己屋里来了。陆夫人和蔓蔓连忙都站了起身迎接。 几个爷爷辈,直冲着两个小娃过去。几双手,争抢要抱两个娃娃。这个阵势,倒是把两娃娃吓得哇哇叫。陆夫人只好和蔓蔓,将两娃搁到了小床里面,任人观赏。 两个小娃忽然间,感觉到自己成了动物园里被人观看的动物,不是很高兴。小西西频频打呵欠,意思要赶人走。小南南干脆闭眼睛撅嘴巴,充分表态出大脾气公主不和人玩的高傲。 几个爷爷,当然不会和两个小娃有半点计较,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一面说笑。大概是刚从那边听说了不得了的消息后,对两娃那个议论,较起以前又是有些不同了。 “现在看起来,南南这鼻子,真的有点像古老师呢。女孩子能长得这样俏丽的鼻子,是很少的。” “西西这孩子,你看眼珠子多狡黠,不用想,定是和古老师一样狡计多端。” “都说南南出生就是个大美女,不像她妈,不像她姥姥,不知道像谁,现在,终于知道是像谁了。” “就是,就是,这两孩子怎么看怎么像。” 林老喟叹:“想必古老师见到这两孩子的照片,也是很喜欢的。” 陆夫人和蔓蔓可谓是听得一团糊涂。什么古老师的,怎么两个小娃会像起一个叫做古老师的人。而且,说得这个古老师和两个小娃有什么必定联系一样。陆夫人擦着额眉处,很晕。 蔓蔓很是紧张地看着母亲,再瞟瞟一群过来的人里面,偏偏,没有她哥,也没有她爷爷。这不是更让人疑窦顿生吗。 走了一批老头子,蔓蔓的屋里登时算清净了。君爷解开领扣,舒口气。刚刚那群爷爷辈像小麻雀的叽叽喳喳,令他都有点受不了。 姚爷让人重新给他们换上杯热的茶水。 古管家依旧叠了叠帕子擦汗。 君爷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双手捧起茶杯慢慢喝,他有的是法子和对方耗。 古管家望下神态悠闲的他,再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未免心里是有一点的不安。 此时,王海已经是顺藤摸瓜,摸到了古沫在京中的住处。望着守卫森严的豪华住宅区,据闻这里是只有那些首席富豪才能居住的地方,王海心里啧啧: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个本事能和杨老太对上。 江奶奶派来的人,来与他接触了,确定了古沫是住在这里后,与美国方面继续联系通话。得到确切了证实了的消息,江奶奶代替姐姐杨老太,晕了一把:活着,古沫真的是活着。 现在她们该怎么办? 不用多想,就杨老太之前那些忧心忡忡的话,都足以确认古沫可怕的潜在威胁性。最好,是把古沫给杀了。只是要杀这个古沫不容易。人家住在有安保的高级住宅区。 江奶奶思来想去,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赶紧先杀了古沫再说,以免夜长梦多。 同一时间,古沫自己在别墅里,知道古管家出去后,是拿了把小提琴,用手指弹了弹琴弦。小提琴,算不上她最爱。她最爱的是古筝。古筝是曾经让她和杨老头一见钟情的情物。只可惜,再有情的东西,在男人心里头俨然都比不上一个阿谀奉承的荡妇。 到了今天,她终得承认,杨老太这个小三,对她前夫杨老头,一上床二怀孕三上吊,阴险手段,无用不极,连她这个正室都需甘拜下风。杨老太为了得到钱,得到官太太这个位置,厚颜无耻,她是个正室,反倒是搁不下这个自尊心。 古今往来,小三都能得逞,何不都是押中了正室的那份骄傲。 那把古筝,在她离开杨家的时候,摔得稀巴烂。从此,她不再碰触古筝。 一个受过情伤的女人,想再爱,是很困难的。离婚后,她为了权益,偷偷嫁给了一个毫不逊色于杨老头的男人。只是,或许她命中红郎薄命。这第二个男人,早早因意外去世。相处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加上双方结婚的目的本来就不纯,很难谈及是否有真正的情感。这使得她,对自己后来生下来的亲生女儿,都没有特别的情感。将女儿送进杨家去养,她那心里其实想的一直都是报复,要报复那对狗男女。 年纪渐老了,得知自己的女儿,生了个女儿的那会儿,她忽然对小孩子重新燃起了兴趣。只因那外孙女,按照外人提供的照片来看,长得很有灵气,至少比她那乖巧到变成逆来顺受性子的女儿,得她中意多了。 她本来,不是说非得把囡囡抱回来自己养不可,多少有点觉得如果这么做,是不是无法向陆家交代。于是,她只是派人去帮她看看孩子的成长,派的正是范跃远。岂知道,得知了中间陆家竟没有看好孩子,差点被杨家人得手。她勃然大怒,要范跃远将囡囡抱回来,她自己来养这个颇得她喜欢的小外孙女。 事情一波三折,不仅范跃远没有能把孩子带回来,范跃远因为把囡囡弄丢失了,连回来向她复命都不敢,逃亡在外。当时刚好陆家四处也在寻找孩子的下落,她不敢真的去找范跃远,可能心里面,对这事多少有点惭愧,不敢面对陆家道出事实。等到寻回范跃远时,范跃远夫妇,却已是车祸身亡。 后来她想来想去,对范跃远有些愧疚,因此对范家暗中支持了不少。 往往,人年纪老了,总是会喜欢回忆往事。这些往事回忆起来,记忆其实模糊为多,留下的只有一些感情的色彩。恨,爱,欢,悲,往事如烟。频临人生的终点,这种心态更为宽和。她做错的,做对的,都想好了不怕让人评说。但是,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她死了都绝对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好过!那对狗男女纵使下了地狱了,她也绝不会让那对狗男女的子子孙孙好过! 指头在琴弦上稍微用力一拨,拨出道血痕,搁进嘴里头吸上一口,舌尖的血腥味直达心窝里。她眉微皱,望到墙上的钟,似乎古管家这一去,去的太长时间了。摇钟让家里另一个服侍她的女管家过来。 “夫人是想用晚餐了吗?” “已经这么晚了。”她琢磨着说,“古管家没有电话回来吗?” “没有。” “推我到房间里,我要在房间里用餐。” 于是女管家将她的轮椅推进了她的卧室。做好的两菜一汤,以及一碗小米饭,中规中矩的一套中餐,摆放在她面前。如果是往常,会有古管家,先是帮她实验菜中是否有毒。如今古管家不在,她挥挥手让女管家先退出去,自己取出了一些试剂用纸。拿个吸管,吸了点菜汁抹到试纸上,见没有毒,再夹了颗米饭,在试纸上抹了抹。 做着这些每天一成不变的事,或许是由于几十年不变没有察觉出异常,她脸上不变的线条等于是麻木不仁了。她向来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也不相信真的有人有能力能对上她。 窗户,突然几片落叶贴到玻璃上,顺着风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仰起头,看着那几张落叶,是颇觉奇怪。她这地方是三楼,按理说四周没有那么高的树木。推着轮椅来到窗前,小心撩开窗帘,俯瞰下去,能见小区的街道上,似是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整理园地和树木。 现在都五点多了,夜色开始黑,路灯亮起,有人在这时候搞花花草草,岂不是奇怪? 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次遇见到令她感到警惕的事,心弦顿时绷紧了。她双手焦急地推着轮椅轮子,来到一个柜子面前,拉开一个抽屉,找出放在里面的木匣子。这是个用上等檀香木制作的木匣子,几十年沉淀的木香,沉甸甸的,宛如压在她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所以,她一直尽可能不去碰它。有可能的话,她是绝不想再碰它。碰它一下,都等于她是走投无路。 不过,几十年前,她是碰过它一次的,而且,仅是那一次,已经让她受益无穷。 咔。 指尖撩开雕琢着暗纹的铜扣子,里面黑丝绒垫子上躺着的是两个黄橙橙的锦囊。指尖按到其中一个锦囊上面,都能感觉到其腹中装着纸条的饱满。 她闭上眼,希望不用打开,这个锦囊,已经能启发她脑子中的智慧。之前,有多少次,她都这么做过了,成效颇丰。只是,这一次注定不同于以往。很快的,她脑门上泌出了不少汗珠。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她脸上浮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红色,任抽屉开着,她抓起了桌上的电话,急速拨打号码。 几串铃响,联通到了在蔓蔓屋里坐着的古管家。 “你接吧。”在古管家略显迟疑的时候,君爷交叉的指头伸出一只,像是懒洋洋地替他指了下口袋里。 古管家拿出手机,想走去窗台或是厨房里哪个较为隐秘的地方接听,却四周被人堵住了去路。耳听手机响的急,他也是万般焦急担心出了什么事,只好当着君爷的面前,接了这个电话。 “你去了哪里?” 刚接上电话,古沫劈头盖脸的质问,让古林整条神经整个人都绷紧了。 “夫人,我立马回去。” 古沫大概也是想,让他回来先是要紧,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你回来经过小区门房时问问,那几个环卫工人是怎么回事?” “好的。夫人。”古林点着头。 本来,电话到此该挂了的。但是,很快电话对面发出的一些异常响动,让古管家再度绷紧了神经线。 原来是那女管家忽然进了古沫的卧室这么焦急地说:“夫人,来了些陌生人,说是想拜访夫人。我帮夫人拒绝了。可他们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我马上打了保安房电话,保安房说是马上会派人过来。” 古沫想都没想,道:“保安房即使派人过来,你也不要随意开门。” 女管家听到古沫这个叮嘱,实实在在的一丝害怕了起来:“这,夫人,这是要报警了吗?” 古管家听到这些,亟不可待,跑出门口。这回,君爷没有拦他,只是和姚爷一块互对了下眼神后,迅速带着人尾随他下楼。同时间,在陆家对面屋子里逗着孩子的几个老头子,听到动静后,全部一致往外探头,紧接急匆匆跟随而下。 蔓蔓见这情况,把孩子往母亲怀里一塞,道:“妈,你看着西西他们,我去去就回来。” “哎,囡囡——”陆夫人追到门口,听见屋里两个孩子哇哇哭叫,只能将脚步收了回来。 两个娃儿是叫得两张小脸蛋都皱巴成了一团米糊状,可见突然间被一群大人抛下后,心里有多不甘和不安。陆夫人哄完这个,再哄另一个,忙得满头大汗,一方面,是担心追出去的女儿,心想这不成了,急忙拨打了自己老公的电话。 蔓蔓是追到楼下,刚好碰到了陆老头的车,赖着脸皮跳上了爷爷的车子里,对陆老头说:“爷爷,我陪你去!” 陆老头想赶她下车的话嘎然而止,谁让他这个孙女性子犟,平常对他连撒娇一声都不会。如今只要她娇滴滴一声,他这心头就发软。 一排车子,是尾随古管家的车驶出部队大院。古管家现在也顾不着被人跟踪,以最快的速度要赶到古沫的住处。 古沫的房子里,女管家带了几个留在屋里的下人,用椅子桌子抵着门,再拿东西堵住门缝。古沫在自己房间里,拿出了木匣子里的一个锦囊。把锦囊贴到胸口处,她都能感觉到心脏跳的厉害。 只要开了这一个以后,她只剩最后一个救命囊了,这也意味着她的生命差不多了。她不怕死,就怕比那个女人早死。 抽掉锦囊口的丝绳,颤抖的指尖从里面夹出了张纸条,深吸口气,再闭下眼,睁开时双目清明,认真地扫过纸条上写的字。紧接,立马像上次一样,把纸条直接塞进自己嘴巴里吞进肚子里。 感觉那个字,从自己喉咙里,进到自己的心里面去了,一片明亮。 “夫人——”女管家再次冲进来,问她是不是要报警。 古沫严肃的脸上忽的绽开出一抹微笑:“不用了,很快,有接替我的人,要来了。” .【227】母女见面 王海在远远看见陆家的车子时,第一个溜了。江奶奶听到说奇袭功败垂成,咒骂古沫的运气好,同时得知这陆家已经开始插入,恐怕事情变得不好办了,不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陆家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古沫的住处时,已是夜晚六七点了。 蔓蔓从陆老头的车上下来时,陆老头喝住她:“到我身后去。”蔓蔓无奈的,藏身到了爷爷背后。倒不是怕有人袭击什么的,是被她哥一眼瞧见,她哥怕是又要大发脾气了。陆老头也清楚这点。 古管家按了门铃。里面的人得知是他回来了,才慎重地挪开门。一群人被迎进客厅以后,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马上上去见古沫。古林要求他们所有人在下面等,由他先上去禀告古沫。如此情况下,一排人,耐着性子在恢弘的客厅里坐的坐,站的站。 蔓蔓环顾墙上的壁画,惊觉每一幅都像是价值连城的名家作品。不止画,架子上摆的那些古玩,一样皆是有出处。整个屋子,宛如一个充满惊奇的收藏地。当她踮着脚尖站在玻璃柜前赏玩一件明代的瓷器时,陆老头站在了她身旁,用眼角细细地打量她。 知道她是古沫的直系后代时,如今再瞧,顿觉她比陆夫人,气质上,远比陆夫人像古沫。尤其是那双时而狡黠时而笑眯闪露锋利的月牙儿眼,与古沫像极了七八分。除此以外,她对画画的天赋,陆夫人陆家没有,唯独她有,若不是说继承了亲姥姥古沫优秀的遗传基因,说不过去。一个个事实无不在触目惊心地提醒他,大孙子说的那些推论,不会都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他是古沫,他肯定一样,都是会更喜爱那个与自己像个十足的孩子。因为这是遗传物种的天性。 “过来坐会儿吧,囡囡。”陆老头招呼道。 蔓蔓轻轻哎一声后,跟着爷爷坐到了一边。刚坐下,能抬头,就看到她哥站在通往二楼的螺旋楼梯口,身体挺得像棵松竹一样,貌似比她还紧张。她为此感到些微的吃惊。 古管家从楼梯走了下来了,一群人,全站了起来仰看着他。古管家道:“夫人只见一个人。” 古沫想见谁?这是忽然所有人脑子里旋转的问题。蔓蔓第一个重新坐了下来。她和古沫既然都见过面了,不认为古沫会在这时候想再见自己。其余的人,似乎不用多想,知道古沫必想见的人不会是自己。于是答案不假思索,古管家朝君爷点下头:“请。” 君爷是淡淡的,与一旁的姚爷再交会眼神,之后,回身时往那沙发上坐着的影子瞟了瞟,再转回头,跟在古管家后面,登上楼梯。 听着脚步声往楼上去了,蔓蔓取出口袋里的手机,与老公通短信。老公和她爸都没有跟过来,选择在家等消息。而且家里两个娃儿不知怎了,突然闹的厉害。蒋衍陪着陆夫人在家里哄两个娃,忙得不可开交。 “两个小祖宗这是怎了?怎么突然闹性子了?平常不是都很乖吗?”陆司令交背双手,在客厅里来回走,一边看看两个哇哇叫的小祖宗。 陆夫人温了牛奶给他们两个喝,可两娃把小嘴巴别扭地扭开,说什么都不愿意吸奶嘴。 蒋衍只好先把当哥的儿子小西西抱起来,做样子拍拍儿子的屁股,有些恼道:“哭什么哭?大舅不是说过吗?爱哭的男人不是男子汉。” 小西西,眨巴,眨巴,小嘴巴两下,眼睛眯了眯,不见半滴泪珠儿,被爸爸打了屁股,他顿觉委屈的很,竟然学起了妹妹撅小嘴。蒋衍诧异地看着他这样子,心想双胞胎真是双胞胎,儿子撅嘴的样子,和女儿像个十足,差点都分不出谁是谁来。一时当爸的瞠目结舌,但不忘赶紧拿手机相机拍下儿子这难得露一手的模样儿,第一时间发给老婆看。 蔓蔓接到老公这发来的相片,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 蒋衍教育完儿子,正准备来教育女儿。哪知道,大脾气公主小南南,在知道哥哥被爸爸打了屁股后,得知今晚爸爸和平常不一样是打算趁着妈妈不在立爸爸的威风,识相地闭上小嘴巴。蒋衍再次目瞪口呆的,果然这女儿远比儿子来的更腹黑,感情是拿她哥当冲锋队给她做挡箭牌。 两个娃儿暂时服帖了,蒋衍歇口气发个短线问媳妇是什么情况。 蔓蔓说:具体情况我都没来得及问,还记得上回我卖画的事吗,我们现在来见的,就是那个管家和那个夫人。现在只知道他们姓古。 哦,姓古。蒋衍并未见多少惊奇的。总觉得这个人迟早会出现在他和媳妇面前,只是早或是晚而已,也不觉得这个人会是伤害他们的敌人。所以蒋衍很放心,宽慰媳妇两句。 蔓蔓都能感觉到其中老公很放松的心境,暗暗吃惊,反问老公:你认识他们吗? 蒋衍不瞒她,和她说上回不是关于饭馆投资与她说过的事,虽然没有亲眼确定但感觉上应该没有错。蔓蔓联想到这里,再想到了王学斌身后的隐秘支持者,似乎是,一切纱雾都揭开了般,只是缺了一个正确的合理的解释。 蔓蔓关掉短信后,问向陆老头:“爷爷,她是谁?” 陆老头被她的目光刺到眼,心里想这事总是纸盖不住火的,稍显复杂地取下老花眼镜,说:“是你亲姥姥。” 蔓蔓一惊,掌心里的手机滑落到了地毯上。 君爷这尾随古管家,是走到了三楼,一路沿途看着墙上悬挂的壁画,其中不少名家的印鉴,他都是能认得出来的。由此可以认定,这个女人最少是个收藏家。 古管家在前面推开了两扇门,与他说:“夫人在里面了,说是与你单独谈话,我就不进去了。” 这话显得有些多余,古管家特别强调,无非是希望他能尊重里面的老人。 君爷一句话都没说,淡淡地扫眼他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铺着温暖舒适的羊毛地毯,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正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他。 君爷没有客气,径直拉了张椅子坐下。见到他的随性所欲,古沫的唇角苦涩地拉开一点,很快又是板起了脸,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我一直以为是你有什么话想和我们说。”君爷的回答简答利索,同时展露出尖锐的锋芒,脸上冷邦邦的线条没有一点改变。 古沫是想,这孩子真是像极了陆老头不说,另一方面,能超出陆老头的这种执着,不也是一样继承了她自己。只是,她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知道这孩子与自己始终会对不上脾气。因为这孩子从来不会有“屈服”二字可以说。对于一个惯于掌控权力的人来说,是很不喜欢很是讨厌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准备接受我。”古沫道。 君爷抬了抬眼,因她这话,反而是眉间里闪过了一抹暗云,唇角略勾,笑:“夫人道这话言过了。若夫人不是胸有成竹,不会准备见我了,也不会说出这话。” 古沫目光深沉地瞅着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棋逢对手的快感,而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外孙,眉梢微挑:“看来我们所想的是一样的。” “那是自然。我认为我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反而是最好不过的。”君爷似有深意地腾出一只指头指出,“因为,你永远不会道歉。” 她是不会,纵使明知自己做的有错,都不会。她必须考虑到,一旦道歉,她必须承认包括范家犯下的错,如果要让范家还有其他人连罪,她是万万办不到的。所以,他不会接受她,既然不会接受她是亲姥姥,那么,他们之间只剩下的,或许只是交易了。 “你不叫我姥姥,没有关系。但是,这不妨碍,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话,更不妨碍,你是我所有财产第一继承人的铁定的事实。” 饶是再冷静自如的君爷,在听到她最后一句时,都不得手指尖抖了抖:“财产?我对财产不感兴趣。” 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古沫慢条斯理地答道:“我知道你对钱不感兴趣,但是我想,你对我的故事应该感到兴趣。而且,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君爷变得肃穆的眸光,是在打量这个深藏不露的女人。能深深地感觉到,在她要与他进行这番对话之前,其实,她已经全盘策划好了。相比之下,他是处于在了下风。 “怎么,是不是打退堂鼓了?”古沫勾起唇角。 “不。我只是想,我既然都说了我对财产不感兴趣,你好像不是不知道,那你是什么打算?”君爷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和我做交易。总得有让我心动的筹码。” “我的筹码很简单。既然你不愿意继承财产,那么,所有财产,会按照古家财产的继承顺序落入到你妹妹两个孩子手里。” 面对她这句轻描淡写的,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这样说,你是认为,对方一定会对付这两个孩子是不是?” “这是肯定的,因为我与那个死去的男人,有个赌约。”古沫在提到杨老头的时候,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厉色,“他有如今这些庞大的家产,无不都是借助于当年我嫁过去带去的嫁妆。我不仅要要回我的嫁妆,还要让他倾家荡产。” 看到她脸上暴露出来的凶狞,君爷心底里一动,是在想:到底是血缘关系作祟,自己骨子里那股较起陆老头只有过之无不及的狠,恐怕也是来自于她。 “什么样的赌约?说来听听,或许我有兴趣。”他一只手撑在脸颊,好整以暇地静候着。 “那就是,是他和他的子孙长命百岁,还是我和我的子孙长命百岁。是哪个先断了血脉,那么,遗产会全部交由对方继承。关于这份赌约,我已经锁进一个十分秘密的保险箱。要开这个保险箱,必须有一块没法仿制的东西作为凭证。” 君爷的眸子稍微缩圆:“你说的东西,不会是那块玉佩吧?” 古沫没有作答。 君爷微皱眉,继而不苟言笑的脸古怪地笑了笑:“话说,你这个赌约真有意思。你真这么肯定对方能断子绝孙的?” “当然,或许看不到她断子绝孙的一天,但是,我总是能看到她先比我死。”古沫说到后面那半句,是满腔鲜血地咬着牙齿,用幽暗的目光看着他说,“如果你能帮我做到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想,也都知道黄济儒那封预告信里所告诉的,八成是无假了。他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虽然早在踏进这个房间一开始,他已是一直在留心这一点:这个女人,或许真的活不过几天了。 “怎么样?”她对着他审视的眼睛。 “我的条件,到时再说吧。”他不是怜悯她,只是真的未有想好。 在楼下客厅里的蔓蔓,在得知对方是自己的亲姥姥后,默了片刻有余,接着问起了陆老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陆老头说起古沫自己的私事,仍是有所保留的,只是大致说了下自己印象里古沫是个怎样的人。 蔓蔓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自己姥姥的故事,听了一会儿见陆老头总是绕开了重点,而且陆老头其实对古沫不算真正了解,不免一丝失望。然后,在见到古管家下楼来后,便是起身去找个古管家。 “她的确是你亲姥姥。”古管家见已经有人和她说了这个事实,于是没有继续隐瞒。 “那她为什么没有和我妈妈在一块,要把我妈妈送到别人家里去养。”蔓蔓忧心忡忡地考虑起自己母亲的心情。毕竟,她自己已经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 “可以的话,当然是,这件事永远不用告诉你妈妈。因为你妈妈,已经有最好的父母,固然他们都已经过世。”古管家说出了,古沫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已经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古沫或许无法亲自抚养女儿,却是,把最好的养父母送给了陆夫人。陆夫人承受的父母厚爱,可能远比一些普通家里的孩子要多的多,没有任何可以遗憾的。陆夫人不把古沫当成妈妈的话,古沫反而会感到高兴,因为这样才不会对不住陆夫人的养父母。 蔓蔓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古管家:“她不喜欢我妈妈吗?” “她喜欢你,比喜欢你妈妈多。”古管家洞察出她的心境,把手拍拍她的肩头,说道,“夫人脾气向来有些怪,你见过也知道。她为人比较挑剔。但是,你要明白,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女儿,也知道终究是自己女儿,绝不会做出伤害自己女儿的事来。” 所以,古沫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把秘密带进棺材里面。 “真的,不打算和我妈妈见一面吗?”蔓蔓皱着眉,问。 “见,是早已见过了的。在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夫人曾经多次去看过她,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与她接触。可能你妈妈自己都忘记了,曾经她摔倒的时候,是夫人亲自把她扶了起来,陪她在公园里玩沙土。夫人一直是看着你妈妈长大,现在看到你,再看着你儿子女儿长大。”古管家说到后面一点点的哽咽,不清楚古沫能再看着这些孩子多久的时间。 或许,是能感觉到了古管家心里的那点言外之意,蔓蔓微微地放低了声音,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现在既然知道她是我亲姥姥了。如果她想的话,可以到我那里住上一段日子。她想看孩子,看我妈妈,都会很方便。” 听到她这个建议,古管家诧异地仰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这,这——她不怨吗?不怨古沫做的这些不近情理的事吗? “我爸说过一句话,我认为那是最正确的一句话。做什么事都好,心里面的感觉认定去做的事,必是不会后悔的。”蔓蔓说到这里一笑,“说起来,我小时候很笨的,要不是我爸爸这句话,我很多时候早已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继续去做这些事。比如画画,本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学习的东西,可是我喜欢,心里喜欢,明知道自己画的没有人家好,但是,现在想来,都是正确的。因为我骨子里,是和她联系在了一起,通过画。所以,一见如故,一点都不感到陌生,仿佛和画一起,陪伴了我二十几年的成长。” 古管家听着她往下说,不再觉得惊诧。 “还有,我和我妈,也是,通过厨房,一下子,多少年的隔阂,好像都消失了。”蔓蔓如今回想这些,感到很是轻松。 古管家深深吸口气,这口气是替古沫松开的。古沫做了这么多,或许,没有人能理解,但是,现在看来,却有一个始终信任她的血脉,怎能不让古沫感到高兴。他都替古沫感到无比的欣喜。 君爷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妹妹的这个建议。 蔓蔓提这个意见的时候,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早知道自己哥那个臭脾气,八成又有什么奇怪的理由挡着她要做的事。不过,这次她铁了心,即使自己哥不同意,她要去磨她爸陆司令那关,再说房子是她住的,又不是她哥的,她只要征求了自己老公同意也行。 见着她难得像只小鸭子在自己面前叽叽呱呱一堆,君爷冷漠的眉微微挑了两挑,是想:自己不会傻到真以为能断绝这所谓的亲缘关系。比起自己,继承了古沫更多的自己的妹妹,自然与古沫要亲的多了。 “行吧,只要她愿意,可以搬过来。” 突然的一句放行,反而打了个蔓蔓一个措手不及,满肚子存着的辩论文,全无了用武之地。 擦过她身旁,回头,又是望了眼她脸上闪过的一丝兴奋,他的眉再次微微皱起:如果她知道,古沫是导致她当年离家的罪魁祸首呢?或许她会原谅,但是,他们的妈,八成是无法原谅的。 姚爷,是与他同样的想法,伴在他身旁轻声说:这事,必须回去前都说好了,全部瞒着。 君爷轻轻地嗯了声,与在几步远的陆老头,再来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交会。 古管家这时已经上楼,去和古沫报告这个消息。在他的想法里,连征求都是不用的,说什么他都会逼着古沫搬过去住。这毕竟是古沫最后一个与亲人团聚相处的机会了。哪知道他未开口,古沫先是含了下头,表情十分的从容清淡,仿佛一切早已明了于胸:“我都知道了。” 古管家一惊之下,迅速望到了桌上一个黄色的锦囊,瞬间,他两只手抖了起来:“夫人,您是用了第二个了吗?” “菩萨既然给了我,总是要用的。”古沫用淡得不能再淡的口气说。 古管家双目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无话。 那晚上,回到家,蔓蔓立马收拾起了屋子。蒋衍先是什么都没有问,帮她收拾客房。蔓蔓自己反倒一肚子话对着老公忍不住了,眼瞧自己爸妈都不在,叽咕地说起来。 蒋衍见媳妇雀跃成这样子,不免有点替陆家人抱屈,说:“怎么你当年知道你是陆家人时,我都没见你这么高兴过呢?” 蔓蔓认真地想了想,道:“好像是神经不对。她和我,好像有许多共同语言。可你看,我和我哥,哪天不吵架的?” 蒋衍眨巴了下眼后,拿手摸了摸她脑袋瓜顶,狡黠地笑道:“还好,我和你虽然一开始,也是有点小小的误会,之后的共同语言很多。” 蔓蔓听着老公这个自卖自夸,仰起脸,吐出:“就是一张贫嘴,还敢说!” 善于耍赖的蒋大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低头啄了老婆的小嘴再说,道:“我这贫嘴,你吻起来,不也是挺有味道的。” 蔓蔓羞得拿小拳头使劲儿砸他胸口。 “囡囡,囡囡,你还没吃饭吧?”陆夫人从对面屋里喊过来。 蒋衍忙握住老婆的小拳头,说:“今晚你们都不在,下了面条。先吃,免得面条糊了。”其实是生怕老婆饿着,边搂着老婆的腰往对面走,边又说:“西西闹肚子了。” “哎?”蔓蔓听儿子好像生病了,恼着老公没有先说,气冲冲往对面屋里赶。 小西西拉的大便有些水。陆夫人正拿着那尿布给大儿子看。君爷看了看后,说:“打个电话让文生过来。”论治小孩子的毛病,仍旧要请小儿科专家比较好。 赵文生过来,小东子肯定是赖着要过来看妹妹。听说不是小妹妹生病,小家伙很高兴,对像是生病的小西西道:“这还像个做哥哥的样子。”说罢,把小西西推开一些:“你生病了,就不要传染给妹妹了,不然不是好哥哥。” 赵文生听完他这话,立马拎起他领子到旁边教育:这弟弟妹妹能性别歧视吗?小弟弟生病了,更应该关心才对。 蔓蔓舍不得小家伙被人骂,拉着小家伙走开,对赵文生说:“赵大哥,我陪他一会儿。” 赵文生苦恼地摸着眉头,回头再来看满脸委屈的小西西。 小西西压力也挺大的,妹妹太受男性欢迎,搞得他小小年纪经常被同性排挤。 蔓蔓把自己碗里的面条,分了一些给小家伙一起吃。小家伙见舅妈有了儿子女儿后不忘记自己,可高兴了,连说“舅妈最好”。蔓蔓摸着孩子脑瓜,笑了笑,一边,当然还是很挂心自己儿子女儿。赵文生一给西西检查完,她马上走过去问怎么样。 “可能是有点着凉。吃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赵文生扶扶眼镜,安慰所有孩子的父母和家属,“注意给他保暖,再观察观察,多补充点水分。药,暂时我给他开了一点,溶进水里喂。” 今晚孩子生病,当然不能让孩子一个人睡床上了。蔓蔓担心孩子要不小心踢掉被子。和老公正商量着今晚让儿子睡两人中间。这头,古管家的电话来了,说是,在陆老头等一群学生的陪同下,古沫坐车来到了他们这里。 蔓蔓不知道自己的哥与爸妈说了没有,焦急地蹙着眉尖。 君爷与父亲在书房里紧张地协商。从儿子口里得知这么一些惊人的消息后,陆司令心头涌起的滋味,五味俱全。一时,他不知自己该不该恼恨这个亲岳母,于古沫对他老婆对他女儿做的事。 “爸,囡囡要让她住进来。而我也已经答应了她的条件。”君爷一面说,一面看着陆司令桌上没有写完的一道字幅,上面一笔一划认真勾勒着心明如镜四个箴言。 到了陆司令这个年纪,说白了,经历的大起大落太多,又是在官场里面混的,早已练就了洗练的处事不惊。到底,与古沫有血缘的是他老婆他儿女,做决定的,他认为,也应该是他老婆他子女。 “囡囡心地宽广,只要人的初衷是好的是善良的,都不会计较太多。”陆司令为女儿说这话,是希望他们兄妹能不生罅隙。不过,他始终相信,其实最了解他们兄妹的,不如说是他们兄妹自己。 “她心肠软,但不是个傻子。”果然,君爷对妹妹并不是一味反对到底,固然两人作风迥然不同,“让对方住进来也好,有利于观察。” “有人想害她吗?”陆司令浓眉一挑。 “我们去的时候,正有人要破门而入。可惜对方逃的快,没能抓着。但是,是谁做的事,猜都可以猜得出。”君爷从容不迫道。 陆司令想到杨老太那张脸,眼神陡地暗下去,说:“这个老妖怪不死,恐还真是个心病了。” “她现在躲在美国,不大好下手。但是,既然我都答应了对方的条件,下一步,我会和子业商量着怎么把她先给骗回国内接受制裁。”君爷说。 “嗯——”陆司令挺赞成儿子这个建议,可是心里这口气没有松开,他最担心的实际上是,“囡囡知道她姥姥病不?” 君爷垂下眼帘:“想瞒,也瞒不了多久的。” “她的病能治好不?”陆司令心想或许自己和老婆儿子一样无法释怀古沫当年那个作为,但是,不代表眼睁睁看着古沫死能见死不救,毕竟那是他老婆的亲妈。 君爷在这事上,是十分十分谨慎的:“具体,我和子业要看所有的检查报告出来。” 对儿子的能力和话,陆司令肯定是信得过的,吸口气后起来,背着手走出书房。君爷忙赶在前面给他开门。陆司令远远看见老婆系着围裙,在给小西西张罗消毒的奶瓶,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颜色后,稍微收敛下情绪,走到了老婆身边。 陆夫人见他靠过来,心知他是要悄悄话要说,就没有回头,只是竖起耳朵听着。 陆司令握起拳头到嘴边上,轻声的,有些艰难地说一句:“囡囡有个朋友,要住囡囡屋里一段时间。” 女儿的朋友?不是初夏?陆夫人迟疑地回头,望到老公那张有点严肃的脸,接着眉头微蹙,往围裙上抹抹手:“这么晚来,是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再去给她下碗面?” 蔓蔓立马接上话:“妈,她应该还没有吃。” 陆夫人听到女儿这焦急的声音,只是默默地瞅了眼女儿,走向厨房。蔓蔓想着要不要跟进去帮忙时,被父亲拉住。 “让你妈妈自己呆会儿。”陆司令柔声说。 蔓蔓想着有道理,没再动脚。听见楼梯有脚步声了,赶紧走出门口。 古沫来了,前后都有自己的学生护送着,场景颇为壮观。蔓蔓敞开自己家的屋门,忽然感觉到自己家未免太小了,是不是不适合让古沫住,尤其想到古沫住的那大房子,她家的屋子简直可以叫做蜗牛。蔓蔓为此迟疑地杵立在了进门口的位置,面对古沫想说点什么欢迎词感到了结舌。 古沫的轮椅放进了蔓蔓家狭小的客厅后,古沫环顾了下四周,道:“是个好地方。我都有多少年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了。”那语气,听起来不仅充满感慨,而且真诚真实。 蔓蔓微微的不敢肯定地小声求问:“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吗?” “喜欢。”古沫直率地答了她后,露出的那张直率的笑容与直率的目光,都能让蔓蔓脸皮子赧红。 “这是我妈妈帮我布置的房子。”蔓蔓说。 古沫听了她这句耐人寻味的话后,回头,是看见了陆夫人端了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过来。 【228】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囡囡,来。”陆夫人径直擦过了坐着轮椅的古沫,端着的热腾腾面条搁在了小食厅的餐桌上。 蔓蔓跟上陆夫人后面时,小心地望了望后面的古沫。古沫坐在轮椅上,神情和睦,眸里含着微笑看着她,或许,只有扶着轮椅扶手的一两只微动的手指,能稍微泄露出一点不平常的心情。 拿了双长筷子,陆夫人捞着大碗里的面条,对女儿说:“如果她觉得吃大碗不方便,给她拿个小碗。” 蔓忙应着,走进厨房里拿出两个小碗和汤勺诸等。 陆夫人动作如流地给小碗分装面条和汤,从侧面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干习惯了家务活的标准家庭主妇。 古沫的眉尖微微蹙紧。古管家推着她的轮椅,是来到了餐台前。 陆夫人见她过来,立马站在了边上,拂了两把垂落的额发,向蔓蔓嘱咐:“我先过去了。如果客人还想吃些什么,比如想要拌面的辣椒酱什么,你这里没有的话,上我那边去拿。” 听到这话,蔓蔓本是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让母亲留下来。可陆夫人匆匆的脚步出了门口。 陆家客厅里,塞满了人头。小家伙对于眼前的这种壮观,都颇感惊奇,趴在妹妹的小床头上一面望着妹妹,一面拿小手撑着小脸蛋,眼珠子时而骨碌碌地眺望大人们。偶尔低头望下妹妹,发现大脾气公主会挪开点眼皮,像是发了点兴趣懒洋洋地用小眼缝洞察大人们。 妹妹这样子太可爱了,太像公主殿下了。小家伙在心里直呼。 有小外甥陪自己女儿,蒋衍当起了奶爸,哄着儿子吃药。赵文生把药粉溶好后,把奶瓶递给他时,问:“你行不行?不行我来。” 论起来小西西这是第一次吃药,蒋衍也不知道儿子乖不乖,有点心惊胆战的,接过奶瓶后,把奶嘴靠近孩子的嘴巴。小西西头一扭躲开了,明摆这孩子聪明伶俐,一闻都知道不是好吃好喝的东西。 “西西,这样不乖了。”蒋大少教育儿子,“不好好吃药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哼,他为什么非得做好孩子,小西西不屑。 小东子在旁边看着,咧开小嘴,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瞧吧瞧吧,这孩子,平常见风使舵的卖萌,想讨大人欢心,关键时刻掉链子,看要不要被大人教训。 “东子!”赵文生见着儿子笑的太欢乐太大声,都搞的小西西满脸黑线一脸打算抵抗到死的模样,喝道。 吐吐舌头,小东子满脸爱怜的望回小床里的小妹妹,说:“南南多乖,哪像她哥。” 站在近旁不远处的君爷收到了这话,怎么听怎么一个怪异,偏偏自己妹妹的小名和外甥女的小名同音。外甥女的名字是自己妹妹取的,想来都是妹妹惹的祸。君爷切齿,耳听一群在客厅里看戏的老头子们频频发出窃笑,一个痛脚的厉目扫到了妹婿那里,道:“不行的话,让文生喂吧。” 蒋衍是不敢打生病的儿子屁股,只得把孩子交给赵文生。 赵文生抱孩子,不能叫熟手,得叫老手了。小西西到他怀里,不到两秒钟,只感觉昏昏欲睡了,好像什么在蛊惑自己。为此,他拼命的挣扎着小眼皮子,不甘不愿的抽抽小鼻子,最终,被迷醉了一般,小口一张,咬进了奶嘴, 当过评审,也当过像方太那样指导大家烹调美食的厨艺大师。 在古沫身上,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矛盾,然始终无法否认的是她是个全才一个通才。 “可能放了点鸡精,味道过浓了些。”古沫搁下汤勺时,实事求是地评价这碗面条汤。 蔓蔓只看着她用指尖捏勺子的动作,都深深感受到:真真是个大家小姐的范儿。 陆夫人洗完碗筷,再过来收碗时,从古沫背后听到她这话,眼睛一眯。 在旁驻守的古管家,感觉心跳一怦,像是狂野飞车拐弯时冲出轨道,额头冒出颗汗。赶忙是赶在陆夫人之前,先帮着收碗,一边提醒古沫:“这汤到底是自家里做的,干净卫生。” “调味的东西确实比较难,煲汤费时,有时候匆忙点为了应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古沫依旧我行我素地说。 古管家埋着的头要钻进地洞里去了,根本不敢看陆夫人的脸色。 蔓蔓先拿了条新毛巾给古沫擦脸,再接过古管家手里的碗筷,道:“我来吧。那边客房已经收拾好了,你带夫人去客房看看,还缺什么和我说一声。” 古管家趁着蔓蔓给的这个台阶,赶忙推着古沫进了客房里。陆夫人,慢慢,慢慢地走上来,与女儿并齐站着,审视着桌上吃剩的狼藉。 桌上,摆着古沫只喝了半碗的面条汤,里面,面条也留了大半。 “妈,她在家里吃过一点了。而且老人家,本来吃的比较少。”蔓蔓说。 陆夫人唇角微勾,淡淡的像是哼了下:“是。” 从她进厨房至今,人生里,这是 第一次 有人如此不卖他面子。 姚爷翻着古沫的病历,除去里面描述的古沫的病情不说,他主要看的,是给古沫做过检查的医生署名。这里面,既有外国的专家,也有国内的顶尖医学家。总体来说,古沫接受的,无疑已是世界上最高的医疗水平。他们能做的,似乎在这个基础上,已经是微乎其微。 下面的人,与姚爷的意见基本是一致的:古沫,的确是活不长了。 229毒死她 等其他人走后,君爷叫了陈孝义留下来。 陈孝义走回到两个领导面前,问:“陆科,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范淑霞的事一直是你在负责?” “是的。”陈孝义望了望姚爷,说,“姚科指派我负责的。现在,她的伤已是全好了,随时可以正式归队。她自己本人也有这个请求。就不知你们领导是什么意见。” “她自己想起了那些忘记的事没有?”君爷目光锐利地对着他看。 陈孝义在这种审视下是无处可遁,低下了眉头:“我觉得,她也不像是完全记不起来。” 果然如此。如果之前古沫没有出现是一回事,但如今都现身了,她没有理由再替古沫瞒着身份,在这个情况下,该露出的马脚必然会露出来。到底,范家不是那么可靠的人。虽说一事归一事,然这样的人,再放在自己身边,需要再考虑几分了。 姚子业背靠到椅子背上,怕同是这么想,夹眯着眼,望向做决定的君爷。 “告诉她——”手中的笔转了一圈,君爷缓慢且沉重地吐出,“好好养伤,队里于她的去处自有决定。” 陈孝义眉尖微蹙,却也二话不说接了这道命令。 等对方走了后,姚子业抓起了他桌上的电话筒,按了几下接通到外面:“别让任何人进陆科的办公室。”挂上话筒,他看着君爷:“你打算怎么做?” “我答应过她,她这条命必须保到杨老太先死为止。” 姚爷沉甸甸的目光没有变:“这事不止是这样吧。” 君爷擦着额头。可以的话,陆老头等一帮人,当然都是希望古沫能再活长一些。这个愿望,他已从自己父亲爷爷那里都得到了反馈。只不过这些人,都也知道,生病不同于任何其它事情。人的寿命定然是有限的。想一厢情愿改变人生病的事是不可能的。 “想把她的命保到杨老太先死,恐怕也是不容易。”姚爷实事求是地说。 “眼下有两个法子可以走,一个是用实验用药赌一把,一个是继续采取最妥善的保守疗法,再加上手术切割。” 古沫患的是脑癌,虽然现在未有转移,但是,是切了会重生的脑瘤。从某方面而言,也没有哪个医生愿意为她冒这个风险给她开刀,毕竟她年事已高,光是麻醉已是非常冒险。主要是开刀的意义不强。 “给她开刀的话,不排除会因此扩散。”姚爷说。 “如果她想活长一些,这个刀是必须开的。”君爷毫不犹豫地说,“她的肿瘤再长,是要侵犯到脑干了。” “你想让谁给她开刀?”姚爷直射他的眼睛问。 “不管我找谁给她开刀,这个助手肯定是要自己当的。” 姚子业听他这信誓旦旦的话,再望向他那表情,知道这事他是势在必得的,为此略微迟疑:“你,真是不打算接受她?” “我不像囡囡和我妈,我骨子里流着终究第一是陆家的血。欢儿和我一样,秉持同一个原则。在陆家人这个标志的基础上,她其实无关紧要。若不是考虑到囡囡和我妈,对她的条件我其实连考虑都不用考虑。”君爷的声音是从不紧不慢中透出了一股面对古沫的从容。 “囡囡很喜欢她。”姚爷垂下眼眉,像是在回想昨晚上蔓蔓在古沫家里的种种表情。 “可我不喜欢她。我想,欢儿也不会喜欢她。”君爷毫不留情说出残酷的话,“因为,她和我、欢儿一样,为达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她是个十分绝情的人。” 古沫是很绝情,为了报复,可以把亲生女儿寄养。未来,她会再为了什么目的,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既然亲生女儿都可以放别人家寄养,难保,她会做出比这更残忍绝情的事情。 姚爷叹的这长长口气,是由于这件事底下揭出来的真相,太令人唏嘘不已。陆夫人有这样的妈,说好不好,根本无法定性评价。古沫一方面执着而显得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又不是真正想弃家人于不顾。古沫自身的矛盾,何尝不是他人对她的矛盾。 “麻醉师方面,我去找找,落实下。”姚子业说。 君爷轻轻“嗯”了声。 “对了,我听我妈说,干妈挺介意她吃不下干妈吃的东西。是不是从旁提醒干妈一下,其实她是吃药胃口不好的关系。”姚爷说。 抬起眼皮,君爷想的却是:自己妈没有看出来,他妹妹呢?是不是早已经看出来了。 他内心里为此一惊。他那聪明剔透的妹妹,或许早已什么都看出来了。 蔓蔓知道古沫吃不下东西,也不以为古沫昨晚批评陆夫人做的东西味精放太多只是由于挑剔。古沫的性子,在她眼里,甚至有点像她的两个小娃,尤其像她女儿小南南,别扭,忒别扭。古沫说的话,蔓蔓自有另一番理解。因此她不认为古沫是个不近情理的人,相反,这种人,往往其实对感情很深很珍重,只是自身能力太强,更怕会因为自己而伤到别人,为此情愿让自己孤独。 古沫有没有在吃药,是不是生病,蔓蔓只要看古管家准备的一些东西,比如量杯什么的,就可以知道了。 古管家偶尔见着她一两个目光瞟过来,再抓回去,却没有能抓着,也不知道她究竟发现没有。古管家只能想,纵使她是发现了,她藏在了心里,这令他暗暗地吃惊。 俗话说,只有适时忍耐的人,才能成得了大器。蔓蔓无疑是这方面的佼佼者。她看得远,看得透。古管家在想到两个小娃有这样一个妈后,顿觉古沫真心喜爱这两孩子的原因,恐怕不止表面这般单纯而简单。再说了,他都能隐约察觉出来了,古沫能看不出蔓蔓那颗七窍玲珑心吗? 叠了条丝帕,放进古沫的掌心里,古管家有些不屑地看向从门口进来的蒋母。 蒋母一路心里装好了怎么作为婆婆教训媳妇照顾孩子的话,未进门口,先声夺人喊了两句,再进来时,心想即使蔓蔓不羞愧,这个住在蔓蔓家里的客厅必也得颜面扫地,有点自知之明自动搬出去。结果,当她走进来,看见这个屋里站的坐的,各司其职,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一阵空荡荡的寂静,晾得她心头发悚。 “舅妈,舅妈,小妹妹。”东子如颗小炮弹冲进了门口,将蒋梅和蒋父都抛在了后面。 “我说东子。”陆欢伸出的手都拦不住他。 东子一溜,从他手掌间钻了过去,冲到小妹妹床边,冲着大脾气公主笑了又笑:“小妹妹,今天变得更漂亮了。” 蔓蔓汗一个:“东子,你不要总是夸她。你当哥哥的,要懂得教育妹妹。” “我是在教育她啊。”小东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告诉她,她很讨人喜欢,以后要维持这个样子,不要学她哥四处卖萌,这种贿赂他人的坏习惯决不能学。” 陆欢看着他张大的口可以塞进半颗鸭蛋大,噎了口口水。 蔓蔓抹着面包酱的手停下来,一时同是发愣找不到话说。 “哈哈,哈哈。”坐在轮椅上的古沫笑了起来,发出连串畅快的笑声。 见这个老太太笑得那般的无齿,小东子脸蛋上起了层虾红,冲着古沫说:“你不是笑我吧?” “我是笑,你很聪明,是顶得上几个大人了,都能说得其他人没话说。”古沫看来很喜欢这种童言无忌,伸出的手心在小东子脑瓜上摸摸。 小东子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愣是抬起小脑瓜望着她,过了片刻后,怔怔地吐出:“你长得好漂亮,比我姥姥漂亮多了。” 蒋母的脸蓦地往下黑。东子不把古沫拿去和奶奶赵夫人比,拿她来比,明摆着,三个人里面,她最差。最该死的是,别看古沫年纪高,但是,红唇白齿,五官出色,保留了年轻时大美人的风韵。 蔓蔓正琢磨着是不是找个什么借口打发蒋母走。蒋母却已按捺不住走了过来。 “蔓蔓,这是怎么回事?”蒋母问。 蔓蔓猜的到蒋母为什么来,说:“西西他已经好了,没有事。” “没有事,那怎么会说是昨晚上着凉了呢?”蒋母揪住了话柄开始炮轰。 蔓蔓没来得及说呢,她弟弟陆欢抢着先给她挡驾:“你是说我姐没有照顾好孩子吗?如果没有,孩子能这么快病好?哪个孩子不会生病?你当年自己养孩子孩子没有生过病吗?” 蒋母被陆欢一番话堵的脸红,恼羞成怒:“你父母有教你对长辈这样说话吗?” 陆欢最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撇撇眉:“我哪里对你不敬了?我是骂了你吗?这里这么多人听着看着,你自己两个孙子看着,你自己好意思说。” 蒋母吸气喘气,好比头牛:“好,好,我不和你们说了。总之,你们让我的宝贝孙子生病了,我信不过你们。我要把西西抱过去带。反正,你们这里有客人,蔓蔓你一人也照顾不了这么多。”说罢,蒋母的手伸进摇篮里要去抱孙子。 哪知道她一只手刚伸过去,就被人拦住了,她本以为是蔓蔓,抬起头正要吵架,对上的,却是古沫一双发着幽冷的眼睛。古沫的眼睛很美,是正宗的双眼皮,眼珠子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乌亮中别有洞天,天生具有威仪的美,一个眼神,就能把蒋母给压下去。 “你,你这是——”蒋母的手顿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想和古沫吵,却不知怎的,对上古沫的眼睛心头发悚,“你,你是谁?” “我是谁都好,你没有经过孩子爸妈的同意,想抱走孩子,论是谁都不会见了不管。”古沫说。 蒋母皱眉头:“我这是孩子的奶奶,怎么不能抱了?” “那我问你,如果你婆婆要把孩子从你手里抱走,你愿意不?” 蒋母耍赖了:“如果我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好孩子,当然乐意将孩子交给婆婆带。” “这是你自己一面的说辞,其他人都不觉得母亲没有照顾好孩子,这不显得你强词夺理毫不讲理吗?”古沫边说,边将目光放到了摇篮里两个都睁开了小眼珠的娃,“孩子喜欢粘着自己的妈,这是天性,这是谁都没法取代的母子牵绊。你非要从中阻梗,若你真心为孩子着想,也得先想想孩子的感受。” 蒋母见说说不过她,跺脚:“好吧,纵使你说的有理,但你是谁,你凭什么议论我们的家内事。再说了,若不是你住进这里的缘故,我会想到来替我儿媳分忧带孩子吗?” 蔓蔓皱个眉。 古沫倒不觉得蒋母这话是在针对她,其实底子里是在针对蔓蔓。若蒋母只是针对她倒也算了,她不和这种闲着没事喜欢找茬的女人计较,但是,如果是累及她喜欢的人,她古沫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你错了,我住在这里,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 “你说什么?”蒋母为她这话瞪大眼球,接着那手指指向她坐着的轮椅,“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我腿不能走,不代表我不能抱孩子,我不能喂养孩子,我两双手都好好的。”古沫一脸的沉着淡定,“要不要我们比一下,两孩子是喜欢被你抱,还是被我抱?” 蒋母气冲上来:比就比,难道她这个奶奶,会比不上一个陌生人吗? 可惜,她在两娃的印象里早已打到了低分档次。不说从没有让她抱过的大脾气公主,小西西,对她的抱同样相当反感。因为蒋母抱孩子总是一厢情愿的,压根没有考虑过孩子自己的感受。 蒋母的手刚触到孙子,小西西立马哇一声哭出来,挣扎着要脱开她的手,嚷嚷着不愿意。蒋母哄啊哄,哄不定哇哇叫的孙子,一股子怒气全往蔓蔓身上发了:“瞧,你还说他没有病,是好了。哭成这样,能说是病好了吗?” 陆欢怒瞪眼,抓起拳头,只差一拳头直接砸到蒋母那张无耻的嘴巴上。 蔓蔓一手拽住弟弟,气定神闲的:“他刚刚在床上躺着都没有哭,不然,换个人试试。” 见儿媳伶牙俐齿地驳回来,蒋母心思必须得找个能垫底的,能衬托她这个,这时候她倒是不敢先把孩子塞进古沫怀里,因为不知古沫的底细,心思一转,主意打到了古管家的身上。 古管家见她突然把孩子塞过来,乍惊之下是有些慌措,但很快即镇定了下来。他自己都有孩子孙子曾孙子,早是养过孩子了,怎会不懂得抱孩子。小西西到了他怀里,咪咪哭的小眼珠子望到他充满慈爱笑呵呵的脸时,能感受到他有自内发对小孩子的爱意,眨巴眨巴小嘴巴,哭声蓦然停止。 见孙子进了其他人怀里,不到几秒钟哭声销声匿迹了,蒋母额头上爆出了数颗冷汗。 个个瞅着她,等着她接下去怎么做戏。 “那个,那个,她抱抱。她不是说她两个孩子都能带吗?”蒋母气喘吁吁地找台阶,拿住了古沫和大脾气公主,“让她抱南南。” 闭着眼皮的大脾气公主,俨然是听见了奶奶这话,猛地高高撅起小嘴巴:你有本事你自己抢,干嘛拿她小孩子当挡箭牌。 古沫绝不会轻易去违背大脾气公主的意愿,谁让这孩子是被她搁在心头尖上疼的。 蒋母见她不敢抱,高兴道:“看吧,是你自己自认不行的。” “我是想,即使我抱了她她不哭,你也会说我善于拐走小孩,说到底我不是和孩子有什么血缘关系。”古沫说。 蒋母顿然哑口,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招,接着冷哼:“那是自然的。你为什么给我们家带小孩?无缘无故的,能不让人起疑心吗?” “谁说非得和孩子有血缘关系,才可以和孩子亲近了?”门口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一惊。 小家伙盯着门口陆夫人的小眼睛都缩的圆溜溜的:印象中舅妈的妈妈,是很不爱说话的人,更别提突然开口为别人说话了。 蒋母乍一惊,亲家母开这句嘴巴是为何。 蔓蔓和陆欢两姐弟,同是惊疑不定的。 陆夫人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两娃的摇篮面前,伸手接过了古管家怀里的小西西,在小外孙的额头上亲昵地亲了亲,说:“西西,是个好聪明的孩子,知道是谁对自己好。” 蒋母不敢和陆夫人吵,只因她没有傻到会不知道陆夫人身后是谁撑腰,光是陆司令都可以压死她,更别提君爷这个决不会容忍的孝子。况且,她和陆夫人是平辈,不可能拿长辈身份压人。这样情况下,若不是以往都知道陆夫人和气不喜欢吵架,她也不敢上门来闹。今天突然陆夫人转了态度,可以说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蒋母杵在那,左右动弹不得。 没想到的是这时,陆夫人忽然会抬起头,和气地问她:“西西的奶奶,中午在这吃饭不?” 蒋母心头顿时一松,感觉自己的台阶完美地下去了,对陆夫人不止没有怨怒,简直是把陆夫人当救命恩人看了般,脸上展开了笑脸的线条:“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家里还有其他人要吃饭。不过,不知道,西西的姥姥今天是买了些什么菜?”说着,与陆夫人一同走到对面陆家屋里去了。 小西西自然是被姥姥送回了摇篮里面,终于得以安全地摆脱毒手,舒心地睡在双胞胎妹妹身边。 陆欢挠着脑瓜,愣傻的眼珠子,望了望自己母亲和蒋母并走的背影。 对陆夫人的做法,屋里人各有各的看法。古管家一面固然气这蒋母不知好歹,活该教育,一方面却也觉得陆夫人这种处理方式,最少是令气氛化险为夷了。 古沫眉头紧锁,明摆,她都能和自己前夫闹到那个境地,可谓是嫉恶如仇的人,又怎能首肯陆夫人这种化干戈为玉帛的做法。 蔓蔓见牛奶冷了,拿进厨房里重新温热,一会儿望着炉上的奶锅,有些发呆。 陆夫人脾气软,是个和气到不知道如何形容的人,这谁都清楚。要不然,陆司令和君爷,也不会整天担心她是不是被人欺负。连闺蜜姚夫人,都看不惯陆夫人偶尔软弱过头的作风。 等过会儿,蒋母被陆夫人哄走了。蒋梅偷偷溜了进来带自己儿子。 “妈,你和姥爷去哪里了?”小东子皱紧小眉宇,一脸蹊跷地看着姗姗来迟的母亲。 蒋梅是在半路上,与蒋父商量之下,闹了退堂鼓。蒋父是觉得,如果自己出现,必是要和蒋母吵起来的。如果为此吵架,以后恐怕到陆家看孩子的机会基本是没有了。所以,只好派蒋梅过来瞅瞅情况。如果蒋母知难而退,不用轮到他们出场,万事大吉。如果蒋母使劲儿闹的不像话,谁都管不住,蒋父会在关键时刻出面。 好在,陆夫人出了这手。蒋梅对陆夫人那是感激不尽的说。这陆家里,她和蒋父都觉得,最好相处的,唯独陆夫人了。 蒋梅摸下儿子的脑瓜,对蔓蔓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再看到轮椅上充满威仪和高贵的古沫,连吞两口口水。据她老公说,这人,是连陆老头姚老头等一批老一辈,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二姐,中午不然和东子在这里吃吧。”蔓蔓招呼说。 “不了,爸妈今天要在我那里吃。”蒋梅道。 小家伙不依:“我今天中午要在这里吃舅妈做的菜,我好久没有吃了。”小眼珠子,却是不时直勾勾望向古沫。想必是对这个老太太更感兴趣一些。 蒋梅拗不过孩子,只好将儿子留下来,临走时,不忘亲亲蔓蔓的两娃,又和蔓蔓说西西的病不用担心,今晚上赵文生下班后会先直奔这里来看看。 用完餐后,古沫就回自己的客房里去了。知道她喜欢两个娃儿,蔓蔓将小床推到她房间里,同时小家伙跟着小妹妹一起过去。陆夫人等到她过来这边拿菜时,看见她没有把孩子带过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陪着母亲掐着菜叶子,蔓蔓闷声不响的。这让陆夫人反而浑身不自在。 “你看,她要是不喜欢吃我们家里做的,不然,给她在外头请个她喜欢的师傅给她专门做饭。”陆夫人是怕对方的挑剔,搞得女儿难做。 “妈。”蔓蔓抬头看了看母亲,“你真觉得她只是挑剔吗?” “她那不是挑剔是什么?”陆夫人勾着嘴角,时而皱皱眉。 “人不是心情不好,才吃不下饭的。”蔓蔓低下头说。 陆夫人手指头上没能用上力,掐不断菜叶梗,一会儿半刻都是怔了怔。 蔓蔓看着母亲这样子,不忍心说,但她知道,她妈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私心里,她是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哪怕她哥反对都好,她只希望母亲无憾。她对古沫这般好,其实是想母亲好。 陆欢躲在厨房门口外,长吁一声。 君爷中午特别从单位里回来。陆夫人向大儿子招了招手。君爷以为她这是要他帮厨房活,说:“我先去洗个手换个衣服。” “不是,陆君。”陆夫人欲言又止。 君爷转回身,对着她。 “那个——”陆夫人两只手在围裙上反复地蹭,“我看囡囡也挺辛苦的,不知道做什么菜她才会喜欢吃,所以,想问问你意见。” 听这话,就知道他妹妹什么都猜出来了。君爷微微动了下眉头,道:“问她自己喜欢吃什么,她喜欢的,尽可能给她做就行了。” 陆夫人听完儿子这话,突然两脚有点儿软。这可把君爷都给吓到了。 “妈,我扶你到那边坐坐。” 陆欢早就躲在一边看着,见到这,冲出来去给母亲倒水。 陆夫人握着水杯的手,抖到没法握稳。 “妈。”君爷把她的手用力地握着。 “她过的,我知道肯定没有我过的好。”陆夫人口里吐出来的类似喃喃自语的话,让人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但两个儿子静静地在旁边听,一个都不随便出声。陆夫人见三个子女都很孝顺,瞬间浮现心头的,却是一阵心酸,大概是想到了自己。 “陆君,你说我们如果不原谅她的话,又该怎么做?” “妈你可以对她好一点。不原谅的事,由我来做就够了。” 走到门口,就能听见她哥这句斩钉截铁的话,犹如再强不过的铜墙铁壁,挡在了一家人面前。蔓蔓顿住脚,急速地转回身,差点儿与迎面的古管家撞上。 “怎么了?”古管家见她一脸复杂的情绪,关心地问。 蔓蔓迅速抬头,望向他道:“古爷爷,我可以和你私下聊两句吗?” 古管家想都没有想,一口答应:“走吧,我陪你到楼下散散心。” 刚好蔓蔓想到小区内的小卖部里买点东西,两人并排走在园区内的绿荫路上。三四月份的天气,未正式变暖,但是,一些树木的枝条上,已能看见一些新发的嫩芽。蔓蔓觉得只要看着这些绿色的蓬勃的东西,心里的郁闷都能一扫而光。 “夫人曾经种了棵树。” “嗯?” “现在送回五台山了。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带两个孩子去五台山看看。” 收到这富有深意的话,蔓蔓眯着眼:“古爷爷,你陪着夫人有多久了?” “很长久了,长久到我自己都记不得。”古林道,“因此夫人身上发生的事,我或许不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夫人的为人,我古林是可以用生命来保证的。” “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但我更想知道的是,夫人是不是个厉害的人。” 未想她问的如此直接,古林愣了愣,继而略显迟疑:“你——”是想,昨晚他和她都不在的时候,古沫俨然已经和她老公蒋大少,秘密进行了一番交谈。这小两口,不会是想到一块去了吧。不过,既然古沫早在许多年前对蒋大少有所选择,就也不可能让蔓蔓搀和些什么。 “其实。”古林转了转口风,“你像你妈妈那样也好。夫人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你们不走她的路子,一生平安。” 蔓蔓从他这话,似是捉到了一丝什么,心头蓦地闪过自己老公昨晚进过古沫房间的镜头。 据蒋衍与古沫、与大舅子三方的协商之后,三方携手开始布置让杨老太回国的诱饵了。 杨家的根基不像江家,不是在美国,而是在大陆。这注定了,杨家在大陆的资产和人脉,一旦有了风吹草动,杨老太不得不变得紧张,到最终非得回来不可。但是现在只有钱,不一定能让杨老太冒死回来。杨老太又是十分狡诈多端的。在此情况下,征询了陆老头的同意后,君爷预备将杨修放出来,条件是杨老太必须回国来接曾孙子。同时间,有关当年杨老头与古沫的赌约,君爷照样放了风声出去。 可以说,在得知了自己老公与古沫有了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的离婚协议后,杨老太没有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这实在是不像话,姐夫怎么能傻到和对方签这么个协议呢。”江奶奶没有话能安慰杨老太,自己都心急如火。 要知道,杨家的家产不小的。而且这古沫,竟然狠毒到咒人绝子绝孙。 杨老太一阵气喘了过来后,发出一串毛骨悚然的奸笑:“不怕。最终是我绝子绝孙,还是她自己绝子绝孙难说。” “可杨修在他们手里。他们把你骗回去——”江奶奶恨道。 “那也不怕。我知道她就是要我先死罢了。这点,我定是不会如她愿望的。”杨老太到此时是完全镇定了下来,“王海不是之后查到她去看过病了吗?” 江奶奶眼睛一亮:“那是,她都病入膏肓了,姐姐你还长命百岁呢。” “既然,他曾经弄药将乐儿害死。如今,是该为乐儿报这个仇了。” 江奶奶抬头见她咧开嘴角露出的那几颗阴森森的白牙,都不寒而栗。 蒋母这边,虽说被陆夫人哄了几句,心里有些宽松,然而对蔓蔓及古沫,仍旧心存芥蒂。那天她在路上一个人走时,遇到了王凤。王凤靠近她笑着揶揄她,说:如今你儿媳家里住了个不得了的贵客了。 “不就是座自以为是的大佛。”蒋母不以为意地哼道。 “你这说什么?看来是蔓蔓没有和你说吧。”王凤看她样子就知道是不知实情,更觉有意思,把古沫的种种消息都透露给她。 蒋母听说是连林老夫人都要尊称古沫为长辈的话,大惊失色,一把拽住王凤的手:“蔓蔓都没有和我说,我这都得罪人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带着礼物上门道歉。”王凤说。 “礼物,要送什么?”蒋母如只无头苍蝇。这种丢脸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被家里人知道,否则家里人都看不起她了。 王凤道:“礼物嘛,我想起来了,我家里刚好有个亲戚,送了些特产过来,里面有些稀罕的珍贵药材,你要不要看看?” 【230】一环套一环 王凤说的珍贵药材,包括了一株人参。王凤向蒋母炫耀说:“这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不是人工种植的,是野生的。我亲戚住东北,你知道的,东北有三宝,其中之一这野生人参最有名。全国其它地方,还不都是从我们东北那地方的人参引种过去的。能挖到一株纯属幸运。” “你说这人参是你们自己挖的?”蒋母见这东西,就用一个普通的纸盒放着,连个像样的包装盒都没有。 “是啊。你看这包装都知道。因为知道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是好东西,没有卖给人,自己用。”王凤道。 蒋母对人参了解是有点了解的,毕竟以前想攀关系走访他人家里少不了这个东西,辨别这人参是人工种的园参还是野生的山参,最简单的方法,看那个皮是不是粗糙不平有小疙瘩,总之卖相不是很好看,反倒是真的山参。现在见王凤拿来的这东西,皮摸起来刺着皮肤,带了点湿土的感觉,有点像是真的,不会是哄骗她,仍不由惊讶:“你把它保存多久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你有这东西。” “这哪是保存了很久的东西。我亲戚上个星期直接拿来给我用的。山参是很贵,但是,这东西个头长得不大,去卖,卖不了大价钱,还不如自家用。他们家是刚好挖了两珠。其中好的一株他们自己留下了,这株比较小的,因为我曾经接济过他们,他们就拿来送我了。”王凤边解释这些边显得有些不情不愿的,感觉好像蒋母在怀疑她骗人一样,闷闷道,“你我多少年的关系,我能拿坏东西来诓你吗?”接着,把盒子一收,摆出一副好心被狗咬了的姿态。 蒋母连忙拉住她手,目光留恋地看着那盒子里的人参,说:“我这哪是怀疑过你。想当初,我们共同下过乡吃过苦,算是共患难的姐妹。要疑谁,也不可能疑到你头上。” 王凤冷笑一声:“你这话就错了。主要是我又不图你任何东西,没有骗你的任何理由。” “对对对,你这话说的没错。”蒋母嘻嘻笑道。 “那你要不要?”王凤问。 “这——”蒋母皱了皱眉,犹豫着,“你要收我多少钱?” 王凤对她这句反问像是很无语似地白她眼目:“你刚还说是什么共患难的姐妹,我能趁火打劫敲诈你一把吗?这东西我免费给你了。” “啊?”蒋母面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敢相信。 “你惊讶什么?”王凤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主意,径直把山参塞进了蒋母怀里,道,“如果她用的好,到时你和她关系好了,你记得在她面前帮我美言几句,让我们两个见见面,我这东西也算送的值了。” 原来图的是这个腹黑郡王妃最新章节。早就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白送的。蒋母脸上笑着接下来,心里则是冷笑不断。这古沫既然身份那么高贵,哪是容易攀结到的人。她自己是因与陆家有点亲戚关系,才有接触古沫的机会。王凤她们,是连这个机会都是没有的。想到自己的这个优势,蒋母不免沾沾自喜。 回到家,先向蒋父炫耀:“你看,不然,我们两个一块去送。” 蒋父知道这纯种的野山参确实不好找,对蒋母能找来这东西,不由也抱了些期待:“如果真是好东西,送过去,人家正需要,是好事。”蒋父猜着古沫需要这东西,是从女儿女婿哪里耳闻到点风声,古沫住蔓蔓那里,或许是由于要让君爷给治病方便。人参这东西,说是百药之王,什么病都能用的。 “什么如果是好东西,分明是好东西。”蒋母对蒋父这还有些怀疑的口吻不高兴。 蒋父被蒋母这样一顶,慎重其事道:“不然,我们把它送到有关检验部门做个鉴定。” 蒋母“切”十分不屑:“你如果真是这么做了,不是显得我们虚伪吗?好像真是为了攀关系才送这东西的。若是真正的亲戚朋友之间,哪需要搞到鉴定这样的大事。” 蒋父瞅了瞅她,不语:因为知道她送这东西分明存有的心思。但是想想,她想和古沫搞好关系,不也是和蔓蔓打好关系吗?因此他不会阻止,就让她送吧。 蒋母送人参这事,于是不止要收的陆家人知道,蒋家人也都知道了。 赵文生从老婆蒋梅口里得知这个消息时,很不以为然的:“八成是冒仿的园参,她要送就送,但是,不要在他人面前夸下海口,免得到时候她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那就好看了。” 蒋梅拿毛刷子帮他刷着外套,听他这么说,迟疑道:“可我听妈说,这东西有出处的,理应不是假冒的东西。” “她又不是中药学专家,凭什么百分之百肯定。就是我,都不敢只看了外观随意打是真山参的包票。”赵文生以此教育媳妇,蒋母糊涂,但他们有知识有文化的,不能跟着糊涂。 老公是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蒋梅心里难免惴惴不安:“那,还让不让我妈送?这送过去变成笑话怎么办?” “你能阻止她送?再说,你现在才和我说,她都送过去了,有济于事吗?”赵文生点着老婆迟钝的脑袋。 蒋梅想着也是,以母亲那个喜大好功的性子,早就急急忙忙赶着去送东西意图显出自己的伟大之处了,能用得着别人意见,脸色由是都愁了起来。主要是担心自己弟弟受到母亲这个愚蠢的行径牵连,在陆家面前会羞愧到抬不起头。 蒋母平常闹在陆家里印象已经不好是一回事,但是蠢,又是另一回事了。前者被人诟病,后者直接让人笑掉大牙。后者是真正的丢脸! 赵文生摩擦着掌心,四处眺望屋里:“东子呢?进门我就没有看见他。” 小东子这两天,是由于要做阶段性的眼睛检查,干脆给停了两天课没有去学校学习。赵文生现在专门从单位请了假回来,就是要带东子去做检查的。结果,这个喜欢粘着他的小东西,居然没有在门口欢迎他,让他有点郁闷。 “他能去哪?”蒋梅用想都想得到的口气对他翻眼皮,“自从南南出生后,他一门心思都在小妹妹身上了。连他最爱的舅妈都得在他心里面的位置往后退。” 赵文生无奈地叹息:这小朋友典型的见色忘人,不知道是学了谁。反正自己和老婆是从未这么教过小朋友。 如果就此来推断小家伙这两天的行为,是有点武断了。人家跑舅妈家里,可不单是为了小妹妹,更主要是发现了,有个和小妹妹很相像的老太太,是比小妹妹更有趣,把他给牢牢吸引住了独步莲华。 古沫这两天,有大小朋友陪着,一点都不寂寞。说到这些大小朋友,是真正的大小朋友。小朋友,有两娃和东子,后来,林家媳妇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古沫在找小北北朋友凑齐东南西北,就把自己的小北子抱过来了给老人家们凑趣。三个娃,够折腾,也够热闹。吸引了无数大朋友围观。这些大朋友的年纪虽比古沫小一些,但是,比起蔓蔓他们,绝对是两倍年纪大。蔓蔓家里,一时成了老人和小孩子的园地。 蒋大少见到,不是排斥老人家来玩,只是担心媳妇累着。有关这点忧心,不止蒋大少,最关心的有陆家的一家之主。第一天属于不知情,第二天,君爷立马拎着自己爷爷进行教育了。如此一来,这些老头要来玩可以。一天只能来两三个,时间只能限制在早上。大朋友们一个个都对君爷这霸王条例敢怒不敢言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下午,就成了蒋母来到蔓蔓家给古沫送礼的最佳时间。 赵文生让媳妇留在家,免得去到那里不巧和蒋母碰上后媳妇要吃闷亏,之后一个人走去蔓蔓家。刚上陆家住的那幢楼楼梯,远远,就能听见蒋母的说话声。蒋母是那种典型的,说到自己感到得意的地方,马上提高声调话声像喇叭一样放大的人,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功绩一样。赵文生偶尔嘴角抽一抽地想,这岳母大人,确是挺符合现代潮流的。如今不爱或是不会表现自己的人,实在难于出头。哪个单位不是喜欢能说会道的。 “赵大哥。”蔓蔓给他开了门,大致知道东子要看眼睛的事,说,“东子在里头,我去把他叫出来。赵大哥你先坐坐。” 赵文生“嗯”了声,进来后,见岳母大人那张嘴巴没有停,蒋母是说到尽情的地方,连他都视而不见。不过,他早就对蒋母的视而不见习以为常了,谁让他和这岳母向来对不上线路。他感到惊奇的是,坐在蒋母对面,陪着蒋母的古管家,对蒋母的唠叨表现出了十分令人惊赞的耐心,竟然一路听着蒋母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没有打断任何一声不说,听得津津有味的,不见打个瞌睡的念头。 古管家见到他,无声微笑含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赵文生向他行了个礼,没有直接与他对上一句话。两人无声的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打扰到蒋母的演讲,蒋母为此深感满意,继续说下去,说到了自己哪年在哪里见到参王的经历,以此来论证自己有专业药王的资格潜质:“那时候,陪我去的人,因为没有挂参王的牌子嘛,都一口咬定那是假冒的,因此当时团队里只有我一个,一眼看出来那是参王。导游都夸我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如来佛都得甘拜下风,说得我脸红。” 赵文生正好无奈接听到了岳母大人这话,心思幸好媳妇不在,不然真真是脸红到辣椒桶里面去。同时,往桌上那礼盒里的人参扫上两眼,想着岳母大人既然能把自家人参夸到天,这两刷子的底气从何而来。 蒋母最终是嫌弃了王凤原本包装人参的盒子过于简陋,从外头专门定制了个礼盒来装这人参撑门面。所以,看起来真是有点模样。不仅如此,赵文生在敞开了盒盖里头的人参上注目上片刻后,眉毛是微挑了起来:看来岳母这次花了大血本,是有两把刷子。照这外观看,饶是他,都瞧不出真伪。或许,真可能是真。 注意到女婿在看,而且发现赵文生一句话都没有吭,想必是在事实底下服气了,蒋母益发得意,装起b来,停止了喋喋不休,双手捧起蔓蔓给冲的柠檬茶,给他人欣赏和崇拜自己的机会。 古管家拿起副老花眼镜戴上,趁这个清净的良机,翻起了蒋母带来的中药杂志。 赵文生在小客厅里停留了会儿,见东子和蔓蔓始终没有出来,不禁有一点犯疑。走到古沫的房间门口,刚好遇到蔓蔓出来。 “不好意思。赵大哥。”蔓蔓有点愧意地说,“东子他睡着了,睡得太熟,摇了好一阵子都不怎么清醒。我得去给他找件衣服,这么起来,怕要着凉。” “衣服你不用找了,我给他带了件背心,再加上他原有的外套,够了。”赵文生拍拍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儿童背心双谍传奇全文阅读。 蔓蔓笑眯眯地抬眼望望他,是想:要这样贴心又很懂得照顾孩子的爸,真是天下难觅。 “那赵大哥你进去给东子换上背心吧,我去洗手间给东子拧条热毛巾擦擦脸。”蔓蔓这么说后,径直走去了浴室。 轻敲下门,听见里面的应允声后,赵文生拧开了房门。对于古沫,古沫那晚刚来陆家的时候,他有远远瞧过一眼,所以不会太过陌生。进到房间里,古沫正对着他看,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有点像君爷,充满苛刻挑剔的线条。赵文生稍微感到了种压力,走过去,介绍自己:“我是东子他爸。” “来找东子的吧。这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古沫说,边拿手指轻轻拍下把小脑瓜搁在自己膝盖头上的小家伙的小脸蛋。 小家伙是睡不醒,坐在了床上,但是不会儿又像趴趴熊把小脑瓜随意枕着。古沫的身上他感觉有种药味的清香很是沁脾,让他想黏着。被古沫的指头拍了几下后,他嘟嘟嘴唇:“古奶奶,让我多睡会儿嘛,我正梦到和小妹妹去海边玩呢。” 未想这才两天功夫,儿子与古沫都这么黏了,赵文生心里稍稍诧异,走过去,伸手孩子抱起来。 小家伙被爸爸用老鹰抓小鸡那样拎起来时,从梦中惊醒了,啪眼皮子打开后,见是爸爸,十只小手指局促地交叉:“爸爸,你怎么来了?” “你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下午要去做检查吗?”赵文生将儿子放到地上后,开始给他穿上儿童背心。 “要走了啊。”小家伙想了起来,却依旧不情不愿的。 赵文生想不到他在这里能玩什么,竟然能流连忘返的。眼看古沫这房间里,根本没有放一样玩具,没有电视机,更别提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能吸引到孩子的。 “要走的话,我要先亲亲妹妹和古奶奶。”小家伙一边说,一边开始拨开双脚。 赵文生忙把他拉住:“你嘴巴臭臭的,不怕惹妹妹嫌弃吗?” 小手猛地捂住嘴巴,红了一层脸皮的小家伙害羞地往外跑,边喊:“舅妈,我要刷牙。” 赵文生没有跟着他出去,是想顺道看看小西西的健康情况。由于发病第二天,小西西病好的快没有任何症状了,这两天他忙也就没有来看。 西西照旧和妹妹南南睡一块,只是现在多了个小北子来抢地盘,三个娃,睡在一张小床上,多少显得一点拥挤。赵文生走过去的时候,三个娃,都在睡午觉,小脸蛋露出了满足的表情,香香甜甜地勾着小唇角,居然三个是如出一辙的腹黑典范。赵文生看着都摸起了额眉。想都想得到,今后这部队大院,又得刮起阵旋风了。 小家伙刷完牙齿,亮晶晶地跑了回来,小手搭在古沫的膝盖说:“古奶奶,我姥姥还在推销她那只人参。” “你知道什么是人参吗?”古沫对想卖乖的小朋友,照样不买账的淡淡的。 小家伙将小手枕起了小脸蛋瓜,道:“我不知道,但我爸爸知道,还有,我姥姥肯定没有我爸爸知道的多。”说完,小头转到了赵文生那边:“爸爸,你说姥姥那只人参,真是和姥姥说的一样,值很多很多钱吗?” 赵文生扶下眼镜,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不敢乱来,摆出严肃的面孔:“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科学论证,才能下最终的结论。” “科学论证?” “就是要做实验。像你在幼儿园里,老师不是也有教过你们实验课吗?” 小家伙小嘴巴缩的圆圆的,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姥姥拿人参做了实验吗?要不,我去问问姥姥我当师太的那些年。” 赵文生一听不好,要伸手拉住儿子的时候,哪知道古沫更眼疾手快,已经把要往外冲的小家伙给拽了回来,一边教训:“冒冒然然的样子,奶奶不是告诉过你,奶奶最讨厌这样子的孩子吗?” 小家伙对古沫的话,却是表现出异常的乖巧,点点头:“对不起,古奶奶。” 古沫接着对赵文生说:“你不是要带他去看病吗?”言外之意,似乎有些遣客的意味。 赵文生心想,必是刚才自己和儿子触犯了什么事儿,于是一面想着,一面拿外套往儿子身上套,道:“好了,东子,该和奶奶说再见了。” 小东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父亲拽出了房间,一边回头朝古沫招招小手。蔓蔓拿了杯温水过来,站在门口,让小东子喝了水再走,边是和赵文生寒暄:“赵大哥不再坐会儿?” “不了,赶时间。”赵文生望表。 蔓蔓听是这么说不好再挽留。 赵文生看到蒋母仍坐在客厅里,于是对她嘱咐:“如果有什么事,阿衍和阿梅肯定不好处理的,你打个电话给我。” 蔓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摆摆头:“不至于。” 赵文生接着抱着孩子回到单位。小东子做完检查,在办公室里等爸爸时,小头好奇地四望,这是他第一次进爸爸工作的办公室。来来往往的阿姨叔叔有许多,但是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他们身上,穿着他最喜欢的绿色军装。 徐美琳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块小黑板,给他当玩具,摸着他脑瓜说:“你爸爸,没有那么快过来,你在这里等,如果有什么事和我说。” 小东子对她这话有点不屑,他早就是能照顾妈妈的小大人了。等徐美琳走开后,见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将没趣的小黑板扔到桌上,爬下椅子走到办公室内角摆放的一台饮水机,自己拿了个纸杯准备装水。 他的小指头刚碰了下热水的开关,身后响起了个冷冰冰的声调。 “谁允许你碰这里的东西了?” 小心脏当场嘭,漏跳了好大的一拍,吓得狂飞:是那个冰山王!连小妹妹都畏惧的冰山王! 小指头惊到往回缩的时候,眼见那骨碌冒着热气的热水很快注满了纸杯子,若是溢出来往下淌八成得把他烫着。 君爷从他后面伸出的手快速及时地按停了开水开关,同时黑沉沉的目光往小脑瓜顶上看。 小家伙现在很想飞跑进舅妈怀里躲,因为他知道,不怕这人的,唯有舅妈一个。 门轻微转开,姚爷刚好进来,见到他们一大一小站在饮水机面前,分明是出了岔子,几步走过来,先把小家伙从乌色的天空底下拯救出来,问:“怎么回事?想喝水吗?” “想,想——”小家伙牙齿战战兢兢的。 姚爷皱个眉,见他被吓成这样,怕不好和赵文生及其他人交代,对君爷说:“他不过是想喝个水。” “他是想喝水还是想自己倒水。”君爷一句冷冷的话划分清事情的性质。 姚爷再看那杯全是滚烫热水的纸杯,终于明白这事儿是怎么回事了,指尖是非分明地弹了弹小家伙的额头:“谁告诉你可以自己这么做的?” “我在家里都是自己做的。”小家伙满脸委屈的,“我都五岁了异能之纨绔天才。” “那我会和你爸爸好好谈谈,五岁大的孩子可不可以做这种事。”姚爷实事求是地讲。 小家伙惊傻了眼珠子,抓住他袖口:“我错了,叔叔,你别批评我爸爸。”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批评你爸爸?”姚爷唇角好笑地一勾,是想现在的孩子真是机灵过头了。 “因为你是我爸爸的领导。” 这话,无疑让两个自以为很清白的领导脸上挂满了黑线,开始纠正这小小年纪就学歪风的孩子。 “谁告诉你领导就是批评人了?谁告诉你的,领导只能批评别人不能接受别人批评?” 小家伙被拘束在椅子上,两只小手乖乖地搁在小膝盖头,听取两位领导的教育。但是,骨子里的狡黠令他善不甘休,委屈地嘟着嘴角:“我姥姥时常都这么说,领导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你姥姥。”君爷冷哼的语气里鄙夷得不能再鄙夷了。 “是啊,我姥姥还经常给领导送礼物,说这样和领导就是一家人了。”小家伙说着抬起小眼皮,仍旧忌惮地望了下那张阎罗王脸,“今天,我姥姥给你们家的客人送礼物了。” 蒋母送人参的事,是下午才发生的。两爷暂未收到消息。 过了不久,赵文生走进办公室,见到儿子被领导抓了起来接受教育,一惊一乍的。姚爷直接招手让他到角落里说话。 赵文生以为是说儿子的问题,保证道:“回去我会教育他的。” 姚爷却是只看了他一眼,问:“你岳母今天去陆科家里送东西了?” 想都知道是自己儿子泄露出去的消息,赵文生惊讶的是,听姚爷这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吃惊,像是早有所料,他一时琢磨不清领导内心里是什么想法,很小心地应了句:“是。我也是下午过去蔓蔓家里接东子,才知道这事的。” 姚爷对他这话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你没有阻止她送礼吧?” 赵文生心头一个警醒,这回真真切切是听明白了,很肯定地说:“没有。” “知道她送什么东西过去吗?” “一株人参。说是东北的正宗野山参,是真是假,阿梅说没有去做过鉴定。” “去做不做都一样。”姚爷意味深长道。 赵文生扶扶眼镜,能感觉到下午古沫与古管家那些常理之外的举动全部有了解释。所以,姚爷要他教育孩子的是,千万不能去说蒋母送这东西不好。 当天,终于送走了蒋母,蔓蔓收拾客厅茶桌时,望到那株显摆的野山参,有些疑惑地看向招待蒋母的古管家。 古管家朝她摆了摆手,意思要她别插手。 蔓蔓就此不敢碰那株山参。 晚上,她老公、她哥都回来了。几个人,都来她家看那株野山参,又是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她硬是想竖起耳朵听,都没听见半句泄密。后来,她哥招她进厨房,指挥她怎么炖了那株野山参。 这要做的是八宝人参汤。 蔓蔓从没有接触过高级人参这种食材,做起这玩意儿,心里头难免一点儿怯场,主要是这东西太珍贵,据说是有钱都难买。仔细地洗了那人参后,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切片官运高照全文阅读。令她更为忐忑的是,她哥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做菜。 她知道她哥厨艺了不得不说,最可怕的是,那种巴拉巴拉的专业知识,据说她妈陆夫人都受不了。做厨师的,尤其是中国的传统厨师,又不是专业的营养师,哪里懂得计算卡路里什么的。但她哥不同,专业出来的,最爱讲究这种斤斤计较的卡路里。 “哎,苹果就要两片,你不要给我放多了。” “大片还是小片?”她忍不住顶了嘴。 “你先把整个苹果放到电子称称是多重,再切一半,那差不多。” 样样用电子称称,这还叫做差不多。蔓蔓满头黑线。 见她动都不动,他纳闷了:“怎么了?你不会连电子称都没有吧?” 蔓蔓翘起嘴角:“我在想,是不是还得拿个计算器过来。” “当然要。”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抽出支钢笔,君爷陆续在纸上写公式,想来是要趁这个机会,顺便教导妹妹怎么做个更专业级的厨师。 蔓蔓见着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就头疼,问:“你做个菜这么麻烦,不也是被人吃下肚子里吗?”不说古沫这个特殊病人,一般人吃饭都这般讲究,做菜还有什么乐趣可讲。 君爷头也不抬,道:“不要想着正常人吃饭,就可以什么都不讲究了。有时候,一顿饭,能决定战场上的胜负。” 蔓蔓因他这话,眨了下眼。 他是写完一排公式后,笔头稍顿,像是挑起眉角来看下她,说:“你不是和白露说,说要多了解我吗?” 蔓蔓冒汗。想白露究竟是怎么转述她的话的。她有说过想多了解他吗? 没听到她说是或不是,君爷只当妹妹是害羞,轻咳两声后,摆出哥哥的架势:“想多了解我,就得多学习。” 蔓蔓头顶冒星星:这究竟是说到哪里去了。 “如果你学会了卡路里怎么计算,我相信你了解我,最少能多一点。”君爷以此来鼓励妹妹认真学习。 蔓蔓内心里哭笑不得,表面上还不能不卖他这个哥哥的面子,连连点头称是。这样使得君爷颇有了些成就感。 这都切完人参了,她刚要把人参片搁进其它食物一块放着的锅里一起煮,手却被拦住。 “哥?”月牙儿眼眯起了小圆。 “人参由我来放。”说着,君爷抽出口袋里放着的一小袋塑料袋,打开口子,里面装的是他早已备好的一克人参,全部倒进了锅里。 蔓蔓看着他这个动作,一下子全明白了,于是望向那只蒋母送来的人参,两只手暗地里拧了拧衣摆。 “这事我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担心。你要陪着妈。她可能明天就要进医院里去了。”冷冷的音色,在这会儿露出了点温和的痕迹。 “我明白的。”蔓蔓道,神情肃穆,望着那锅慢慢溢出香气的人参汤。 蒋母把人参成功送了出去,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王凤。王凤一样高兴,自然要把功劳同时分享给送人参给她的亲戚。 王海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都不免得意了一把。想他策划这个计划时,可谓费尽心机。毕竟陆家守卫森严,可以叫做铜墙铁壁,哪里都攻不进去。第二天,古沫被送进医院后,杨老太决定从美国回来了。 【231】母亲 杨老太乘坐飞机到达国际机场。王海到机场迎接她,见杨老太从机场出来时,神采依旧,不需轮椅拐杖,一人能在别人搀扶下行走,与古沫简直是判若两人。杨老太唯一最感骄傲的是,她的身体很健康,远远超过古沫。让人不得不唏嘘,坏人反而长命。 “太太绿茵教父。”王海走过去时,向杨老太哈着腰。 “就你一人?”杨老太环顾了下四周,并无其他子孙出现的痕迹。 “是。就您的吩咐,没有其他人。”王海闪烁其词,看着陪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一个类似保姆的人,问,“江奶奶呢?” “她在美国事情忙着呢,来不了。”杨老太望着他,眼睛一眯道。 刘氏两姐妹甚是狡猾,总不能一起来,以防有诈全军覆没。 王海伸手过去扶她,一路走一路做报告:“她在医院里,前天晚上住进去的,貌似到今天都没有脱离危险,听说是要做手术。” “她这年纪做手术,不是嫌弃命太短吗?”别瞧杨老太年纪大,正是年纪大了,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手术风险。对古沫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她不想嗤之以鼻都不行。古沫这是走投无路了,才冒死一搏,这是谁听见都能做出的想法。 “听说给她开刀的是部队里有名的专家。”王海说,可以他说对部队始终心里存了些忌惮。 “别傻了。她这年纪,不说开刀的医生怎样,光是麻醉都可能让她永远醒不来。”杨老太论起了实事求是的精神。 王海见她坚持己见,肯定是不敢再加以反驳冒犯她,问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必须先把我曾孙子给救出来。”杨老太在路上早已打了腹稿,道。 要救杨修不是那么容易,陆家手里抓着杨修当时的犯罪记录,纵使陆家愿意放杨修出来,但是,随时都可以报警喊抓人。 王海觉得这场战始终不好打。他们拿什么去与陆家谈判。 杨老太神情淡定的,先是指挥他带她去见一个人。王海开着车,把她送到指定的地点,一瞧吓了一跳,这来到的是杨家长房的住处。 杨老太的亲生儿子早死了,唯剩杨修这颗苗子。杨家长房,是杨老头当年从杨家其他亲戚家里抱过来养的。所以谁都知道,其实杨家这个长房,压根在杨家没有什么权力。基本上,杨老太到时想把财产指给谁就是给谁。这杨家长房,自始至终妄想从杨老太手里得不到什么半点财产。但别想着这杨家长房一点用处都没有。偶尔,杨老太是会接济下这一家人,又把亲血脉杨修过继在长房名下。杨修到美国发展时,长房陪着杨修可以去美国发展,中间得到了不少好处。 如今想到自己做的这一切,杨老太感慨自己这招未雨绸缪的棋子。长房再怎么不亲,却是和陆夫人在世时的父母很亲。当年都抱过来养的这两兄弟,算起来,似乎比与杨老头的血脉更亲。 王海按下了门铃。 这是城内一幢有一定年龄历史的普通住宅区的房子。杨祖宇,杨家长子,即杨修过继到长房名下后称呼的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 门铃响了两声后,不会儿,只见一个精瘦显得很是利索的老头子过来开门。 杨祖宇的身体,比杨老太更好,健步如飞。 咔,里层的木门打开,杨祖宇看见了立在门外的杨老太,在怔了片刻以后,徐徐地拉开了防盗门,叫道:“妈,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顺道帮你在美国的儿子媳妇帮你带点手信。”杨老太施施然走进这个狭窄的屋子,环视一圈,感觉很是清净寂寞的环境,用甚是不解的语气说,“你儿子不是说了让你搬去美国吗?怎么不去?” “我老伴都葬在这边了。我年纪又这么大,再过去美国像什么样。再说,妈您不是也不办美国的绿卡吗?”杨祖宇边说,边给他们倒水武魔独尊。 杨老太看着他倒来的那杯不知用什么煮出来的开水,碰都不敢碰。王海一样介意。 杨祖宇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大概是给杨老太倒水等于礼节一般,杨老太爱喝不喝,反正他做了儿子该做的事。 “嗯。”杨老太咳咳,清下嗓子,示意王海将她带来的东西拎出来给杨祖宇,“这都是你儿子媳妇在美国给你买的,你自己看看,都是国外的保健品和药品。这放到国内,不说价格昂贵,买都买不到。” “我这身体都健朗,没有高血压没有高血脂。”杨祖宇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礼品袋,卷起两只袖子露出健硕的胳膊说,“他们尽是浪费钱。” “你儿子媳妇是一片孝心,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杨老太也跟着皱起了眉。 “我这不是体贴他们吗?他们在美国创业也艰难。我在这边,有退休金拿,有政府补助补贴,其实过的比他们还舒服。”杨祖宇滔滔不绝,从言辞之中,就可以知道,对于自己儿子儿媳去到美国这一个事,并不是很赞成。 杨老太对他这反应,唯有个想法: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好歹的人。 “杨修回国的事你知道吧?”杨老太终于绕到此行的重点。 杨祖宇皱个眉:“知道,他前段日子来看过我。说是回来做生意。” 他是没有从杨家得到什么扶持的人,或许是由于杨老头故意把他抱过来当长房又故意压他的缘故,从年轻出来工作开始,凭靠的都是自己,在国企单位诚诚恳恳做一线工人直到退休。所以对杨家里各种事,他其实不大清楚。在杨家里,多的是他这样的人,因为大权都握在杨老太一人掌心里,谁都得不到。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明知杨修是杨老太有意把自己亲生血脉过继到他名下的,杨修自是得到杨老太的重视,杨修做什么事,他不知道很正常。只是,杨修这孩子,当年过继到他名下时,是受了精神刺激。他儿子儿媳对这个过继的养子都不怎么喜爱,反倒是他这个老人,看着孩子可怜,把杨修带过来自己养,渐渐是养出了一点感情。 他就一个儿子,儿媳没能给他生出个孙子,而且接连两个孩子夭折,如今唯一的孙女,出生在美国,成长在美国,与他见面次数寥寥无几,自然与他不亲。 杨修,算得上他半个儿子了。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杨老太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色,充满阴险的唇角勾了勾。 “他从没有告诉我他在哪里。”杨祖宇抬起头来看他,“照理说,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在哪里。” “我是知道他在哪里,可我现在想救这个曾孙子都无能为力,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你这个爷爷出马,才能有点希望。”杨老太悠叹。 “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祖宇紧盯住她,“你是让杨修去做了什么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对他怎么了,他是我曾长孙子,我能不疼他吗?”杨老太不客气地向他这话发难。 杨祖宇沉着脸没有说话。 “你究竟怎么说?救不救你孙子?”杨老太就不信,他能对杨修见死不救。 “妈,你看我现在是退休工人,无权无势,比起妈来说差远了,要救杨修也得是妈出马。”杨祖宇道这话,倒不是鄙视自己,只是觉得杨老太突然来向他求助的举动太蹊跷了。 “好吧,我直接和你说吧。”杨老太见时机到了,直白道,“修儿现在是落在了你大侄孙手里,是生是死,全凭你大侄孙一人的念头了绝品邪少。” 杨祖宇一愣:“妈,这大侄孙我见都几乎没有见过。”这话是不假的。陆司令一家与杨家关系恶化之后,他对陆家人是一个人的面都没有见过。陆家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 “你这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杨老太一句责骂,骂了他回去,“你与你二弟二弟媳妇的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虽然你二弟和二弟媳妇已经去世了,但是,你和你侄女忆莲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大侄孙子是出了名的孝子,你和你侄女开句口,这事儿能不简单吗?” 陆夫人本名杨忆莲,小时候,的确是他看着长大的。陆夫人什么为人性格,他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今听杨老太说起来,杨祖宇心里定是犯疑:“修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如果只是一般的事,我不需去说,忆莲肯定会先为修儿求情的。” “难道,修儿真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你就真是对他见死不救了?” 大义灭亲的事,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出来的。杨祖宇,至少心里不是很忍得。毕竟杨修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不像会做坏事的孩子。 等杨老太走了后,杨祖宇拿着杨老太留给他的联络地址,在心里头犹豫了一阵,拨打了陆夫人的电话。 陆夫人正好在女儿蔓蔓的陪同下,在医院附近的商场买东西。 古沫住进了监视严密的危重病房,谁都不可以探视。陆夫人只能是听徐美琳说古沫想吃蛋糕,急匆匆找家面包店。古沫嘴挑,陆夫人站在货架前面,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古沫会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点。 “妈,不然买个蓝莓的吧?”蔓蔓见她杵立着都有十几分钟了,张口出声,微带劝意。 “蓝莓有点酸,不知道她爱不爱吃酸。如果她爱吃很甜有点利嘴的,菠萝不错。但是,如果她喜欢脆的香的,桃仁更好。”陆夫人说这话,多有点像喃喃自语。 蔓蔓道:“这样的话,我们什么都买一样,让她自己挑。” 想着这或许该解决难题了,哪知道陆夫人又叹口气:“浪费可耻。” 蔓蔓知道,自己陪母亲在这里哪怕站上一天一个月,都解决不了问题。她拿出电话,不得不求问自己哥的意见了。 君爷在自己办公室接到她电话,问:“什么事?” 蔓蔓听他口气像是很忙碌,不敢打扰,长话短说:“妈想给她买蛋糕,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蛋糕她想吃,可以吃一点。” “什么口味好?” 君爷手里翻着东西,回答不假思索:“她喜欢什么口味就给她买什么口味。” 要是她们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还会问他吗,蔓蔓在心里腹诽了句,道:“妈和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 “直接问。”废话少说的姿态,接着,是蹊跷起她怎么突然和陆夫人一样脑子短路了,“你之前不是都直接问她喜欢吃什么吗?要是问不出来,不是可以问古管家吗?” 蔓蔓愣眨了眨眼。对啊,自己即使问,也应该是问古管家,怎么就一个电话先打给他了。 “我,我打给古管家。”一边说,一边急着按掉电话,摸着心口,感觉一跳一跳的,像是被抓中了贼似的。 看着手里突然被挂掉的电话,冷峭的唇角慢慢勾起个微妙的弧度,只有在很熟悉的人眼里,能看出是带了笑意纯阳仙鉴。 姚爷在旁听着他们兄妹俩这通电话,微微夹起眼睐,同是饱含了笑意,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囡囡打电话给你,说什么了。” “她能说什么话。”故作大牌地挂上电话筒。 姚爷想忍住笑,没能忍住。 这引得在边上帮他们翻找资料的陈孝义,都不免移了目光过来看。姚爷笑出声不到两秒钟,就被君爷一个冷冽的目光横扫过来,噤了声。 蔓蔓在打了电话给古管家问清楚了古沫喜欢吃核桃蛋糕后,转过身正要与母亲说。陆夫人这边是突然是接到了通电话,打给她的人正是杨祖宇。 “忆莲,我是你大伯。” “大伯?”乍听见杨祖宇许久不见的声音,陆夫人很吃惊。 “怎么,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杨祖宇拉开声苦笑。 是许多许多年没有见了。或许自己儿子与老公不记得了杨祖宇,她却是记得的。毕竟那是自小经常来她家里串门,与她爸妈关系极好的兄弟,曾记得,那年头什么都搞配给,有钱难买东西。杨祖宇的单位环境算不错,她爸那辆上海凤凰牌单车,就是杨祖宇拿了自己的票让给她爸买的。 回想起这些,反倒是陆夫人对杨祖宇深感愧疚起来。到底,她父母去世后,他们家与杨家疏远了,可也不应该连同杨祖宇一起疏远了,好像全忘了杨祖宇当年对她爸妈的好似的。 “大伯,是我不好,我该去看你的。只是你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住到哪里去了。”陆夫人说。 杨祖宇听她这么客气的说,忙道:“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搬家都没有告诉你们去处。”说起来,当时与陆夫人一家疏远了,多少他自身也有一点因素,在于当时陆夫人的爸妈已经过世了,陆老头落难,陆司令一家连带被驱赶下乡。他在政府掌控的单位工作,为了明哲保身,不也不得疏远了陆家人。 时过境迁,陆夫人当然不会计较当年这些往事。在她看来,杨祖宇即便疏远了她,不过是被生活所逼,完全可以理解。 “大伯,你告诉我你住处吧。我抽个时间去看看你。”陆夫人兴致勃勃说到这,突然想起要疑问,“大伯你怎么会知道我电话?” “你奶奶告诉我的。”杨祖宇没有隐瞒。 陆夫人眉头紧锁,一时找不到话说。杨老太让杨祖宇打电话给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这样,我们先见个面吧。”杨祖宇听见她对面沉默,有点担心起她是不是连他这个人情都不卖了,连忙说。 陆夫人点点头:“嗯,大伯你说个地方。” 蔓蔓等母亲挂了电话,探了探头问:“妈,是欢儿打来的吗?” “不是。”陆夫人想起,得让小儿子开车来接她们,说,“我得打电话给欢儿。” “妈有什么事,我来打吧。”蔓蔓按住她手,之后自己拨了电话给弟弟陆欢。古沫这个情况,家里这个情况,陆欢暂时都不敢回学校上课,在家里随时待命。 姚夫人现在都到他们家里帮着他们带小孩,看见陆欢接到电话套上鞋子就要出去,问:“你妈你姐有说中午回来吃饭吗?” 陆欢摇头:“不知道。”接着是看到摇篮床里两个小娃直勾勾的小眼珠朝他望过来,难免心里一点的于心不忍:“我想,她们应该很快回来的。” 姚夫人见他飞快地跑了出门,低下头,看到两个小娃两张皱巴巴的小脸,微皱眉,心想这样晾着两个孩子总不是一回事恶犬天下最新章节。可是,别说陆夫人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蔓蔓如今,光是两头都忙不过来。孩子的爸呢?蒋大少,这两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陆欢开车来到面包店,接走了母亲和姐姐,在路上问说是要去见谁。陆夫人说起:“你哥可能见过,你和你姐都没有见过。” “大伯?”陆欢对这个突然横空出世的大伯,没有一点感觉。再说了,当知道自己与杨家压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后,他对杨家任何人,形同完全的陌生人。 陆夫人对儿女的这种反应不满意,谆谆教育子女们:“我爸妈,你们的姥姥姥爷,是多好的人,这点你们爸爸都知道。这个大伯,是对你们姥姥姥爷很好的一个兄弟。” 握着方向盘的陆欢,听到这话,转过头,望了下姐姐蔓蔓,眼神里分明写着:这事告诉哥了吗? 蔓蔓是没来得及和自己哥说。因为陆夫人之前都始终不提要去见谁。 这车,眼见都开到了要与杨祖宇见面的公园。两姐弟,骤然感到压力。陆夫人像是不想把这事先告诉自己的大儿子,连带的,蔓蔓想和陆欢想高密,都一时难以找到机会。 在公园外面的一家小卖部,他们三人见到了杨祖宇。 杨祖宇偏瘦且有点矮,皮肤黝黑,长相不怎样,但是,一张笑脸,让人能感到一种亲近。 陆夫人在见到杨祖宇时,加快了脚步。蔓蔓在后面悄悄加把力,才能赶上母亲的步伐。陆欢甚是吃惊地看着母亲这番一反常态。 由于杨家被杨老太操控下那种种不欢快,并不能抹灭陆夫人当年在父母疼爱下成长的美好记忆。如今,杨家里,父母已去,唯剩杨祖宇,能带给她重温当初的温暖。久别重逢,许久以前的温馨重现心头,怎能让她不回味不感激。 夫家再怎么亲,老公子女再怎么好,都不能替代自己的儿时与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父母。陆夫人其实是很渴望亲情的。 “大伯。”站在了杨祖宇面前,陆夫人刹那的激动,让嗓音都变得一丝嘶哑了起来。 杨祖宇因她这句完全没有生疏的称呼,突然心头一样涌起了些激情,细细打量她,沙哑道:“忆莲,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陆夫人害羞地拿手拂了拂头发:“是,变丑了,变老了。” “哪有,我看你是年轻的很,感觉你比刚嫁过去那会儿,还要漂亮。”杨祖宇激动地道。 想当年,她嫁过去是什么年代,后来跟老公下乡受苦,当然漂亮不起来。如今,生活越过越好,不是说返老还童,变回十八岁的小姑娘般的漂亮,但是,绝对是气色变好了,健康了,衣服打扮上去了,变得富有成熟女人的美丽风韵。 “喝点水吧。”杨祖宇招呼他们几个走进小卖部里的附设茶厅,点了壶大麦茶。 陆欢和蔓蔓坐在一边,看着面对面坐着的杨祖宇与陆夫人相谈甚欢。许久没有见面的两人,互相回忆起当年那些事儿,倍感亲近。陆欢撇撇眉,不是很喜欢这种被母亲晾在了一旁的气氛,感觉这一刻的陆夫人像是变了个人,离他们有点远。 蔓蔓却是能多少理解母亲的这种心情。她不时地拎起茶壶,给母亲和杨祖宇空了的被子里倒茶。 杨祖宇看她不像陆欢那般戒备,对她滋生起了好感,笑问陆夫人:“这是你女儿吧?我后来都不知道你是生了多少个孩子,只记得你那个大的。” “你说的是陆君,陆君他没来早安殿下。”陆夫人温和地介绍自己三个子女,“这是我二女儿囡囡,那是我第二个儿子叫欢儿。” 杨祖宇看看蔓蔓,再看看陆欢,看见陆欢秉承陆司令那双英气的浓眉大眼,愣是眨了下眼睛,拿起杯子默默地喝一口,说:“你儿子长得都像你老公。” 陆夫人听他这么说,好像还记得自己的老公,高兴地问:“你记得我老公?” “记得。怎么不记得。”杨祖宇模糊不清地笑笑,“最记得,当时他要追你爬上墙头偷偷看你洗澡,被你爸拿扫条打。” 陆欢和蔓蔓,全然不知当年自己的爸会做出这样的丑事,两张脸对脸,都是做子女的一脸不敢置信。 陆夫人为老公感到尴尬:“他那时候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在洗澡?还是不知道你爸早已守株待兔拿着扫把在下面等他?” 陆夫人的脸要藏到桌子底下去了。 杨祖宇乐呵呵地笑着:“不过,你爸再打,都没有用。谁让你一颗心早已被那小子给勾跑了。” 陆欢枕起了脸颊子,狡黠地勾下眉,对无意中得到自己父亲的软肋深感兴趣。 蔓蔓手心慢慢地抚摩着茶杯,同样心里打着小算盘,如果把这个消息卖给谁价钱会比较高。 杨祖宇接着稍微敛起了脸上的笑纹,放低了声量道:“听说,现在你儿子,是比你老公更厉害的人了。” “你说陆君?”陆夫人从电话里已得知他是受杨老太委托,想也知道八成和自己儿子脱不了关系。现在,一切大小事的决断权,都握在君爷的手里了。 “嗯。我那时候看他,他应该不到几岁大。”杨祖宇努力地回想君爷小时候的样子,然而,每次他回想起来,无不感慨,“他只亲你老公家里的人,和我们却不怎么亲。” 陆夫人亦觉得这是个遗憾。想当初,她爸妈在世时,没有不疼她的这个大儿子。毕竟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外孙子,定是疼在心窝口上的。但是,君爷自小那性子,像足了陆家人骨子里的东西,那就是死认陆家一个标志。并且,最可怕的是,现在遇回古沫后,她亦觉得自己两儿子,还继承了古沫另一种东西。 说起来,只有自己女儿,多少像点自己和自己的养父母。 杨祖宇同是这么觉得。只有蔓蔓,看起来比较像陆夫人,不止外貌像,这性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也很像。 “大伯,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陆夫人抬起脸,认真地问。 杨祖宇道出这话有些难以启齿的,但不得不说:“你知道,我儿子膝下过继了个孩子,他现在,被陆家扣住了。听说是做错了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做错了什么事,但是,这孩子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始终不大忍心见他这样没了。” 陆夫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想起了那个时候杨修拿着刀子威胁她触目惊心的一幕,一时刻,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 陆欢狠皱起眉:就知道杨家人带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蔓蔓思疑不定的,实际上,她搁在包里的手机这时已经震动几遍了。 打给她的是姚夫人,本是想问她究竟能不能抽出空回家吃饭看看两个小娃都好。打了两遍蔓蔓都没有接。姚夫人就此以为她是陪陆夫人进去医院里看古沫了,所以不能接电话。于是姚夫人接下来打给了自己儿子询问情况。 “囡囡?囡囡和干妈没有上来武破九霄全文阅读。”姚爷一口咬定,“她们不是去买蛋糕了吗?” “是吗?她们是打电话让欢儿开车送她们去买蛋糕吗?究竟会去哪里买蛋糕,连电话都不接。”姚夫人越说自己越觉这事儿古怪。 “妈,这事我来问问。”姚爷安抚下母亲后,立马转拨了蔓蔓的电话。 蔓蔓包里的手机再震。震到坐在她身旁的弟弟不满地朝她撇眉瞪眼的,或许想着该是君爷打电话过来,他们即可以名正言顺地泄密了。蔓蔓无可奈何地走到了一边接电话。岂知不是自己的哥打过来的。 “姚大哥?” “囡囡,你陪你妈到哪里买蛋糕了?”姚爷单刀直入,让人想临时造个谎言都难。 “我,我没有陪我妈去买蛋糕。”蔓蔓衡量之下,这会儿撒谎不仅蹩脚,反倒会惹得姚爷十分生气。 “那你们去哪里了?” “在公园。” “去公园做什么?”姚爷不可思议的语气从电话线另一边顿然传过来,同时很快是联想到,声音骤变,十足的厉色与君爷的冷有的一拼,“是不是有人找你们了?” 蔓蔓一时真不知道怎么答下去了,只好说:“姚大哥,等我和我妈回去再说,好吗?” 姚爷听她这话,就知道真有人找上她们了,一口凉气从肺底抽出来:“囡囡!” “你告诉我哥没有关系。”蔓蔓改变了思路,“而且欢儿陪着我和我妈坐在这,出事是不可能的。” “地址!” 紧随姚爷这两个毫不放过的字,蔓蔓哑口。据她知道的姚爷,向来脾气比她哥温和多了,一般她那么说后,他理应会暂且放过她们才对。可是,现在的事实是,姚爷突然变得她都认不出来了。 “不说是吗?我们会找过去的。”姚爷道完这话直接挂了电话。 蔓蔓对着忙音的电话,有点茫然。回过头,看到和杨祖宇一直在谈的母亲,不知道怎么说。 “这事,我需要和陆君商量。”陆夫人,没有一口气答应杨祖宇的要求。不是说她自己仇怨杨修的问题,是她必须也习惯了先尊重儿子的想法。 “行。”杨祖宇虽没有从她口中立马得到答应有些遗憾,但也觉得能就此与她拉近关系不枉此行了,“不管修儿做错了什么事你不能原谅他,你都是我侄女。” “大伯——”陆夫人是被他这话哽到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上,杨祖宇是一点错都没有。 杨祖宇看时间差不多,问他们在不在这里吃饭。陆欢翘着眉头正要婉拒他。茶厅的玻璃门,猛地哐啷一响。迎头朝他们几个走过来的,带头的居然是陆司令。 “贺砚?”陆夫人讶异地向着老公站了起身。 杨祖宇心中有些作虚,抽了条纸巾擦擦手心的汗。 “这不要吃午饭了,刚好今天工作没有那么忙,想找你和孩子一块吃。”陆司令笑着安抚老婆,那锐利的眼角时不时朝其余几个人身上扫一下。 陆欢接到了父亲不满的神色后,缩起了脖子。 蔓蔓低头不语。 杨祖宇刚想从另一个方向走,陆司令的声音追到:“大伯,一块吃吧。” 【232】气得中风 杨祖宇想拒绝,陆司令的目光有意指到了茶厅外面。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户,杨祖宇看到了一辆吉普车,其中一面车窗降下半截,露出了杨修半张侧脸。隔了段距离看,杨祖宇仍能发现杨修的头发长的长了,使得头发下的那张脸好像瘦了一整圈。一个人如果瘦了想必过的不好,杨祖宇没有能看清杨修是什么表情,只凭这个感觉,都觉得不能置之不理。 “怎样?你不是想和他见面吗?”陆司令挑挑眉。 怕杨祖宇感到为难,陆夫人扯住老公的袖口,对杨祖宇说:“大伯,你是许久没有见我老公了,一块吃个饭,你看怎样?” 陆夫人的口气不比陆司令,杨祖宇信得过,答应了下来:“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一行人随之走向门外,蔓蔓四处环顾,不见自己哥和姚爷的影子。陆欢也觉蹊跷,莫非两个大哥都躲幕后去了。 “陆君不来吗?”杨祖宇陪着陆司令走在陆司令后面,问道。虽然他知道君爷不好应付,可既然都来了,很想陆夫人的几个孩子全都见见。 “他忙。”陆司令简单一句本想带过,之后似乎是有考量地想了片刻后,道,“一位亲戚住在医院里,他得帮手看着。” 杨祖宇想着莫非是陆家的亲戚,不然君爷怎么会这般尽心。 陆司令再加上句:“说起来,那人可以算是与你有点关系。” 陆家的亲戚与他有关系。杨祖宇怎么想,都只能是杨家。他为此深感好奇,张口就问:“是哪位,不知道我认识不认识?”如果真是杨家里自己认识的,与自己有点感情的,人家这都病了,他杨祖宇可以去看的话当然要去探病。 转头往他脸上富有深意地瞅了瞅,陆司令眯眯眼:“她姓古。” 乍听古这个姓,陆夫人想都没想到,竟能在杨祖宇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惊诧。要知道,她在杨家里生长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古沫的存在。可知杨老太这一手遮天的本事,能把原配抹杀得干干净净。 “是啊。”杨祖宇好像没有回过神来,沉浸在情绪里不能自拔,喃喃自语,“我们都以为她远走高飞了,没想到这会儿会回来。” 我们,两个字,让陆夫人圆睁了眼,微张的嘴唇过了许久才能用劲地闭上。这个我们,指的是谁,杨老太,或是她父母。按理说,如果真是古沫直接把她交给了她父母,她父母必是认识古沫的,杨祖宇与她父母感情那么好,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如此说来,杨祖宇知道的事情必定不少。可全都瞒着她。 虽然古管家曾经就此与她解释过很多,但是,被人欺瞒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而且是欺瞒自己的是一批自己爱戴的长辈,那种感受更加难以形容。 陆司令一时有些却步的脚,稍稍紧握的拳头,无不在表示一种遗憾。这些事,他或许早该瞧出来,但是一直都没有。古沫失踪不说,就他自己的爸,就错失的杨祖宇,就以前还在世的岳父岳母,有这么多的线索,他竟是一点都没能替老婆瞧出来。如果不是女儿回来,如果不是杨家频频露出了马脚,如果不是古沫现在病入膏肓走投无路,他老婆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情。想到这,陆司令是用很急的像是要把杨祖宇拽上车的念头,往杨祖宇又望了两眼。 杨祖宇被人拉着上车时,回过神了。他们这会儿坐上的,正是杨修坐的吉普车。里面三排座位,除了杨修和看守杨修的士兵,其余全被他们坐满了。 陆司令亲自把杨祖宇拽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一路握住杨祖宇一只手,像是亲近似地拉起家常话:“大伯,我只知道杨修过继到你儿子膝下,没想,这事儿竟然是你来说,你儿子呢?” 仅隔着排座位,杨修想听不见都不行。杨祖宇因为被迫正朝前面,看不见杨修是什么表情,被陆司令突然拷问了这样一句,不得不斟酌了下口气再说;“他在美国忙着,有个女儿生病了,抽不出时间。再说他不知道修儿发生了意外。他奶奶并没有告诉他。” 杨祖宇这话刚完,后排传出一丝几乎不能让人察觉的冷笑。 杨修在美国被杨老太困住的时候,抚养自己的大伯大婶有为他做过些什么吗。没有。他早就不指望了。毕竟不是亲生的子女。 杨祖宇像是听见了他这声冷笑,有点尴尬,继续说:“不管如何,修儿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修儿是大伯你看着长大的?”陆司令摆出第一次听说他这种说法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常有些孩子父母忙,把孩子交给了老人养和老人感情反而深。”杨祖宇说,眸光争辩似的熠熠,不似有半点谎言流露的迹象,“况且,当时修儿过继到我这边时,他自己亲生父母刚过世不久,与他自小好到大的兄弟又不幸遭遇了意外。” 杨祖宇这会儿说的,都是杨修不为人知的过去了。蔓蔓和母亲坐在前面一排,竖耳倾听,能听见其中陆司令不断敲手指的声音,或许这些事陆家让人去调查了都没能查出来。如今能从杨祖宇口里突然听说,实在是件稀罕事。因为没有人想到,默默无闻的杨祖宇与杨家这么多事都有牵扯。 “意外?” “是,住的地方起火,被烧死了。到现在都查不出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修儿当时在现场看到了全过程。我一想这孩子当时那种感觉都深感难受。毕竟,我自己也有很好的兄弟。看着宛如手足一般的人突然意外,自己帮不上半点忙,感觉活像烧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杨祖宇声音沙哑地说,“说起来,那也是个好孩子。我四侄子的儿子。四侄子和四侄子媳妇,在得知儿子被活活烧死后,都崩溃了。” 耳听下面似有更深的一层内幕,陆司令等众人静静地听下去。 杨祖宇歇了口气,再继续说:“我经常对修儿说要原谅他四叔和四婶,毕竟他们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失常了,才会把责任怪到完全不知情的他头上来。” 陆司令嘴角拉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怎么听起来,感觉他们这种责怪,至少不是无中生有。比如,当时火烧的时候,为什么杨修会在现场。” 坐在后排的杨修,赫然用锋利的目光扫向陆司令,他的牙齿暗暗地咬在下唇里,是把有点青白的唇都咬出了火焰一般的火红。 杨祖宇抬头望了眼陆司令,道:“再怎么说,这事肯定是和修儿没有任何关系的。你想他那时多大的孩子,能懂得纵火吗?而且,他和他兄弟的感情那么深。” “我不是说他是罪犯,但是,会不会是小孩玩耍时出的意外呢?不然,我真想不到为什么两个大人会无缘无故全把矛头指到个小孩子身上。”陆司令揪住话题不放,一问再三,穷追不舍,让谁都可以恼怒。 若不是考虑到杨修的感受,杨祖宇都不想和陆司令说一句了。 在这刻功夫上,蔓蔓不得暗自佩服父亲的心理战术,一步步逼得人家走投无路。她爸终究是个老领导,看人入木三分。 杨祖宇说了:“可能是,他自己感觉要出事吧。偶尔感情很好的兄弟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至于我四侄子他们夫妇这种无理取闹,也只是没处发泄。” 后排的杨修突然插入了句话:“大伯,你不需再责怪四叔了。我都从没有怨过四叔和四婶。” “修儿。”杨祖宇讶异,头猛地往回转。 杨修与他的目光对上,那一点纵使在眸子里流动的光,都被掩盖的很好。森然的眸子,说是像杨老太,是像,又不似像。 杨祖宇看到他这双眼睛,好像是看到了第一天他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同样的一双眼睛,一双眼神,其实多少年来都没有怎么变过。他感觉得到,这双眼睛,绝对与自己的养母杨老太是决然不同的意志。 “你们打算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把他放了。”杨祖宇正面问陆司令。 “有句俗话叫做,子不教父之过。他父母早逝,他做出来的错事,要追究,抚育他的人定有错误。”陆司令说到这扬了扬眉,“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什么事?”这事他在杨老太陆夫人口里都问不出来,杨祖宇心里存着这个疑惑许久,始终觉得是个疙瘩。 “他绑架了我老婆,拿着刀子架在了他大姑的脖子上。再进一步,他是要威胁到我那时正怀孕的女儿,是要取他自家姐妹和姐妹孩子的性命。”陆司令有条不紊地说出当初发生的事件。 杨祖宇大概是想都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事,以至于一时的惊诧,全是朝向了坐在前面的陆夫人和蔓蔓。常理讲,都这么大的事了,陆夫人她们心里对杨修没有成见是不可能的。但是,刚才在茶桌上,不见陆夫人有半点仇怨的表露。 “忆莲,这事你刚怎么不说?” 如果陆夫人直接坦白了,他可能就没有那般鲁莽地向陆夫人提出请求。 杨祖宇的口气有点埋怨,这使得陆夫人不得回应。 “大伯。那是我觉得他不会真正伤害我。”陆夫人说,“他拿我女儿的性命当要挟来挟持我,是知道我女儿的命对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能拿我自己的命去换。若真是个杀人如麻的,怎能懂得这些,会直接把我杀了,选择拿我怀孕的女儿当人质更有利。可他没有这么做,无非是证明了他自己很懂得这种感情,他自己也深埋着这样的感情。”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如一石投进平静的湖面,至少,在杨修的心里面荡起的波澜无数。 蔓蔓抬头望了下自己的妈,陆欢坐在副驾座,回头也望了望。陆夫人朝一双儿女笑笑:“我女儿和我公公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不,才没有把他马上移交给公安机关。” 车内沉默了片刻,接着杨祖宇拍了拍膝盖头,道:“这事,修儿是做错了,你们想把他移交给公安机关,是对的。” “大伯,你好像没有听明白我们的话。这移交法办是一回事。”陆司令再次强调道,“总得把这个根源揪出来。不然,我老婆和女儿,天天受到威胁也不是一回事。” 杨祖宇愣了下后,立马意识到,便是皱紧眉头低下脸:“如果你是说她的话。” 对杨老太连声妈都没有称呼,可见杨祖宇对杨老太的感情实在不怎样。 “你也知道都是她唆使出来的。”陆司令意味悠长地等着杨祖宇进一步自招。 杨祖宇叹了口长气:“论起来,非要说作孽,不止是她,还有她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老公。” 杨修望着他,眯了好长时间的眼睛,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的一半,使得他可以眯得更长时间一些。 蔓蔓偶尔往回探望下头,在想,究竟她哥有没有跟来。 君爷没有跟过来,是因为没有必要。姚爷接到消息的同时,陆司令知道自己老婆出事,当仁不让要亲自出马拯救老婆。对于父亲想在自己母亲面前扮演白马王子的行为,君爷没有理由阻挠。干脆留在了办公室里,只负责搜集信息。 消息陆续地传过来。整件事来龙去脉在他们面前逐渐清晰。君爷闻之是笑了起来。 姚爷听见他忽然爆出的笑,不同以往的冷笑,颇都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敬畏,问:“你看起来很高兴。” “怎么会不高兴。”浓眉上挑,眸中是洞察一切的锐利刀锋,“你想想,这样一来,比直接把他送给公安局要好多了。不白费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守株待兔。” “这——”姚爷琢磨着。 眉宇一挑一挑,同样在琢磨:“虽然爷爷当初和我说的时候,我心里对这事把握还不是很大。不过,现在看来,爷爷看人的目光确实是需要我们学习的。” “怎么说法?”姚爷问陆老头是什么说法。 “我爷爷说,他这人心里其实始终恨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个老太婆。”君爷想到这里,愈发飞扬眉宇,敲打桌面的指头难忍心中情绪的起伏,“现在,转机都握在我们手里了。那个老太婆,如果知道是自己把最后的机会自动送到我们这里来,不得活活气死。” 姚爷眨巴眼。 其实杨老太去找杨祖宇的想法是可以寻觅的。不说她想着靠杨祖宇与陆夫人之间的感情求助破解的口子,不如说是,她听说了陆家开出要她亲自来接杨修的条件心存畏惧,怕是有诈,始终不敢亲自出面,才找上了杨祖宇这个替死鬼。结果,这杨祖宇不仅当不成她的替死鬼,反而给了陆家绝妙反击的机会, 到底,这事能遂陆家的意愿进行,更让人不得佩服的是一开始做出这个决定的人。诚然,君爷说的陆老头值得钦佩,余外,当时与陆老头商议的蔓蔓,目光的远见可见一斑。如果说陆老头是姜是老的辣,蔓蔓,简直不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解释才好。 他这个妹妹是很奇怪。浓眉细微地动着,像是在想象她的想法,想捉摸住她的心里。 明着看,她总是爱和他唱反调,暗地里呢。 姚爷见他说着说着,一张冷脸出现了一丝神游的破绽,就知道他是在想谁了,为此摇头叹笑:“囡囡又不是件东西,不是你想拿到手里就行。” “你是不知道受她影响有多少人了。”浓眉上扬,口气里微带不悦。 姚爷嘴角扬起的弧度平了下来。想到刚在之前她和他打的那通电话。她变机灵了,在他们面前越变越聪明了,既然敢在他面前耍迂回政策了,想抓他心底的弱处。所以,当时一瞬间,他是恼火了,被点燃了火。他情愿她按照以前一样和他顶嘴,而不是若狐狸一般在他们面前狡猾起来。 见他不出声,陆君把头转出了窗外,望着外头开始浓浓郁郁的青叶,说:“宠着她不是惯着她,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姚爷不知道这种心理战要打多久。他们只希望,她永远像个小妹妹,无忧无虑的小妹妹,像她小时候那样,会黏着他们这做哥哥的,让他们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吉普车开到就近的饭馆,陆司令安排了一间包间,杨修和杨祖宇有了独处的时间。 爷孙俩面对面坐着,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其他人在。杨修不知道有没有摄像镜头在监视,但是,这已经无所谓了,对他来说。 “爷爷。” 听到称呼,杨祖宇立马答应:“哎。” “爷爷,对不起。”杨修说,声音有丝低微。 杨祖宇仰起头看着他,目里含着明亮的光泽:“爷孙俩之间,没有对不起和谢谢这样的词。如果你非要说对不起,我还得谢谢你。” 疑问,在杨修抬起的眼中流露。 “你,和我儿子不一样。他一早就变了。虽说他是我亲生的,正因为他是我亲生的,所以骨子里的那种懦弱和我一样。明明白白看着家里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只是感到手中的无能为力,从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直到那天我看见了你,我突然感觉看到了一种希望。”杨祖宇边说边是苦笑地摸摸自己斑白的头发,“你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快做古的人了,还说看到希望是不是很怪。” “不。”杨修很肯定地说,“你年纪比她轻,有的是机会。” 听见他这话的杨祖宇,却是露出一副愁容:“修儿,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她的命能活这么长,真以为她是自己得天独厚吗?” 杨修眉眼一皱。 “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杨祖宇再三强调,“她做事总是想着后路,不是鲁莽能让人抓到纰漏的人。你想,你堂哥被烧死的时候,你四叔四婶为什么情愿把怒气发到你身上而不是直接发到她身上,就明白了。” “真的是她干的吗?”杨修用考验的目光审视着杨祖宇。 杨祖宇却说:“是她干的又能怎样?” 杨修被他这话心头一震。是,是她干的又能怎样。没有人能将她绳之于法。她干的坏事太多,她干的坏事灭绝人性。但是,没有人能拿她怎样。她纵使唆使了人去做,也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所以,杨祖宇后面的半句话,变成了至关重要的关键之处。她的命脉,不在其他人,就在于他。 “后来我听说她曾经把你弄进了美国的监狱。我想,或许她真不是想把你弄死,但是,她既然在关键时刻能显出把你变成颗不要的棋子的决心,定是又有了后路。”杨祖宇摸着以自己的了解推测出的杨老太的心态。 “她有其他子孙?”杨修追问。 “我想她没有。”杨祖宇道,“老天其实不是在帮她,是在灭她的。她的儿子孙子不是早夭,就想你爷爷一样,英年早逝。何况,她老公死的又早,没能再给她留下后路。” “那——”杨修想了又想,有些不确定。 “我是想,我那儿媳妇不是总是流产和孩子早夭吗?后来去到美国搞什么生殖技术。”杨祖宇揣摩杨老太去美国的真正目的。 杨修由是记起了自己在监狱里,似乎有一次,好像睡的很异常,不像是自己睡着了的感觉。这个认知令他骇然。既然把杨老太的心思都摸清楚了,他怎会相信杨老太仍会存着怜惜他的念头。 “我想,当我听到那个姓古的女人出现时,可能你从陆家里已经听到些风声了。”杨祖宇放低了声量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怎么说?”杨修听到的风声比较模糊,只知道杨老太似乎和这个姓古的争财产,需要确定。 “你别看杨家的财产表面做的这么大,有公司有企业的,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杨祖宇说,“当时你太爷爷在的时候,我有幸跟过他去看过杨家的宝库,里面的古董不仅多,而且件件价值连城。这个才是大钱。这些,都紧紧握在了杨老太的手心里。如果她不要,八成要留给她在美国的妹妹。但是,能不能做到这点,现在看起来不大容易了。不然,她不会急着来找我来拜托我了。” 杨修拨起了额头前长长的刘海,眼睛眯着:“你意思是要我和陆家合作。” “这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她毕竟是与你有血脉相连。”杨祖宇自然不会逼他。他和他不同,他自己不是杨老太的亲生儿子,与杨老太说不上任何底线的划分。 “可她只把血脉当成了她的工具。”杨修心里很明白很清楚,自己唯一的生路在哪里。然而,在此之前,他想再会会那个叫古沫的女人。因为,他总不能这样被人牵着鼻子走,总得有心里可以接受的等价交换在。 杨修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允许。或许可以说,这正是陆家和古沫求之不得的。杨修和杨祖宇来到病房之前,有听说古沫病危,但是,想着或许只是陆家故意放出的风声,事情可能远没有那么糟糕。直到被要求全身武装,才能进入监护病房时,他们方是感觉到了陆家没有撒谎。 坐在病床上的古沫气色看起来还好,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瘦的厉害。瘦,令她一双美目益发精神,锐利的目光让人无处可遁。 “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见了。”古沫看到他们进来时,能一眼认出杨祖宇的身份,说明其记忆里没有一点消退的痕迹。 杨祖宇没想真是她,片刻之间怔怔的,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或许在他记忆里面,停留的画面,不知该是第一次在杨家里面看见她还是杨家女主人的时候,或是到了后来她离开杨家后,未想会重新杀回来,静悄悄地出现,要把自己女儿交给他兄弟养的时候。 古沫在他印象里,和杨老太一样,都是深不可测的女人,都是让他感到可畏的女人。所以,当初他兄弟答应把古沫的孩子接过来自己养的时候,他都不明白兄弟和兄弟媳妇是怎么想的。陆夫人果然不负古沫的愿望,是第一个迈出杨家大门,并且嫁到了能与杨老太抗衡的家庭里。如果这都是古沫计划里发生的事情,杨祖宇可以认为古沫是神了。 “坐吧。”古沫要他们都坐下。 此番对话,涉及过去将来,必定不会是短时间的聊天。 “我女儿应该在外面听着。”古沫在杨祖宇坐下来时,第一句这么说。 杨祖宇一惊,正想该怎么办。古沫继续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心中早是知道这个结果,早做好了准备。” “她——接受你吗?”杨祖宇以为她们母女相认了,问。 “她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子孙,她不管什么想法都好,我相信不会是冲动的,她现在做出来的事情绝对不会是有憾的。” 耳听古沫说的这般冷静卓越,不说在里面的杨祖宇听着不知做如何表情,陆夫人在外头听,是悄悄地揪起了衣摆。蔓蔓将条帕子递到母亲手里。 陆夫人是想,她或许该恨这样的妈妈太过绝情,反正,她心里的父母从来不是古沫。但是,她心里隐约又明白,古沫的这种绝情绝不是真的绝情,只是过于理智罢了。古沫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无不是留给了她后传到了她的子孙后代里。 杨祖宇最终找回了声音:“其实,这样也好。不然,我兄弟和弟媳,在九泉之下,不能闭目。毕竟那时候你可是答应过他们,绝对不会回来找回这孩子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不是我女儿,而是他们。他们生病的时候,我刚好在国外同样出了些事情。当时,如果我能赶回来,给他们点救助,或许,他们不会就这样撒手走了。”古沫说。 “请你不要这么想。”杨祖宇道,“他们其实挺感激你的,他们没有孩子,但是,你给了他们孩子,并且,成功躲过了那个老太婆的毒手,让他们享受了天伦之乐。” 古沫听到这一笑:“这般客气做什么。我做的错事我心里清楚,你不需要安慰我。” 杨修在旁边震惊地听着。应说古沫的话,直接震到了他心底里去了。一个做错事的人,一个明知永远不能求得原谅的人,他和古沫在这个基础上是一样的。可是古沫怎么做了呢。古沫的做法,让他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崇高的境界。 “这是我孙子,不是我亲孙子,而且还是那个人的亲曾孙子。”杨祖宇为古沫介绍起了杨修,一开始,就把杨修复杂的身份表明了。 古沫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杨修:“我知道他。” 杨修与她的目光对上,两双无波无澜的眼睛,理应是敌对,却是奇妙地接洽上。 “背着十字架在人生的路上走辛苦吗?” “辛苦,但是,你从中能体会到的是绝不是辛苦,而是快乐。” 古沫的话,不仅在室内飘荡,在室外,在办公室里,听到这句话的君爷,深邃的黑眸中猛然一波惊涛巨浪,接而无声覆灭。姚爷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巨大起伏,想都知道,他口里再怎么说不会原谅这个亲姥姥,然而,不得承认骨子里有些东西,他与古沫是很像很像的。 不到一天工夫,杨老太得知杨祖宇私下找陆夫人被人逮住了,一口骂着没有用的东西。不止如此,事情出乎她意外的发展了。杨修不和杨祖宇回来见她了,而是被陆家人带着去见了古沫。 一个不妙的直觉冲上脑顶,杨老太手脚顿觉一片冰凉。王海着急给她按摩四肢,发现,她四肢好像没有了感觉。 杨老太自己都没有觉得,只是一个劲地问王海:有探到古沫和他说了些什么吗? 王海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可能和杨修在一起的杨祖宇可能知道。杨老太立马把杨祖宇叫了过来。 杨祖宇过来后,走到她面前说:“修儿被放出来了,陆家答应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了。” “这么好的事陆家能轻易答应?!”杨老太听了不仅没有高兴,反倒瞪大了眼球很是骇然。 杨祖宇想着在此之前古沫要他老实告诉杨老太的话,说:“修儿签署了一份声明。” “什么声明?” “他自愿放弃杨家所有财产,并且,他离开杨家,再也不姓杨。他的孩子同样不会再是杨家的孩子。而谁背着他做违法的事情他都会一概法律追究。” 杨老太这总算是听明白了,古沫这是要断她后路,全部的后路,八成知道她在美国对自己子孙干出的事情了。 “呵,呵。”杨老太干笑两声,“她想断我子孙都没有用。她自己都没有孩子,还要比我先死。” “她有孩子。”杨祖宇道。 “什么?!” “忆莲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杨老太脸上猛地涨起猪肝一般的血红。原来,原来这就是古沫与陆家牵扯不清的原因。她最怕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太太!”王海惊叫。 杨老太怒到极点,先想拿杨祖宇发怒时,却是发现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她诧异地尖叫:“我的手,我的脚!” 杨老太急性中风被送进医院里时,陆夫人在夜里静悄悄地进到了古沫的病房,望着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的古沫,许久许久之后,口里吐出一声:“妈。” 【233】恨不得掐死 蔓蔓回到家,从姚夫人手里接过孩子。姚夫人问:“你妈呢?” “没有回来。”蔓蔓简单地说。 姚夫人想她这意思,可能是陆夫人今晚要陪古沫在医院里度过了,说:“你妈不回来,你爸肯定不回来。你哥是不是今天都陪在医院了。” 不止她哥,她弟弟都陪。要不是她家里有两个小娃要喝奶要睡觉的,她也得在医院里陪着古沫今晚最后一晚。明天,古沫要进手术室了。 姚夫人想着她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不行,念了句“真是的”,问:“你老公呢?” “阿衍说他等会儿就从单位里回来。”蔓蔓道。 好在蒋大少这人不错。姚夫人在心里想,陪她在这里等蒋大少回来。蔓蔓正筹备着给两个孩子喂奶。姚夫人帮手去帮她消毒奶瓶等工作。蔓蔓先把比较乖的儿子抱起来,问:“西西今天怎样了?” “中午赵大夫过来过,给孩子做了检查,说是没有问题。”姚夫人上下晃动奶瓶里的热水,说起赵文生尽是夸奖的词汇,“赵大夫这人心细,能嫁到这样的男人,你老公的二姐实在太有福气了。” 蔓蔓为此是想到赵文生另一句口头词:谁嫁了姚爷,那才叫做真正的有福气。这是几乎他们一圈子的人都认同的观点。就不知道姚夫人作为姚爷的妈知道不自豪不。 “我看子业今晚定是在单位里陪你哥不回来了。”姚夫人望望钟,这会儿功夫儿子都没有回来可想而知。 舍去姚家陆家那层关系,姚爷和她哥真是,比白露姐与她哥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出许多。蔓蔓偶尔坏坏地想,如果姚爷生来是个女的,可能早就配给她哥了。不过这话她说什么都只能藏在心里。 姚夫人拿着热好的奶瓶走过来,与她一起看着两个小娃。两个孩子本来都很有脾气的,如今大人们都忙着没能睬他们,他们自己也都知道闹脾气没有用,反而乖了不少。连以前和妈妈赌气的小南南,现在都露出如隔三秋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回来的妈妈,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真验证了那句血浓于水。 看着眼前这一幕,姚夫人本来怨着陆夫人心太软的心里,似乎有了转变,叹道:“你妈,终究是要原谅她的。” 这是一早谁都能想到的结果,以自己妈那种性格。蔓蔓接过奶瓶,摇了摇,试了下温度没有问题后,把奶嘴塞进小西西的小嘴。小西西用力吸了吸后,小眼珠四处转,像是不止在找妈妈了,可能在找其他平常经常给他喂奶的人。 “这孩子。”姚夫人见着小西西这模样就笑,“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 蔓蔓摸摸儿子的小脸蛋,是想,两孩子这么聪明,不也尽是好事。如果两娃知道古沫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姚夫人似是与她同样想到,坐到她身旁说:“这几天两孩子,总是望着墙。我都以为他们现在是认得地方了。”两孩子是在寻找古沫照顾他们的地方。 “真奇。”姚夫人接着说,“他们和她才相处不到几天。我今天问赵大夫说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不是亲妈不是亲姥姥,是隔了两代都这么亲,有这样的事吗。” “赵大哥可能也不知道理由。”蔓蔓道。 “是不知道。非要追究,只能说是有缘分。”姚夫人对这个答案其实不大满意。 蔓蔓抬头望了下她,说:“干妈,你不喜欢我姥姥?” “怎么会喜欢呢?”姚夫人说话爽快,直抒己见,“你是没有见过你那个过世的姥姥。这个姓古,比起你那过世的姥姥,差远了。”这样一说,姚夫人当年与陆夫人的养母,算是很熟识的人了。 “你那位姥姥,是真的像你妈。性子温温顺顺的,待人都没有脾气,对人是好的没话说。你和欢儿都没有幸见到。但是你哥见到过的。”姚夫人说到两个鲜明对比的姥姥撇着眉,“哪像这个姓古的,一脸那副看见谁都欠了三百万的脸。” 蔓蔓听着后面那句姚夫人对古沫的形容,囧囧有神。然后低下头,道:“可我哥对那个姥姥,都没有提起过。” 姚夫人纠正她这话:“你让你哥怎么提起?你姥姥姥爷去世那会儿,正好是陆家落魄的时候。你妈想回去服侍你姥姥姥爷最后那段日子,都没能放行。你哥当时年纪虽小,这些事却肯定是很记得的。你看他都能把你当年的事情记得那么清。这些痛,他都埋在心里面的。” 蔓蔓露出一抹诧异,是想到陆夫人与杨祖宇说的话里,似乎陆夫人都以为君爷与姥姥姥爷不亲,姚夫人怎么知道君爷的想法。 “那还用说,你哥有什么话,也只能是说给你姚大哥听。”姚夫人说到这,忽然听见楼梯道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嘴里说的话刹然而止。 蔓蔓见她起身去开门,果然见着姚爷到了门口。 “我刚和囡囡说,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姚夫人见着儿子,立马先帮儿子拍打拍打身上衣服的灰尘。 “这么说我是让妈和囡囡失望了。”这两天天气返寒,进到屋里后,姚爷才敢脱掉大衣,一面朗笑着道。 笑起来如同春风三月的俊颜,照亮了整间屋子。姚夫人看着都觉赏心悦目。别看姚夫人向来喜欢拿儿子开玩笑,另一方面,为自己能生出这么俊俏的儿子,一直都是很骄傲的。 蔓蔓埋头专心给儿子喂奶。姚爷走到了摇篮边,看着里面的大脾气公主,笑一笑:“我不回来不行,怕小祖宗闹。” “她再闹,有她爸妈看着。”姚夫人说,接着听他这话以为君爷要回来,问,“陆君回来吗?” “不。陆君说把她接过去。我这不是过来接人。”姚爷说。 听到这句,蔓蔓仰起了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我哥今晚还要把孩子接过去做什么?”在她看来,她哥是乱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个娃去凑热闹。 姚爷没有急着回答她这话,是伸出指头逗起了大脾气公主。小南南若是寻常谁拿指头逗,都是要撅嘴巴表示抗议的。但是,对两爷,这位大脾气公主却是不敢太造反。两张小眼珠子对着姚爷那张过美的俊颜看了又看,仿佛和母亲等其他人一样,只能惊叹眼前男子的俊美。 伸出去的手,姚爷接下来是把大脾气公主抱起来,放在自己膝盖头上,打量了阵子小公主的小脸蛋,像是在仔细研究小公主的五官。 小南南长得这么漂亮,实际上,与哥哥小西西是双胞胎,两个娃其实长得有些地方肯定是蛮像的。所以,说小南南长得不像蔓蔓,真的是不怎么像。毕竟小西西长得像蒋大少,非要论起来,小南南长得,也该偏向蒋大少多一点。为此,两爷多少有点惋惜。本来,他们都想女娃要像妈妈才好。 不止如此,这大脾气公主的大脾气,既不是遗传她妈妈和她姥姥,而是遗传了太姥姥古沫。这绝对又是让两爷扼腕。 姚爷的手指尖摸着小女娃的五官,俊脸上多是思疑不定的情绪。或许他心里也在犹豫,这样一个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娃,能否值得让自己付出。 “子业。子业。” 姚夫人叫了两声,姚爷方是回过神来。 “你想什么呢?”姚夫人好笑地问儿子突发的神游。 “没什么。”姚爷虚应时,低头看到小公主朝自己眨巴眼珠子,那光溜溜的小眼珠子像极了南海深处的珍珠,不由一笑,“这孩子长得太漂亮,快把我比下去了。” 这话说得姚夫人与蔓蔓同时一囧:姚爷这是担心自己美颜第一的宝座被小娃给抢了~ “她是女孩,和你有什么可比性。”姚夫人给儿子打气,“人家白露再美,不也得被你比下去。” 蔓蔓听着姚夫人这话,嘴角直抽:怪不得她哥看着白露姐姐的美都无动于衷,原来是由于天天看着姚爷的那张美颜给害的。 姚爷可能也是感觉到母亲打气这话说歪了,干巴巴笑两声:“妈,你都说不要和女孩子比,你还拿白露来说什么。” 姚夫人词穷:“我这,这不是说了前面一时忘了后面。”于是立马转移了话题重心:“陆君让你把南南抱过去做什么?” “或许他觉得看着这孩子,能帮他竖立点信心吧。”姚爷说。 蔓蔓和姚夫人面面相觑:君爷会需要信心二字吗? 姚爷解释道:“手术很难,没有人能百分之百保证。况且主刀不是他自己。他自己都没有把握。” “可南南既不会说话,又不能沟通,能给他什么?”蔓蔓感觉自己哥的逻辑超乎想象,能比外星人了。 “这或许能提醒他没有后路可以走。”姚爷道。 蔓蔓想到姚夫人之前说的话,径直小声问起了姚爷:“姚大哥,是不是我哥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和你说。” 姚爷顿觉惊讶地回头望了望她,看到她那张认真的脸蛋不禁失笑:“都是在一起长大的兄弟,比如欢儿和宝儿,又比如你自己和初夏。” 蔓蔓听他这般比较下来,觉得也是,继续问:“姚大哥,你觉得我哥能原谅人吗?” 她这话问的太巧,表面上像是只问君爷原谅不原谅古沫,实际上,却包涵了许多,包括了对温世轩的看法。 姚爷看了她好几眼,最终,含眸,稍稍沙哑的声线说:“囡囡,你这样的问题其实不该问我或是你哥。” 蔓蔓收到这话,立马闭住了口。她再蠢也该知道,这是两爷的底线。 接下来给小南南喂奶。小南南不比哥哥小西西,吃奶都从来不用力的,摆出一副爱吃不吃的姿态。何况,今天给她喂奶的是姚爷。光是姚爷那张美貌,都足以让她每吸一口奶要停下几分钟时间,好像生怕这美颜是会突然消失的幻象一般。于是,大脾气公主这吃奶的速度堪比拖拉机。偏偏谁催都不成。 好不容易把这奶喂完,蔓蔓给女儿换上身衣服,再把今晚孩子要去那边过夜的东西打包,包括尿布奶瓶奶粉什么,一概准备齐全了,兜进一个网袋里,拎给姚爷带过去。大脾气公主在姚爷怀里,感觉自己要出门了,竟然露出了兴奋。 两只小手朝哥哥小西西挥啊挥啊,那副得意,就好像放飞的小鸟。 小西西瘪嘴角了,有什么理由妹妹比他早出门。因此这两娃,从出生的医院回到家后,到至今都没有下过楼出过家门的机会,早就期待着有这么一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感觉儿子要哭闹了,蔓蔓忙把儿子抱起来哄。这头,姚夫人帮姚爷拎袋子下去。姚爷自己抱着孩子下楼,一面打电话让来接他的车子可以开过来了。 大脾气公主被姚爷抱到了楼下,听见楼上哥哥一声哇的不满,小嘴角勾起来像足了抹新月,整个得意忘形。 “哎,你说这孩子。”姚夫人看着这对双胞胎的反应,都觉得哭笑不得的。 “如果她知道自己要被抱去打针,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了。”姚爷不好心地朝着大脾气公主眯眯眼这么说。 小南南撅下小嘴角,貌似压根不信他的话。 “好吧,好吧,上车吧。”姚夫人害怕夜长梦多,这个小公主要是闹起来,比她哥更难收拾。 姚爷抱着孩子进到了后座。车子要开之前,和母亲说:“妈如果你今晚有空,打个电话给干妈安慰几句吧。” 姚夫人一听,忙趴到窗口上问:“你干妈怎么说了?” “干妈今晚都吃不到半碗饭。欢儿一直陪着他妈。” “陆君没有说什么吗?” “这种时候你能让陆君说什么呢。” 姚爷坐车带小公主走了。姚夫人爬上楼梯,没有去陪蔓蔓,直接回到自己家和陆夫人煲电话粥。 陆夫人有闺蜜和自己说话,感觉好多了,道:“有些话都不知道能和谁说。和你说了,我都怕你会怨我。” “囡囡不是很贴心你吗?再说了,陆君和欢儿纵使有意见,会和你顶嘴吗?”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表面做样子,反而心里不舒服。” “你啊,说是心细,其实就是心眼太多。都是你儿子女儿,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儿女终究是下一代的人,和我们这一代不同。我现在益发觉得,我好像对我父母一点都不了解。” “你说的是你养父母还是你亲生父母。”姚夫人问这话的时候,忽然冒出个念头,想着蔓蔓和陆夫人真真是一对儿母女,都能给遇上养父母的问题。 “都不了解。”陆夫人叹口气,“你说我爸妈养我这么大,离开人间时,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事。或许真是把我当成亲生的,但现在被我知道,总是令人感到他们好像有点私心的念头。尤其有囡囡她养父这件事后,益发让我这么觉得。” 姚夫人没想到她想法竟是这么复杂。陆夫人现在是觉得,如果原谅了自己养父母的知情不报,是不是意味她终是也得原谅温世轩的存在。后者,是她没法接受的,所以心里才有了这层芥蒂。 “温世轩的这个问题,你交给陆君和你老公去处理吧。”姚夫人想到最后,也只能给她想出这么个装作鸵鸟的法子。 “好吧,不说这个。再说她。”陆夫人毕竟养父母是去世了的,对养父母怎么决定都好都没有面对死人的尴尬,但是面对古沫截然不同,“我今天趁她睡着时叫了声妈。她好像没有听见。” “你叫她妈做什么?”姚夫人讶问。这难道代表陆夫人全然接受古沫了吗。 “我想,我能体会到那时候囡囡要叫我一声妈的心理了。”陆夫人又拿自己女儿来比自己。 姚夫人瘪嘴:“你是你,囡囡是囡囡。再说囡囡的情况和你能相同吗?你当时又不是故意抛弃囡囡的。而那个姓古的女人是直接抛弃了你。” 闺蜜说话有时候太过直率,让陆夫人内心里都小小的受伤,于是说:“她怎么都好,我叫她妈,其实是想问,我亲生的爸是怎么想法。” 关于这点,跟在古沫身边的古管家都没法作答。陆夫人是遗腹子,没出生前,那个死去的男人,甚至连古沫怀孕了都不知道。 “但是——”陆夫人执着地说,“她和他是夫妻,总是多少能想到他是什么想法吧。” 姚夫人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好想的。若是那个男人活着,肯定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你是他亲生女儿,与杨家又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陆夫人过了片刻沉默后:“但愿是你说的这样。” “我说的你不信,她说的你就能信?”姚夫人敲醒她脑袋瓜,“都是进棺材里的人了,你挖出棺材,他也没法回答你。” 陆夫人皱着眉头:“你不懂,我这是在思考,明天怎么办。” “明天?” “我该希望她活着吗?” “废话。即使她不是你亲妈,你这个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人,能诅咒一个人死吗?”姚夫人都说得激动起来了。 陆夫人哑口:“我这是在想——陆君——” “陆君自然不会希望她死。他考虑的事情比你还多。”姚夫人一句话拆穿了玄机,“你想,那个杨家的老太婆,不是还没有死吗?” 陆夫人被姚夫人这一说,方是想起了杨老太这个人一样,道:“我想去见见她。” “你说什么!”姚夫人大惊失色。她和她聊,可不是为了让陆夫人冒险去见杨老太。 蔓蔓哄着孩子睡觉时,站到窗口边上,看到了老公走在夜色下的身影。夫妻做久了,两人之间都好像有了心理感应一般。偶尔,不需要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她都有感觉他回来了。 蛋黄色的路灯,削着蒋大少提拔的身材。自从两娃出生后,当奶爸的蒋衍明显瘦了些,都能看出肩头清晰的棱角。蔓蔓看着老公益发成熟的时候,益发能感到老公作为一家之主的辛苦。 蒋衍在要进楼梯口的时候,同样心有灵犀地抬起帽檐,往上一仰头,能望到老婆抱着孩子站在窗台的模样儿。 如果说一个男人最满足的时候是什么时候,蒋衍觉得就是眼前这一刻。 他的妻子在家里等着他,和孩子一起,面带微笑。 这时候做老公的会感到忒别的骄傲。 小两口一上一下眉目传情。在妈妈怀里的小西西,都觉得妈妈快变成了个木头人,瘪瘪小嘴巴,在妈妈怀里扑腾了下。蔓蔓赶忙把孩子搂紧,为忽视了儿子感到内心愧疚,一边教导小儿子说:“西西,是爸爸回来了。” 妈妈不说还好,妈妈这一说,小西西的额头上满都是黑线:妈妈,你和爸爸,看到彼此能把孩子忘掉的事儿,我和妹妹出生时就都知道了。 蒋衍三两步跑上楼,进到屋门摘下军帽就喊:“我回来了。” 小西西都能感觉到蒋大少这句话是对着他吼的,意思是要他小孩子赶紧睡觉去了,别妨碍蒋大少和老婆大人相聚。小脑瓜哼哼,照常腻在妈妈怀里。这些天,妈妈都没有时间在家里陪他和妹妹,他自然要多黏妈妈一会儿,爸爸来抢都不行。 可是,蒋大少为了尽显父爱,直接把他从妈妈怀里抱过来了,一边问:“南南呢?” “他被姚大哥抱去医院了。说是我哥吩咐的。”蔓蔓向老公报道。 对于女儿被大舅子抱走,蒋大少露出作为父亲的尴尬和复杂心情:“南南自己觉得高兴就好。” 应说他这个当爸爸的,都搞不定自家的大脾气公主,挺没有脸面的。 蔓蔓安慰老公,表示出不以为然:“她换个环境,说不定去到医院里,不习惯那个消毒水味,又得闹了。” 感觉老婆这话是在诅咒自己哥拿石头砸自己脚,蒋大少有些汗颜:“这,她出生时就在医院呆着的,应该不会。” 蔓蔓哼,等着瞧。论了解自己的女儿,蔓蔓觉得现在自己是比谁都要更了解大脾气公主心里的想法。 蒋衍玩起了自己的儿子,等老婆去张罗晚饭。小西西听到爸爸学妈妈为他讲故事,立马一个汗。蒋大少给孩子讲故事,从来不是说小朋友能接受的童话,尽是讲一些军事报道。或许做爸爸的本意是自小给孩子灌输军人的素养,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能懂吗。 蔓蔓从厨房里伸出脑袋瓜说:“阿衍,你再给西西说什么南北形势,西西今晚会睡不着了。” “为什么?”蒋衍讶异,照理说,他说的不好听,儿子听了不是更该犯瞌睡虫。可见他内心里是埋藏了另一种阴谋诡计。 “打战什么的,那么紧张的氛围,你能让他听了安心睡觉?” 小西西听到妈妈这话,都在心里对妈妈竖起大拇指:强,一句话,制服了老公。 蒋衍耳听老婆说的话有理,干脆厚颜无耻地朝儿子哼起了摇篮曲催眠。 这样的爸,小西西无语望青天,尤其是想到自己遗传了这个男人的所有本性时。或许是感到老爸这歌哼的太难听了,难听到所向无敌的地步,小脑袋是弃械投降了,闭上眼皮佯作睡觉。 看到儿子乖乖地被自己催眠了,蒋衍亟不可待地把儿子往小床上一扔,开始跑去找老婆。 媳妇站在厨房里炒菜,有些长的头发,拿个小发卡卡着。蒋衍望着这一幕,蓦地想起当年吃老婆第一顿饭的日子。感觉到时间过得真快,快到一眨眼而过的地步。只是,时间所留下的感觉,沉淀在心里面,只会愈来愈厚,愈来愈让他留恋不已。 走到老婆身边,伸出的手拂到老婆脑后的小发卡上,感慨地道:“我那时候一直就想给你送个发卡,可是,都没能来得及。” “送我这东西做什么。”不爱打扮的蔓蔓不以为然。 蒋衍撇撇嘴,教育起了媳妇:“男人,看到女人戴着自己送的东西,会特别有感觉,你知道吗?” 蔓蔓由是和老公开了句玩笑:“那也不该送发卡,好歹送个金首饰什么的。” 蒋衍知道她不喜欢金首饰,伸手弹了下她发卡:“这不一样。我当时看着你戴发卡的样子,感觉,你正是我要找的女人了。” 蔓蔓吃疑地回过头。 老公笑眯眯的眼睛里充满了柔情,望着她说:“你不知道你这样子有多美,仙女下凡都没有你这么美。” 番茄红,马上涨满了蔓蔓一张脸。蔓蔓扭过身:“你少贫嘴。我在做饭炒菜呢。等会儿放错了盐还是糖,你不能怪我。” 蒋衍不管,搂住她腰,先吸点她的香气补充能量。 蔓蔓只好转移老公的注意力,说:“干妈都说你一天到头都不知忙什么。你除了忙单位的,还忙什么去了。” 蒋大少这几天回家确实比较晚,引人怀疑纯属正常。 “我不是在单位里说了吗?加班。”蒋衍道。 蔓蔓当然知道老公不会骗自己,她犯疑的是:“阿衍,按照你之前和我说的,你的工作,可能和我姥姥有点关系。” 蒋衍沉默,他这段日子的确是在按照古沫的吩咐忙些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是公务上的事,你肯定不需要与我说。”蔓蔓先一句话打消了老公心里的芥蒂,继续说,“明天,你是请假陪我去医院吗?可能西西也得抱着去。” 蒋衍点了点头:“这是肯定的。” “阿衍。”蔓蔓伸手拧熄了炉灶的火,锅口的热气氤氲着她的脸使得朦朦胧胧的,“你说,如果明天,不巧出了什么事,我倒不是怕我妈会伤心,我比较担心我哥。” 蒋衍只知道,古沫在要动这个手术之前,是把什么后路都安排好了,包括对待杨老太那边。 “杨家那个老太婆中风了,你知道吗,蔓蔓?” 听说杨老太中风了,蔓蔓立马转回头来,看了看老公。说起来,她和杨老太至今从未碰过面。月儿眉小小地揪一把,道:“其实,我挺想和她见上一面的。” 刚好是,陆夫人的电话打了过来,这回是打给了女婿蒋大少。主要是由于两个儿子和老公肯定是不答应。陆夫人想来想去,只能是想到女婿这个人选了。 听到岳母说要去见杨老太,是和自己媳妇的想法不谋而合,蒋大少并没有张口拒绝,只是对岳母说:“妈去到那里,想和她说什么吗?” 陆夫人对这点没有想过,她只是纯粹想去看看杨老太的下场。自己妈都这个样子了,在听说了古沫和杨老太过去的恩怨后,陆夫人在看杨老太这个下场的观点上,与古沫是如出一辙的。 杨老太这种登堂入室的恶毒小三,活该没有好下场。 “如果妈只是这种想法的话,我可以载着妈和蔓蔓,到医院里看她,但是不和她说话。”蒋衍说,“但是最好妈走之前,能和爸说一声,直接告诉爸理由,我相信爸不会反对的。” 感觉这个女婿就是贴心,不像儿子一口的不字,陆夫人点着头,称会和陆司令交代。 接着,小两口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先急着到医院陪陆夫人看杨老太的情形。小西西再次被委托给了姚夫人托管。但是,妹妹都能出门,现在父母刚好要出门,小西西闹了,说什么都不依从,非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走。 孩子哭的太厉害,闹的太厉害,使得小两口不得不临时改变了主意,带上了儿子。窝在妈妈怀里坐在车内,小嘴巴满意地勾起个小弧度。蔓蔓想都没想,伸手弹了儿子止住哭闹的小嘴巴,吐道:“十足像他妹妹。” 小西西赶紧将得意的小嘴角平下来:怎么装都不能在腹黑的妈妈面前装。 甲壳虫一路开到杨老太就医的地点。迎面,陆司令亲自送陆夫人过来的车,也到了。 一行四个人,再加个小不点,走进了医院里。刘秘书前去打探完杨老太的房间号码,直接带着他们几个上楼。 走到了杨老太住的单人监护病房。几个人都站在了外面透过玻璃窗看里面的杨老太。杨老太是腔隙性脑梗塞,四肢瘫痪,两脚是完全瘫了的,两只手,只是麻木。情况比起患了脑癌的古沫,预后肯定是要乐观的多。见此,陆夫人忍不住气恨地咬一口牙。 饶是性情温顺的陆夫人,都这般情景了。其他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陆司令放在背后的指头交叉敲打着,微微眯眼,听去取了病历的刘秘书回来向他报告。听到半截,他的手指向那个窗帘,对刘秘书说:“去,让人把窗帘拉开一些。不然我们看到她,她却看不到我们。” 窗帘只要拉开大了,外头刺目的光能射到床头,这样,杨老太不得不醒过来。 转头见到陆家一帮人,陆司令与陆夫人,那都是认得的,杨老太哼哼。视线挪过来,再到了蔓蔓身上,她的目光一瞬间滞住。她看的,不是蔓蔓,是蔓蔓怀里代表新生命的小娃。一瞬间,她的心口处确实是被一根尖利的刺给刺到了。蔓蔓的孩子代表古沫有了后代,而且,就这样远远看着那娃,都能从那娃撅起来的嘴角,看出是十足遗传了古沫的东西。 杨老太心里不平静了,恨不得冲出去把那娃直接掐死。 234谁死 小南南被姚爷抱进单位的时候,平常爱眯起来的小眼珠子开始四处顾看,这个地方给她感觉似曾相识。|i^在坐电梯的时候,小公主闹腾了起来,小脑袋挨着抱她的姚爷,小手伸出去,像是要抓姚爷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她是怎么了?”跟着姚爷的勤务兵都不禁问。 “害怕。”姚爷没有想到小公主有害怕东西的时候,看来电梯的这种上上下下令她不安。 手掌心在小公主背后拍拍,大脾气公主此时表现得像只缩头乌龟,并不买姚爷安抚的账。直到电梯叮咚一声到达楼层,小嘴巴像是长长地舒出口气:安全靠岸了。 其他人见着小娃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均惊叹不已。勤务兵笑道:“姚科,我看其他人家的孩子,都是木木的傻傻的,整天只会吃喝拉撒。可这孩子,太有灵性了,好像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似的。” 蔓蔓这两个孩子,是比其他孩子要敏感。姚爷眯眯狭长的眼。 他们先走到了君爷的办公室。徐美琳见到孩子到,笑呵呵地迎上来,拿出指头本是准备逗小公主,后来是想起了小公主当年在这里的脾气,把指头及时缩了回去,只是看着孩子笑:“蔓蔓把她养的很好。你看,这小脸蛋之前在我们这时,小巴点大,如今,至少胖了一圈。” 蔓蔓这个当妈的,固然偶尔与女儿置气,却不忘把女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姚爷莞尔:“她妈是想把她养胖一些,成了个胖妞后,她就不用那么骄傲了。” 小公主听到这话,啪睁开眼皮,朝姚爷那张美颜唬瞪着:爷,我知道你爱美,但你也不需诅咒我。 徐美琳哈哈笑着:“我看她即使再胖点,小美人的模样一点都不会变。” 大脾气公主这出色的,比她妈妈姥姥都更深迥的五官,是潜在遗传了亲姥姥古沫的基因。 那是。小公主为自己值得骄傲的外貌撅撅小嘴。 “进去吧。陆科在里面等着。”徐美琳边说,边为他们打开办公室的门。 君爷正在里头打电话,见他们进来只指了指沙发。 小南南左看右看,君爷的办公室她没有来过,小眼睛里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是整个色彩,让她很喜欢。徐美琳帮姚爷接过孩子抱时,发现小娃的嘴角在往上勾,表情似乎很满意,这令她惊讶,说:“我记得她以前挺讨厌我们这里的,没想到,竟然会喜欢陆科的办公室。” 君爷正好打完了电话,回头来听到这话,冷冰冰的眼睛望到小甥女脸上,鼻子冷哼。 这是谁的办公室?他君爷的办公室。敢有人不喜欢? 姚爷跟着笑道,优美的俊颜笑得有丝意味深长:“她喜欢这办公室,说明她喜欢这里的感觉。” 徐美琳听完脊梁骨爬上一股寒:谁如果没有需要,会喜欢留在君爷的办公室?君爷的办公室从来就是个能让人万劫不复的冰窟窿! 大脾气公主喜欢这里,只能代表她和大舅骨子里存着一模一样的东西。小小年纪这么大的掌控欲,不可想象。 姚爷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可想的,想当初君爷自小,都是小公主这样的脾气。 “她今晚在哪里睡?”姚爷问,“是要将她放进新生儿室里吗?” “放我休息那房间里。”君爷想都不用想的决定。 徐美琳愣住。君爷若是晚上在这里加班休息的地方,与大伙儿是一样的,都是值班休息室。里面放了几张部队的鸭子铺,留守的值班人员,一上一下都是这么睡的。 “今晚多少人留下来?”姚爷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转回头问徐美琳。 “值班医生向来是三个,不是我们单位的学生,今晚我都让他们回去了,不让他们留下值班。麻醉科会留下一个医生。”徐美琳这样算起来,四张鸭子铺,如果不算留下的两个科长,等于全部下铺被人占满了。 “让麻醉科的睡上铺。”姚爷嘱咐。这一命令等于他自己也要睡上铺的。 徐美琳按照他吩咐的去做。同时,大脾气公主回到了大舅的怀里。 君爷抱过孩子的时候,清楚能感觉到孩子体重有些沉甸,锁眉:“尿布呢?” 小公主吃喝拉撒,不像其他孩子会闹别扭,会哭会闹,基本是不吭气。哪怕是睡在豌豆上觉得不舒服了,也绝对会是像豌豆公主那般优雅的,采取稍稍皱眉的方式抗议。 徐美琳回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两爷在给孩子换尿布了。君爷自这孩子晚上转到他那里照顾后,做这项换尿布的工作,不知多少回了,早已滚瓜烂熟。然而,在徐美琳眼里,君爷这样的人当奶爸,仍旧是不可思议的,简直能让人风中凌乱的。 小公主被大舅服侍着,感觉忒别的舒服。小眉头翘起来,一挑一挑像是挑衅:谁有她这般尊贵的,竟能让君爷服侍。 徐美琳看着眼前这怪异的一幕,立马弃械投降,奔出去拉上门。 姚爷回头正想叫她弄盆热水给小公主擦擦屁股,结果见她跑了,一愣。 君爷没有发觉异样,专心致志地把小公主服侍得舒舒服服后,洗了手,再把小脸蛋捏一捏:“今晚不准闹。” 小嘴巴争锋相对地一撅:我有在你面前闹过吗? “要带她去给古沫看看吗?”姚爷问。 似乎知道姚爷说的是谁,小脑瓜立马转回来,望着大舅,冰莹的小眼珠直勾勾的,里面富含的眸光说是祈求,不如说是协商。 小公主想见她。 “我本来就想让她们两个见见的.”君爷的指头,轻轻点在小鼻尖上,眸意直率。 小公主高兴地把唇角勾一勾。 姚爷看着嘘叹:这孩子,怎么看,都好像能听明白他们的意思。 两爷抱着孩子往古沫房间里去时,姚爷一边走一边说起小公主乘坐电梯害怕的事。君爷听完,只吐了一句:“年纪毕竟还小,承受不起大风大浪。” 姚爷突然想起他们两个小时候,在囡囡失踪后,一块闹绝食的事。那时正是因为小,经不起风浪,不懂得忍耐两个字。比起他们,失踪的囡囡在温家,过的日子真可以算是一个忍字了。 见他脸色沉沉的,君爷低头看下小公主。小南南已是把指头摸到了小嘴巴边,乌亮的眼珠子一路观察着他们两个。 小小年纪,和她哥一样,已经善于察言观色,将来还得了。 君爷偶尔挺感慨的,不知道自己妹妹怎么能生出这样两个比猴子更精的妖精。 进去之前,先让人把古沫叫醒。古沫其实没有睡着,在陆夫人之前进来的时候,就醒了。陆夫人那声妈,她是清楚地听进了心里面。如果是其她母亲,早就感动得泪流满面,搂着孩子庆贺这母女相认。对她来说,却不是。她始终没有忘记女儿那对已在九泉之下的养父母。 女儿叫她妈,她高兴。但是,只能放在心里高兴。 得知君爷要抱着大脾气公主进来,古沫坐起来,拿把梳子梳梳头发,再整理整理衣服,为的是不能吓坏孩子。这些事,都是她能为孩子做到的,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一样足以让人感受到她作为一个长辈对晚辈深深的厚爱。 在这点上,君爷对古沫无可厚非。 “来了。”看大脾气公主刚进门,古沫立马伸出手。 小南南进到了老人的手里,乌亮的小眼珠子认出她是谁后,小嘴巴笑眯眯地展开,充分表示了对古沫无比的喜欢,比对妈妈对姥姥都要喜欢。 小孩子黏人的性子是很怪的,更多时候凭的是一种孩子的感觉,是好是坏,一目分明。 古沫爱这孩子,不像蔓蔓,不像陆夫人,是要比任何人,都要更尊重这孩子的感受,是把这孩子真正捧成了个小公主看待。 就是站在旁边的两爷,都能感受到,古沫对这孩子等同于对待自己最爱的子孙,是认为自己的未来全在这孩子手上了。 “南南啊。”不像以往那般对孩子不言不语的,今晚的古沫有许多话想对这小娃说,于是拿指头点着小娃的鼻尖,带尽宠溺地说,“以后呢,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知道吗?” 小娃眨巴小眼睛,似乎能听懂她这话,又似乎听不懂,小眉头揪一揪。 古沫对这个充满灵气的小东西笑一笑,道:“这点却是像她妈。” 两爷能听出她这话里是像要交代后事。姚爷就此想退出去,被古沫叫住。 “你爷爷也是我的学生。”古沫道,“应说,你们家与陆家好,都是我唆使的。” 姚爷早就知道姚家与陆家好,肯定有什么秘密。现在听古沫要发话,他留了下来。 两爷只是站着,没有打算坐下的姿势,或许这是敬重于古沫,也或许是认为与古沫没法达到那种平等平坐的亲近。 “你家爷爷,与他家爷爷。”古沫指了指他们两个,“都是我那时带的那个班里很出色的学生。想他们当年,也像你们这会儿,血气方刚,风流倜傥,志向远大。” 两爷因她这话,努力地想象那两个老头年轻时的模样,想到有可能和自己一模一样时,都不禁一阵恶心。那群老头子,在他们小时候,可是少不了拿着他们玩。 “当时我就想,姚家陆家在一起发展,肯定是要好的。一个能说会道,特别受女孩子喜欢,性格又柔中带刚,在社交圈里发展定是平步青云。一个耿直过头的性格,热血青年,如果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九死一生,晋级会特别的快,也特别能受到底下人的爱戴。后面一个升官会比前面那个升的快,会受人妒忌。但是,如果有前面那个暗中扶持,相辅相成,前途一片光明。”古沫说到这,声音陡地一沉,“当然,说到底,得你们两家之间感情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断裂。前提是同舟共济在一条船上,谁都能不能舍下谁。” 两爷从她这话里听明白了。两家的确是因以前发生过什么事,被迫共坐在一条船上。 古沫终于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明天我可能会死,你们准备好了吗?” 同时间,杨老太在另一家医院里,血压骤然飙升,表现出命在旦夕的趋势。王海本在外头会人,听到医院报来的消息后,却不敢急速赶回医院,只通知了杨祖宇。因为他知道陆家人去到了杨老太那家医院看杨老太,想必,都是急着想看到杨老太的下场。杨老太与陆家斗,斗到了这个结局,让王海内心里都惊涛骇浪的。 杨老太本来就拿捏不住陆家。杨老太固然是当年是抢了古沫的老公,但是,古沫能活到现在,并且倚靠了多少学生起来。足以证明古沫比杨老太技高一筹。道不定,当年是古沫不要了杨老头,而不是杨老头不要了古沫选择杨老太。越想越是有这种可能。 王海是个见事态不妙就跑的,现见杨老太似乎大势已去,立马联系了江奶奶,要讨回自己的报酬。江奶奶这才知道自己姐姐是不行了的,却同样不敢贸然回国被陆家拿捏住。如此一来,成了恶性循环。江奶奶只能在美国为姐姐烧香拜佛,同时,心里戚戚然,知道姐姐这一死的话,这世上只剩下自己了。 蔓蔓他们,只是在窗外看着杨老太约十分钟左右,接着打道回府了。 一路,陆司令和陆夫人都坐了蒋大少的车,是奔回家中。 “今晚有陆君守在那里,你不要去了。”陆司令对老婆说。 其实如果自己在医院里,陆夫人也知道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说不定还碍手碍脚的,需要让大儿子回来照顾自己。陆夫人这么一想,觉得老公说的有理,就没有坚持半路转方向去医院。 陆欢这时接到通知先跑回家了,但是没有上楼,就在楼下等着他们回来。看到蒋大少的甲壳虫,他飞奔过来后,没有接妈,因为知道陆司令要护老婆,不和自己爸抢位置,直接抢起了姐姐怀里的小外甥。 “姐姐,我听干妈说西西闹着要出门,肯定是因为你偏心了。”对姐姐的两个混世魔王,陆欢自有一套自己的见解,一见面,毫不留情批评了自己姐姐。 蔓蔓无语,同时手里不注意,儿子就被弟弟抢走了。 “西西。西西。” 小西西在医院里斗完杨老太后,需要修生养性,在车里已经疲惫地打起了瞌睡虫,现在,落到小舅舅怀里后,小舅舅拿指头使劲儿捏醒他,他皱着小眉头打开眼睛。 “哈,瞧他这样子,多像他妹妹。”陆欢愈看这对双胞胎是越觉超群,与姐姐蔓蔓说,“姐姐,你将来给他们两个换衣服穿,八成别人都认不出来呢。” 蔓蔓听到弟弟这混账建议后,居然只是挑挑眉。只因她自己都看出来了,在医院的时候,她这腹黑儿子,是学起了妹妹小南南对杨老太使劲儿撅嘴巴耍大牌,气得杨老太当场血压骤升。 “西西,今晚陪小舅舅睡好不好?反正你爸爸喜欢抱你妈妈,你妈妈不能陪你睡。你妹妹南南今晚都不在家里。”陆欢继续诱拐小外甥。 听到这话的蒋大少眉头一皱,小舅子要诱拐他儿子就拐呗,何必扯上他。可好,他媳妇一听这话,要反感了。 果然,蔓蔓回头朝弟弟鼻子一哼:“谁说今晚他爸爸不舍得让他妈妈陪他睡了?” 陆欢小朋友才不怕姐姐的挑衅呢,扬扬眉说:“姐,你这话怎么不敢直接问姐夫?” 蒋衍举起的手,直接拍打小舅子的肩膀:“欢儿,西西今晚你抱着睡,半夜里你给他喂奶换尿布,可不要嫌弃辛苦。” “不会!”小舅舅陆欢竖起眉头向国旗发誓。 “阿衍。”小媳妇蔓蔓掉头,乌黑的眼珠子羞怒。 “行啦。”蒋大少再发挥贫嘴的本性了,“欢儿他想抱西西一晚,就给他抱抱,又是亲舅舅,有什么舍不得的。” “对。”小舅舅陆欢见势张口忙应着。 前头走着的陆夫人,回过头来提醒他们:“想说什么,上楼再说吧。西西他刚病好不久,再着凉就麻烦了。” 应姥姥这句话,小西西的鼻子抽一抽。陆欢小舅舅急忙把孩子搂得紧紧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屋内。蔓蔓在后面看着弟弟这般爱孩子,只好什么话都收进肚子里面了。 蒋衍搂着老婆,一边细声说:“生气不?” “气能怎样?”蔓蔓是不习惯,忽然两个孩子都被人抢走了,偏偏,是自己两个兄弟,真让她欲哭无泪。 蒋衍搂着她,贴着她耳边的细发说:“你如果觉得今晚寂寞的话,我任你抱。” 蔓蔓翘眉咬唇:“西西在家的时候,不也是睡小床,能碍着你吗?” “可我晚上总觉得你是看着孩子的小床。”蒋衍嘘一声长气,不满足于孩子出生后天天要和自己抢老婆。 “那是我们的孩子,还小,你不看着他们,他们一会儿长大了,你想再这样看,没有机会了。”蔓蔓说。 蒋衍只要听媳妇这话,就知道媳妇是个好妈妈,拍拍媳妇的肩膀:“我知道。” “你别说,西西黏你的。”蔓蔓小媳妇回过头来教导老公了,不能和孩子抢宠,要知道,孩子一样喜欢爸爸的。 是自己的儿子,当然是黏自己了。这点蒋大少无比自信,英气的眉宇上扬:“是我儿子,他不黏我能黏谁?你看我天天回来不是抱他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给他唱催眠曲。” 听到老公这番厚颜无耻另有图谋的话,蔓蔓翻翻白眼。 “我知道你很辛苦。”蒋衍接下来握着小媳妇的手说,“以后,我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你和孩子。” 蔓蔓听着他这句慎重其事的话,反而觉得怪异。照理来说,她老公算是很好了。平常除了偶尔在单位里加加班,都是准时下班回家,生怕她和孩子有半点事。她反倒觉得自己给他太大压力了,不是很喜欢自己,仰起脸道:“阿衍,我一早说了,如果你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能随便放弃,和我商量,定是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没理由我办自己的饭馆就行,你想自己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就不行。我们是夫妻,是平等的。” 蒋衍瞬间被她这话给感动得,趁着楼道里黑呼呼的时候,搂着她亲两口。 爸妈在唧唧喔喔,所以把他和妹妹今晚让给别人了,小西西想都想得到,满脸黑线条。这会儿,他是被小舅舅抱进了小舅舅的屋里,自由地躺在了小舅舅的床上。小舅舅的床,有小舅舅充满青春的汗味,而且,小眼珠子只要望过去,能看到小舅舅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热血青年的东西。比如,桌上摆的一排颇为壮观的模型,有航天飞机,有坦克,有航母。这些东西,他或许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感受到一种和爸爸一样的血气。小眉头肃一肃,充满严肃。 陆欢是抱着一床被套什么的回来了,因为陆夫人说他床上肯定脏,不适合小孩子睡,非要让他把床上的东西都换掉。陆欢是个尽责的小舅舅,只要抱着外甥子都觉得娃儿身上那股纯真无邪的奶气,和自己屋里那种脏乱差是不大协调。谨遵母亲的命令,立马收拾起了自己的屋子。 期间,陆夫人担心儿子收拾屋子时烟尘会影响小外孙的身体健康,要把小西西抱出去。哪知道,小西西像是喜欢起小舅舅的房间,刚被陆夫人抱到门口,小嘴巴张开叫了。 陆欢听到他叫,高兴地嚷嚷:“妈,你瞧,他多喜欢我。” 儿子爱与女儿的孩子亲近,本是好事,可陆夫人怎么觉得这个度好像有些过了,抽抽嘴角:“他多小,能懂什么。”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先把小外孙抱回自己屋里。 小娃,成了今晚上最能慰藉大人心灵的一抹良药。 陆夫人刚把孩子抱进自己房间,陆司令立马走过来抢,边望着小外孙,边激情地说:“看见这两娃,真是什么烦恼都吹跑了。对了,怎么只看见西西,南南呢?”陆司令原以为外孙女是被留在家里让人看着。 “南南被子业接走了,说是今晚怕这大脾气公主没有陆君陪着要闹脾气。”陆夫人解释。 陆司令一听这话,就知道儿子这话是反话,道:“是陆君今晚希望南南陪在他身边吧。” “他要南南陪他做什么?”陆夫人不信,反过来笑话老公,“只要南南今晚不要把他闹着了好。他明天可是要上手术台的。” 陆司令挑挑眉:“陆君那孩子别扭爱逞强的性子,你这当妈的能不知道吗?” 在姥爷怀里的小西西,难得能听见姥爷姥姥说起大舅舅那些丑事,听得是一面津津有味,一面是想,妹妹今晚上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奇遇。 小南南是在古沫的怀里睡着了。到了晚上大概十点钟,考虑到古沫今晚要充分休息。君爷将孩子接了回去。在他转身要走时,古沫忽然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样东西,直接塞进了他口袋里。 他眉头微皱,正想问是什么。 古沫道:“这是我当年从五台山上获得的三个智慧锦囊。我打开了两个,最后一个,我不需要了。给你吧。你看你什么时候需要,拿它救急。如果你也不需要用到,再给南南吧。” 君爷望回她,没觉得她这话有掺假的成分,点了下头。后来又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问:“你打开的前两个都写了什么?”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但是,如果你哪天打开了第三个,或许,就知道我前两个锦囊里是写了什么了。”古沫微笑且肃敬地说。 回到休息室,几个值班人员见到今晚有领导莅临,纷纷压力倍增。接着,在他们见到君爷抱着个娃儿走进来后,一个个活像看到了什么奇迹似地,和徐美琳一样风中凌乱了。只因君爷当这孩子的奶爸,似乎当的很顺溜,而且好像当了许久。小娃在君爷怀里睡得可是太香甜了,小唇角尽是挂着满足的神态,小手紧巴巴地黏紧了君爷的军装不放手。 众人看着这一幕,好比看着个黑脸黑面的魔王抱着个小天使一般,整个不协调的画面,让每个人嘴角心脏都直抽:这娃儿,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是黏着个什么人! 大脾气公主,当然知道自己黏的是个什么人。有什么能比魔王大人,更能保护自己周全呢?小公主一点都不傻。哪怕大魔王要把自己吃了,她都照黏不顾,反正,她知道自己定会把大魔王征服了。 姚爷先做完睡觉前的洗漱工作,过来替君爷抱下孩子。大脾气公主抱到姚爷怀里还好,若是换到别人怀里,怕是不依了的。小嘴巴,在姚爷睡觉前要脱掉外套只剩下件背心的背心上蹭一蹭,留下条口水的痕迹。 不知为何,众人见着小娃这个动作,心脏猛跳三分。不是担心爱美的姚爷会为此发脾气,而是都感觉到了这小娃长得像天使似的,却压根不是个天使,而是个小恶魔。 姚爷眯起了狭长的美睐,朝那张继续想往自己背心上蹭口水的小嘴巴透出三分寒色。 小唇角不得抽抽,翘上一翘,闭着眼皮的一排细致浓密的眼睫毛,和姚爷的美睐有的一拼。 君爷刷完牙进来时,就见自己外甥女和姚爷是比起美来,冷峭的嘴角跟着抽抽。 是不是过美的人都具有容不得有人比自己美的傲性,不止君爷一人这么想。 部队的鸭子铺,不比家里的床,比较硬,比较窄。小公主躺到鸭子铺上面时,明显感觉到不比家里舒服,睁开了条眼缝,望见了周围全是绿色的。一个个穿着绿衣服的人,一双双眼睛都是充满慈爱地看着她。在这么一个硬邦邦的条件下,却四处弥漫着温馨和爱意。 有个兵向她低下了脸,仔细地看了她会儿,笑道:“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怕。” “岂止不怕,你看,她是黏着陆科,黏着我们军人,将来肯定也是要当军人的。”另外一个兵说。 小眼珠子似乎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圆溜溜地转了转。这时候,她的大舅舅,平常冷声冷气的大舅舅,忽然说了句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话:“那是,她的妈和姥姥虽然不是当兵的,可她亲太姥姥,当年是拿枪打过游击的,杀过鬼子的。” 从抗日战争留下来的女英雄,屈指可数。每个人,只要想到这点,都不能不对古沫肃然起敬。君爷再怎么怨这姥姥当年做的事,都无法抹杀古沫一生的功绩。功是功,过是过。论同是军人,君爷敬佩古沫。 也因此,小公主既然有这样的血统,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寄托了古沫希望的小娃,能辜负众人的期待。 夜里熄灯后,小公主依然如往常夜里那般,躺在那只熟悉的大手里。只是今晚上,小脑袋瓜明显能感受到保护自己的不止是一双大手,周旁有许多保护自己的人,这些绿色的影子围成道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她睡得,是比任何晚上都要香甜。 黑暗中,冷冰的眼睛,在望到在梦中满足地咂巴小嘴的小脸蛋时,默默地叹了口气: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八点,古沫被送进手术间时,杨老太那边的医院里,传出杨老太的心跳停了。 “大伯,怎么说的?”陆夫人紧张地与报消息的杨祖宇说话。 杨祖宇在电话里说:“医生刚刚告知,说是不行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不去。”陆夫人一口否定后,老实告诉杨祖宇,“昨晚上,我带我儿女已经去看过她了。” “这样——”杨祖宇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如果杨老太死了之后的葬礼,都不知道是不是通知他们陆家,沉默了片刻后,问,“古女士怎么样了?” 陆夫人望着关上门有一阵子了的手术室,声音一丝颤抖:“不清楚。” 杨祖宇听到她这哆嗦的声音,都不敢问下去了,不久,在没来及挂的话筒里,听到了陆夫人对面手机掉落到地上啪一声好大的声响。 【235】去天津 杨老太是在早上九点钟正式宣布死亡。当时在场的亲人只有杨祖宇。杨祖宇后来打了电话给杨修。杨修并没有接电。再之后,部分国内的杨家人陆续赶过来了。 不来的杨家人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来的人都是不情不愿的,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杨老太自来霸权惯了,自私自利惯了,对他们不仅不会有哪点好,杨老太这样的秉性,注定了一分财产都不会给他们。 果然,杨老太早已在美国的时候安排好了后路,杨家财产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妹妹江奶奶委托代管。虽然杨修声明了会和自己子孙放弃继承的财产,但是,两个老太婆岂会如此善罢甘休。 最终,杨家众人想着顾及自家的面子,才没有给死了的杨老太难堪,合力出了点钱,把杨老太的遗体火化了,葬在了杨老头的隔壁。 至于葬礼,杨老太别指意。她人在世上时做人做成这样,想有子孙后代给她上香,是痴心妄想。江奶奶每想到姐姐这种结果,心里十分凄然,好在自己在江家不像杨老太,子孙对自己尚可。 不过,江奶奶可不会想着杨老太这种结果是咎由自取,全想着是古沫的错。现在姐姐都死了,古沫呢? 四月了,东去春来,天气真正的开始回暖。各艺术学校艺考放榜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对艺考生来说,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他们不仅要担心艺考的成绩,另一方面,要积极备考高考的文化课。 温媛和温家人并不知道杨家陆家之间发生的大事。实际上,杨老太与陆家彼此都很默契,知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本性贪婪的温家人,更是要瞒着。第二是自从参加了中央美院的艺考之后,温媛一副心思全扑在美院的成绩上了,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如今的温媛,因为连续失去了杨家、孙家以及楼向晴的支持,在艺考的考场上等于是“裸考”。她自己都无十足的把握。在她想法里,艺术考试不靠作弊,不靠买通评委,想考中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她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为此,毫无信心的她,在艺考之后,饭吃不下,觉睡不安。现实逼得她不得不考虑起,如果不能走画家这条路了,她又能走去哪里。数理化的成绩,她向来连林佳静都不如。想考北京的大学,如果不是考艺术类,以她的高考模拟考成绩够呛。然而,如果她都拼进北京高中了,却最终没有能在北京里的大学上课,不止会颜面全无。别说在蔓蔓面前想抬起头来,就是温家里面,她终得被亲朋好友全笑死。 一想到在背后会被无数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心里感觉,真是跳楼的念头都有了。 温世轩这段日子,回来看她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每次,温世轩都会小心翼翼避开许玉娥。温媛刚开始看到他时,都是不理不睬的,充满了怨毒的目光。 温世轩知道她想说什么,先与她说:“我和周律师,即便是要领证,都是肯定要先得到你的同意。” “你们需要我同意吗?”温媛冷冷地笑两声的时候,是将许玉娥一同骂进去了。 温世轩低下头,道:“媛媛,你妈想再找个人过日子的事,我是不能阻止她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不要推卸责任!”温媛霍的站起来,从高处俯瞰她这个既老实又懦弱的父亲,声色俱厉,话声狠毒,“你口口声声想让她自己找到男人,不就是想给你自己能另外找个老婆借口吗?” “媛媛。”温世轩皱起眉,很不喜欢自己女儿这样污蔑他的父爱,“如果你不愿意,我是绝不可能和周律师在一块的。” “你这话太好笑了。”温媛对着他这些内心表白的话,连句爸都不想叫,像是对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尽带冷笑,“现在在一起的男女,必须领证吗?领证了又能怎样?婚姻不过是一张纸。你和妈都不能因为这张纸一辈子在一块。这张纸有没有,对你,对她,都无所谓。你的话骗三岁小孩差不多,想骗我!” 眼见话是说到这个地步了,无论他再说什么,说他会从周玉那里搬出来什么的,她必定是一句话都不会信任他的。温世轩内心里添堵。这时候,只有想到养女蔓蔓和蔓蔓那两个小娃,心中方会好受些。 偶尔想,上天对他究竟是不薄了,还是对他依旧在惩罚。好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好的女儿则是流着自己的血脉。 想想,对他这个老实人来说,只有罢了。 他站了起来,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想过两天再过来,或许她会回心转意。这样的父女对话,他已经反反复复进行了很多次。他其它没有,唯有耐心。相信,女儿终有一天都能明白他。 这时候,温媛接到了温浩雪的电话。 “媛媛,你知道吗?佳静她考上清华了。”温浩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类人,姐妹之间有什么消息,定是要通知到个个都知道,固然明知有些消息挺伤人心,但是,对她来说,不说出来,她心里不舒服,非得说出来了,看着有人高兴有人不好受,她心里就欢快了。 清华? 温媛一时脑子里未反应过来,矢口驳了她:“什么清华?现在都没有进行高考呢。温浩雪,你是不是没有睡醒?” “瞧我,把句子省略了一半。”温浩雪在电话另外一头吃吃吃地笑着,“这说的是清华美院的艺考呢。不过,我记得,你不屑清华美院吧?你都没有报考清华美院。所以,媛媛,你不会怪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吧。” 她是不考清华美院,但不代表她是不屑于清华美院。她只是想告诉自己别无退路,除非考上中央美院压倒蔓蔓,没有其它选择。现在,林佳静通过了清华美院的艺考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毕竟,从一开始,她对想中途转来学美术的林佳静是十分鄙视的。林佳静不像她,自小专注于美术可谓寒窗苦读十几年。凭这短短的半年冲击,她不信林佳静能学出个什么名堂。未想,林佳静欺瞒着她和其他人偷偷参加了艺考的统考不说,过了统考,还偷偷报考参清华美院与中央美院的招生考试。 清华美院的名气与中央美院是有的一拼的。林佳静能通过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试,说不定,也能通过中央美院? 这个结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因为就像蔓蔓,如果林佳静从一个被她鄙视的人,有哪天超过了她本人,她的自尊心受到的打击可想得到。 手指捏不住了,手机在掌心里发抖,缓缓转过头,刚好看到了温世轩走到门口。不,不要走。她在心里头呐喊。除了温世轩,她已经别无可靠了。 “爸!” 温世轩一愣,感觉一双手从后面拉住了自己。 “爸,不要走,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气话。你是我爸,我除了你还能有谁更亲呢?” 衣摆被揪着,感觉像是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女儿未长大的时候,都是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只会黏着父母。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掌心包住她伸过来的手,温世轩转回了身,颤抖地说:“媛媛,你想明白就好了。” “爸。”温媛若是含泪地点头。 蔓蔓从林文才打来的电话里得知林佳静通过了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试,为之是小小的一惊,继而乐道:“小姑妈如果在地下知道,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是啊。”林文才感慨万千,女儿能考上,其实都出乎他意料,“我本来想着,如果佳静考不上,我该怎么想方设法安慰她的。告诉她,除了画画,还有其它路可以走。人只要努力,天无绝人之路。就像你,蔓蔓。” “小姑丈,你不要再拿我当榜样了。”蔓蔓自认羞愧地说,“我连像样点的美院都考不上,佳静不像我,她向来成绩都比我好。” “你那时候模拟考的成绩并不差。说起来,这高考也像是命。”林文才回想到当年蔓蔓在高考中失意的时候,现在再想起来,只觉恍然一梦,心中难免是惋惜。 “我当时后来能继续上大学,靠的都是我爸,还有你和小姑妈。”蔓蔓真情实感充满感激地说,“所以,佳静到北京来上课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如果佳静能考上,我定是要支持佳静努力再往上读的,让她圆我不能圆满的梦。现在,佳静通过了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说明佳静本身,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能力,像小姑妈。” 提到女儿像自己的妻子,林文才是倍感自豪,又是感动的:“总觉得佳静这样能考上的话,我不会辜负九泉之下你那小姑妈了。” 知道林文才是在想念自己的老婆,蔓蔓不敢打扰,沉默着。 林文才拿袖口擦擦眼角,继续说:“我听慎原说,你们家出了点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范家是到后来,方才得知杨老太去世的消息。总觉得杨老太这个骤然过世,有些蹊跷。然而,杨家陆家知道内幕的人,都对外头瞒得很紧。范家一样无从得知。古沫是到最终,都把范家保护的很好,绝不会向陆家人哪怕是自己的女儿说出范家有参与当年的事件。陆家由此,抓不到范家的把柄。但是,君爷已经将范淑霞从自己的单位调了出去。 范淑霞回到了自己原来的部队。君爷将她调回去时,给她在那边部队安排了一个比她原先职位要高的岗位,纵使如此,无辜被调离的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范慎原对此,一点都没有打算安慰自己姐妹的心思。在他看来,姐妹范淑霞远离陆家人,更好。反正,他向来都看不惯陆家人的做法,尤其是君爷他们对温世轩这方面,令他看着每次心里都要冒火。 对于自己亲姥姥古沫的事,蔓蔓既是不能向林文才启齿,哪怕真是允许她说,她一样不知道怎么说这个故事。就此沉默着。 林文才见她不开口,却能感觉到她那边传过来的低迷情绪,于是张口安慰她:“蔓蔓,不管你在陆家过得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好,你要记得,我和你爸,都是你坚强的后盾。我们这里,是随时欢迎你回来的。” 蔓蔓顿然被他这话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应着:“小姑丈——” “这里,始终是你的家。”林文才再补上一句。 蔓蔓想,若是自己真的哪天回温家,八成,只可能是去和林文才以及林佳静在一块,都不可能再和自己养父住一起了的。因为,中间,始终是有个温媛。 电话挂上,到晚上,老公回来进了家门。蔓蔓帮老公挂衣服的时候,顺便就说起来了:“佳静她这回通过了清华美院的专业考试,名次在公布的合格名单中名列前茅,是前七名里面,可以获得加分。她本身的文化课成绩并不差,我想,考上清华美院是绰绰有余了。” “那你是想资助她上大学的学费了?”蒋衍想都不用想,能说出老婆接下来要说的话,眉毛轻轻一挑。 “阿衍,你呢,是什么想法?”蔓蔓转回身来,一丝紧张地望着老公。 蒋衍是故意沉默了会儿,眉头揪着做苦思状,等见到老婆那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时,勾起微痞的唇角:“蔓蔓,你这是太小看你老公了吧。几万块的学费而已,你老公怎么会出不起呢。” 听到老公这话,蔓蔓是把手抚到胸口上,深呼吸两口气,朝故意耍自己的老公狠狠一瞪目:“你是有意的。” “我当然是有意了。不然,你问我等于白搭。你即使知道我同意,也定是拿自己的钱去资助她,哪舍得拿我的钱。”蒋衍是把老婆的心思摸得都一清二白,摇头又摇手,“你这样做,不是要让我在你爸你妈,尤其你哥面前难堪吗?” “我哥哪管得着我的事。”蔓蔓瘪瘪嘴角,“再说,都是夫妻了,钱分得了你我吗?不然,我不会来问你了。” “既然钱都不分你我了,如果你真想资助她上学,你知道我和小姑丈关系又是很不错的,记得把我的钱算上一份。”蒋衍可没有这样轻而易举被老婆给骗了去,伸出手捏捏老婆的鼻子。 蔓蔓皱个眉头,被老公这么一捏鼻子,她想不记得都不行了。本来,她确实如蒋衍想的,从自己的账户里面拨出钱给林佳静付学费和生活费就好了,如今老公这样一说,老公想为林文才出这份情,她不能拒绝。 “妈在对面炒菜吗?”蒋衍脱了鞋子问。 这一周来,都是他老婆蔓蔓给陆家一家子做饭,所以,今天他回到家不见是在厨房里见到老婆,好奇地问。 “妈她说不做事,心里更不舒服。”蔓蔓垂下眼帘说。 蒋衍走过去,在她额角上轻轻拿手指点一点,道:“我知道你体恤妈,自己辛苦不说一声,但是,如果你觉得自己心里不舒服,一定不能这样憋着,如果你垮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办?” 蔓蔓抚摩着额角,轻轻地说:“我其实还好,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了。反倒是——”眉头继而揪起,很久都没有打开。 蒋衍这会儿已是走到了两娃睡着的小床边。两个小娃,近段日子,一样是很沉寂,沉静到让人感觉,一下子好像都长大了不少。真的只是两个月大的孩子吗?当爸爸的,都面戴沉思地俯视两个孩子。做父母的,总是希望孩子能在小时候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还原孩子最纯真的本性,但是,每个家都有自己家里的问题,用句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老病死,又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 感觉到爸爸回来了,小西西先睁开了眼睛,忽眨忽眨的眼皮子,含着一种怜惜。怜惜姥姥,怜惜妈妈,更怜惜的是,和自己睡在一块的妹妹小南南。 小南南,已是好几天,都没有精神的样子了。大脾气公主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脾气。爱撅的小嘴角耷拉着,微瘪的小嘴巴,若片忧伤的芭蕉叶,美得,让人瞬间动了恻隐。 “南南。”这回蒋大少没有急着抱儿子,而是抱起了向来不爱和任何人亲近的小女儿,爱怜地亲吻女儿的小额头,低低声说,“南南要想着,有爸爸妈妈,有哥哥陪着南南呢。” 望到老公对女儿这般,蔓蔓心里能感到,其实比起对儿子,老公对女儿的怜惜是更多更多。 蒋大少当然是要爱女儿更多一点,毕竟女儿是女儿身,生来就弱,更需要他人呵护,也因于此,他处处是迁就着小女儿的脾气。对儿子也是整天教育要好好待妹妹。 小南南在爸爸柔声的呵护下,小鼻子抽了抽。 蔓蔓知道,女儿之所以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哥。君爷已经连续一周没有接小公主过去陪着自己睡了。 小南南不懂得太姥姥是怎么了,在孩子的感觉里,太姥姥像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一样,或许消失后哪一天都是要回来的。所以,小公主,只是在想大舅舅是怎么了。大舅舅不会是想太姥姥一样,许久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吧。 君爷是整个陆家的支柱。蔓蔓不敢想,自己哥倒下去会是怎样的结果。而现在,她哥低迷的状态,无疑影响了整个家。 蒋大少对此也若有所思的,道:“蔓蔓,我爸在天津的老家来了封信,这回真是要把家里的老房子给卖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天津老家看看。” 老公的家乡,蔓蔓还从未去过。听说是个特别的地方,有好吃的狗不理包子。 “算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旅行吧。再把大舅子和白露姐姐约上。”蒋大少如此建议。 蔓蔓眼睛一亮,马上点着小头:“我去和我爸商量。” 近些天,家里气氛低迷,最担心的是自己老婆会承受不住,陆司令除了前两天破例请了假在家陪老婆外,现在,一样是天天按时下班。今天他刚回到家,女儿主动走到他面前帮他挂衣服。 “这事由你妈做好了。”陆司令悄悄声与女儿说,是想让老婆活动活动筋骨,别一个人郁闷在心头里了。 “妈在厨房做事,爸,我是有话想和你说。”蔓蔓同样悄悄声道。 父女两人,接着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偷偷摸摸地摸进了书房里头,把门关紧。 陆司令进了书房,长舒口气:“你哥还没有回来吧?” “没。”蔓蔓皱着眉头,“他现在天天都是起早摸黑的,妈都见不到他踪影。妈其实内心里更担心他,因此今天说什么都要自己做饭炒菜,想让哥回来吃饭。” “嗯。”陆司令浓眉紧锁,背着双手,走来走去,想着这大儿子一旦出什么事,真的是家如山倒,整个精神支柱都快没了,而且,最糟糕的是,这次倒的不止大儿子,“你爷爷心情也不好,住在你小叔家里,你小叔说你爷爷这一周来吃的饭量,连平常的一半都不到。想请医生给你爷爷看看,但是,想也知道老人家不是身体上的毛病。” 同样的困境,出现在众多老头子老奶奶的家里,比如姚老头,据说一样茶饭不思,姚夫人为了给岳父岳母减忧,这段日子都搬到了老人家家里住。同时,又是担心老人家突然想不开来个心脏病突发什么的,姚爷受令,陪母亲搬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古沫的离去,给众人的打击,远远超出了陆司令和蔓蔓的想象。 “好在没有举行丧礼。不然,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陆司令轻声嘘叹。 古沫离去的那天,遵照古沫的嘱咐,遗体立即进行了火化。火化之后的骨灰,由古管家当天带走。据说,最终会将骨灰安葬在古沫的第二任丈夫身边。至于,墓地具体在哪里。古管家没有透露,意思表露的是清楚明白,不喜欢任何人去打扰古沫死后的清净。 陆夫人本来是担心以后没有人给自己的亲妈上香扫墓。古管家摇摇头,百分之百肯定地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纵使如此,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妈,偶尔,陆夫人想有个地方可以想念想念她。 古沫这显然是把事情做的绝情了,死后犹如徐志摩的那句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用意显然。她要遵守与陆夫人养父母的约定,陆夫人,永远只是那对夫妇的女儿,而不是她的女儿。 陆夫人对死后依然这样的亲妈,那种又恨又爱的感情不言而喻。陆司令只觉得,古沫再怎样秉承自己的想法都好,反正会伤到他老婆,就是不好。陆司令这样的想法,小儿子陆欢一样。因此,欢儿看不惯母亲这般犹犹豫豫,陆司令担心小儿子难免说出些话伤到老婆,就此将小儿子先赶回了学校去上课。 蔓蔓觉得蹊跷的是自己的哥。本来,谁都知道,君爷对古沫谈不上喜欢,应该说是不原谅。但是,为什么她哥仍会在此事上受到打击呢? 据那次手术后,主刀医生出来向他们汇报的说明来看,医院方面并没有任何过责。坦白来说,他们在刚打开病人的颅腔后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无法用手术切割的地步,远超出之前影像学检查能看到的记录,因此,可以说,什么手术都没有做,直接重新关闭了颅腔。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古沫陷入了昏迷状态,不到一天之内,被死神夺去了性命。 蔓蔓很记得,亲姥姥古沫那天走的时候,依照古沫的要求,古沫临死前没有抢救,没有心脏按压,什么都没有。 古沫走的,是那么那么的平静,面部十分安详,像是个得到满足的孩子,进入永远的睡梦中而已,嘴角边还挂着笑。这让所有在外头等待的人,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都在想,或许她已是知道了杨老太比她先走的事实,心里终于圆满了夙愿,走得一点遗憾都没有。 恰恰因为如此,反倒显得其他人是那么的不甘。 “陆君!”当时她妈妈陆夫人喊了,抓着她哥的袖口,求道,“救救她,让她再多活一天两天也好。” 她哥站着一动不动,望着古沫的目光,在她看来,不像是哀伤,更像是一种被激怒的状态。她那时候真有点怕她哥会突然爆发起脾气。可是,什么都没有。君爷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嘴唇稍稍动了动,回答的不是自己的妈,而是对向身边的其他人:“扶我妈下去休息吧。” 后来是姚爷走了上来,带了陈孝义,亲自要把她妈架走。她见到不对,急急忙忙,才和自己老公走上前赶在姚爷动手之前,说:“姚大哥,我来扶我妈吧。” 面对自己的女儿毕竟不像对儿子,女儿一说马上心软的陆夫人,让女儿女婿将自己拉走了。 蔓蔓把自己母亲扶走的时候,能听见爷爷陆老头的叹息声好长好长。只要回头,能看到父亲弟弟,都是一脸不悦的表情。自己的哥,早已在这事发生后,迈开大步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好在有老公始终在她旁边陪着她。老公只要把肩头借给她靠,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今天,大概是怕她再为岳母憋下去会憋出病来,才提醒了她几句。 “爸。”蔓蔓回过了神,说起了自己老公的提议,道,“我和阿衍有事要回他老家一趟,这样,我和阿衍都想着约哥和白露姐一起去散心。” “是吗?”俨然,陆司令对于他们小两口这提议,不仅不见反对,还很高兴,“天津是个好地方。我自己曾经去过,对那里特殊的素菜包子很记得。不过,你哥有没有去过,就不好说了。” “可我和阿衍总得想个理由将我哥约出来。”蔓蔓郁闷地接下去说出这事的难处,难在她哥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这个,让我想想——”陆司令摸摸脑瓜,应说父亲拿住儿子,还是有些办法的,谁让姜是老的辣,想出妙计的陆司令拳头捣住掌心,安抚女儿,“你不用担心。我来和他说,保准他必须陪着你去。” 看来来找父亲做主是没有错的。蔓蔓一笑,咧开串珍珠般的小白牙。 计划拟好了。蒋衍开始打电话给自己父亲商量具体行程,提到了君爷和白露由于某些原因会加入这趟旅行。 或许古沫的消息能瞒住外面的人,但肯定是瞒不住蒋家人的。蒋父早知道古沫去世了,而且知道古沫进医院之前,刚好自己老婆去给古沫送了株人参。为这事儿,传闻不知道是不是送的人参出了问题,蒋母是前所未有的巨变,变成了只鸵鸟。整天生怕陆家或是公安局的人找上门来告她谋杀。因此蒋母自古沫住院后是天天做噩梦,哪能顾得上再去找蔓蔓麻烦。 古沫与君爷当初合谋的这一招,可谓是用心长远,杜绝了蒋母的后路。 “你妈是要陪我去的。”蒋父道,“这样的话,我们分两路走,在天津不碰面都可以的。反正,我和你妈主要是去办事,你呢,主要是要借此机会带蔓蔓散散心。这做妈妈的要是心情不好,会影响到孩子的情绪的。” “嗯。”蒋衍点着头,是想,不止老婆的情绪,岳母、大舅子的情绪,都已经直接影响到他两个小娃了。 “你们这一去,八成要去两天以上,想好让谁带娃儿了吗?”蒋父自然最关心孙子孙女,“如果没有想好,我看,不如抱到你姐姐这边,让你姐姐请两天假,给你们带带小孩。” “二姐能抽出空吗?” 别说,不仅蒋梅抽出空了,赵文生听说这事后,马上向单位专门请几天假帮忙他们带孩子。本来只有蒋梅,蒋衍和蔓蔓小两口还不大放心,怕蒋梅搞不定两个混世魔王。有了赵文生这个专家愿意帮忙后,小两口是求之不得。 至于两娃要抱到蒋梅家里住几天,最高兴的,无非是小家伙了。 “小妹妹要来了。”得知消息后,兴高采烈的东子,跑进自己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腾出地方让小妹妹晚上都睡他这里。 蒋梅和赵文生看到他这样,一同松了口气。他们答应帮蔓蔓带小孩,不也是为了给小家伙打打气。古沫的事,给小东子的心里同样埋下了不少阴影。 “我听说蔓蔓她哥要陪蔓蔓他们去,不会出什么事吧?”蒋梅和老公说,边是有些忧心。 “能有什么事?”赵文生为她的忧虑感到好笑,“最疼蔓蔓的人,要算陆科了。” “可是奇怪,君爷他——”蒋梅在听弟弟说是要带君爷去散心时,就更觉不可置信了,君爷在众人印象里可都是屹立不倒的红旗。 对于那天手术室里的情形,赵文生当时有幸陪同护送病人进手术室,所以知道点内幕。想到古沫在临麻醉前和君爷说的话,赵文生心里都不免感到一阵寒。 古沫那时候,是闭着眼睛对君爷说:我知道你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失败过,没有遭受过挫折,其实这点并不好。 姚爷和他当时已经是略猜到她想说什么,连忙走上来想阻止她说。但是,君爷摆了手,让她继续说。 古沫说完了后面的话:如果我现在能给你点挫折,我相信,对你将来的路子,是最好不过了。 【236】四人行 说是妹妹妹婿这趟过去,是要参与买卖蒋家的老房子,肯定是要与其他蒋家人碰面的,道不定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妹妹会受到本地亲戚的欺负。基于这个道理,陆司令命令儿子抽出两天空,算是护着妹妹去一趟妹婿的老家。 如此蹩脚的,想支开他去散心的台词,君爷本应是一听就听出来的。但是,君爷没有拒绝。单位方面,陆司令早和白队打好招呼了。白队听说是要让君爷和自己妹妹一起出去旅行约会,举双手赞好。这样一来,君爷陪妹妹出这趟天津的差事,成了定局。 临行前,旅行要准备行李的事,自有其他人安排。君爷主要是要安排单位里工作上的事。姚爷这段时间因为自家爷爷奶奶的关系,来单位的时间比较少。赵文生为了帮他妹妹带小孩,又请了假。君爷想来想去,虽说上面有白队照看着,但底下终得一两个人在这里替他主持大局,由是指定了陈孝义。 陈孝义近来受到了连续提拔,从少校晋升为了中校,是姚爷的心腹。现在,大伙看着连君爷都认同了他,想来以后定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其他人除了恭喜他以外,徐美琳调笑了他一句:陈中校,你爱工作是好事,但不能这样天天加班的,变成习惯的话,你将来有老婆怎么办?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陈孝义现在是单身不说,父母不在本地,如果家里有了人的话,他的自由时间就不会如今时今刻的这般宽裕了。 听见徐美琳的话后,君爷一样有感想,问陈石头:“有对象了吗?” 陈孝义不吱声,即使面对君爷,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了神秘的沉默。 君爷照理说不管部下的私事的,但陈石头这副摸样着实让人感到蹊跷。感觉到其中必有故事,在临去天津前,他来到姚家找姚爷协商公务,心里计划着是否顺道问问。 在他按下姚家门铃时,听着姚家里面像是十分安静。姚夫人过来给他开门,见是他,有丝讶异:“陆君,你怎么来了?” “来看爷爷奶奶。”君爷正经地说。 姚夫人赶紧给他找了双室内拖鞋更换,一面低声说:“是来找子业的吧。子业他这几天都被我拘束在这边,耽误了公务上的事。”说着夹带了歉意。 “干妈别这么说。若公务上真有事情,部队早要求他归队了。干妈你自己是军人,也明白,想拦都拦不住的。”君爷道,抬起头,刚好见着姚爷从阳台那处走了出来。 “你来了。”姚爷看起来面容有些疲惫。 君爷眉头一挑。 姚爷苦笑:“本来今天想去单位的,因为都说你要休假几天,我想,好歹需要回去与你碰个面,有些事可能要商量,没想到,你抢先到我这里来了。” “爷爷奶奶怎么样了?”君爷看着客厅里不见两个老人的踪影,问。 “我奶奶血压高,我爷爷是气闷着,一直坐在我奶奶床边。”想来姚爷这副憔悴的模样,是由于昨晚要帮老人家检测血压熬了夜。 “如果奶奶身体真不好,不如送到医院里去。”君爷不解。 “我爷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觉得老伴送到医院里,不方便他陪老婆,情愿让人到家里来服侍。”姚爷微微张口叹息,“不过,也就这两天的事而已了,我妈已经决定请个专业的看护过来。我这样天天在这里守着不是法子。” “严重吗?”陪着他往里面走去探望两个老人家时,君爷问,“血压多高?” “高是高不到哪里去。一百四、八十左右。吃了药能维持住。只是,和你爷爷一样,这心里不舒服。”姚爷摆着头。 古沫这一去,在姚家受到打击最重的,反倒是从来都默不吭声的姚奶奶。这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姚老头想给老伴开解心事,但是,老伴什么话都不说,他自己都摸不清究竟老伴和古沫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因而无从下手。 “对了,我妈让囡囡送点东西过来。”姚爷突然说。 君爷望他一眼:“要囡囡过来能做什么?” “我妈总觉得,这事儿,或许囡囡过来,能解决。”姚爷摸了摸翘起来的刘海,眸中沉淀出一抹沉思,“现在你家里,不也是囡囡在撑着。” 这次陆家里头发生了大事后,蔓蔓的表现,让其它看着陆家的,和陆家自己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回来的陆家女儿的不一般。蔓蔓要安慰扶持自己的妈,要调和自己爸爸和弟弟的情绪,要在自己哥哥忙着其它事情时,顾着家里家外。家里的事不要小看件件都像是小事,但是这些繁琐的事情积累起来,足以酿成大祸。比如当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饭没有做,屋里卫生没有打扫,一切乱糟糟的,无疑将是在人的心头上火上浇油。 君爷就此回忆起,这段时间他虽说回家晚,然而每次回到家里,见到的都是和往常没有分别一样的干净整洁,秩序井井有条,让他至少在心理上对家里没有后顾之忧,却浑然忘却了在这其中自己妹妹付出的艰辛和努力。 “囡囡她,昨天才去看过你爷爷,你知道吗?”姚爷看着他一脸的沉默,就知道他近来可能可能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没有看清四周,没有想到身边的人,皱了皱眉。 “嗯——”君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一声,“我小叔可能昨晚有打电话给我爸。” “你知道她在付出她在努力就好。”姚爷这话有些重,兄弟之间,他想拉他走出困局一把,但是,安慰的话对君爷没有用。姚爷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可是,如果因此他们本已欠了很多的妹妹再受到磨难,他姚子业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个你放心。”冷峭的眉宇肃起,“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在她面前挡着。” 两人走进老人家的房间,叫句“爷爷奶奶”。 姚老头闻声站了起来,看是君爷,有些失望,道:“我以为是囡囡来了。” 眼看自己真是都比不上妹妹了,君爷不自禁地噤声。 “坐吧,你工作忙,来一趟不容易。”姚老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改口。 君爷没有忙着坐下,而是走近到床边看候姚奶奶。姚奶奶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他就此不敢叫,只好问姚老头:“奶奶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就是闷,想找个人聊天。”姚老头强调想找个人聊天,再次显出蔓蔓的重要性。 君爷这回没有受到打击,反而是留了下来,准备看他妹妹带来什么良药。 不久,门口传来一声叮咚。姚夫人急忙走过去开门。接着门口说话的声音传到了房间里。 “囡囡,快,进来,不用脱鞋了,进来再换。” 蔓蔓见姚夫人口气的那么急,以为出了什么事,进门就问:“干妈,怎么了?” “你给奶奶带什么来了?”姚夫人只是笑着拉她进门,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蔓蔓听着挺迷糊的,把袋子交给姚夫人,说:“里面装着碗汤,妈说奶奶的精神不好,我煲了点补气提神的党参鸡汤拎过来。” “奶奶现在就想吃你做的东西。”姚夫人向她用力地笑着,挤眼睛,示意她先进去房间里看老人家,自己则进了厨房准备将蔓蔓带来的鸡汤倒出来给老人家喝。 见姚夫人走去了厨房,蔓蔓心头有点紧张。她和姚夫人熟,但是和姚家两位老人家固然见过几次面,却轮不上很熟。再说见长辈,本来心里就存有敬畏。 放轻了脚步声走到姚夫人指的房间门口,见姚老头是在门口伸出了脑袋瓜朝着她看。蔓蔓吓得快要惊呼的时候,看着姚老头搞怪似地向她笑笑,这受惊的声音才压了下来。她缓缓舒展口气,走近老爷子,恭敬一声:“姚爷爷。” 听她叫的这么亲近,姚老头做爷爷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招呼她进门,说:“你给你奶奶煲了什么汤?” “党参鸡汤。”应答着的蔓蔓,不知房间里另外有人,等踏进房门口,见到姚爷和她哥都坐在房间里头正等着她的模样,她这会儿真是把手伸出去了扶住门框,才站稳了脚。 “被吓着了?”姚老头有趣地眯着眼睛,笑道。 不吓着才怪。她都近一个星期没有和她哥说过话了。因为她知道她哥心情不好,也就不想和他见面吵嘴,尽可能地躲着。 “你哥在这里坐着故意等你的。”姚老头唯恐天下不乱这么说。 君爷对这些喜欢耍晚辈玩的老头子,毫不客气刺目相对。 蔓蔓挑挑眉:“他等我做什么?姚爷爷,他是来看奶奶的。”边说,边是走到了姚奶奶的床头,轻声叫道:“奶奶,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妈让我煲了鸡汤过来,你要不要起来尝尝?” 姚奶奶听到她声音,已是立马打开了眼睛,用朦胧的目光望着她那两道弯弯的月儿眉,嘴唇哆嗦了下:“是囡囡吗?” “是,是我。” 老人家马上坐了起来,一边打开老伴过来扶自己的手,怨道:“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你让囡囡过来做什么?” “我这不是想着,你可能会想见囡囡。”姚老头被老伴打了手,憋屈地说。 姚奶奶口头怨是怨,目光是直对着蔓蔓看,好像看不够似的。蔓蔓知道,老人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寻找一些其它似曾相识的踪迹,这关系到的人是谁,一想就知道。 “那个,小南南呢?”过了会儿,姚奶奶问道。 大脾气公主最像古沫,这个信息已经传到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 “南南她,精神不大好,刚好我和老公要回老公老家一趟,我让我二姐夫帮着带几天。”蔓蔓中规中矩地答。 听到说孩子精神不济,姚奶奶心里顿时有点激动。大概是想着这孩子的确是贴心,无愧于古沫的期待,古沫后继有人,九泉之下肯定欣慰。接着一边喋喋不休:“你二姐夫说的是文生吧。他是儿科医生,有他照顾孩子,倒也令人能放心了。” 蔓蔓微笑着点点头。 “妈,喝完汤吧。”姚夫人端着鸡汤走了进来,和老人家说,“我试过,热度刚刚好,不热不冷,您现在喝了吧。” 看着媳妇把汤捧到自己面前,汤色清雅,不像一般鸡汤满层油腻,肯定是精心去过一层油脂了,闻着,只觉一阵夹着药味的清香直入鼻中,甚至有点薄荷的味道,姚奶奶脸上紧皱的线条立马舒展了开来,说:“一看,就知道只有囡囡才能煲出来的东西。” “那还用说,我哪能煲得出这样的汤。”姚夫人笑着接话。 接过汤碗的姚奶奶,对媳妇这般没脸皮的笑说,轻轻批一声:“自己煲不出来,还敢这样笑?不怕当着囡囡的面被人笑话” 姚夫人一点都不介意,打趣道:“反正我在妈面前这个样,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的是姚奶奶这个婆婆,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惯着宠着她这个儿媳妇。 姚奶奶哼一哼。 蔓蔓在旁边看着,应说很是羡慕。这样宛如亲母女的婆媳关系,不知真正的有几家。 姚奶奶捏着勺子,慢慢舀着汤。其他人都看着老人家喝汤,见着老人家喝了汤,这脸上的气血都明显红润了起来,明白是她心里那口气纾解了,无不都是跟着舒缓。于是个个,无不是对着蔓蔓瞧。 蔓蔓是低头,一边的呆站,让她拿手指头轻轻摆弄起了衣摆,在这姚家,毕竟不算是熟悉到像自家里,有点拘谨。然她这副样子,在老人家眼里,都是那么乖巧和可爱。 举起手,轻抚下刘海,她捆扎起来的马尾落在秀丽的肩头上,低垂着一双眉,君爷看着心里都一动。这个样子让她看起来好像很小,和他在心里面想象中的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 姚爷从她身上慢慢地转开了视线,望着自己奶奶正在喝的那碗鸡汤,眸里起伏的颜色,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姚奶奶喝完了汤,把空碗交给了姚夫人,看到身旁自己老公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碗,说:“要不,你也喝一碗?” 见老婆喝的那般香,姚老头早就看着流口水了,因此老婆这个话一出来,仿佛猜中了他的馋相,脸红了大半,忙摆摆手:“这囡囡煲给你喝的,又不是给我喝的。” 听到姚老头这话,蔓蔓急忙接上:“爷爷,我拎了一大壶过来的。” “是啊,爸,你想喝,我给你端,多着,喝不完。”姚夫人跟着说道。 姚老头见着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尴尬地跟在媳妇后面出去,说:“多吗?如果多,我喝一些。当然,都要留着给你妈,你妈喝着好,等会儿肯定还想喝。” 姚奶奶听着老公说的那些话,跟着老脸红,咳两声后招呼蔓蔓过来,拍拍身边的位子让她坐下。 姚夫人这会儿不忘回个头问儿子和干儿子:“你们喝不?” “不了。”两爷异口同声。 姚夫人对他们这话不满意地挑眉,像是为蔓蔓抱屈似的:“这么好的东西你们都不要?” “妈。”姚爷眯着长睐,“你这说的什么话?囡囡煲的东西能不好喝吗?只是我们胃口大,怕不小心真是把汤都喝完了,那奶奶还喝什么?” 对儿子这话,姚夫人是左耳听进去右耳飞出去,不信,但是,儿子和干儿子的心思她是看出来的,是想留在这里听着蔓蔓和老人家说话,由是眨了眨眼睛:“好吧。算你们孝敬老人。”退出去时顺便帮他们将房门掩上。 蔓蔓对此可是后悔的很,早知道如此这般,多拎两壶过来,不然,这会儿坐在这里,让他们两个盯着,浑身不自在。 姚奶奶摸住了蔓蔓一只手,问:“你刚是说要和你老公回去哪里?” “去天津,奶奶。”蔓蔓道。 “去几天?”姚奶奶继续问,口气一点急,“安全不?” “奶奶。”蔓蔓失笑,“我老公和我哥都有工作的,要去,也只是去几天时间。” “孩子呢?怎么办?” 蔓蔓听出老人家这是真心在关心自己,很认真地作答:“这几天都有我老公的二姐和二姐夫带着孩子的” “也是。”姚奶奶叹气,“你妈在家里,一个人照顾不了那么多。”说的是怕陆夫人精神没有恢复。 蔓蔓为此低声答复老人家:“我妈精神这两天好许多了,说是改天就来登门拜访看看奶奶。” “嗯。”老人家用力地点点头,叮嘱,“让你妈自己照顾好自己,这种事,不需要太过伤心的。说起来,她父母,当年去世,她自己不也是这样挺过来的。” “我都会把奶奶的话告诉我妈的。”蔓蔓答。 姚奶奶抬起眼,是望了望她的脸,依稀从她脸上继续寻找。 蔓蔓被她都瞧得尴尬了,但是,知道她是在瞧什么后,心里是想为老人家分忧,于是主动问起:“奶奶是认识我姥姥吗?” 问到古沫了,姚奶奶的眼眶一霎那红了:“她,她一样是我老师。”说罢,老人家气的是自己,是没想到古沫那么快过世,不然要早点去看古沫,而不是听从古沫的安排,没有去看。 古沫不和她见面的缘故,其实她多少想得出来,八成,仍是因那块玉佩的事。古沫不想那块玉佩的来由那么早现身,恐有其它理由。 想到这里,姚奶奶深吸口气,压下了情绪。古沫交代的,没有完成的事情,她定是要拼了这条老命去完成的。 蔓蔓和屋里其他人,看着她脸色一会儿从伤心转为了沉默,就明白她是心结解开,精神是回复过来了。果然,姚奶奶再开口,已是如以往那样,语气沉稳不见半点起伏在里头,永远不慌不忙的,朝君爷说:“陆君,你陪囡囡去,要多照看着她。” 君爷浓眉一挑:这不废话吗? 姚奶奶接下来说:“你不要说我这老人唠叨,是废话。你那像牛犊子的性子谁不知道?照看她,意思就是要迁就她。她是你妹妹,比你弟弟更亲,这点你自己清楚是什么原因。” 蔓蔓忽眨着眼,看着自己哥听了老人家这话半句都不敢吭。 “好了,奶奶。”姚爷插进来打了个和场,道,“时间都不早了,他们明天一早出发的,要回去收拾东西呢。” 对孙子这话,姚奶奶不悦地挑起眉头:“你,就爱护着你兄弟。” 姚爷连忙喊冤枉:“奶奶,没进门前,我已经先私下说过陆君了。再说,没有人比我更护着囡囡了,不信你自己可以问问囡囡。” 被姚爷这狡猾的话一说,蔓蔓闹了个尴尬的大脸红,朝姚奶奶澄清:“姚大哥一直在我哥面前帮我说话的。” “那是。”老人家对此不以为然的,“他要是不护着你,我和我家老头都会拿鸡毛掸子打他。就他小时候贪玩,和你哥对你做出来那事,他们两个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蔓蔓顿觉这话严重了,忙道:“奶奶,我现在都回来了,事情都过去了。” 哪知道姚奶奶这把持的家风严谨,对她正儿八经地教育起来:“囡囡,这事你不能惯着他们两个。欠债就得还,这关乎的是一个人的道德。” 蔓蔓无话可说了。 俨然,老人家是想拿她来压两个气焰嚣张的爷,她又能怎么办,凉拌了~ 想起来,真是够无奈的。蔓蔓无可奈何地揪着眉头,一面心里嘘着气走出房门。姚夫人见他们要走,给他们拿出更换的鞋子。她哥抢先一步接过姚夫人手里的鞋子,搁到她脚前。蔓蔓只好瞪着他这个动作。 “奶奶说了,要多照看你。” 听她哥这话,就知道心不甘情不愿的。蔓蔓怒圆了圆眼珠子,换上鞋子后,甩甩马尾走出了姚家,回身,不忘和说干妈姚夫人道声再见。 走下楼梯,看着不止她哥跟下来,姚爷和她哥并肩走在一起,是谈起了公务。蔓蔓只能保持一段距离,在他们两人身后跟着。本来,她想自己一人先走了的,但是,想想算了,她要体谅她哥心情不好,免得又和他吵上。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如果她自个儿先走了,等于无视当哥的,两个当哥的定是很不高兴。如今,见她像条狗一样跟在他们两人后面,乖巧听话,是个好妹妹。两个哥哥自然很舒心。 君爷对姚爷说了单位里工作上的交接后,说起了陈孝义,问:“他是去相亲了吗?” 有关这个风声,他也是路过院子里时,听到那些八婆的大妈们嚼舌根才知道的。 “他有没有去相亲,这个不清楚。”姚爷道,“但是,我是听说他爸妈近期要迁回京城了,八成也是会开始着急他结婚的事情。” “陈伯父陈伯母回来的话,压力肯定不小。”君爷替陈孝义想着,“我记得,伯父伯母当年在大院里那会儿,给我们的印象,都是挺严厉的人。” “当军人的,少有不严厉的。”姚爷想的透想的明白,为此轻描淡写,“关键在于他自己怎么想。” 蔓蔓在后头,未想能偷听见他们说到陈孝义的婚事,心思,这事看起来要麻烦了,不知道彭芳知道不。回想彭芳这一路的感情真是坎坷,家长们本想把她安排给姚家,姚子宝却嫌弃她。好不容易姚子宝对她有改观了,她则喜欢上了陈石头。 想事情想的有些出神,走到了交叉路口的时候,一辆车过来,她没有看见,等到车里响了两声喇叭。前面两个爷听到声音回身,看她落后在了路中央差点挨车撞,无不变脸的。 “我以后该拿绳子把你栓在后面。”冷冰的眉目发起火来,冲着她怒。 姚爷叹气:“去到天津,更要小心一些才行。” 蔓蔓对他们两个的大惊小怪,直翻白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只有三岁小孩,才会站在路中间等着被车子撞!”两人一块朝着她吼。 蔓蔓想拿手捂住耳朵: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回到家,才知道白露来了。白露是过来陪她一块收拾行李的。能和君爷出这样一趟旅行,对白露来说,弥足珍贵,实属第一次。为此,白露首先要想到对策划这次旅行的蔓蔓和蒋大少感恩戴德。 进了家门,见到白露带了好多东西来给她和老公,蔓蔓岂止受宠若惊,对白露吐口气:“别人还以为你是来贿赂我们的。” “我确实是要贿赂你们。”白露一边笑,一边脸蛋有些红。 蔓蔓狡黠地眨眨眼睛:“放心吧。我和阿衍,会很识相的,绝对不当电灯泡。” 白露的脸更红了,红得像鲜艳欲滴的葡糖酒酿。 蔓蔓看着,心里叹:美人,大美人,就是不一样。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白露问,“你看看,我给你们买的一次性旅行用品怎么样?” “我和我老公的东西你不用操心的,主要是我哥。”蔓蔓别有深意道。 白露这刻不害羞了,道:“他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放到他屋里面去了。他如果不喜欢,我今晚再去给他换。” 听她这样一说,蔓蔓站到她身旁,悄声问:“你给我哥都买了什么?有没有兔子?” 白露想都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兔子的问题,大窘,拿拳头直锤她肩膀:“好啊,你,信不信我拿你的话告诉你哥,让他知道他这个妹妹已经多不纯洁了。” “可我本来已经就是结婚了的。”蔓蔓对这些东西,如果结婚前,也是一点都不懂的,所以这话说的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 “我又没有结婚呢。”白露羞得满脸通红。 大美人白露不像外表那般骄傲,其实,单纯得完美无瑕。 蔓蔓总以为她哥能摊上白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可惜她哥对白露像棵木头。这回出外旅行,想必会有所突破吧。蔓蔓信心十足地想。 晚上,蒋衍回来,与大舅子一起摊开地图,是在研究自驾车去天津的路线。北京离天津,不算远,高速公路上一开,最多两个小时,前提是路况好,不要堵车。因此,从北京去天津,真不算得上是远行。但是,对来北京后极少出过京城的蔓蔓来说,仍是属于出远门了。如果说蔓蔓对这样的远足没有一点期待,那是不可能的。 蒋衍回到房间里,看老婆准备的物品,见是满满的两大袋行李,感觉有些夸张了,道:“蔓蔓,有什么东西没带齐,去到那边,又是城市里,哪里超市里买都会有的。”意思是不想老婆背重。 “可是,水杯保温瓶这些,一两件防寒衣服,总是得带的吧。”蔓蔓说。 “但我看你还往行李袋里面塞吹风筒。”蒋衍直接帮她将吹风筒拿出来,说,“我们要住的,是四五星级的酒店,里面的浴室都配有这东西。” “住四五星级的酒店做什么?”蔓蔓感觉太糟蹋旅费了,“不是只住几天吗?住普通酒店就可以了。” 蒋衍制服媳妇有妙招:“蔓蔓,这回你不可能省着。你得想想,你哥你未来大嫂跟着我们去呢。” 蔓蔓想的也是,人家要制造浪漫气氛,如果和他们小两口住穷屋破舍的,说不定感情反而更糟了。 蒋衍感到舒服的是,今晚两个小娃提前被送到他二姐家里去了,因此从今晚开始,他正式可以和老婆度过珍贵的二人世界。在床上搂着老婆时,亲着小嘴时,老婆突然冒出一句:“阿衍,你知道吗?我哥没有给白露姐姐用过兔子,白露姐姐连兔子怎么用都不知道。你说这是不是很奇迹?” 蒋大少当场石化了。 后来,这小两口据闻在晚上为这个问题偷偷取笑了某人好久,笑得脚腿抽筋。到了第二天早上,不得由君爷亲自过来叫他们起床。 一行四个人,因蒋大少给媳妇买的甲壳虫太小,坐的是君爷的车。去的路上,开车的是君爷。白露坐在副驾座上。蔓蔓和老公坐在了后座。车子一上路,蔓蔓立马学着当年死党初夏撮合自己和老公一样,和老公一起在后头装挺尸。装了不到半小时,这车里气氛太僵硬了。君爷一如既往开着冷气。策略不对。于是蒋衍转变了作战方针,决定和老婆在后面大献恩爱来刺激大舅子和白露姐姐行动。 君爷立马来了个急刹车,问:“你们这是想拍A片吗?” 爷的冷笑话不是盖的。蒋衍想亲老婆的嘴直接撞上了车窗。蔓蔓帮着扶正老公的头时,看到了前面一辆一样在等着过收费站的小车,这一看不打紧,见到了个熟人。 【237】二级残废男 “看见谁了吗?”蒋衍凑过去,挨近老婆的脸边看向窗外。 刚好那辆小汽车进了收费站的另一条通道,之后很快失去了踪影,蔓蔓不知道对方看见她没有,也或许是自己看错了。想来想去,自己看错的可能性更大。照理说,汪芸芸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单独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着小汽车? “没事,我看花眼了。”蔓蔓说。 她这话,引起车内其他三人的狐疑。不过,没有人继续问她。既然都咬定是看花眼了。 君爷驾着车子再往前开。前面,不久,临时堵车了。中国的车况是,堵车没能堵上半个小时的不叫堵车。眼见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子像乌龟似地跟着大部队慢慢慢慢地爬。这过了快一个小时了,前进不到五百米。如果按这个速度作战,必定要打败仗的。蒋大少和君爷一同在心里这么想。 白露和蔓蔓淡定多了。两个女人本来就想着路程短,带来的零食是浪费了。这车子堵了更好,一堆零食有了销路。 看着她们两人拉开包袋拉链,从里头搬出水果罐头、饼干、话梅等等,感觉像小学生去野餐似的,是要把整个超市零食区都搬了过来,一方面,两个男人对女人的这种后勤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外,另一方面,君爷冷冷地再爆出了一句:“你们小心点吃。吃多了,这里堵车没有公共厕所的。” 两个女人没有汗呢,蒋大少先为大舅子汗了。怪不得人家都说君爷“不近人情”,君爷说着关心人的话,都是这般无趣到让人汗颜的。 蔓蔓和白露太了解这个哥和未婚夫了,对君爷的话不过是耸耸肩膀,同时,却是想起了那次姚爷在车内和她们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她们两人笑了,窃窃地笑。笑到蒋大少不停拿指头点老婆的肩头,非要老婆把笑话和自己分享。 见前面车子都一动不动的,车内女士笑个不停,想来也知道定是在笑他,君爷火大地熄了车子的火,拔出车钥匙,转过头,先炮轰自己的妹妹:“你笑什么!” “我没笑。”蔓蔓拂拂刘海,仰起脸,露出双笑吟吟的月牙儿眼。 看见她这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君爷果断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哥的,偶尔被妹妹开开玩笑这有什么?手指头点点操纵杆,道:“我下车去前头看看情况。” 蒋大少听到,说:“我陪你去。” “不了,你留在车里,以防发生什么事。”边说,把车钥匙扔进了蒋大少手里。 看到未婚夫踢开车门下了车,白露紧紧张张解开安全带,跳下车,跟在了君爷后面。 蔓蔓好奇地伸头看着,发现她哥在看见白露跟来后并没有驱赶白露,不由啧啧叹道:“要是我跟去,八成得挨骂了。这就是妹妹和未婚妻的区别。” 蒋衍好笑地听着老婆这埋怨君爷区别待遇的话,说:“那是肯定的,你是他妹妹,白露是白露。” 老公这话啥米意思?蔓蔓疑惑地偏过脑袋壳。 “妹妹,在你哥的理解里,和小孩子差不多。”蒋衍到现在,是总算能摸清点君爷对自家妹子的想法和定义。换做如果是自己当哥的,蒋衍想,自己的想法恐怕与君爷差不多。 蔓蔓皱皱鼻子,接着是望向窗外庞大的堵车流,一阵是忽然回忆起了和自己哥第一次见面的那幕,心思这时间过得真快,快到眨眼而过。那时初次见面,他该有多讨厌她,她也多讨厌他。哪知道会是亲兄妹。 老实说,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现在想回来,他脾气一直都是那么糟糕的。”蔓蔓对老公私底下说,不是想说自己哥的坏话,只是实事求是的说,何况姚奶奶不也这么直接批评她哥了。 蒋衍轻轻抽走她手里的话梅盒,轻声说:“但是你哥说的对,这些零食,你在车上还是不要吃太多了。” “我这是开给你们吃。”蔓蔓没话了,别过脸,鼻孔里吐着的气在车窗上画圈圈。 蒋衍赶忙伸出手想哄哄她时,前头,探完情况的君爷和白露走了回来。 “前面情况怎么样?怎么会堵这么长时间?是交通事故了吗?”这是蒋衍和蔓蔓共同的问题。 君爷卷摺袖口上的衬衫,没急着作答。白露在旁抢着说:“不好,比交通事故更糟。不知道是天气太干还是怎么了,前面一段路地陷了。” “抢修路段的工程车一样堵在了中间路段上。”君爷蹙着眉,俨然对这个部门的办事效率不敢苟同,“我看这车,至少要堵到下午。” “堵上一个上午算得了什么。”蔓蔓安慰起众人低迷的情绪,“这算好的了。我看新闻报道说,不出事故,照样堵一天的事多着呢。” “蔓蔓。”蒋衍哭笑不得,帮着老婆接上一句,“怪不得我看你包里塞满了吃的,你不会是预想着我们要在高速公路上野餐吧。” 蔓蔓给了老公一个宾果的手势。 白露见他们小两口妇唱夫随的耍宝,吃吃地笑。 君爷没好气。这种苦中作乐的方式,只有他妹妹和妹婿能想出来。换做是他人,就见眼下前面左右车辆里的司机乘客,无不都是叫苦连天的。归之,他妹妹和妹婿都是超人类了。 为了打发无聊的等车时间,蔓蔓拿出了副扑克牌,招呼白露来打。白露以为她把扑克牌都带来了,是什么打牌的高手,问她要玩什么。蔓蔓说,我只会玩钓鱼和火车。 不止白大美人笑了,另外两名男士,无不是咧开了嘴巴。 “囡囡,你实在是太可爱了。”白美人拿指头点着蔓蔓的额头。 那是,那是,他老婆就是太可爱了,让人爱不释手。蒋衍连连点头。 君爷勾勾唇角:他妹妹要是不可爱,天底下没有更可爱的女人了。 蔓蔓被白露的指头点到皱皱眉,接着,是望到了旁边救急车道上,一辆军车驰过。 顺着妹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辆军车,君爷同样想起了那次发生的事,一时间五脏六腑涌起来的感受难以想象。如果那时候,他没能及时把她送到医院去,真是发生了什么事,何止是追悔莫及。 “你还好吧?” 听见自己的哥专程爬上车子来问她这句话,蔓蔓眨巴眼:“我没事。” “要是在路上不舒服一定要说,知道吗?” 当哥这会儿的口气,就像幼儿园老师无微不至。 蔓蔓隐隐约约像是听出她哥是对五百块那事儿有了一丝后悔,狡黠地弯弯唇角:“哥,你是打算把那五百块还给初夏吗?” 冷颜蓦地黑了下来,吐出:“不要得寸进尺。”说罢把冷脸转了回去。 她哥怎么这么爱别扭呢?蔓蔓哎,深叹口气。 几个钟头过去了,到了下午两点钟时,前面的路卡总算是疏通了。此刻车上的人,早已是饥肠辘辘。由于君爷明令禁止他们几个吃零食,说是膨化食品有害健康。蔓蔓在心底里忍不住咕哝句:这人都快饿死了,还讲究什么。饥不择食这样的词,肯定没有在她哥身上发生过。 结果,君爷开着车进入天津城里后,找饭馆又兜了个圈子,只因他不大信任现在外头不熟悉的大排档或酒店,担心里面用了地沟油。最终,由本地人蒋大少指路,来到了当地有名的一家菜馆,叫做白记饺子。据闻这里的饺子无论饺子馅或是饺子皮,都别具特色,中外驰名。 蔓蔓在南方长大,却是很爱北方的面食。北方做的面类食品,不管质量外观,都远远超过南方。 进了菜馆,不会儿热腾腾的饺子上桌。几个人的筷子立马伸了过去。白露见自己的筷子和未婚夫的打了架,极不好意思,感觉是让他看到了一个饿死鬼投胎的未婚妻,丑态表露无疑。她的筷子刚要拘束地收回来,他已经夹起了个饺子放到了她碗里面。这瞬间,令她更羞愧到想钻进地洞里去了。 蔓蔓见着叹:她这个哥,需要学习她老公。 想她老公蒋大少,如果知道她伸出筷子要抢,就故意和她抢,而不是帮着她夹了,这才叫做情侣之间的乐趣横飞。然而,要她哥改掉古板,学习她老公那种痞性,恐怕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方有可能。 不无意外,她哥和她未来大嫂,都是默默地吃饺子,一副埋头苦干。蔓蔓相信,若不是有她和她老公在场,他们两个能一句话都没有说吃完这顿饭。 蔓蔓吃完两个皮皮虾饺子后,感觉的确是原滋原味,想把这味道再细细回忆,回去有助于研究增添自家饭馆的菜谱,于是要了杯开水清清口里,再来品尝。等服务生倒水时,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刚好在洗手间门口,与一个人迎面碰上。 “走路怎么不长眼的?”对方被蔓蔓刚洗完有些湿的手沾到自己衣服,张口碎碎骂道。 蔓蔓皱着眉,因为对方在她的鞋子上同样给踩了一脚,仰起头正要说话,与对面的人面对面,彼此对上眼球的瞬刻,一块惊诧。 蔓蔓的惊讶毕竟比对方小一些,诚然是之前在高速路上有远远的见到过,只是不大敢相信而已。现在亲眼所见,吐道:“芸芸?” 汪芸芸看是躲不了了,拿手拂了垂落的刘海,有点傲气地道:“蔓蔓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本该是她问她的吧。蔓蔓想,继而慢吞吞说:“我老公老家在天津。” 蒋大少的老家在天津?汪芸芸愣了愣,这消息因从未听说过,有点出乎了她意料。而到底这事会引起她震惊的缘故,在于自己的对象,同样是个天津人。 “芸芸。” 蔓蔓闻声,看到了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向她们走过来。陌生男人如此亲密地叫着汪芸芸的名字,任谁都要猜测起其与汪芸芸之间的关系。 蔓蔓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着。汪芸芸都感觉到了,于是从头到脚若被泼了冷水般的发冷,害怕到要打颤。这次和他回他老家要见他父母,她是瞒着所有的人进行的。就是那对以刺探情报著称的温浩雪及张秋燕母女都不知情。谁让,这事儿让她能有的唯一感受,只是难堪至极。 “芸芸,是你朋友吗?”男人这会儿是走到了汪芸芸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汪芸芸肩膀上。 近距离看,比对,蔓蔓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的个子最高绝对不超过一米六五,因为他站在穿了高跟鞋的汪芸芸旁边,看起来,是要让不到一米六的汪芸芸比下去了的高度。 人家都说男人的身高是二级残废。这话半点不假。长得丑可以整容,但是,若是长得矮,饶是有神医在世都爱莫能助。所以,这男人其实,五官,长得是可以的,不丑不美,中规中矩。而且,像是念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一副气质上尽显斯文。 “芸芸,他是?”蔓蔓绝不可能因人家外貌身高去鄙视人家,口气温和地问。 汪芸芸却觉得蔓蔓的问题是根刺,她觉得蔓蔓的目光都是对她和她挑选的对象的鄙夷。蔓蔓的老公蒋大少都有一米八,而她自己被母亲苦苦逼着要嫁的男人,连一米六五都不到。但是,她汪芸芸比蔓蔓差吗?不说蔓蔓是陆家的女儿,蔓蔓嫁给蒋大少时都还不是陆家的女儿。她汪芸芸差到连蔓蔓都比不上吗? 她想不通,她觉得委屈,委屈得要死。 手发了点劲,把男人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不留情地拨开。 那男人一愣:“芸芸?” 汪芸芸对蔓蔓咧开僵硬的唇角:“他是我一个同事,叫吴祈然。我们这次,是奉命出来到天津出差的。” 这番出公差的谎言实在编的蹩脚。汪芸芸说完自己都暗中捏了捏拳头。 蔓蔓似乎早看明白了,但也只装作没有看明白,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说着,往另一个方向走。 见着蔓蔓走,汪芸芸乍愣,她本想着蔓蔓会像温浩雪她们,装着关心她再追问下去其实为了给她难堪,结果蔓蔓什么都没有说。她皱起了眉头。蔓蔓在温家里向来是个另类。但是,这不能杜绝其她姐妹对蔓蔓的揣摩。蔓蔓这么做,说不定是高姿态,是在心里深深地鄙视她,所以连说她都懒得动嘴。 这么想,汪芸芸心头更不舒服了。 吴祈然本来对她们两个之间怪异的交流,就起了疑心。见蔓蔓走了后,他追问起了汪芸芸:“她究竟是谁?我看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喜欢蔓蔓?温家里哪个姐妹对蔓蔓不是既爱又恨的?哪怕是那个据说已经站到蔓蔓阵营里面的温浩雪。 “她叫做温蔓,别看她和我一样姓温,其实自己亲生父母是姓陆。找回有钱当官的亲生父母后,她就把她养父母和我们这群姐妹都抛弃了。”汪芸芸说,口吐如流,把蔓蔓说的越虚伪越难堪,她这心里明显越是好受,能感到了平衡,能缓上口气,所以明知说的不对仍然是止不住口。人到底这种拼比的**是没法控制的,只有把蔓蔓踩低了,她才能高一点,不然,她连蔓蔓的脚趾头都看不到。 听到蔓蔓是这样的人,吴祈然讶异地伸长脖子,想再寻看蔓蔓的背影,仔细看清楚究竟是怎样一个知恩不报的坏女人。接着,他依旧感到奇怪地问汪芸芸:“那你刚才为什么拨开我的手?” 汪芸芸撒谎撒上瘾了,对答如流:“还不是因为她在我面前。我怕她知道你和我亲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恶心。她自己老公有一米八,如果知道你才一米六五,会笑话你和我的。像她这种人,我们没有必要和她计较,还不如躲着点。” 矮子,无疑是这个男人的软肋。吴祈然没法想象被另一个男人嘲笑,满脸降成了乌色,淡淡地说:“你说的对,这样的人,我们离远一些。我们不怕被他们说,就怕他们无中生事。” 见他这般轻易信了,汪芸芸不免在心里得意。看来这个男人,不是完全不可取的。 蔓蔓走回到餐桌前,蒋衍正要起身去找她,因为见她好久都没有回来,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君爷拿起茶杯啜一口,眼角打量起她,道:“不会是拉肚子了吧?” 瞧她哥,说的尽是些扫兴的话,蔓蔓伸脚路过时,往她哥的椅腿上踢一脚,说:“只是等厕所的人多了点,要排队。” 椅腿晃动了下,但君爷是坐怀不乱。 听到厕所里人多,本想去上洗手间的白露坐回了椅子上。于是,汪芸芸和吴祈然在这家饺子馆曾经出现过的事,除了蔓蔓,其他人都没有发觉。 吃完饭,结了账单,几个人,是要先去预先订好的酒店搁放行李。如果不是君爷和白露跟来,蒋父会帮儿子儿媳联系老家的朋友,免费找地方借住,也因于此,蔓蔓他们只能去住酒店。至于蒋父蒋母,不像年轻人搞什么自驾车,选择了老人家比较喜欢的交通工具,安全系数高的铁路。如此不会碰上什么公路大堵车,两人是平平安安早在中午之前到达了天津老家。 在火车站迎接他们的,是蒋父的堂弟蒋永正。蒋永正与蒋父一样,高大威猛。 蒋家里面,蒋父的父母早已过世,一个姐姐后来是嫁到了西北地区,从没有回来。这次说的蒋家老宅要卖,不是蒋父年幼时与父母一起住的那屋子,那屋子早在蒋父搬到北京住时卖掉了,所以说的是蒋父的爷爷奶奶那代种田留下来的块地。这块地的产权牵扯到的蒋家人,就多了。不过这块地离城市偏远,开发商想要,卖不了几个钱。如今,蒋家人,仍旧守在老家天津的,极少。众人各自想着来回一趟花的交通费更多,于是都委托了留在老家的蒋永正,或是近在老家附近的蒋父代办即可,反正少不了那几个钱,大家见着不眼馋。 这么一看,其实蒋家人多是忠厚老实的多,才会对财产分割显得这般淡然的。蒋母对老公家里人这点一直很满意,等于少了许多争端和麻烦事,自己又不会吃亏。 蒋永正看着蒋父蒋母背后,像是在找人。 蒋父见着一笑,问他:“你这是想见谁呢?” “阿衍不是娶媳妇了吗?过年时候听你电话里说,才知道孩子都出生了。我原以为你们这回回老家,会把他们两口子和孩子都抱过来给我们瞧瞧。”蒋永正兴致勃勃地说。 “孩子还小,肯定来不了。”蒋父道,“你想看,随时可以上北京去看。” “我这从年前忙到年尾,如果有空,肯定是要上北京呆上一段日子,只看几眼哪能饱眼馋。”蒋永正和蒋父不一样,不是军人,是做生意的,一年到头即使出外都是出差,到哪里都是走马观花,没有时间在哪个地方逗留太久。正因此,对卖爷爷奶奶那块不值钱的地皮事儿,对他这个当大老板的来说压根不感兴趣,嫌麻烦事多。来接蒋父,是想把烫手山芋交给蒋父。 “那你又有空到火车站来接我?”蒋父故意反将他。 蒋永正眉毛一挑:“我这不想着孩子没有来,阿衍总会带他媳妇给我这堂叔瞧两眼,顺便好揍他这小子一拳,家里人都不说,酒席都没有摆。没有酒给他堂叔喝,至少送点喜糖吧,结果不见一颗。” 说到摆喜酒,那的确是个遗憾。固然小儿子儿媳都明白的表示对摆喜酒没有兴趣,但是,年轻人不明白,这摆喜酒,为的可不是他们年轻人,是他们当父母的最喜庆最风光。证明儿孙满堂,代代有人。为此,他有点埋怨地看了当年阻挠婚事的蒋母一眼。 蒋母接到蒋父埋怨的眼神,心中委屈:她那时候再怎么反对,有阻挠过要他们办喜酒吗?还不如说他们小两口是拿她当借口舍了这麻烦事。还有,这个堂叔明明知道些缘故,故意说这些不是挑事是什么。 蒋永正是开了自己的桑塔纳过来接他们,问他们是住酒店,或是直接住他家里。 蒋父问起:“听说你儿媳妇也生孩子了。” “是,在家里坐月子。”蒋永正说,“他们两口子可不像阿衍两口子,整整在结婚后五年,找遍了名医专家,才盼来这么一个小女儿。” 听说蒋永正的儿媳只是生了个女儿,蒋母感到骄傲了,插进来道:“蔓蔓生的是龙凤双胞胎呢,免了计划生育管。对了,你儿媳妇是在哪里工作?如果是单位里,那就麻烦些了。” 蒋父听到蒋母这话,忙拽她袖口。蒋母哼哼两声,谁让蒋永正之前挑事。 蒋永正干笑两声:“她是在单位工作的,想生第二胎是不可能。” “我都忘了你儿媳妇是叫什么。”蒋父问这话算是打个和场。 “叫吴嫣然。”蒋永正对这中规中矩的儿媳妇,仍旧是挺满意的,说道,“她家里很简单,父母也在天津,一个弟弟现在北京工作。如今生了孩子后,有时候我老婆照顾不来,她父母都会过来帮忙。”说到后面,蒋永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上一句:“听说刚好也是这两天,她弟弟要带结婚对象回来给父母看。” “她弟弟要带对象回家,你儿子儿媳妇也得忙。”蒋父思摸着,“你家里近来肯定是要忙碌了。我和你堂嫂去你家里住不大合适,不然,你看有没有其它地方。住酒店,就还是算了。” 不提住酒店,是担心蒋永正给他们私自垫了酒店的房费。蒋父不喜欢花兄弟的钱。蒋母听了撇撇眉,感觉老公是杞人忧天,蒋永正有钱,不会怕给他们花这几个钱的。 “这样吧,我自己还有一套房子,装修是装修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有人住,想着要卖出去的。你们若不嫌弃,就在那里住,可以不?”蒋永正问。 蒋父没来得及说好不好,蒋母已经抢着:“那麻烦堂叔了。” 蔓蔓他们在酒店办好了登记入住手续,拎着行李上楼。半路,蒋大少的手机嗡嗡响,见是蒋父来的电话。 “我和你妈今早上就到了。后来听你堂叔说,北京到天津的高速路段上塞车,就没有急着联络你们。你现在和蔓蔓是到天津了吗?”蒋父问。 “到了。”蒋衍向父亲汇报,“现在是住在酒店里了。你们是住在堂叔家了吗?” “你堂叔新买了套房子,我和你妈在你堂叔新房子里住。”蒋父道着边长口气,想这新房子人家要卖的,老婆听了居然应好住进来,蒋永正即使不介意,他介意。 蒋衍只要听,都听得出父亲是叹什么,英眉锁紧。 “对了,你堂叔说是要见蔓蔓。你看什么时候合适,带蔓蔓到你堂叔家里拜访,毕竟你们当时结婚时都没有和长辈们说一声,不合情理的。去拜访时,记得给你堂叔一家补上喜糖。”蒋父叮嘱儿子说。 说到喜糖,蒋衍记起了当时确实是除了在北京的亲朋好友,外地的一概都没有时间送。蒋永正与蒋父关系又一直不错。蒋衍现在想,是觉得在这事上做的有些欠情理,张口应了父亲:“行。” 搁下电话后,回头,见到自己老婆和白露两个人肩头挨着肩头,正忙乎着查看旅行路线。 对比之下,站在旁边的君爷,抱着双手,摆出一副不情不愿又无可奈何的面相。天津离北京不远,君爷来天津出差的机会不会少。虽然每次他来都是出公务,快去快回,没有在天津真正地游玩过,但是,他本人那性子,对旅游观光向来没有兴致。如果不是见着妹妹像是第一次出外游玩的大孩子那样情绪高涨,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见妹婿打完电话,君爷不忘此行父亲交代的任务,固然他自己都知道父亲那是诓他居多,仍旧是问了两句:“你家那老房子卖的怎么样了?” “具体,我爸和我堂叔需要协商。找个时间要和蔓蔓到我堂叔家里坐坐。”蒋衍与大舅子直话直说。 “那你安排下,看明天还是后天。”君爷不喜欢夜长梦多,早点知道蒋家人底细都好。 蔓蔓与白露互相看看,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带他散心的,可不是让他来工作,说什么都得拖着。 休息了会儿后,一行人驱车前往市内的旅游景点。哪知道走到半路,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暴雨。站在景点前面照相的蔓蔓和白露,被浇成了落汤鸡。蒋衍忙展开自己的衣服,给老婆的头顶遮住,回头一瞧,白露孤身一人的,君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君爷是临时走开,到电话亭里打电话了。眼见突然下起了暴雨,他先回车内拿了伞再赶过去,这么会儿功夫,一去一回,在半路,迎面看到了淋着雨跑来找他的白露。他眉头一皱,打起伞和她到了大家避雨的地方,看到妹妹一同淋湿了,心头的火于是冒了起来,赶着几个人上车:“赶紧回去酒店衣服,不然感冒就麻烦了。” 白露这会儿,还担心他被雨淋到,扯着他袖口说:“你怎样?车上有毛巾吗?在小卖部买几条毛巾擦擦头发再说。”边说,边是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听到她打喷嚏,他的火腾腾往上涨:“玩玩玩,又不是几岁小孩子,就爱玩。玩到病了就高兴,是不是?” 蔓蔓在一边听到他这话,眉头揪起,回头冲他说:“哥,白露姐为找你,才淋成这样。你好意思说,你跑哪里去了。” 君爷黑着脸没有说话。白露低着头,看自己那双被雨水浸透了的鞋子,身体一丝打颤。突然,肩头侧面重了下去,原来是他的大手搭在了她肩头上。 “以后,不要这样做。我又不会跑。”说着这话时,他的手像是用力地抓住了她手臂。 白露听到他这话,可谓喜怒哀乐,一坛子什么滋味全打翻在了心头上,想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说话不冷不热的,唯有时候露出的那点温柔,却能让她沉陷其中无法自拔。活像是她上辈子,就该这般欠着他似的。到底,她该有多怜惜这个故作冰冷的男人。 “我知道。”她低哑的声音,与雨声交杂了一起,听起来倍是沙哑。 他低头瞧她一眼,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到她头上,再撑起伞。 【238】与黄济儒见面 几个淋了雨的,回来洗澡换完衣服,再喝点发散的姜汤,不会儿感觉浑身热气回来了。 蔓蔓拿了只吹风筒给白露吹头发,白露不小心再打了个喷嚏。君爷在旁边听见,眉头微皱,走了出去,回来时手里拿了瓶药,又倒了杯开水,送到她面前:“把两颗药吞进去。” 白露抬起头,看了看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伸手接过药片和开水,在他的盯视下,将药和着水咽进了喉咙里面。 蔓蔓摸着她的头发见差不多干了,熄了电吹风的电源,爬下床去找老公。应说是想给大哥和未来大嫂单独相处的空间。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哥叫了句:“你去哪?” “我到隔壁睡会儿。”蔓蔓说。 “在这里睡。”这是她哥硬邦邦的话。 蔓蔓愣:“哥,这是你和白露姐的房间。” “晚上你不和她在这里睡,难道要我在这里睡?”君爷冲她瞪圆了眼。 “难道不是吗?”蔓蔓才感到惊讶地反问。 君爷朝她径直过去后,举起指头往她脑袋壳上一敲,声音放低,却是很有力:“你傻的吗?你白露姐没有结婚呢。” “哥,这有什么?谁都知道你们俩要结婚的。”蔓蔓被哥敲着脑瓜揪眉头。 “要结婚,不等于已经结婚了!” 蔓蔓有点吃惊的耳朵嗡嗡响,里面震着她哥切齿迸出来的话。想她哥这是迂腐过头呢,还是真心为白露所想,不想在婚前搞坏白露的清白。蔓蔓情愿想的是后者,于是留了下来。 过会儿,她哥走到隔壁,她老公匆匆跑了过来,冒急地说:“蔓蔓,大哥怎么住我们客房了?”蒋大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和老婆度两人世界的,晚上自然更是要抱着老婆睡觉。现在变成这样子,完全出乎也打乱了他的计划。 蔓蔓爱莫能助地摊摊手:“你怎么不直接问我哥?” “我怎么问!”蒋衍对着媳妇几乎是要尖叫地嚷起来,“难道要我怂恿他和白露姐姐一起睡,然后被你哥拿着鞭子教育一顿吗?” “我哥为什么拿鞭子教育你?”蔓蔓瞪着老公,难道老公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被她哥知道武破九霄最新章节。 “废话。”蒋大少激动地嚷嚷,但不忘压低嗓门免得隔墙有耳,被大舅子听见难保拿刀来“杀”他,“你想想,我如果怂恿你哥婚前行为,你哥不会质问我对你婚前有没有怎样吗?” 以君爷严重的护妹情结来看,纵使他蒋大少和媳妇结婚了,但若是曾经在婚前对媳妇有不轨的行为,依然免不了要刑事追究。 蔓蔓囧囧有神:“阿衍,你问我怎么办,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能知道怎么办吗?” 小两口到底是没有理由能反驳君爷,没有正当理由能将君爷塞进白露房间里。 白露早在浴室里听到他们两人对话了,走出来时,带着歉意说:“不然,把一间双人房换成两间单人房吧。” “这个主意好。”蒋衍立马对善解人意的白露感激地点点头,随之冲出去客房部要求换房。 瞧老公急成这个样,蔓蔓对白露歉意更深了:“其实压根不用换,不就住两天。” 白露露出白齿笑了笑:“蒋中校对这个机会可是盼了很久了。” “他天天晚上在家里不是一样和我睡一张床。”蔓蔓皱着眉毛鼻子,咕哝起自己的老公,“还和自己的孩子抢地盘,比孩子更像个孩子。” 白露哈哈大笑两声:“我觉得你们两个,都像是孩子。” 自己和老公被未来大嫂批评成了半斤八两,蔓蔓囧,嘟起嘴:“我能和他比吗?” “不过我挺羡慕你们两个的,你看,整天说说笑笑,气氛多好,根本不怕没有话说。小两口之间,最怕是各自藏着心事没话说。”白露道。 蔓蔓仰起脸,见着她精致的眉毛间似乎掠过一抹抹不去的惆怅,嘴巴里艰难地想了会儿后,才想到安抚的话说:“白露姐,我哥是那个脾气,你看他对我都那样。他在家里对我爸妈都那样的。” “我知道的。”白露淡淡地应完这话,接着感到语气似乎有点不妥,回头朝她歉意地笑了笑,“正是了解他这个性子,我才喜欢他的。” 这叫做周瑜和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了任何人。蔓蔓觉得这样也挺好,反正白露和她哥自己心里喜欢最重要。 后来,蒋衍没能换到房,客服部说是单人房住满客人了。这时候退房搬到其它酒店,不止显得刻意了,而且,要损失大笔房费,等于在割蔓蔓的肉。蒋大少为了和老婆搞浪漫,只能另想主意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早上不到五六点钟,蔓蔓就被老公叫醒了。 “阿衍,你这么早做什么!”气哼哼地给老公打开房门,小媳妇有点恼。 “你赶紧换完衣服,我带你去看天津的早市,带你去吃这里的特色小吃,晚了可就吃不着了。”蒋衍拿手推着老婆催促。 蔓蔓没好气的,但是想到确实结婚以来都没有和老公这样单独出来过,蜜月旅行又欠了老公的债,心里难免愧疚,于是朝老公点了点头,要老公等会儿她进去换衣服拿包,继而是想起回身问:“你叫了我哥没有?” “这事哪能叫你哥?”蒋衍向她瞪瞪眼,点醒她,“蔓蔓,我们必须两个人出去,才能留下你哥和白露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被老公瞪眼的蔓蔓,冤枉地翻回白眼给老公:“我这不提醒你别吵醒我哥吗?我哥那是当兵的,警觉性很高。” “你老公也是当兵的,不比你哥的警觉意识差混世穷小子。”掳袖子扬眉头的蒋衍,向媳妇表现出强悍过大舅子的一面。 蔓蔓对老公这番的无语,小心放轻脚步声走回客房里,发现始终没有能吵醒到白露。看来白露是吃了昨晚上君爷给的感冒药后,因那药有些催眠作用,睡的比较死。因此她大胆地换了衣服拿了包,给白露在桌上留了张字条交代去处,果断和老公出发享受两人世界去了。 等到白露醒来,望到墙上的挂钟,已是早上八点整。以她平日里由军人训练有素锻炼出来的五六点早起习惯,她今早上完全是破格了。好在现在是休假时间,她爬起来正准备叫小姑子蔓蔓,右边的床上空荡荡的,被褥有些冷,感觉是人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心里未免是一惊,四处在客房里找了遍不见人影,正要打电话给小姑子时,看见了蔓蔓在桌上留下的字条。上头简明扼要几个字:蔓蔓和蒋大少故意出去给她和君爷留下空间。 扶着额头的白露,唇角轻扯开一丝苦笑。旁人都能看出她和未婚夫之间沟通有问题,需要独处。想到这次临出发前,自己大嫂云姐奉了她哥白队的命令,希望她务必在这次旅行中与君爷的关系有所突破。看来对他们俩关系焦急的人,远远不止一个。 心里为此有点沉甸甸的感觉,拿起把梳子,对着镜子慢吞吞地梳理头发,心神散漫,是想:他们两人之间,永远是这样的关系,亲不能亲到哪里去,疏远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中间牵扯太多的利害了。 梳洗完毕,看表,已经是八点多快九点了,再晚点,怕是酒店里的免费早餐停止供应。不知他是醒了还是未醒。按理说,他和她一样,都是军人,早起的生物钟拔得很正,基本从未出过问题。但是,若他是醒了,为什么都没有过来叫他们。蒋大少都走了,不可能只留在客房里的他一人,没有察觉。 怀着这样那样复杂的心思,想每次对着他都是这样左右徘徊犹豫不知在害怕什么的心思,白露对自己都不满意,拿手拍打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些,之后,按了他客房的门铃。 按了会儿后,里面没有响应。她诧异了:难道他是一个人出去了? 一瞬间心头涌起的怀疑,是怀疑自己被抛弃了,令她惴惴不安,然而,想起昨天她跑去寻找他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无疑让她吃了颗定心丸,不得猜测起其它可能性。打了客服部叫来人,帮着打开门。 走进去后,兀然发现他是一个人在客房里睡着。 “小姐,需要帮忙打电话吗?”酒店里的服务生问她,想着刚才按那么久门铃里面的人都像是听不见,会不会这个睡着的人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露果断地摆摆头,道:“你出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服务生退了出去。她吸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走近床边,听见他有在呼吸的声音,心里又安实了半分。低下头,再凑近点观察他的脸。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他的睡颜。只见着这张脸,棱角分明,眉目俊朗,浓眉犹如青黛,散发着夺目的英气。继承了陆家古家优秀血统的他,外貌固然没能比得上姚爷那种妖孽,却在霸气上远胜任何人,是那种真正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他,无疑是很吸引人的,比任何男人都能轻易拨动她的心弦。或许她骨子里就有一股征服欲,所以情愿选择一个或许她永远都征服不了的男人。 心神,一时间又飘远了,她蓦地警醒着收回来。看到他额头上沾了几颗大汗时,她走去了洗手间,拧了条温热的毛巾回来给他擦汗。 边要给他擦,边听他像是在说梦话。 他刚毅冷峭的嘴唇动着,在梦里动得是益发厉害起来,甚至像打起了摆子。 她仔细听,隐隐约约像是这几个词: 不要带走她,不准,不准邪眸天下! 激动的声调,像是吹起的号角,全力以赴,拼死一搏。 什么噩梦让他如此激动? 她手里的毛巾带着迟疑放到他额头上,想着是否该叫醒他。这时,他一只手忽然伸出来扼住了她拿毛巾的手腕。速度之快,犹如雷霆,快如闪电,准确的,又狠又毒地抓住了她的腕间。她微微皱眉,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随时会在他掌间被捏得粉碎,不得不张开唇:“陆君——” 他紧闭的眼皮猛地打开来,一双宛若深渊的眸子映着她的影子,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辨清了她是谁似的,继而坐了起来,道:“你怎么在这?” “都快九点钟了,我怕没有早餐了,就过来叫你。”她解释着。 他拿起了桌上的表,看,确实是九点钟了。至于房内的另一张床空无人影,不得让他挑起冷冰的眉宇:“他们两个呢?” “好像一早,蒋中校带着囡囡要去哪里玩。”她说,低下头,此时他放开了她的手腕而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她小心地把被他掐红了的手腕藏进毛巾里头。 对于妹妹和妹婿的私自外逃,君爷冷冷的一哼。 “你刚做噩梦了?”她问,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没有消失。 汗的感觉,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浓眉锁紧,眼神飘的有些远,心神似乎是重新沉浸在了噩梦里头。 他刚是做了什么梦?刚醒来,这个梦的清晰度依然可见。他梦见了,梦见自己站在当年和父母一块下乡的那个村,就他妹妹被人抱走的那块地方。他如今长大了,有力量了,伸出手可以去和那个男人抢,将囡囡抢回来,可是,在这个时候,古沫出现了。古沫离他仅在几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充满怜悯和冰冷的目光看着他。接着,他发现自己两条腿突然不能动了,伸出的手,也够不着那个男人和囡囡。他开始喊,想小时候那样愤怒又无力地喊着:不准,不准! 这不是个好梦! 他的手撑住了冰冷的眉骨,闭上双目,能清楚地感觉到心头的潮涌。他的怒气,无处发泄。 “做什么梦了?”她靠近他,又问了句。 什么梦?他说不出口。怎么说?说他最终被古沫给耍了一招吗? 他那狡猾的亲姥姥,直到死前,不忘给他设这么一道门槛。从没有这般,这般的无力过,感觉在古沫手里就像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 古沫对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说是他人生道路上没有遭遇过挫折,其实她这话错的离谱,他早在几岁那年,已经经受了人生最大的挫折——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人将自己的妹妹抱走,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更气恨更愤怒!是他心里面永远无法弥补的一个痛。 如果古沫是想把他这个痛再清晰地勾出来折磨他,他确信她办到了。说起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冷冷地笑两声,是因为知道,这个痛,古沫和他实际上一样都背负着。因此他们之间是没有输赢。最大的赢家,反倒是渔翁得利的温世轩,得到了他妹妹一颗全部的心。 跳下床,拿起件外套披上,回身时,好像方是记起她在这里,道:“你如果饿了,先去餐厅,我等会儿过去。”说罢,头也不回径直进了洗手间。 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又是被什么事全心全意给吸引住了,白露低头,知道能吸引他的绝对不是女人。这不知是她的幸还是她的哀,对于自己喜欢上一个永远不会将爱情放在心里面的男人来说。 把袖子拉下来,遮盖住手腕上的红痕,她站起来,挺了挺胸背,再走出去无尽武装。 过了几分钟后,他们两人已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享用早餐。她按照他习惯,先给他点了碗热粥,一边,是拿餐刀的刀背给他的餐包上抹着黄油。 他过来后拉开椅子,解开袖口的扣子掳了掳,看她自己盘子里只放了些沙拉,不悦道:“吃这么少怎么行?” “我刚吃过了。”她说,“碗是被服务生先收走了。” 他舀了勺粥,听到她这话,尖锐的眸子在她脸上审量几眼杜绝她撒谎的可能,才开始喝自己的粥。 两人慢慢地吃着东西,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这都是由于自己妹妹和妹婿的自作主张,君爷在心里对妹妹妹婿恨恨地想,搞到他和白露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时间再拖,都不可能拖到中午直接早餐吃完吃中餐,两人不得不面临接下来去哪里打发时间的问题。天津,对他们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终究,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后,君爷决定只在这附近走走,那么哪怕是突然下雨,都可以立即回来酒店。 酒店对面,就有一家超市。想到蔓蔓提过要买喜糖给老公的亲戚,白露想着这小两口今天去疯狂,肯定没有时间逛超市买糖果,不如先帮蔓蔓买着。 君爷站在糖果货架前,货架上一排排玲琅满目的糖果盒子,只能令他望而生畏。他和大部分男人一样,是十分讨厌逛街的。总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商家耍弄买家的花花绿绿陷阱里面,是很可耻的一件事情。 白露挑了几样,回过头想问他哪样好时,发现他又是走远了,想来他是耐性快被磨灭不得不找个地方透气。她唉声气,随意拿了瓶糖果盒子放进购物篮里,其它东西都不敢买了,快步走过去追他。 这走到了一个拐弯口,突然见他是定住了脚步,直直地对着前面一个陌生人看。 那是个一袭白衬衫两袖风雅的中年男子,脸有点瘦,身材有点瘦,清瘦,让他更显出一种书生气的儒雅,两条淡雅细长的柳眉,左侧眉心有一颗隐藏的朱痣,犹如丹砂,红而不艳,蕴着雅致,充满智慧。 白露想不到那是谁,不由看向了未婚夫。 君爷是定了定神后,向着那男人直线走过去,轻轻唤了声:“是黄济儒先生吗?” 黄济儒这名字一出,白露惊讶。 君爷能认出黄济儒,是由于之前好不容易拿到过一张黄济儒退伍之前的照片。现在看起来,退伍之后这么多年,黄济儒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改变。岁月,似乎只能使得他的气韵益发深沉,却没有给他在外貌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也因于此,君爷敢直接过去问这话,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一是照片与真人相似,二是,黄济儒如果真在这里出现不是没有可能。想想他妹妹妹婿以及蒋家夫妇,现都是来到了天津。黄济儒有可能想和蒋家人见面。 男人搁下刚从水果架上拿起的一只新西兰苹果,抬起的眉眼,透着清澈的光色,是在君爷冷峻的眉毛上望了望,接而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清雅的微笑:“看来,你就是陆君了。” 男人这句话,等于默同了君爷所说的身份。听见真是黄济儒本人,白露紧张地走上前,与未婚夫并肩而立。印象里,黄济儒是个很受人尊敬的人,哪怕是他们白家陆家,都不敢小看的人。 纵使在这个时候,君爷仍不忘谨慎,环顾四周,低声与黄济儒说:“如果黄前辈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嗯。”黄济儒点了点头,没有打算反对的意向。 这或许说明了,他可能早料到会与君爷他们来这样一次见面,以这个男人神出鬼没的行事风格来说。白露心中想。 君爷则更是肯定了这点,眸光里闪过抹沉色,向黄济儒示意了个请势极品夫君好邪恶。随之,三个人是来到了超市隔壁的一家咖啡馆。面对面坐下后,为防服务生是来打扰,白露主动走去服务台点东西。君爷当与黄济儒攀谈了起来。 “我妹妹的两个孩子,承蒙黄先生照顾了。”君爷这话意指黄济儒给蔓蔓的两个孩子起名的事情。 听到君爷这句类似感激的开场词,黄济儒淡然而道:“孩子的名字是你妹妹自己取的,我并无帮上任何忙。” “那我,或许该感激黄先生给我写的那封信。”君爷幽暗的眸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光。 对此,黄济儒更是低下眼:“她去世了。” 一句像是轻描淡写道出事实的话,刺探了君爷的神经,冷哼:“你知道她命不久矣。那为什么还要写那封信给我?” “有些事,明知可能没法扭转乾坤,然而,总是想试一试。”黄济儒说完这句肺腑里的话后,见着眼前的人益发绷紧了脸孔,顿然像是恍悟到,笑,“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 “我写信给你,不是想说你真可以救到她的性命。但是,无疑,你圆了她的心愿。”黄济儒款款解释道。 君爷眉头一皱,眸光里的乌云没有就此散开,望着他:“你这次来天津,是偶然?” “嗯,来天津是想看能不能遇上朋友说上几句话,解开一些误解。”黄济儒说。 冷冷的声音没有回温,继续拷问:“你想和我说什么?只是和我解释那封信吗?” “其实我是奉五台山上两位大师的委托,下山来找人的。”黄济儒语气悠长,从容不乱。 “五台山?”他是记起了古沫给他的那个锦囊,据说是从五台山上得到的。 “她曾经去过五台山求愿。”黄济儒说出古沫以前的行踪。 “我不迷信。”君爷冷冷道。 “佛家从不求签也不算命。”黄济儒说,“所以,其实佛家也不知道她的命能活多长。她如今去世,只能说是自然而然随了她自己的心愿。” “既然如此,你找到我又想说什么?” “我听说她的财产没有交给你。” 古沫的财产,除了代代相传的那些珍贵藏品,已经全部捐献给了慈善机构。有关古沫的遗产问题,就是他爸他妈他弟弟妹妹,哪怕陆老头那些人,都全部不知道。他知道,是由于他是古沫遗产的第一继承人。但是,他又不贪钱,早和古沫说了放弃继承。因此,与古沫协商后,他是代为保管,按照古沫心中的人选,是将来要把古家这些宝贝,都传给她最喜爱的大脾气公主小南南。 君爷为此,听见他这么说,不由一声冷笑:“你不会是也贪图她的财产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黄济儒为对方这句冷笑话,破了笑功,笑了好一阵子方才罢声,道:“其实我是想说,你没有急着帮她收回杨家的财产,是存了什么心思?” 本来,杨修那件事后,似乎古沫与杨家的赌约到此结束了,结果明了。只要把那份赌约拿出来,拿了杨家财产的江奶奶,就得如数吐出来还给他。 “这事不能怪我。她没有告诉我那份签了杨老头大名的赌约放在了哪里。”君爷翘起了二郎腿,扬起眉,淡淡地说。 “我明白了重生之迷情都市。”黄济儒是看了他这副姿态后,点了点头,了然于胸中。古沫是想让江奶奶拿着杨家的遗产融进自己的资产里面,一旦融合成功,分不清是江家或是杨家的资产,到时候,想一举把江家全部掀翻都没问题了。君爷不过是顺着古沫的意思在进行计划罢了。当然,这么做,风险是有的,那就是不能让对方拿到那份赌约。 “我不认为她能拿到。这个你放心。”君爷说,大致上,摸到了五台山上的人派黄济儒来找他求证的原因。恐怕这五台山上的人手里,同样握有古沫的东西,所以,生怕被杨家人夺走。 话到此,双方似乎都是把各自的目的说明白了。 黄济儒看看他,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他脸上受到打击的模样,想着不知道他是怎么克服过来的。宗归,这个男人是犹如传说中一样,是个可畏的人。偏偏,自己最疼的那个外甥,成了这个男人的妹婿。黄济儒想到这,都不免要为外甥担上份心。 君爷见他不时将视线瞟过来,像是明了地一笑:“你这次来,不趁机见见你外甥?” 黄济儒摇头:“没能遇上,证明就不是时候。” 君爷听他这话不予置否,同时是拿起表看了看,见都差不多近午了,被妹婿拐走的妹妹,竟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他,一想都切齿:真真是女大不中留。 蔓蔓若是知道自己哥的想法,定要气得吐血。她这是好心不想打扰大哥与大嫂的清净好不好。早上,她和老公是吃了天津最有名的狗不理包子。为了吃这个包子,可谓是中间有些波折。去到老字号店里,因为吃客火热,一度没有桌子腾出。想他们是六点多一点出发,到目的地约是要七点了。蔓蔓在等包子的时候,靠在老公的肩膀上打起了瞌睡虫。 蒋衍举起指头逗着犯困的老婆:“蔓蔓,蔓蔓,不再起来吃,包子要飞了。” 鼻尖被老公的指尖像苍蝇般点着,蔓蔓小媳妇怒:“飞就飞!哪怕飞了,你也得给我抓回来!” 小两口这话,逗得一排同在店外等位子的客人,无不欢畅大笑的。 蔓蔓的脸红得像外头一块升起来的红彤彤的朝阳,用力瞪老公那张不害羞的贫嘴。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号数了,突然一辆蓝色保时捷停在了店门口,从车内先是走下来一个女的,冲到店门前,对走出来的服务生小声说:“我是和这里的经理刚通过电话,说是可以给我们先安排张桌子。” 如此一来,蔓蔓和蒋大少本来能享受到的那张比较宽敞的餐桌,挪给了这个插队的女客人。当时,蔓蔓和蒋大少原先不知道插队这个事。是等进到了店里,领着他们去餐台的服务生,先是带他们来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同时一个经理过来了,急急忙忙将他们领到了另一张楼梯口的桌子。 两张餐桌,不仅位置是天差地别,而且,一张比另一张明显小了一圈。蒋大少一见不高兴了,质问是怎么回事。 餐厅经理连忙解释,说是由于客人太多,那边的台子至少安排要四人以上的客人就坐。蔓蔓知道这样的规矩在许多饮食店里都有,因此不以为意,拽着老公的袖口劝说坐下。然而,等他们勉强在新安排的狭窄的餐台边坐下时,陡然发现,从楼梯上来的几个俨然没有在队伍里排过队的客人,直接进了刚刚他们见过的那张靠窗的桌台。 蒋衍坐不住了,感觉这是明显欺负他和他媳妇,以及一排在外面苦苦等号的客人。要知道,哪怕是在他媳妇自己开的饭馆里,他媳妇自己带人到自己饭馆里吃饭,都绝不敢这样临时插队。 “阿衍!”见老公霍的起身,蔓蔓慌忙跟在后头站起来。 蒋衍走过去,是要径直讨个说法。结果走到那里,却一眼看见了汪芸芸坐在插队的客人中间。 【239】婚戒 与汪芸芸一起坐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蔓蔓认出男的是上回在饺子馆里介绍过的吴祈然。女的,与吴祈然长的有些像,同是娇小玲珑,扎着个马尾烫了点发尾,是既时髦又规矩。一身素净的衣服,料子看起来很好。一个皮料上层的公务包,款式新颖大方,搁在女子的身旁。 现在人家看女人的身份价位,都是不看衣服,要看鞋子和包。无疑,眼前这个女人,不仅富有且看出来有些地位。 蔓蔓眨着眼,从女子那双有点像丹凤眼的单眼皮眼睛里,读到一抹很深很锐利的东西,可见是个十分厉害精明的女子。 蒋衍环顾他们三个,定睛到汪芸芸以外的那名女子时,感到一丝熟悉,却一时想不起会在哪里见过。 其实,这个女人就是吴祈然的姐姐吴嫣然,并且是蒋永正的儿媳妇。可惜,蒋衍自始至终,都没能想起来。 “有事吗,这位先生?”站在餐桌边上的经理,看到蒋衍他们气势冲冲过来时,并不显得惊慌,面戴的微笑仿佛石头做的面具似的,挑不出半点毛病和人情,从里面能读到的反而是戒备的敌意。 与经理相得映彰的,是吴家姐弟俩一模一样的木刻脸孔。他们自顾喝着茶,仿佛不知道有人就站在他们附近。这副姿态既是可以叫做漠然,实际理应叫做大牌。他们悠然自得,适得其中,不需要亲自出马,全权交给其他人处理,俨然一副领导的架势。 如果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哪里有这样的底气在。何况,这两人那种习以为常的态势,明显是养成了许久的习性。蒋衍一想就通,稍稍眯眯眼。 与吴家姐弟俩相反,汪芸芸被蒋大少那目光一扫,直在心底里打起了阵哆嗦。可她没有表现出来,是想,这吴家姐弟是不知道蒋大少的身份,才如此肆无忌惮,还是吴家姐弟并不畏惧蒋大少。归之是,吴家的种种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 之前,她只不过是想这个吴祈然,不就是个有固定工作的,收入比较稳定的,能比得上公务员的男人。到了天津后,在见吴家父母之前,吴祈然说让她先见见他自己的姐姐。所以,她和吴祈然是昨天到天津在酒店下榻,到了今早上方是约了吴嫣然见面。 等吴嫣然开着辆保时捷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汪芸芸开始感觉到不一样了。比起斯文且矮不溜秋因此很容易显得低人一等的吴祈然,女人的高度在社会上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歧视,相反,娇小精致的吴嫣然,应是在社会上混得如鱼得水。汪芸芸再傻,都不会看不出来,吴嫣然全身上上下下装饰,加上那辆名牌车的价格。 吴嫣然是有钱,而且吴嫣然不仅仅是有钱。 蔓蔓私底下拽了拽老公的袖子,感觉这些人像是这里的地头蛇,而他们自己不过是刚来乍到的过客,硬碰硬八成要吃亏。 可蒋大少那种正气,绝不会如此一句话都不说选择灰溜溜地走了,他朝经理勾出似漠笑,说:“你刚不是说这个桌子必须至少坐四个人吗?怎么现在只坐了三个?” 那经理倒也够厚脸皮的,立马反口了,道:“这位先生,三个人要坐的桌子,当然与四个人的席位是一样的。你看我们店里都是这样并排的方桌,只能允许客人面对面坐,不能在另一边加椅子的。” 蒋衍听她如此狡辩,俨然完全不把人看在眼里,冷齿间毫不客气迸出一句事实:“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这是插队。” “插队?”那经理不畏惧地冷着脸,甚至用有点好笑的鄙夷的目光打量蒋衍他们两口子,“先生,你这是在哪里听说的插队?如果你是说这位客人是不是占了你们的桌子引起你的不满,我替我店里那位鲁莽把你们带错路的服务生向你们道歉,对此我也向你解释过了原因。至于这几位客人,当然不可能是插队。他们早已在我们饭馆里预订好了桌子。” 看来对方不止不认账,还要赖账。可怕的是四周已经在就餐的客人,对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幕表现出来的漠视。蔓蔓明白,哪怕她和老公在这里伸张正义,不见得有多少人会支持。现在的人,无不都是喜欢明哲保身,少管闲事的。 正是这样的环境,插队的人和那经理,才能这样无所顾忌。 “阿衍,我们不是非得在这里吃早餐。”蔓蔓道,如果他们真在这里屈就坐下来点早餐了,恐怕吃着多美味的东西也不知道香。 那经理听到蔓蔓的话,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的,但是眼底里透露出来的不屑,早已清楚明白。 她不怕他们走,流失两个客人算不了什么,外面一大排等着涌进来的客人。 蔓蔓再次拽老公袖口。蒋衍自然不会傻到在这里当场闹事。拉了媳妇的手,从楼梯走了下去。他们边走,能听见后面边是传来一阵窃笑。 汪芸芸见到吴嫣然和经理两张脸上心照不宣的笑,心里暗暗吃惊。 “芸芸怕是被吓到了吧。”吴嫣然像是早把她的担惊受怕看在眼里,是认为弟弟挑的这女朋友够单纯的,笑嘻嘻地说。 吴祈然捧起茶杯,啜一口,对姐姐这话有几分赞同的意思。 “芸芸,他们站不住理,有什么好怕的。”吴嫣然轻描淡写地说,接着向那经理递了个高深莫测的眼色,道,“改天,我和你们老板见面,会在你们老板面前解释这件事的。” “像吴小姐说的,这事我们并没有错。是他们自己要走的。”那经理一点都不怀疑吴嫣然在自己家老板面前的影响力,道。 汪芸芸等那经理走了,才敢轻声问一句:“嫣然姐是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岂知这话逗得吴家姐弟都笑了起来。吴嫣然朝弟弟摆着头:“你没有告诉过她我们家里情况吗?” “我和她说过一些的。但是她好像听不明白。”吴祈然说。 “即使听不明白,你在北京买的房子没有带她去看过吗?”吴嫣然问。 “带是带她去看过了,可她好像不满意。” 汪芸芸对吴祈然没有感觉,吴祈然带她去看过什么样的房子,她心里自然是没有印象,只想着这个男人八成是按揭的,不然怎么会买得起北京的房子。北京的房价现在是搭在了宇宙飞船上,只高不低,一般老百姓只能望天仰叹。所以,想到要和这男人一辈子做房奴,她这心情也不好。 “芸芸不喜欢的话,那就换一套。” 吴嫣然这幅没啥了的大话,让汪芸芸张大的口可以吞下只苍蝇。 吴祈然稍微低下头,俨然对吴嫣然这话,并不怎么赞成。 汪芸芸心里一跳,依旧摸不清他们家的情况。 吴嫣然继续说:“祈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拿爸妈的钱,但是,你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想娶媳妇了,爸妈怎么不可能给你掏这笔钱。爸妈掏不出来,姐也会给你掏的。” 汪芸芸心头又蚱蜢似的一跳:什么意思?这个矮个子不是找不到女人,而是没有找到喜欢的。说明,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吴祈然确实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的。这点,她早也有感觉到。只是,吴祈然有太多比不上姚爷的地方了。让她在姚爷的光辉下很难发现这个男人有一点优点让她侧目。其实像她妈说的,如果不和姚爷比,以吴祈然的条件,在现下的男人里面,比起来是绰绰有余的。现在的女人结婚,又不是非得找上白马王子。更重要的是过日子,是生活,是对方能给以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不管怎么说,汪芸芸觉得,在见了吴嫣然后,似乎吴祈然沾了吴嫣然的光,在她面前能露出一点金色发光的迹象了。她期待吴祈然这个金光能发下去,因为在看到蔓蔓和蒋大少被吴嫣然和那经理面无表情地驱走后,她的内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自己在蔓蔓面前不是低人一等了的,相反,她能压着蔓蔓。 她嫁的男人比蔓蔓更厉害。只要想到这点,汪芸芸再也不认为吴祈然是个不值得自己嫁的男人了。于是吴祈然惊讶地发现,平常对他不冷不热的她,竟然现在是无论眼神动作语言,都对他是温柔了起来。 蔓蔓在离开馆子的街道上,被老公拉着手,是急匆匆走了一段路,到了路口,蒋大少是方才记起要坐车子,往后转,朝小媳妇歉然地说:“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事。” 在蒋衍心里,让媳妇看到自己老家的人是有这样恬不知耻的,那种感觉不止是自己丢脸,是天津人将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蔓蔓却是很通情达理的,道:“没事。慎原早和我说过,做生意的,阿谀奉承见风使舵是常事。只是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而已。” 蔓蔓这话并无夸张。在小地方,比如她大姑丈廖明在地方上开大排档,若遇上检查队伍,经常私下塞红包什么的都有,更别说这种区区的插队而已了。只是,画饼充饥开张以来,秉持的都是正气的风气,并不怕那些检查部门来检查,不鼓励**的手段。所以,即使她自己本人带人到自己馆子里吃饭,也需提前许久预订桌子,不然,就是进普通老百姓不愿意进去的高消费包厢,因为只剩那里有位子,然后她自个儿掏钱买单。 什么样的经营理念决定了什么样的老板,店里员工什么样的风气。在这点上,蔓蔓觉得羊毛出在羊身上,终究是社会风气的问题。敢不随大流的人极少。 蒋衍听着媳妇这一针见血的话,挑着眉,摸着媳妇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其它地方,不是这一家馆子才有好吃的包子。” 蔓蔓看着老公,可不以为老公会就此对这事善罢甘休,眨了会儿眼睛,终于选择了先沉默。 接下来,他们在另个地方吃到了天津的招牌包子,过程虽有曲折,结果仍旧是让人满意的。吃完早餐,小两口在天津市区里闲逛起来。然后,在一家小饰品店里,蒋衍终于圆满了自己的一个心愿,给老婆买了个心水的发卡。 拿着这个发卡,蒋大少有些激动地,轻轻地将它卡在了老婆的马尾上。把老婆扳过身子一瞧,美滋滋地勾起了唇角。 蔓蔓被老公都瞧得不好意思起来,向老板要了面镜子看了看,手指摸着脑勺上的紫色发卡,像是只漂亮的紫蝴蝶停歇在自己头上,特别的绮丽,壮观。她心里不禁也美滋滋了起来,老公送的东西自己戴起来,比起其它自己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好看吗?”她偏过头,问他。 “好看。”他说,望着她的目光像是有几个世纪长久。 蔓蔓害羞地将镜子归还给老板,低头快步走过老公身边。 蒋衍把她的手一握,紧紧地握住。 这时,手机响了。蔓蔓打开包袋拿出来,见是自己哥的催命符,嘴唇吁出一声果然如此。 中午,小两口奉大哥命令回到了酒店。君爷眼尖,妹妹一回来,就发现了妹妹头顶上新戴的发卡,想都知道是谁送的,为此他心头郁闷的很,恨道这小两口子真行,把他们丢在这里晾空气自己则玩的不亦乐乎。 蔓蔓看着自己哥一张臭脸,与老公面面相觑,莫非他们走后,君爷和白露没有抓紧机会进展。白露在一旁不敢说话,因为心里藏着和黄济儒见面的秘密,害怕泄露了出去。 “吃完饭,你不去见你家里人吗?”君爷摆下手,对妹婿说。 蒋衍被大舅子催了这么几趟后,想躲也躲不掉了,只好筹谋着先将正事办完了,再好好玩。 白露因此把自己在超市里帮他们买的糖果拎出来,是盒装的瑞士水果糖。 蔓蔓见着挺好的,瑞士水果糖向来是送礼的佳品,价格中等,送礼不重不轻,连声对未来大嫂说谢谢。 白露却说:“你先别急着谢我,行不行,你最好再问问长辈的意见。” 在白露的建议下,蒋衍拨了电话求问蒋父的意见。结果,蒋母在旁边插嘴了。 “不行。他家里哪看得起瑞士水果糖这样的东西?怕是吃都不吃直接扔了。”蒋母说着这否决蒋永正一家的话,是振振有词有根有据,“阿衍,你是不知道你堂婶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爸住在这屋子里,糖果盒里,放的都是纯进口的坚果。他们不吃糖的,怕得糖尿病。” 有钱了,要追求生活质量,自然是什么都要讲究。可蒋衍记得,自己堂叔蒋永正,固然做生意有钱,但不见得是个在生活末节都斤斤计较的人。 “你堂叔不是,但你堂婶现在变得不大好说了。”蒋父没有完全反对蒋母的意见,凭他这两天来在蒋永正这边的所见所闻,的确觉得蒋永正的家变了不少。 蒋永正夫妇,现在是儿子儿媳一块住的。 “你堂叔堂婶文化或许不高,不过,你堂叔的儿媳妇,是个高文化水平的人。”蒋母是这次真正到了蒋永正这里住,方知道蒋永正这个儿媳妇的厉害,“听说她家里,一家都是高素质水平的,文化高,不是博士就是研究生。” 是不是女人对女人,总是容易怀上猜忌。蔓蔓和白露听蒋母这么一说,顿觉这个蒋永正的儿媳妇好像不是很好相处。 “看来,上门拜访之前,最好是去趟正宗的百货商场的专柜,在那里买一些进口食品比较好。”白露终归是搞人事的,对公关的礼俗不像蔓蔓他们小两口那般生疏和不计较,正正经经地说。 君爷在旁点头赞成,同时警告妹妹:“这笔钱,你可不能省。”生怕妹妹省钱,到了老公家里会让老公家里人笑话。 蔓蔓哪敢,心里想着幸好带了最大的那张银行卡过来了。 一行人,在驱车前往百货大厦买进口坚果时,蒋衍一边打电话联络上蒋永正,征询上门拜访的时间。 蒋永正接到蒋衍亲自打来的电话,高兴得不得了,说:“我现在正在外头和别人洽谈公务,这样,你下午先到我家里去,我家里,你堂婶肯定是在的,我会交代你婶子在家等你们。我会尽快赶回来与你们吃晚饭的。对了,我让楚越下午请个假回来。你们兄弟俩,应该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听到堂叔这般盛情,蒋衍自然不好推拒。挂了电话后,他和媳妇以及大舅子等,先是介绍下自己堂叔家里有哪些人:蒋永正的老婆姓楚,叫楚玲,所以他们两人生下的儿子取名时各自拿了夫妇俩的姓氏合在一起,叫做蒋楚越。蒋楚越取的媳妇姓吴,叫吴嫣然。两人刚满月的女儿小名为妞妞。 对于堂叔一家人的印象,蒋衍似乎对蒋永正的印象比较深,毕竟是小时候见过多次的长辈,至于其他人长什么模样,尤其是自己堂哥和堂哥媳妇的样子,都模糊到不记得了。论起来,自己好像只在堂哥当年娶媳妇办喜酒的时候见过这对年轻的夫妇。说明蒋大少进了部队后,和蒋父一样,一直在部队里忙活,极少能抽出时间到亲戚家里串门。过年,因为老家基本都没有人了,也没有回天津怎么看过。 听蒋大少这番话说完,蔓蔓和其他人一样的感觉:论亲,似乎不是很亲,因为平日里都没有见面,但是,若论一点都不亲,对方却是一头的亲热劲儿。 这样不亲不冷的亲戚关系,在这社会上现在多的是。中国人终究是比较传统的,固守家族和血统的理念。再怎么疏远都好,只要血液里流着同一条血脉,见了面都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在这个传统下,有了钱的蒋永正,缺的就是亲情。对于不需要靠他扶持,在部队里当上干部有点门面的蒋父以及蒋衍,见面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当然是要盛情招待。所以,他和蒋衍通完电话后,马上打了电话通知自己老婆。 楚玲在得知蒋大少要来的消息后,又立马通知了自己儿子和儿媳。这时候的吴嫣然,正和弟弟以及未来的弟媳,走在百货商场的金店里,帮弟弟和弟媳挑选结婚戒指。 “到时候她进门时要佩戴的那套首饰,黄金三件,爸妈都会准备好送过去,当做媳妇进门的见面礼。你要做的,只是给她和你自己挑对结婚戒指。”吴嫣然教导对婚俗这事一无所知的弟弟。 汪芸芸在听见吴家会在她进门前送给她全套的金银首饰,双目忍不住发出贪婪的光色。低头再看吴嫣然带他们来看的金饰展示柜里,一排排,全是价格昂贵的真金白银,镶了玛瑙翡翠等极品。 她再怎么嫌弃他矮都好,但是,免不了一个事实,他家有钱给她这些东西。 吴祈然看向那一排子价格牌上昂贵的数字,低声与姐姐说:“这是不是贵了些?” “傻孩子。”吴嫣然戳戳弟弟的手,再看了眼那痴迷迷盯着展示柜里金饰的汪芸芸,道“我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喜欢钱的。你不是喜欢她吗?想把她抓到手,我们家里又不缺钱,你不想拿钱套住她,难道想让她投进其他男人里的怀抱。” 他确实喜欢汪芸芸,很喜欢。 “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吴嫣然在汪芸芸那张脸上又瞟了两眼,说实话,汪芸芸长得真不算是很漂亮,她往常介绍给弟弟认识的女孩子比汪芸芸漂亮的不是没有,而且,这女孩家境大概一般吧,不然不会听见金银首饰露出一副馋相。非要究根到底,总觉得这女孩像是长得有点像谁。 吴祈然被姐姐这个究根到底的一问,默然,等于是露馅。汪芸芸是长得像他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或是说,他单恋许久的一个女孩子。几年前,这女孩子是嫁到国外去了,远走他乡,只留给他一个梦。能见到与那女孩长相很相似的汪芸芸出现时,他这颗心立马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别看她好像出身不大好,但是,她在医院里,对病人很好的,技术又好,其实性子很温柔的。”吴祈然说。 “我听你说她是护士,护士这个职业倒不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和你在一个单位里工作的话,不怕她红杏出墙。”吴嫣然帮弟弟盘算着。 吴祈然听姐姐说的那么实际,不是很喜欢,皱皱眉。 “傻孩子。”吴嫣然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禁又念了他一句,“现在外面诱惑那么多,搞婚外恋的女人多着呢。你不想你娶的媳妇给你戴绿帽子吧。她家境不好更好,能方便让我们制约住她和她家人。” 吴嫣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然是顾忌到自己弟弟外貌一般这个条件上,现在许多女人贪心着,不仅要老公有钱,还要老公满足自己的**。但是,如果这个女人自身条件比他们吴家差,那就不怕了。 在吴祈然耳朵里,却能听出了姐姐都不大能肯定汪芸芸是喜欢他。他心里为此一丝黯然,却也明白姐姐说的话都没有错。他已经失去过一次机会了,后悔不已,现在,他没有理由失去眼下已经唾手可得的人。 走近在看一只钻石戒指的汪芸芸身边,他对站在柜台前的服务生说:“麻烦,把戒指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汪芸芸听到他这话,对他诧异地看眼,她看的这个戒指,明码标价是将近十万。记忆里,他曾经带她在北京吃饭,至多也就去一下西餐厅,不见这般出手阔绰的。或许,她真是小看他了。 吴嫣然站在他们后面,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挑着戒指一下子感情似乎好了不少,回头,按下家里打来的电话。 “嫣然,你现在就得回来。家里要来客人了,我既要照顾妞妞,又要张罗东西,一个人忙不过来。”婆婆楚玲在电话里火燎火急地催她。 听楚玲口气急成这样,吴嫣然自然不敢怠慢,一边应好,一边问婆婆来的客人是谁,自己好在心里先有个底。 “是你老公的堂弟,叫做蒋衍,要带他去年刚娶的媳妇上门拜访你堂叔。”楚玲说。 公公家的亲戚,老公的堂兄弟,吴嫣然真没有什么印象。想她那时候结婚时,或许蒋浩平带了蒋衍有来参加婚礼。但那时候五六年前,蒋大少大概只是个部队基层人员,哪能进入吴嫣然的眼里。吴嫣然因此想着,可能公公婆婆是看在了蒋父蒋浩平的面上,才如此紧张蒋大少的到来。毕竟这蒋浩平,好歹在部队里当过个部长级别的官。 于是在挂了婆婆的电话后,吴嫣然对弟弟和汪芸芸交代:“我老公家里有事,要我回去。这样,祈然,你带芸芸好好挑,不急,慢慢逛着,看到好的,芸芸喜欢,你也不用犹豫,尽管买下。到时候我和爸妈说你们已经买了婚戒就可以了。”说着,又对汪芸芸鼓励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们爸妈,我们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主要是你和祈然自己互相喜欢。” 吴嫣然这样热情的对待,远远超出了汪芸芸的意料。让汪芸芸感觉,嫁进吴家不是当任劳任怨的媳妇,是要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千金。汪芸芸一直在家里,因有个弟弟,被自己父母压着看不起,在穷人家里的女儿家特别廉价,所以,早就想哪一天至少能像温浩雪那样,是被长辈捧在心头上的,最少是珍视的。现在,不是自己家人,却是吴家,能这样对待她,让她心里一时间好不感动。 吴嫣然见她一脸要垂泪的模样,就知道是把这个女孩抓在掌心里了,朝弟弟吴祈然示意地点下头后,信心十足地出发,赶回夫家。 刚进家门口,看到老公楚越在她前头换鞋,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堂弟要过来,我爸让我先回来。”楚越说,口气里颇有些无奈,“他结婚时都没有说一声,我和爸都不知道他娶的是哪里的媳妇。现在他突然带他媳妇来拜访,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吴嫣然听到这话,和老公一样是认为蒋衍带媳妇上门是另有所图了,齿间冷笑道:“也不要这么说,他爸是当部队官的,他自己不可能混的不怎样。” “可我这个堂伯父,在去年退休了。不知道能不能帮自己儿子在部队里捞个一官半职的。”楚越对蒋大少一点都不看好。心想,如果蒋大少真混出名堂来了,消息早该传到他们天津这里了。他们至今没有收到一点风声,只能说明蒋大少混的不好,娶的媳妇更是不怎样,这样没头没脸的事,蒋父蒋母才不会和家里其他人说。 吴嫣然跟在老公进了屋里,不得埋怨了:“那你爸你妈为接这么个不关紧要的人紧张做什么?” “你不是不知道,我爸爱在家族里的人面前摆面子。”楚越对于蒋永正那种传统的家族观念并不喜欢,在他看来,接济那些穷亲戚,花钱很不实际。虽然,他本身并不贪钱,但是,与那些没有门脸的亲戚接触,他认为会降低他自身的格调。 这种想法,吴嫣然与他是同盟。 “如果我堂伯父在部队里继续任职还好。”楚越越想越是觉得这蒋大少没能继续借助父亲的力量再往上爬,实在可惜,不然,他对蒋大少可能会更客气一些。 “你堂伯父就他一个儿子吗?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吴嫣然想了很久,想起那时候在婚礼上,似乎比蒋大少出名的有另一个军人,同是蒋浩平的儿子。 “你说他大哥蒋飞啊。”蒋飞吃官司进监狱的事情,楚越是后来有听其他亲戚说起过的,被媳妇这一提起,越觉蒋大少这家是扶不起的阿斗了,道,“可能他爸,就是因为儿子这个事,被迫提早退休了都说不定。” 听到蒋大少家里是这个情况,吴嫣然脸黑了大半:“这,人都闹到进监狱里的事了,只希望,不会拖累到我们。真不知道爸怎么想的,都把人招呼进家里了。” 楚越不予置否。 客厅里,楚玲见儿子儿媳慢吞吞走进来,很不高兴,道:“你们做什么呢?人家可能过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蒋衍和蔓蔓他们,肯定是没有那么快到蒋永正家里。因为临近中午,不好过去打扰人家吃中午饭和中午饭后一般人家都要休息的。他们在百货大厦先吃了饭盒,再开始寻找蒋永正家里亲睐的外国进口食品。 这一路走去百货大厦里的超市区,是要经过一排壮观的金银首饰店。看到金店里面有情侣在挑戒指,蔓蔓想到了自己老公送的那只银戒。这次出来旅行,她是故意带出来了。为附和老公显得小两口恩爱。 白露看到她无意有意地将左手的无名指举起来,上面赫赫是一枚银戒,想都知道肯定是婚戒,咧齿而笑:“囡囡,你这是故意在我们面前炫耀吗?” “我这哪是炫耀,是想提醒你们,是不是该去买婚戒了。”蔓蔓说,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自己的哥,提醒提醒。 君爷倒是挺坦然的,道:“那就进金店里看看。” 走到钻戒的呈列柜,女人对珠光宝石难免流露出天生的喜爱。白露瞧着其中一颗偌大的钻戒,一时是眼光里显出了爱不释手。 服务生走近来,似赞非赞地笑着说道:“小姐是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是特制的限量款,而且价格也比较实惠。” 说到价格,蔓蔓他们先看到了钻戒标牌上面的明码标价:99999。五个九,这商家真能做生意。 “太贵了。”白露说。 君爷走上前,仔细看了下那枚钻戒,再看了眼未婚妻节骨分明玲珑剔透的手指,眸里掠过一抹光,道:“配着你的手,倒是挺好的。” 意思是他哥觉得好,要给白露买下?蔓蔓和蒋大少都大惊。未想君爷一出手,竟是这般阔绰的。 【240】爷是娱乐圈的 想她哥对白露真是大方,说买就买,一点都不介意钱。蔓蔓想,哪个女人看到现在的白露都会羡慕的。与老公对对眼:如果君爷真是买了婚戒要送白露,那么,何止是大进一步,是突破。他们这回带君爷白露出来,可以算是功德圆满。 白露本人,一方面心里欣喜,甚至有点不敢置信,不在于他要给她买的这枚钻戒价值多高,而是在于他终于要表态,另一方面,却觉得花五个九的价钱去买,是奢侈了些,固然是人戴一辈子的婚戒。 在她犹豫着,是否和他说买不买时,不想,另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朝着给他们介绍的那个服务生说:“这戒指已经被客人订走了。” 听到这话,白露内心里被震了震,波澜起伏的心境,非他人可以想象。想她和他走到现在,她一直等等等,终于等到这会儿了,居然要到手的婚戒,又飞走了。如此的波折在关键时刻上,难免让人会想到了些不好的念头。 白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蔓蔓看着心急,问那服务生:“这钻戒都仍旧放在这里了,怎么是说被人买了呢?”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交接工作没有做好。”那服务生连连道歉,十分尴尬地说,“是这样的,客人买了钻戒后,因为要做的是婚戒,所以,量了客人的手指尺寸后要重新订做指环,暂时先放在我们店里。我的同事由于一时疏忽,没有及时将钻戒挪出展示台。” 不管这商家是有意无意,这件事,定然是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失望。得不到的东西,总是被人潜意识里想着是最好的。哪怕接下来,商家再给他们介绍其它款式,不无比这款更贵更纯净的钻戒,都没法弥补这种遗憾,他们走马观花见着,都只是兴致缺缺。 回头,看到未婚妻那张为了掩饰心绪选择木然的脸,君爷转了回去,与商店的经理协商:“不能再专门订做同样的款式吗?” 那经理见他诚意十足,却也是爱莫能助地说:“先生,我们不是不想满足客人的要求。只是这裸戒,本身都是国外的原料和国外的工艺,在国外设计师设计工匠切割好再送到我们这里的,如果只是改一下指环大小,我们自己可以办到,但是,如果是要订做一枚一模一样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设计权在国外设计师手里,不在我们这。” 蔓蔓听到商家这话,不信这商家不会想不做生意,八成,是要抬高价格。她正想走过去,帮她哥说几句。身边,白露突然伸出手拉住她。 “白露姐?” “不用了。”白露摇了摇头,脸上竟是浮现出抹微笑,“能看到你哥这份心,我是心满意足了,买不买钻戒无所谓的。再说,我本来就觉得五个九的价格太贵了,如果做成婚戒,要做成两只,那就是不止五个九了。” “钱不是问题——”蔓蔓仍想说,但是,刚开口道出这话,就明白了自己是多心的。既然钱在她哥和白露之间的确不是问题,何必在意非要买这个昂贵的钻戒。再打量几眼白露的神情,明明白白,完全不像是说谎,是被她哥所感动和由衷高兴的。见此,固然有点惋惜,也不好再强调。 君爷这会儿已经与那经理,协商到了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具体办法。办法如蔓蔓想的,商家只要想赚钱,不可能是没有的。比如,可以到全国其它分店,寻求一模一样的裸戒。这款虽是限量版,但不是全球唯一的一只。之前订戒指的客人,为了得到对婚戒,一样需要借助这种模式,在本城内的另一家分店里借调了同样的一枚戒指。 商议之后,君爷决定了留下私人联络地址,以便商家随时可以通知他事情的进展。白露走到他身边,说:“我看,其它款式挺好的,不是非要这款不可。” “可你喜欢不是吗?”君爷低着头,取出别在上衣口袋里的派克钢笔,如流地在商家递来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串飞舞肆扬的钢笔字迹,尽显豪迈与果断。只要她正当要的东西,他没理由反对,也自信有能力给她。 白露听他话语里没有周旋的余地,却是在霸权主义中蕴藏着对她的一抹柔情,低下眼帘,心想,这事这么顺其自然吧。 经理接过君爷写的联系地址,和君爷再核实确定,是不是要做成两枚一模一样的婚戒。 浓眉微挑。既然人家已经先买了那款式做婚戒,他和未婚妻的戒指,当然是要做的不一样一些,不能与人家完全的一模一样,于是招来画家妹妹询问主意。 蔓蔓好歹是做过设计的,虽然不是珠宝设计,但设计理念和美学观点,非一般寻常人能及。现在,她哥居然会在关系自己人生一辈子的婚戒上面主动寻求她意见,显出十分看重她的专业能力,令她受宠若惊。走过去后,她是微锁眉头,露出一副严肃思考的姿态,认认真真地帮大哥与未来大嫂谋思。裸戒的外观已经属于国外设计师所有,不可能更改。但是,可以在指环和戒指托架上做主意。 借了只铅笔和白纸,蔓蔓即兴发挥,在草纸上画出两枚婚戒全新的设计稿。 专业不专业,只要看专业人士拿起画笔的一刻,一目了然。金店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看。包括一些路过的店客。 不过几秒钟,在蔓蔓笔下,裸戒左右上下几个全方位的立体图,立即浮跃于纸上。笔画看似潦草,却是粗中有细,一支笔,以千姿百态的线条,在看似单一的素描画中画出了丰富多彩的视觉观感。 妙笔生花,这是围观的人们心中唯一能浮现出来的词。 “小姐是国内顶级的设计师吧?”金店经理,只能以这样的推测来给蔓蔓定身份。 蔓蔓来不及否认。她哥在她旁边帮她炫耀了,也不知是炫耀她,还是为炫耀自己未来的婚戒,指着她道:“她现在一幅画,在市面上能卖几十万起价。” 哇! 四周大片的惊赞声:是大画家! 说到艺术家这行业,因为能出名的人,寥寥无几,真正出了名的,没有不让人羡慕妒忌的。可谓是比什么行业都吃香。在普通人想法里,能做到大画家的,这文化素养之高,必定非常人所及。 一排排崇仰的目光落在了大画家身上。见蔓蔓不过是年纪轻轻,衣着朴素,大画家光环罩笼之下,内在气韵尤佳,更觉钦佩。 蔓蔓唯一能做的,就是对她哥使劲儿在底下翻白眼:你这是夸我,还是故意给我找麻烦?明知她最讨厌站在聚光灯底下了。 等几个人出了金店,君爷轻轻撩着袖口,对妹妹的牢骚声说:“有个有能力的妹妹,做哥的不拿来炫耀,这不是暴殄天物,浪费可耻吗?” “低调!”蔓蔓重重地伴随这两个字,瞪两眼,“同志哥,要低调!你看我这个妹妹,有拿过你来打肿脸充胖子吗?” “是你自己不要,我从来都是希望你在外面四处宣扬我是你的兄长。”君爷说着这话微眯下眼睛。 当哥的好一副赖皮相!蔓蔓立马扯来老公,给自己助威,信誓旦旦道:“阿衍他是我老公,都从来没有在外面炫耀过我!” 蒋大少听着老婆这话,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是肯定的,把自己老婆炫耀出去了,吸引其他男人过来垂涎他老婆,那还得了。所以,这当老公的身份,与当哥哥的立场,是截然不同的。 君爷对妹妹这话自然是更不齿了。 兄妹俩人一会儿瞪眼睛吹胡子的。 白露在后头吃吃吃地笑。 蒋大少看着表,见时候差不多了,分开大舅子和老婆,道:“快点去买干果,然后该上路了,路上说不定会堵车。” 去超市区买干果并不难,难的是,驱车前往蒋永正家时,因为不熟悉天津路况,中间走了点周折,到达时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是快四点钟了。此刻,楚玲带着儿子儿媳,已是在家里等得有些不耐烦。 “你说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来,是不是不来了?”吴嫣然有点儿生气了地说。感觉这群亲戚,是不是仗着自己如今是京城人,高人一等了,也不想想,不过是个北京户口,有什么好彰显的。 楚玲不敢肯定,在此之前,她和蒋浩平夫妇见面,并不觉得蒋浩平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平易近人。这蒋浩平的小儿子蒋衍,在她印象里,自小不像是个没有礼貌的孩子,相反,人缘挺好的。照理说,不至于几年没见,变得飞扬跋扈了。而且,纵使真是要变,总得有理由,没有听说蒋家在京城里发达了,却是都知道蒋浩平退休了,蒋飞进牢狱了。 可是,到现在,蒋衍和他媳妇都没有到,也没有打电话说明是怎么回事,把他们一家子不上不下晾在这里,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说来,蒋大少并不知道蒋家里的电话和楚玲的手机号码,都是与堂叔蒋永正直接联系。蒋永正,没有每接到蒋大少一则消息都告诉给自己老婆。反正早已交代老婆儿子在家里等着,跑不了人。不知情的楚玲想着似乎真是有些过分,对媳妇埋怨的话,也就没有出声。 楚越早走回自己房间里玩电脑,在他看来,蒋衍和他媳妇来不来,都是他爸在自己凑热闹,他何必跟着把一张热脸凑到人家冷屁股面前,何况蒋大少是一介草民而已,无趣。 吴嫣然坐不住了,担心老公在电脑前和网络上陌生的女人勾搭,走进房间里监视。 楚玲看着煮了两遍准备泡茶的水又冷了,拎着水壶回到厨房里倒掉在水槽,重新装满水,一边越想越气。她老公、儿子、儿媳、亲家,无不都是有钱有头有脸的人,她跟随老公发达后,从没有被这样晾过。若不是看在蒋浩平与她老公关系几十年来如一日的份上,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招呼这样一个比不上自己的亲戚。 装满水的水壶就此搁在一边上,洗了手,径直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听到传来房门嘭一声甩门响,吴嫣然搭着老公的肩膀笑了,说:“这可好,妈叫我们别生气,自己气爆了。” “所以说是爸自己发神经了,有钱没处花,到处想显出自己是家族里有情有义的老大。”楚越冷冷地哼着。 “你爸是有情义,就是对自己家族里的人太仁厚了点,会吃亏的。”吴嫣然吹着刚修好的指甲,随便侃侃自己公公的毛病。 “那有什么办法,他是我爸,我说他,他不听的。”楚越说着好像被她惹生气了地重重地推了本书。 “我不是让你去说你爸,只是叫你别学你爸。”吴嫣然叫道。 “我哪点学我爸了?”楚越刚与老婆叫板,忽听外头传来门铃,眉头皱紧,“有人来了。” “你去开门。”吴嫣然说什么都不愿意挪动脚步。 “什么我去开门了?”楚越发火道。 吴嫣然可不怕,指头点着他肩头说:“是不是你堂兄弟,只得你去开,才知道。我又不认得。” “他到我们婚礼上来过的。”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能记得吗?” “你都不记得了,我能记得吗?” 两口子在房间里争执谁去开门,外面门铃一阵阵。中间传出了楚玲摔椅子的声音。 “妈火了!”吴嫣然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推着老公往外头走,“要是吓着妞妞,妞妞要哭了。” 他们刚满月的宝贝小女儿,睡在婴儿房里,没被屋里的动静吵醒,真是奇迹。楚越想,自己女儿向来有客人来都要哭的,这会儿不哭不闹,反倒让他们没有了借口。 这时候,在外头等开门的蒋衍等人,似乎开始不是很确定蒋永正家里有没有人。 “会不会是不在家?”白露问这话是出于贴心。 他们一行站在这门道上,等了至少有十分钟了,光是门铃,间歇地按了有七八遍。楼道口本来就狭窄,他们四个人挤在这里,堵着楼梯上下,终不是法子。若蒋永正家里人刚好出去了,他们可以选择到下面等。 蒋衍无奈下拿起电话再打给蒋永正。蒋永正听说家里没人,马上说:“别急,我刚也要到家了。” 蒋永正的车驰到了楼下,把车钥匙直接扔给了随行的秘书开去停车,直奔楼上。到了三楼楼梯口,看到侄儿蒋衍,蒋永正多少年没见,仍是一眼认出了蒋大少,笑着拍到蒋大少的肩头,说:“阿衍,是当爸爸的人了,看起来,的确是和你以前不大一样了。” 听到堂叔夸自己变成熟了,蒋大少在老婆面前沾沾自喜,拽住老婆的手向堂叔介绍:“二叔,这是我媳妇,蔓蔓。” 蒋永正上下打量番蔓蔓,眯眯眼就说:“阿衍你挑的媳妇,是个秀外慧中的。” 这蒋永正评价蔓蔓的话在君爷和白露听进耳朵里,一听就听明白绝不是夸耀蔓蔓的好话。相反,是蔓蔓长得很一般,看起来不怎样,懂得说话艺术的蒋永正,才会选择了这样秀外慧中的形容词。 “这两位是?”目光移到大美人白露脸上时,蒋永正双目明显一亮:好漂亮的女人。 “我媳妇的大哥,和他的未婚妻。”蒋衍继续介绍说。 蒋永正疑虑地看看姿色艳丽的白露,看看冷面冷脸但不失俊朗的君爷,再瞧瞧那个站在自己侄儿旁边一点都不起眼的侄媳妇蔓蔓,总觉得这个蔓蔓好像是硬生生插进来的一朵牵牛花,破坏了整幅美好的风景画。若是自己侄子娶的是一个像白露这样的大美人,那就不同了。想想都觉得有点扼腕的可惜。 “堂叔,婶子不在家吗?”蒋衍叫了叫像是走神了的蒋永正。 蒋永正立马应道:“这个不大可能,我有交代过她要留在家里等你们的。或许,她是刚好有事走开。”终究,他也摸不清老婆在家里有什么事,搜出包里的钥匙插进防盗门的钥匙孔里。钥匙刚转动,发现没反锁,而且,里头明显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开门了。 给他们拉开门的是楚越。 “爸!”楚越乍看见真是父亲杀了回来,一惊一乍。 “你们在家?”当着蒋衍等人的面,蒋永正不敢发火,向儿子低声怒问。 “我,我刚是上厕所呢。”楚越尴尬地掰了个借口。 “你妈呢?” “她在房间里躺着,腰不小心扭到了,嫣然在给她按摩。” 蔓蔓听着老公堂兄弟这串蹩脚的借口,都不敢去看老公和她哥以及白露的脸。想这不争的事实是,蒋永正的家人是故意把他们晾在门口了,不见得会是喜欢他们来上门拜访。按照如此推断,他们再进门,是强人所难。 强扭的瓜儿不甜,这个道理蒋大少是懂的,哪怕是亲戚。蒋衍说:“堂叔,既然婶子身体不舒服,我们改天再来吧。” 岂知道蒋永正忙拦住他们说:“你别听楚越胡说。你婶子那腰,没什么大不了的,经常喊着要减肥,扭呼啦圈扭到的,每次很快就好。” 可见蒋永正一点都不傻。固然这侄媳妇长的不怎样,可是和侄媳妇一块来的这个侄媳妇的大哥与未来大嫂,那是一表人才人中之龙的外相。看得出,他这个侄子如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那样,是个鬼精灵的,娶媳妇不需要娶的太漂亮,更重要的是媳妇的娘家能给自己倚靠。这是穷人家孩子的出路。他自己他儿子不也是这样。 如此这般,蒋衍一行人,被盛情难却的蒋永正“绑架”进了屋里。 楚越不如自己父亲精明,看到蒋衍他们一行人进屋,仍旧对他们之前的迟到埋怨在心,懒懒地打了几声招呼,走去找自己媳妇出来。 吴嫣然藏在房间里,从门缝里窥着外头的动静,直到看到蒋大少和蔓蔓走进门时,她这心口蓦地飞了起来。 “你怎么了?客人都进屋了,你不赶紧出去帮爸煮开水冲茶招呼客人。”楚越在房间门口找到她后,不满地嚷嚷道。 “乌龙了!”吴嫣然一脸菜色,喊。 “什么?” 吴嫣然不知道怎么和老公解释,说自己今早上和弟弟弟媳吃饭时,利用特权占用了老公的堂兄弟和堂兄弟媳妇的餐桌。但是,她的确很记得,今早上被气走的蒋大少,那对善不甘休的眼神。 “出去招呼客人啊。”楚越再拉拉她。 吴嫣然思来想去,她利用特权,蒋大少不也抓不住证据不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如果她就此躲了,到时候再见面或许更尴尬。被楚越再一拽,她跌出了房门口。 客厅里,蒋衍一行人坐在了舒适的真皮沙发上,四个人环顾蒋永正的房子,果然处处显着生意人的气派。 蒋永正进房间里叫老婆起来招呼客人。楚玲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但是心里这口怨气没有十足的平息,对进了房间的老公先出声埋怨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把我和楚越晾在屋里等了他们多久。” “什么叫晾你和楚越了?人家从中午就跑出来了,天津现在年年变,交通大路都不知道变了多少,阿衍他们开着车找了很久才找到我们这里。”蒋永正朝不明就里的老婆生气。 楚玲一愣,更觉委屈:“那他可以打电话先告诉我们一声,我让楚越开车去接他们。” “阿衍他们不是怕麻烦你和楚越吗?再说他是打电话给我了,我没有打电话给你。”蒋永正摸着脑门急道。 总体来说,就是自己的老公大意了,搞到自己家里乌龙了。楚玲无话可说,却是更拉不下这个脸了,板着脸学着儿子儿媳口吻,质疑道:“阿衍他爸他妈,是来搞卖房子分钱的事,他呢,上我们这里做什么?想为他爸他妈,或是他自己,分多一点吗?” “你这话从哪里听来的?”蒋永正吃惊。 “不是吗?他来拜访你,不是为图点东西吗?我听说他哥进了牢狱,他自己都混的不怎样,不会是想托嫣然她爸妈搞点人情吧。” 若是在没有见到君爷和白露前,可能蒋永正单是看到蒋大少和蔓蔓,都会像老婆这么想了,如今却不是,与老婆说:“我看,阿衍这次攀到了有权的人家了,你出去看看就知道。” 对蒋永正这话,楚玲依旧不大信。想着蒋衍若真的攀上权贵人家了,娶了个不得了的媳妇进门,这般风光的事或许为人低调的蒋父不说,但是,喜欢彰显自己的蒋母,能不吹得到处知道吗?楚玲是想都没有想过蒋母在中间可能发生过的其它事情。 稍微整理下衣服,就走出了卧室。到了客厅,见到儿媳妇站在隔着客厅与食厅的屏风后面,迟迟没有动作,恐是在等自己,不禁犯疑惑,想这儿媳妇向来都是好强的,从未需要等过她说话再行事,于是吩咐道:“我水壶里装好水了,放在灶台上,你帮我拎出来。” 吴嫣然点着头,走进去拎了水壶出来,直线走到了客厅中央摆着的茶几上,接上烧水的电源。蒋衍和蔓蔓两口子正好叫了楚玲声婶子,楚玲顺着下来介绍自己的儿媳妇:“她是你堂哥的媳妇嫣然,阿衍你应该是在他们婚礼那时候见过的嫂子。” 一刻,三双不期而遇的视线在空间里交汇,你看我,我看你。 吴嫣然故作镇定,理直气壮。 蒋衍噙了噙唇角,衔起一丝似笑非笑。 蔓蔓脑海里浮出:冤家路窄。现世报应。诸等无以形容的复杂词汇。同时,希望她哥没有发现异样,不然八成要发生乱战了。 吴嫣然拎起烧开的水壶,给他们洗杯子,边冲蔓蔓两口子说:“阿衍,虽然你老家是天津,但是多少年都没有在天津,好像自小都没有,不像楚越和我们。你带你媳妇到这边吃到这边玩,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个电话给我或是楚越。” 这话里明里去暗里讽的,蔓蔓看着自己老公唇角衔的笑益发冷冽。蒋大少微微是一笑,冲吴嫣然点头:“那是,以后我和我媳妇都明白的。” 也不知道蒋大少这话是意味着有没有听明白,楚玲却觉得媳妇这话一出,显得把她这个婆婆和一家人都捧高了上去,无疑是要接着媳妇这捧高自己家人的话继续说,对蒋衍小两口解释:“楚越,现在是天津中行的人。你嫂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一直在市里烟草公司工作,现在和楚越一样,都是当领导了的。” 原来一家子都是国企的人,怪不得那么傲。有道是这国企,一点都不比政府工作部门的人差,毕竟,人家当官的,头顶乌纱帽,还需时时防备着被人摘掉。但是,国企的人,至少是人生平顺平安的多,国企高管拿的钱,比同比之下的政府部门拿到的钱要更多。 听到楚玲说得这番清楚明白的话,有人,是觉得太有趣了。浓眉一挑,稍微挑了下脚尖,架起了二郎腿。 楚玲由此将视线移到了君爷和白露身上,想,这就是老公说的那不凡的两个人了。的确,光是看这外相着装,都是不逊色于她儿子儿媳的。如果真是背景显赫,又是蔓蔓的娘家人,为何蔓蔓穿的,和这两个人大相径庭。 蔓蔓如果知道楚玲此时此刻的想法,必得一口水吐出来。是没有想到,自己向来勤俭节约的衣装习惯,会让老公的亲戚如此个看法。 楚玲想着这个谜题要快点解开才行,免得无意中得罪了人,于是笑着问蒋衍:“阿衍,这两位你和你堂叔说是谁来着?” “我大舅子,和他未婚妻。”蒋衍不厌其烦地再次介绍,同时,不忘留意到楚玲问这个问题时脸上闪过的一抹焦躁。 “不知道两位是在哪里高就呢?”楚玲果然迫不及待,径直问了,为了掩饰,用直直的目光看着白露,说,“这个小姐长得好漂亮,好像电影明星。” “你说对了。她是模特儿,只是现在还不出名。”君爷轻轻吐出一句,微挑着的眉宇显出与往日冰冷不同的一丝风流来,说,“我和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算是她的经纪人。” 不出名的模特和经纪人? 客厅里陡然间,沉入了一片寂静。 蒋大少默不吱声地转弄手里的茶杯子,想来是知道大舅子的算盘不准备阻止。白露被未婚夫形容成只是一只漂亮的花瓶,神情却是相当自若。蔓蔓小心地诧异地看了眼自己大哥,想着她哥说起满口的谎话居然有模有样,让人能笃信个十分,压根不像是初犯。 这边,楚玲一家人的表情,就更显得精彩万分了。楚玲先是立马给老公一个白眼的眼神:什么有权有势的人?不过是衣着鲜丽狐假虎威的下等娱乐圈人。 吴嫣然是暗自里欣喜不已:原先还唯恐蒋大少能有什么作为?现在想来,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就蒋家自己和摊上的媳妇家这样的气候,能做什么。 楚越更觉没眼看,丢大脸,直接奔回自己房间里。自己堂兄弟找的这个媳妇和媳妇家真是笑话。 蒋永正愣然着,怎么都想不通:不对啊! 蒋母在屋子里坐不住,当知道儿子和儿媳妇上蒋永正家里拜访了,有点生怕他们被楚玲或是吴嫣然刁难。 蒋父则是更怕她过去添乱,让她坐下别动,说:“你别忘了,蔓蔓她哥是陪着蔓蔓和阿衍他们一起去的。” 提到君爷,蒋母是不敢动了。 过了会儿,蒋永正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永正,阿衍到你们家了吗?”蒋父问,比较担心的是儿子找不到堂弟的家。 “哎——”蒋永正长长叹口气,接下来犹豫不决地小声问起蒋父,“我问你,你儿媳妇娘家是什么样的?” “怎么了?”一听这话不知蒋永正和君爷之间出了什么事,蒋父危襟正坐,陆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起的。 “我怎么听阿衍的大舅子自己亲口说,说他和他未婚妻都是娱乐圈的。” 蒋父手里的手机,哐啷,直接掉到了地上。 【241】一刀割她的肉 蒋浩平不是傻子,可不会以为君爷真是与蒋永正一家开玩笑,这是蒋永正一家无意中得罪君爷了。他匆匆从地上捡起手机。对面蒋永正连续几句紧张的追问,却是让蒋浩平一时哑口无言。 让他怎么说?实话与蒋永正实说,那不成。蒋永正一家听了岂不是要火冒三丈,道他儿媳妇娘家欺人太甚。委婉着与蒋永正说,这君爷只不过是和他们开开玩笑。那也不成。如果蒋永正真是以为君爷在开玩笑,回去与君爷一说,但君爷不认账怎么办,蒋永正一家岂不更尴尬。 想来是,不说,比说了要好。毕竟,都捉摸不清君爷是什么意思。哪怕是让蒋永正一家就此误会下去。反正,君爷都摆明了态度不怕被蒋永正一家看低。如此,两家人至少不用当面撕破脸皮。 “怎么了,哥?!”蒋浩平迟迟没出声,把蒋永正急得更是如鸡叫。 “没有,手机刚刚在掌心里一滑,摔地上了,好像是通话零件出了点问题。”蒋浩平找回了清晰的思路,冷静地说。 “哎——”蒋永正长长叹息,继续问,“那你说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我这就不明白了。”蒋浩平说,“模特不也是个正经的职业,怎么就不对了呢?” 蒋永正咂巴咂巴嘴巴,知道蒋浩平自来是个厚道人,看人从不带有色眼镜,事事人人平等,所以蒋浩平这话既是没有错,只是他和老婆儿子儿媳都不舒服而已,道:“嗯,你说的我们都明白。但是,我和楚玲都想着,阿衍这小子向来聪明能干,娶个媳妇,总是不会令长辈们失望的。现在这个,有点出乎我和楚玲的意料了。” “蔓蔓很好。”蒋浩平立马替小儿媳妇出声彰显正义了,“她不仅对阿衍好,对两个孩子都好。我们对她很满意。” 那是,那样的娘家,那样的外貌,如果不努力,想在蒋家里坐稳媳妇的位置能吗?蒋永正在心里腹诽。 蒋浩平其实与蒋永正说到这里,都能猜到蒋永正和他家人的想法。对蒋永正一家这等浮浅的认识,蒋浩平心里难免是有点儿失望,道:“永正,我和你说,我儿媳妇,或许比不上你家儿媳妇娘家那个气势,但是,这娶媳妇和嫁男人一样,首先是要看人品。” “你媳妇或许人品很好。”蒋永正忍不住地唠叨自家堂哥了,在他看来,蒋浩平和他儿子走到今天这地步,无疑是正直到愚蠢的地步,是咎由自取,“可是,你想想,你自己退休了,不是吗?阿衍靠谁扶持呢?我听说阿飞都进了监狱,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衍他向来靠自己。”蒋浩平相信小儿子当时娶媳妇蔓蔓时,绝不像自己大儿子蒋飞,或是蒋永正的儿子楚越一样,只想着女方的娘家能为自己做什么事。小白脸这碗饭,蒋大少是绝不会吃的。蒋浩平接下来为了佐证这点,拿了自己大儿子的例子:“阿飞,他是从一开始,就被他妈教导着走错了路子,现在,我都不准他妈再插手阿衍的事情。” 说到这里,蒋永正突然觉得和堂哥是说不到一块去了,为什么以前都没有注意到蒋浩平是如此愚直的人。或许是他们两兄弟里平日说是感情好,但都只是泛泛地见个面,又没有利益交涉和冲突。应证了他儿子楚越的话,他对亲戚的这般热情,不过是在虚构一个家门繁荣昌盛的幻想。 他们家不缺钱,由此他们家不贪钱,但是,有钱了的人,自然是要贪权了,想要在社会上有地位了。他们认为自己没有理由不能得到,因为有钱。所以,他和家里人一样,没法容忍蒋大少娶这样一个媳妇,与他想象中的光宗耀祖大相径庭。 堂兄弟两人就此匆匆挂了电话。 蒋母早在一旁屏息静气地听着他们说话,等蒋父挂了电话,走上来正要问。蒋父先警告她:“你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多嘴了。”对此,蒋母难得地撇撇眉,似乎并不打算反对蒋父的命令。 蒋永正家里,君爷这场戏演下来,蒋永正没有理由招呼他们留下来吃晚饭了。于是拿起手机,当着蒋大少等人做着样子说:“什么?小张,说是江总那边的合同出了问题?行,行,我现在就过去处理。”说罢,拿着手机冲蒋衍说:“对不起,侄子,你看我刚回来,这回公司又临时出了问题,得先回公司了。” “没事,堂叔去忙吧。”蒋衍嘴角衔的笑一动不动,说。 蒋永正提起公务包,走到门口换鞋。见蒋衍等人坐在沙发上,竟然对此无动于衷的。楚玲想着没想到蒋浩平的小儿子如此厚颜无耻的,追到了老公身边,在他后面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可好,你先走了,他们赖在这里还不走,让我们怎么办? “你傻的了。我若是留在这里,必得带他们去吃五星级酒家。你代替我留在这里,可以只带他们去一二星级的,做做样子。”蒋永正点醒老婆。 楚玲没来及再叫句哎,蒋永正拉开防盗门先溜了。紧接下来,楚越同样走到了玄关,脱掉拖鞋换外出鞋,道:“妈,我单位里还有事,得先走。阿衍和他媳妇,你招待着。”楚玲张开口愕然。楚越可是家里第一个无法忍受的,见父亲走了,哪有不走的道理,才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说走就走。 看到儿子也走了,楚玲更觉得气闷,这一个两个把烫手山芋都扔给了她,等儿媳妇吴嫣然走上来像是要和她说什么话时,她蓦地发起火:“你愣着做什么?没见快五点了吗?大家不用吃饭吗?还不赶紧打电话给酒店订桌子。” 眼见楚玲这场火爆出来,如果是识相的客人,早会感觉到了不好意思先为告辞,可是在客厅里的蒋衍等人似乎充耳不闻。 厚脸皮!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楚玲怒气地跺脚。 吴嫣然被婆婆借口骂了一顿,不仅没有生气,心里很是高兴。这说明全家人与她同仇敌忾,即使之后知道她无意中得罪过蒋大少夫妇,都不会责怪于她了。为了在蒋大少等人面前立下马威,她没有只是订一二星级的酒家,订到了四星级的酒家,非要摆这个阔气让蒋大少等人自相形秽。 蔓蔓学起了未来大嫂白露,男人做事时,自己只负责在旁看戏。看着她哥和她老公,有意顺着吴嫣然的意思宰吴嫣然。 在酒店的包厢里,君爷像那会儿让妹妹请客那样,痛宰请客的人,一指全指向菜单上最昂贵的一排菜式。 楚玲听着服务生念君爷点的菜谱,什么鲍鱼鱼翅海参熊胆,嘴角直抽:好在今晚上是儿媳妇出钱,而且儿媳妇带他们去吃饭的酒店,向来有内部人,打的是最低的折扣,想宰也宰不到他们。 君爷点完餐,把菜单递给其他人,意思要他们继续宰。白露接受了未婚夫的意思,开始点起了甜品。这西式的甜点绝对也不会便宜。点完几样给未婚夫宰人的成绩单上添加完分数,再把接力棒移交给了蒋大少。 蒋衍摊开菜单本子,与媳妇头碰着头商量。小两口子协商了一阵,接着蒋大少抬起头,对服务生说:“我们刚进来酒店时,看到呈列柜上放的那只顶级法国庄园红酒,有吗?” “有的。”服务生点头。 “那就要那只红酒吧。”蒋大少把那只红酒说的像是瓶白开水那样的口气,好像是给吴嫣然省钱似的只点了只红酒,将菜单还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小心看看吴嫣然,道:“可那只红酒是特殊饮品类,不加入折扣范围内。” 吴嫣然脸上一僵:那东西既然摆在了展示台,少说也得多少万,不打折扣岂不是要割她肉! 君爷和白露看到吴嫣然破颜了,不禁都往蒋大少那头看了看,想着这是谁出的主意,能这般一刀割到肉的精准,佩服之极了! 这当然是小媳妇蔓蔓出的主意了。蒋衍都在心里对媳妇竖起大拇指。自己媳妇不愧是做饭馆老板的,知道馆子里最割肉的项目是哪一个。最割肉的,往往就是摆在大堂中央,想要勾引有钱人多消费来摊平社会资源的。所以,一行人进酒家时,吴嫣然都没有怎么注意到的细节,蔓蔓一眼给牢记住了。而且早知道她哥和她老公想宰人,她不配合点什么行。 不是很能特权主义吗?她和老公十分期待,这只红酒,看看人家老板愿不愿意割肉给吴嫣然了。 楚玲听说不能打折扣,为吴嫣然小心捏了把汗,儿媳妇虽然自己有钱,但是,也会和他们家共分资产,花的其中多少有她儿子的钱。出于这个考虑,楚玲对蒋大少说:“你媳妇不是在哺乳期吗?可以喝酒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婶子。”蒋衍私下已与饮食专家的大舅子交流过眼神,做好了借口,张嘴顺溜地说,“我媳妇产后有点贫血,喝红酒是美容既补血,对产妇产后恢复健康极好。而且,只要是哺乳后每天喝一小杯,坚持喝下去,有益无害。婶子你放心,这只红酒今天喝不完,我会带回去给媳妇慢慢喝。” 楚玲和吴嫣然目瞪口呆:他们这是都算计好了吃后打包的事宜了。 真是一群厚颜无耻的,无赖至极的,没有素质没有修养的!楚玲在心里冲蒋大少等人骂得个狗血淋头,却碍着自持高贵的面子,不敢说声不。 算了,当养一群猪好了。楚玲和吴嫣然在心底发狠地想。 等酒菜上桌,摆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能不让人赏心悦目吗? 君爷是那种越宰了人吃得越痛快的,胃口大开,是平时的二至三倍。 白露平常同样节俭惯了,根本没有机会吃这些传说中的东西,现在有这个正义获得奢侈的机会,自然也是吃得不亦乐乎。 蔓蔓,基于自己要考虑到两个尚在吃奶的孩子的健康,不敢乱吃,但是,对那只自己当老板都不敢奢侈一次的红酒是抱定了一定要抱回家的念头,同时是深刻体会到自己哥宰人的乐趣了。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力挺到底。 至于蒋大少,向来只要老婆开心,他就开心。老婆吃喝的开心,他跟着吃喝的开心。 眼瞧那蒋大少他们一行人真的像猪,对桌上昂贵的美味佳肴不吝惜地横扫入肚,吴嫣然感觉,他们的牙齿咬的不是鱼肉猪肉牛肉,是她身上的肉,一口口真是疼。尤其蔓蔓一小口一小口慢慢享用的那只红酒,她自己一样是产妇,却分不到一口,全是由于面子。 气死人,如此无赖至极的人! 蔓蔓哪管她气,论无赖嘛,今早上吴嫣然插在近百人排队等候吃饭的人面前,一点都不害臊,岂不是更无赖。 吃完饭,吴嫣然走去外面服务台结账,先私下找找酒店经理说通红酒打折扣的事。哪知道,那酒店经理,大概是得知了她消费了一只红酒,不敢帮她赊这笔账,借口跑开了,不见人。 从酒家出来,蔓蔓他们一行,是吃得油光满面,而且个个手里拎着不菲的打包礼盒。吴嫣然和楚玲的面色活像送丧的的。好不容易看着蒋大少他们一行分道扬镳了。吴嫣然回到家,再不顾婆婆面子,开始发脾气:什么亲戚,有这样的亲戚吗?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家。 楚玲无话可说,一通电话打到了老公那里,把今晚上自己和儿媳妇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没见过这般无素质无文化的。 应说,极少有人真能在不缺钱的他们身上割到肉了。他们是不缺钱的,可不缺钱的基础上,是到处能利用特权比平常百姓少花钱。蔓蔓点的那只红酒,让吴嫣然前所未有地割了一次肉,怎能不让吴嫣然就此怀恨在心。 有了这次后,蒋永正一家,是对蒋大少和蔓蔓以及蔓蔓的娘家人,敬谢不敏了,面子都不用要了。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正是蔓蔓他们求之不得的。 在蔓蔓他们看来,蒋永正他那一家,与温家人,骨子里其实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面子工程做的足一些,光鲜一些,让人误以为真是不爱钱的。人品不好的人,再光鲜又如何,蔓蔓他们敬谢不敏。 拜访完蒋永正一家,在天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到酒店,君爷与蒋大少商量着,说到具体有关蒋家在天津那老房子在卖的事情。蒋衍说这事会由他父亲解决,不需要担心,而且,这块地不值钱,蒋永正一家也不放在心上。既然事情都办妥了,君爷提议明日启程回京。 蔓蔓本来不想依,想着好不容易好像她哥和白露有所进展了,要继续留在天津催促着快点开花结果才行。结果,北京那头来了条消息,说是中央美院的艺考成绩公布了。 用手机上了相关的官方网站查询,看见了公示的名单中,温媛上了榜,而林佳静落了榜。 这个结果,多少出乎了某些人的意料,但是,并不是完全不符合常理。到底,温媛是学了十几年的画。林佳静,是临时抱佛脚比较多。论美术功底,林佳静与一样学画多年的蔓蔓不同,再有灵气,定也难超过温媛。 蔓蔓就此能想象到林佳静沮丧的情绪。林佳静虽说考不上中央美院,还有不逊色的清华美院可以进去,但是,林佳静这一落榜,意味温家里面另一种风气又在吹了。温媛上榜,以温媛为中心的包括许玉娥等各种人,对林佳静和林文才的冷嘲热讽必定是免不了的。蔓蔓想到这,不得不焦心地想回北京,与林文才和林佳静当面谈谈。 汪芸芸在得知温媛上榜时,刚好和吴祈然正式上吴家拜访未来公公婆婆的时候。无疑,温媛的上榜,多少让她寒酸的娘家在吴家夫妇面前能添加点成绩,于是,拉着吴祈然的袖口说:“我一表妹,也在北京,今天说是专业考试考上中央美院了。她文化课向来不错,上中央美院应该没有问题。” 吴祈然洞察到她心思,没有二话,把这个消息同样告诉了自己父母。吴家父母听说她家里出了美院高材生,果然脸上焕然一发,说:这中央美院,是全国艺术学生的梦想,十分的不好考。你表妹这回能站到许多人上头,说明有才华,有前途。 这赞誉温媛,自然跟着是赞誉起了她。说她娘家能出这样的人才,证明是家穷志不穷,家风好,修养好,她汪芸芸不例外,是个虽然家境有些寒酸,却是在修养方面一点不逊色于他人的大家闺秀。 吴家夫妇说的这些赞美的话有没有水分,汪芸芸不知道,但是,自己和自己家人,能在未来公公婆婆面前抬得起头来,无疑值得她高兴和骄傲的,连带在心里头对温媛感激了几分。按理说,她和温媛关系并不怎样。 而且,说白了,汪芸芸现在不羡慕温媛,也觉得自己不需要妒忌蔓蔓了。自踏进吴家夫妇屋里,知道未来的公公婆婆是在银行界里赫赫有名的领导人物后,她算是今后嫁的这夫家,衣食无忧,体面阔绰,到哪里,都不丢脸,比蔓蔓还要强。 从弟弟口里,听到说汪芸芸的娘家姐妹上了中央美院,吴嫣然在老公楚越面前,又有话发泄了,道:“这穷人呢,也有不同的。你看,我弟弟要娶的这媳妇,一样是穷,可人家家里的姐妹多努力,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考上中央美院。哪像你那堂弟娶的那媳妇和那媳妇的娘家,简直不像话,只会想着贪图人家的,自己却不努力,丢人现眼。我和妈在酒家时的脸,都被你们家亲戚抹光了。” 楚越被她说的一句话都没法吭。他本来娶的这老婆,娘家就比自己强,可以说是处处压着他。现在出了这等丑事,搞到他和自己爸都在他媳妇家面前抬不起头来,很想一枪毙了蒋大少和蔓蔓。 到了第二天,蔓蔓他们启程回北京。回程上没有遇到大堵车,顺利到家不过一个半小时。整天在家守着的陆夫人见到他们突然回来,都觉得他们回来的太快太早。见时间尚早,君爷连午饭都没有在家里吃,直接赶着回单位查看工作情况了。 大儿子整个一典型的工作狂。陆夫人无语,对未来大儿媳颇有些内疚。 白露却让未来婆婆安心,说这趟去了天津之后,收益颇丰。其中暗指的有与黄济儒见面聊天的事。 陆夫人眨巴了会儿眼睛,不敢当面问白露,私底下抓了同行的女儿问究竟。蔓蔓说了两点:“妈,哥一开始,心情还不是很好,后来不知怎的想通了,心情大好,而且,给白露姐订做了婚戒。” 听到儿子终于给未婚妻买婚戒了,陆夫人惊喜万分,可以说,两家人,天天等着就是这个。 “告诉我,你哥怎么想通的?”陆夫人抓紧女儿的手追问,害怕这个消息是犹如泡沫一样顿然消失,喜讯来的有点不切实际。当然,如果是因为在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导致君爷对白露的感觉改变了的话,那就不一样。 蔓蔓对她哥的这点转变也是颇为好奇,不得其解。不过,她从来都不觉得她哥会和白露的关系变卦。她哥那种人,太固执,死认一条路走。非要说天津这趟旅程改变了她哥什么,还不如说是,将她哥从之前那种像是受到打击的低迷情绪中挽救了出来。是白露安慰她哥的缘故吗?看起来又不大像。 在单位里的姚爷,看到君爷突然杀回来,一样震惊。全单位的人,无不骇然的。想着领导出外游玩一趟都喜欢搞突击检查,简直是不让人混了。 “你们进来我办公室。”君爷指着姚爷和赵文生说。 姚爷和赵文生见着他意气风发,完全不见了之前的低沉,想来这趟天津之旅妙趣横飞,于是都溜进了他办公室里打探究竟。 君爷是情绪恢复了,早在做了那个梦,再与黄济儒见面的时候,他的心结都解开了。那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是家里不能倒的那个,要他踩着亲姥姥的尸骨再往前进,都绝对没有犹豫的可能。 “你猜我在天津遇到了什么人。”指头点着桌面,君爷有些得意有些慵懒地对着姚爷说。 姚爷美睐一眨忽,道:“不会是那个传说中姓黄的高人吧?” 一语命中。君爷脸上有点挂不住,冲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想也知道。你出去散心,陪你的人,如果真能帮你散到心了,在北京一样能办到。那肯定是,去了外头,见到了意想不到又同时是意料之中的人。除了他,又有谁呢?” 赵文生仅听姚爷这段话,都想说:这世上,最了解君爷的人,唯独姚爷了。简直是君爷肚子里的蛔虫,比君爷的老婆还要理解君爷。 君爷对姚爷精辟的分析,一样无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再说:“嗯。你说的都对。但是,说起来解除我迷津的,反倒是一场噩梦。” “噩梦?” “我梦到,囡囡被人抓走的事了。”君爷慢慢地长出口气。 关于这个痛,姚爷一样是深陷其中的人,一样有,同样的痛,因此一时同是沉默。 赵文生在旁扶着眼镜,不明白的是君爷为什么把自己叫进来。讨论这样的问题,向来是两爷之间的私密,他并不参与其中的。所以,莫非君爷的天津之旅中,有其它事情关系到他? “你老婆的娘家人。”君爷意味深长地告诉赵文生,“我终于知道,除了你岳母之外,又有了一批极品。” 啊?赵文生突被这个算是噩耗的消息给震得半呆,道:“可阿梅说,她们家在天津的亲戚,好像现在只剩一家了。而且家境不差。” “不是家境差的,才极品。”君爷对这个贫富能论极品的逻辑不苟同,极品处处有,论的是人格,和文化学历工作都挂不上等号,蒋永正一家,令他更确切地看明白了这点。说起来,真有些令人痛心,有关人的**意识,是深入到了骨子里面直接影响到了下一代。 赵文生感觉这事儿有些不简单了,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欲与君爷详谈。 姚爷同样不敢怠慢这个事,屏息静气地听着。 别看,君爷和蒋大少,像是在天津玩耍似的,表面看起来只是痛宰吴嫣然一顿。但是,底下,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吴嫣然敢这样肆无忌惮,若没有相当的后台,没有一个风气,绝对不敢。那么,这个**滋生的环境,定是很大的了。牵扯到的官员,恐怕不是一个两个这么简单。 “要通知纪委吗?”姚爷问。 “当地的纪委,是否能做到同样清廉,很难说。而且,这会儿纪委去查,八成会打草惊蛇,只能惊动一两条小鱼。这事儿,要扯出后面的大家伙,不容易。”君爷很是冷静地盘算。 没有抓贪官更不容易的事了。因为官官相护,地头蛇的势力不容忽视。 “这么说,陆科你是和阿衍先躲回来了。”赵文生用躲这个词,来形容君爷和蒋大少的策略。 先躲着对方,不让对方发觉丝毫,再在背地里查。为此,故意抹黑下自己,趁机宰对方一顿。想到让吴嫣然自掏腰包吃的那顿海鲜鱼翅,君爷舔着嘴角都觉得爽。但是,论宰人最厉害的,要属他妹妹,恐怕蔓蔓现在晚上抱着那瓶红酒,都要在梦里笑。 “你自己小心些。回去后,要和你老婆先说明白,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君爷交代赵文生。 赵文生点了点头:“阿梅不会多嘴的。只是——”眉头想到自己那喜欢多嘴的岳母大人,不由地一皱。 对于此,君爷早有看法,道:“我想,他们应该是私下打过电话,给你岳丈岳母先求证过了。但是我们没有露陷。说明你岳丈岳母挺配合我们的。不然,我们这戏,早没法演下去了。” 蒋父是一回事,蒋母居然会配合。赵文生有些惊讶,不得和君爷一样在这其中深思蒋母的想法。或许蒋母,与蒋永正一家早有矛盾都说不定。 蔓蔓如她哥君爷所想的,抱着那瓶价值连城的红酒回到家后,使劲地亲吻,都要在家里挖个地窖来装这红酒了。等找到合适的地方放这红酒,她和老公上蒋梅家里去接孩子。 去到蒋梅家,才知道赵文生今天有些事回了单位一趟不在。屋里,小家伙正全力以赴代替自己爸爸,照顾两个小娃,重点是小妹妹。 蔓蔓他们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东子拽着小西西的腿。蔓蔓以为小外甥是和自己儿子打架了,大惊。蒋梅忙解释说,这是东子在逗小西西玩呢。小家伙则辩解,他这是在给小西西做运动。 小西西被小表哥抓着腿,懒惰地一上一下伸着小腿儿,尽显惬意和舒适。看得出,与小表哥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 蔓蔓走到了小床前,看着床里面的两娃,面色红润,不止健康,还养胖了些。 两个混世魔王,知道是爸爸妈妈回来了,都睁大了乌亮的眼珠子瞪着父母:你们总算是玩完了,知道回家了,知道家里还有两个娃了。 蒋衍才不怕被儿子女儿瞪,心里十分满足这次和媳妇单独出外的旅行,伸手捏起儿子的脸蛋,抚摩一把女儿的小脸,意味地扬扬眉教育孩子:不要瞪,要知道没有爸爸和妈妈亲热,哪有你们。 两娃同时皱皱小鼻子。 蒋梅接下来问起蔓蔓:这回去他们老家天津看,觉得天津怎么样。 蔓蔓思摸着,该怎么和蒋梅解释蒋永正一家的事。 蒋衍怕媳妇难做,在旁插嘴了,先问蒋梅:“二姐,我记得你和堂叔婶子的关系都不错。” “有吗?”蒋梅对弟弟这话保持了质疑的态度,摸起自己的脸回想了半天,没有这个印象,只能摇头,“我倒是记得,大哥那会儿,当兵到天津地方上时,倒是常去堂叔家里拜访过。堂叔家里不是很有钱吗?而且,当时大嫂家境不错,堂叔对大哥很殷勤。” 原来早有这些事,只是他不常接触天津那边,不知道。蒋衍心里想。 “出了什么事吗?”蒋梅都听出点苗头了,追问。 “二姐——”蒋衍坐下来,刚想说。 蒋梅听着电话响起,让他等等,走到电话机旁一看,是个陌生的外地电话。 【242】谁画他媳妇 接起电话听到是蒋母的声音时,蒋梅偷望向坐在另一头的弟弟和弟媳。_!~; “妈,你怎么不用你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呢?”蒋梅问。 “在你堂叔的房子里,当然用他的固定电话了,省钱。”蒋母说。 “有事吗?”蒋梅长话短说,心里紧张被弟弟小两口发觉。 “没事不能打给你吗?我和你爸出外这么多天,你都没有打个电话给我们问平安。”蒋母咄咄逼人地反诘女儿。 蒋梅不想和母亲吵,因为母亲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众多理由,只道:“可你打电话总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吧,妈。” 蒋母确实是想要她做些什么,说:“你爸不让我多嘴,我就没有对阿衍的事多嘴。这样,等会儿如果你婶子打电话给你,你记住你自己不要多嘴了。” “婶子为什么打电话给我?”蒋梅诧异。她和楚玲,几辈子都没有直接联系过一回,从无来往。说是亲戚,除了例行地由于些礼俗需要串门子以外,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天津,两个城市,间隔不远,但相见依然太难。可见距离远近不是问题,感情热乎不热乎方是一回事。 蒋母这就不好说了,怎么说呢,说楚玲来她这里冲她冷嘲热讽,说她两个儿子都忒不争气,一个进监狱,一个不思进取,顶不上一个楚越,挖苦蒋母不知怎么当的妈,连孩子都不能教育好。 楚玲来到蒋母这里朝蒋母发的这把火,是替全家上下和儿媳被蔓蔓等人割的肉申讨正义,口气自然很不好,多难听的话也就说溜了口。不过,楚玲有界限,她这些话,尚不敢当着蒋浩平的面说。谁让蒋浩平再怎么说,以前都是部队里的一个官,多少,楚玲和蒋永正,在心里对蒋浩平敬重。 蒋母被蒋父禁令拆穿儿子的把戏,心里能同意儿子蒋父这么做,是想着这家子最好哪天发觉她儿媳妇是市长女儿时全家后悔到跳河的场景,然而,被楚玲这样骂到自己家了实在窝火,以蒋母的性格没有理由就此委屈忍耐,于是搬出了自己的女儿蒋梅来撑腰了。 蒋梅是财务科科长,光这个光荣的头衔,似乎是比“名不经传”的蒋大少威风些。 楚玲不甘示弱,搬出自己儿媳妇是烟草公司领导的名头,中国烟民亿万,烟草公司一个零头都能压死蒋梅这个财务科科长。况且,楚玲早听说蒋梅的婚姻与蒋飞一样不幸,听说是老公搞小三,搞到两口子离婚了。连个男人都抓不住,算什么女人。 三个儿女都被批得一文不值,明明事情不是这样,蒋母忍无可忍,终于是拿出了女婿来与楚玲血拼了。 蒋梅听完蒋母在蒋永正一家吹捧出自己老公,满头黑线:妈,你真行,你平常不是十分讨厌我老公吗? 蒋母向来是不喜欢这个女婿,从一开始反对到底,但是,临危之际,却不得不承认,似乎这个女婿比儿子女儿更可靠一些。 可怜的赵文生,就这般被岳母出卖了,事情还是发生在君爷赶回北京与他爆料之前,他都来不及做任何防范工作。 “你这事可以不告诉文生。”蒋母想来对女婿赵文生仍旧有点怕的,那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心里虚,于是又交代女儿,“反正你婶子人在天津,几乎都不到北京来,有也是打个电话,但你婶子不知道他电话,想找,只能通过找你。你聪明一些,敷衍过去,这事就没事了。” 蒋梅其实,早把手撑着桌面,两腿感到虚脱了。这事儿,她能瞒天过海吗?她老公那是什么人,是对火眼金睛。当然,蒋母说的也没错,只要蒋永正一家对她老公不会追根到底,什么事都不会有。 与蒋母说完电话挂上,刚转回身,自己儿子已经站在她脚边用一对与狐狸爸爸一样的火眼金睛紧盯着她瞧。蒋梅收拾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儿子:“干嘛呢,东子?是不是小妹妹小弟弟要回家了,你舍不得?我记得爸爸告诉过你了,弟弟妹妹有自己的家,就好像你有自己的家一样,肯定是要和爸爸妈妈一块住的。你不准对这事闹脾气!” 小家伙对妈妈这故意岔开的话题,瘪瘪嘴角,道:“我有这么笨吗?” 蒋梅是比儿子笨,都没能听出五岁大的儿子这是在含沙射影,愣怔地说:“妈妈没有说你笨。” “笨——妈妈。”小家伙吐完三个字,朝妈妈吐出小舌头,“我都听见了,你是和姥姥通电话。姥姥说话,八成没有好事情。” 这么快就走漏了消息,蒋梅立马拿手捂住小儿子的大嘴巴,拉到一边上做教育,嘘嘘声道:“东子,这事你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小家伙倒是很老实地点着小脑瓜:“妈妈,我不会说出去的。” 蒋梅抚下胸口,知道儿子被自己和老公教育的很好,最少能做到言出必行。 可小家伙接下来,是万分可怜地看了看她,说:“我不说没关系,是因为妈妈你总是会自己先说了出去。” 蒋梅额头爆出青筋,伸手拍了下都能看不起她的儿子脑瓜。 那头,蔓蔓和蒋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把孩子抱回家,有许多其它事情要做呢,喊着蒋梅。 蒋梅急匆匆走过来,口气不禁忐忑:“什么事?” 蒋衍疑惑地扫了她两眼,接着道:“姐,我和蔓蔓先走了。等二姐夫回来,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我哪天请他吃饭好好感谢他。” “你这说的什么客气话。”蒋梅看着他们两个把两个混世魔王抱了起来,真真是有些不舍,说,“你二姐夫对这两孩子是打心底里喜欢,再说他本人向来喜欢照顾孩子,哪会计较这些?两个孩子是他侄子侄女,又是他看着出生的,能不疼吗?” 蒋衍和蔓蔓对看着笑了笑,都朝自己怀里的两个混世魔王说:“要和姑姑说拜拜了,来,摆摆小手。” 听到父母如此幼稚的教育方法,两个混世魔王满头满脸全是黑线。 大脾气公主嘴巴一撅,不睬。_!~; 小西西勉强配合下爸爸的教育,向姑姑卖个萌,咧开无牙的小嘴巴笑一笑,不说拜拜。 哎,这孩子实在太聪明太可爱了。蒋梅在小侄子的小脸上使劲儿地亲一口。 小东子对于这无齿卖萌的小表弟,哼一哼,接着要求在小妹妹临走前,和小妹妹来个吻别。最终,没能得到妈妈的同意,但得到了舅妈的宽容允许,得以在小妹妹额头上蜻蜓点水似地亲一亲,亲完宣告:“妹妹脸上香喷喷的,粘在我嘴巴上了,我今天不要擦嘴巴。” 蒋梅伸指头往儿子脑袋瓜上一弹,尴尬得要死,对蔓蔓说:“我会教育他的。你也别惯着他。” 蔓蔓摇摇头,笑道:“小孩子好玩而已,这没有什么。” 小东子乌亮的眼珠子圆溜溜地滚两圈,笑眯眯地看看舅妈,又叹口气看看自己的妈妈:哪一天妈妈像舅妈那样聪明就好了。 把两孩子抱回家后,最高兴的,无疑是陆夫人了。这两天,外孙们被抱去蒋梅家里,陆夫人不好说专程去蒋梅家里看孩子,怕是会让蒋梅和赵文生误以为她担心他们没有照顾好小孩。在家里没有两个孩子陪伴,女儿女婿儿子都出门的上大学的,老公工作忙,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挺孤寂的。 蔓蔓见到母亲这样,不免在心里想:下次,如果她和老公再出门,没有必要将孩子送到其他人家里带了。 两个娃,睁着乌亮的小眼珠子看着姥姥,目光好像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与姥姥的感情,不比与父母的感情少半分。 蔓蔓让两孩子与母亲一块,与老公商量着,是要去林文才家里一趟。于是和陆夫人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边出门,边是打了电话给林文才。林文才与女儿回国后,是在北京里另租了套房子。这套房子是范慎原给他们父女两找的,自然比原先那个小出租房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而且,范慎原应该私底下自己先拿钱垫了些人情,租给林文才父女的租金比起北京同等出租房市价要低得多。 开车的蒋衍,接过老婆的电话,和林文才在电话里头沟通具体住址。开到那里,才知道他们住的地方,竟是位在北大和清华中间的黄金地段。开到小区路口,林佳静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一副心焦如火的模样。 “怎么了,佳静?”蔓蔓和老公下了车后,问。 “我爸的腰扭到了。”林佳静说。 蔓蔓一惊:“怎么扭到的?严重不严重?”一边说,一边和老公急急忙忙跟着林佳静上楼。 进了客厅,没来得及看是什么环境,一眼先看到了客厅里扶着腰坐着像是不能动的林文才。 “小姑丈,你怎么样了?”蔓蔓边问,边催促老公,“阿衍开了车过来,我们送你到医院急诊去看看吧。” “不用去医院!”林文才忙喊住蒋大少,道,“小毛病而已。只是我让佳静帮我搓药酒,但她力气不够。” 听到这么说,回过身的蒋衍,卷卷袖口,伸出壮实的小臂,道:“来,药酒呢。我帮小姑丈搓一搓。” 老公要大显身手,蔓蔓提心吊胆。从不知道老公还是个跌打师傅。在老公擦过自己身边时,不忘叮咛一把:“你行不行?不行别逞强!把人家的腰搓到更严重了怎么办?” “我以前和你说我接生过猫猫狗狗你不信,这回你真的得信一回我。”蒋大少不带让老婆这般小看自己的。 蔓蔓依旧皱着眉头。 林文才听到蒋衍这话,早已笑开了嘴,说:“蔓蔓不信你,我信你。” “还是小姑丈好啊。”蒋衍大叹,接过林佳静递来的药酒,倒出些在掌心里,摆出摩拳擦掌的姿态,可把旁边自己媳妇蔓蔓和林佳静吓的。接着,他一掌朝林文才扭到的伤处拍下去,林文才低低地哼一声,倒不见真是很痛楚。蔓蔓看着老公的手掌在患处出神入化地揉按推拿,颇有点电视剧里太极宗师的模范,与林佳静不由地面面相觑。 林文才被蒋大少按摩得舒服,哼了又哼,说:“蒋中校,你这手艺在哪里学的?” “还能在哪里学?部队。”蒋衍说着又冲媳妇翻白眼地叹,“我早和蔓蔓说过了,她不信。我在教导队那么多年,能不学点这个知识,能当个合格的教官吗?” 蔓蔓撇撇嘴巴,才不给老公得瑟的机会,道:“你有说过给我按摩吗?” “这不简单,只要你点头,我今晚上马上给你做全身按摩。”蒋大少只要想到两只手在老婆身体上上下摸索的感觉,难免垂涎三尺。 林佳静捂着嘴巴吃地笑了。蔓蔓闹了个大红脸,老公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这张嘴巴,让她随时有想撕烂的冲动。气哼哼背过身,拽了林佳静到旁边问起林文才怎么受伤的。 林文才说:“站在椅子上想检查个不亮的灯泡,结果给差点摔了下来。” “小姑丈,你这年纪一天天大,和我爸一个样,但不能学我爸逞强,什么事都想自己来。这种事可以请电工,他们有梯子有专门的工具,至少比我们专业,有安全保障。”听是这样的缘故,蔓蔓不得开口批评起了长辈。 “你这话说的没错的。”感觉那患处被蒋大少推拿到纾解了,林文才拉下衣摆,承认说,“我这年纪和你爸一样是有了,只是没有到退休的年纪。” 听父亲说到这里,林佳静一个愁眉。 林文才因为要陪她这个女儿出国治病,加上回国高考,把单位的工作给耽误了。听说原地方单位对林文才开出了罚单,扣除了林文才半年的工资加奖金,而且,如果林文才不能按时回单位工作,是要被单位开除出去。说来说去,父亲都是为了自己。林佳静做女儿的,看到父亲这样不仅没有能帮上半点忙还拖父亲后腿,感到很不甘心。 蔓蔓从他们父女两的表情看出些端倪,私底下再盘问林佳静,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回头与林文才说:“小姑丈在单位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肯定是舍不得丢掉这份工作的,离退休还有一段时间。这样,不如我和阿衍看能不能找人想点法子,让小姑丈的工作调到北京来。” 蔓蔓这话说到林文才窝心的地方去了,直赞:“蔓蔓,还是你最贴心。” 林佳静仰慕地看了蔓蔓一眼。 蔓蔓说的挺实际的,道:“当然,这事能不能办成,还得让人去问问看,看小姑丈是不是能符合这个调度的条件。” 想要调进北京工作,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林文才干了这么多年,都只是个技术工人,和领导巴不上关系。想着这其中的困难诸多,哪怕行,八成得走后门,为此是否会让蔓蔓和蒋衍为难。林文才想到这,刚燃起的念头又灭了,道:“蔓蔓,如果真不行,你和阿衍也不要勉强。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你小姑丈像你爸,有两只手,都要养女儿上大学,不怕是没有饭吃的。” 在蔓蔓看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想给林文才找个工作,是不难的,只是,林文才不一定愿意到她饭馆里当个小领导,仍旧只想回电力局工作。毕竟,林文才在那里干了那么多年,这样中途放弃了,等于放弃了在电力局退休的丰厚养老福利。想想实在让人不甘心。 蔓蔓一边琢磨着法子,一面环顾起屋里的环境,这是个两房一厅的房子,面积约有七八十来平方米,两个人住是相当宽绰的。屋里的电器家具装修,截然不同与原先那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小出租房,原本屋主配备的冰箱空调煤气炉等设备,全是国内外知名品牌,连抽油烟机和消毒碗柜都有,看得出这个屋的主人,本来至少是个比较富裕的中产阶级。这样的条件,老实说,是比温世轩新买的房子更好,比蔓蔓和蒋大少现在住的房子都要阔绰。 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之余,可以发现,为了在高考上文化课上最后一搏,高考复习的资料,是堆到了客厅满是,就别提林佳静自己的房间里会是什么模样了。 蔓蔓看到这,松了口气,想来林佳静并没有因为在中央美院的专业考试中落考一事影响心情。 林佳静想的很清楚的,考不上中央美院,但是清华美院谁都知道在国家美术院校中间并不差,并且赏识她,她没有理由不进去。 她不见得会觉得就此输给了温媛,清华美院设在清华大学里面,文化课据说是与清华大学非艺术院校学生一块上的,地位平等,说明综合素质更高。未来几年大学出来,谁胜谁负,难说。 蔓蔓见她志气十足的样子,笑道:“我和阿衍开车到这里,看你们住在清华附近,就在想,是不是你们一早想好是非要上清华的了。” “那倒不是。”林文才和林佳静连忙摇手,林佳静的确本来并没有想到自己能过清华的艺术考。林文才道:“是她考过了专业考,我们才搬过来的,想着就近,多感受下清华的氛围,可以增强斗志。” 就近?蔓蔓想,可能不止这个原因吧。清华这边的地段,地价比较昂贵,不比他们原先住的那地方,同样不比温家人住的那地方。恐怕也是为了远离温家那批人时不时来打扰。 林佳静冲蔓蔓小声说:“蔓蔓姐你可能不知道,温媛那几天,就没有考上中央美院之前,还和大舅是住了一阵。但是,中央美院的成绩单一出,她立马搬去和大舅妈一起住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不上之前,温媛感觉走投无路,只能投靠温世轩这棵救命草。考上了,许玉娥抛出橄榄枝,能各种方面满足她,温媛没有理由不舍了温世轩投入许玉娥怀抱。 有人或许说温媛挺可怜,父母离婚的孩子都是不幸的。但是,在蔓蔓和林佳静看来,更可怜的应该是温世轩,摊上这样一个见风使舵完全把父母当成工具利用的女儿。 “为了大舅,我说什么都得把她这嚣张的气焰打下去。”林佳静气冲冲地说。 温世轩对林佳静很好,林佳静早就把温世轩当自己另一个爸那样看了。 蔓蔓却没有林佳静这样鲁莽,林佳静士气是可嘉,但远没有她了解温媛。温媛,不是那么容易打趴下来的人。温媛骨子里的傲,其实比她比林佳静都要来的更甚。为了这点,温媛什么事都可以干出来的。 晚上,蔓蔓在林文才这里帮他们父女俩做了顿饭。饭后,告辞时,想着清华大学就在这附近,就近去看了下姚子宝和彭芳。 蒋衍找个地方停车,挽上媳妇的手,走进夜色幽美的清华校园里。 清华大学历史悠久,院内历史残留的建筑,可见一斑。走在古色古香的建筑旁边一条古树林立绿叶葱郁的校园小路。夜风清凉,如今正值春夏交际之时,不冷不热,户外散步尤佳。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能感觉被紧张都市生活所逼的心肺里舒缓上一口长气。 把头靠在老公肩膀上,这样慢慢两人一起走下去的路子,虽似悠长,却很美好。 两人只是走着路,没有过多的言语交谈。 蔓蔓看着路灯下照出来的一个斑驳的影子,像是看得出神。 蒋衍低下头,低声问她:“在想谁的事?你爸,还是温媛?” “要先想小姑丈工作上的事情。”蔓蔓微微地拧着眉,“这事,我看八成要走后门走关系,但是,说实话,我不想这么做。” 中国人办事,如果不走后门不走人情,想办成个事谈何容易。就算林文才有正当的理由申请,按照正常程序过关斩将的话,不花一点贿赂,批下来怕也得猴年马月。所以蒋衍觉得,林文才这事如果不想点歪路,基本没戏。但走歪路并不等于必须是走邪路。 “这事,我可能要和你哥商量下,因为要策动到你未来大嫂。”蒋衍说,考虑到如果没有通过君爷的同意,私下去找白露,不合情理。 蔓蔓听老公说要去找白露反而有办法,仰起脸:“找白露姐的话,我去就行了。你不用去告诉我哥。我哥要是知道我帮温家人,能同意吗?” 老婆说的这话有理。蒋衍想到自己听说的另一件事,问:“我听你去要求白露,说要白露带你去认识更多一些人。” “是。”蔓蔓对老公坦诚,“这事本来是在我姥姥过世之前决定了的,只是被我姥姥的事一直给耽误了,现在我哥心情好了,我可以继续履行这个计划。” “你想认识些什么人?” “各种各样的人吧。”蔓蔓偏着头说,“当然,与我同个专业方面的,想认识的**比较多一些。” 蔓蔓想,有孩子不方便上学深造,但不代表学习的机会就此中断。有老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习的机会到处都有,主要是看自己。她想深造专业,她想拓宽自己的社交领域,她想变得更有能力。这样,到了哪一天,她在她哥面前站着,绝不是在她哥眼中被她哥只看成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了。 要让她哥另眼相看,真的不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据她所知,她哥能另眼相看的人,至今,在她周围,还没有一个。包括陆老头在内。 边是在月光下散步,看着时间不早了,蔓蔓打了电话给彭芳和姚子宝。刚好这两人都在图书馆里晚自修,分别接到蔓蔓的电话后,要赶去和蔓蔓见面,在楼梯口碰上。 “蔓蔓姐打了电话给你吗?”姚子宝见到她从后头赶来,在楼梯上定住脚步转过身来问。 彭芳没想到他故意停下来等她,只好点了点头:“是。” “一块走吧。”姚子宝说。 彭芳没理由拒绝他这个提议,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又不是为了爱情非要死要活的,恋人做不成,完全可以做朋友。她于是与他并肩走着。 一路,遇到同学。大学里现在不少人知道他们的家人之间有关系,是住一个大院的,见他们在一块,难免会有些七嘴八舌的。 彭芳低下头,快速地加快点脚步。姚子宝却是落在了后面,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并不在意人家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们要去到蔓蔓与他们会面的观畴园,需要一段距离。在这个时间,蔓蔓他们已经是走到了观畴园,观畴园是清华大学里面的一家学生饭堂,又叫万人饭堂,规模宏大,能容纳三千多人用餐。只是现在早过了学生饭堂晚饭时间,观畴园没有营业。所以,他们就此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清华大学据闻处处都是有历史有传说。到了咖啡馆里,见到来这里消费的顾客并不少。当然,这里价格比较昂贵,一般学生习惯于简朴,不会时常到这里来。蔓蔓他们在咖啡馆里见到的,大都是比较成熟的成年人,或许里面有在校博士在校研究生,但是,相对来说,年轻的本科生,应该是比较少的。 “你说,我们在这里见宝儿他们合适不合适?”蔓蔓问。 “现在学校里哪有人介意这些?你不要把清华的学生看得太古板了。”蒋衍随口答一句。 听老公这语气,好像常来过清华,蔓蔓扭下眉头翘下嘴唇,细细打量起老公的表情。 蒋衍被媳妇的目光盯得周身有点发毛,门口叮铃一声,有人推门进店,听有男子的声音对着她老公说:“哎,这不是蒋军官吗?” 真被她料中了。她老公不止来过清华,还和清华的人合作过搞工作。这些人,熟悉不算很熟悉,但因为同样为一项工作同甘共苦过,肯定是有点交情的。 走过来招呼蒋衍的男人,瘦瘦高高的,戴了副看起来度数很深的眼镜,着装打扮,都是很朴素的那种。蔓蔓听老公介绍,这人姓戴,叫戴兴伟,是在本校做研究的博士后。能读到博士后,因此年纪是稍微比她老公,要大一些。 戴兴伟非要拉着蒋大少坐下来喝杯咖啡,说由他请客,一双眼睛,则是往蔓蔓看了又看。 “我媳妇,温蔓。”蒋衍说。 “我有听人说你去年就娶了媳妇,但是,没有想到——”戴兴伟冲着蔓蔓笑了笑,由于他的脸有点黑,显得一排白牙特别亮,“嫂子长得这么漂亮的。” 蔓蔓听完这句夸奖词,差点儿把喝进口里的柠檬水喷了出来。 她蔓蔓,从来五官就是一般,没有人刚见面夸她漂亮的。 蒋衍听着戴兴伟这样夸自己媳妇,都觉得别扭,目光瞪着对方,意味地说:“夸我内子是秀外慧中的人比较多。” “是吗?可我看着她,像是看到画里的人一样。”戴兴伟扶扶镜片,流出不可思议的口气。 “画里的人?”蔓蔓小两口,面面相看。 她怎么会变成画里的人了。 “上回我们自己学校美院里的人,搞了次画展,我见她和其中一幅画里的人,有点像。”戴兴伟边说,边像是拿放大镜仔细地放大蔓蔓确定,“真的是,有点像呢。” 听到可能有人私下画自己的老婆,蒋衍不高兴了,问:“是谁画的画?” “这个我不记得,具体得回头去查。”戴兴伟说。 蔓蔓忙拉住自己的老公,不过是可能有个学生把人画的和她一点像,没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的,惹人笑话。 蒋衍却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让戴兴伟现在就打电话去帮他问。 戴兴伟打了好几通电话,似乎事情搞得很复杂,最终无比歉意地与蒋衍说:“好像我弄错了,那人画的对象不是她,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人。”说着,又安慰蒋大少:“你想想你自己都没有带媳妇出来见过人,谁能见着你媳妇,画你媳妇。” 蒋衍想的也是。他小媳妇蔓蔓可以说是深居简出的人,基本圈外的人,想见,都没有机会。只是,这做梦都能梦到和自己媳妇长的差不多的人,也太奇怪了。 “你就别疑神疑鬼了,不是学生画的。是一个老师。”戴兴伟再度以这话来排除蒋大少的疑虑。 在清华能当上老师的,大都有些年纪了。 蔓蔓觉得,绝对不是人家画的像她,是戴兴伟戴了眼镜看东西仍有问题,才会把大师梦里梦到画出来的仙女看成是她。 接下来,戴兴伟和蒋大少刚谈了两句行业里的话,姚子宝和彭芳到了。 彭芳在进门前,透过玻璃窗户乍看到戴兴伟时都吃了一惊,问姚子宝:“他怎么在这?” 【243】一张大网 戴兴伟是计算机专业的人,与彭芳姚子宝一个专业,戴兴伟算是他们的前辈他们的师兄,他们两个自然知道戴兴伟。不仅是知道,而且戴兴伟小有名气。只因近来在戴兴伟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是连蒋大少都尚未得到消息的事。 外界都在传闻戴兴伟脚踏两条船。 戴兴伟不是从本校本科读到博士后的人,是从博士阶段才考进清华的。这样一来,戴兴伟早在自己家乡读大学时,听说是交了女朋友并要结婚了,可现在,他考到清华,并且在北京混的不错,把家乡要结婚的女朋友抛弃了,在北京重新找了一个家境殷实的女孩子。这些,都是传闻,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消息既然能爆出来,肯定有源头。那就是有人看见戴兴伟的微博被人袭击,出事的当晚戴兴伟的微博就关了,这更惹得人家想入非非。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急着关微博。 彭芳想到这事,很为戴兴伟原先那女朋友不值,听说,是个很老实的女孩子。戴兴伟那时候在家乡念书没钱的时候,是这女孩给戴兴伟帮忙垫的学费生活费。整个一现世的陈世美。可话说回来,人家又都说,现在像戴兴伟这样的人太多了,而且,两人都没有结婚,法律管不着,婚前行为自愿,说起来是那女孩自己傻b。 不管如何,彭芳对戴兴伟生了意见,对于戴兴伟竟然和蔓蔓蒋衍在一张桌上坐着说话,顿觉诧异。 姚子宝想着八成蔓蔓他们是不知道这事,对彭芳的问题没有回答,径直推了门进去。 蔓蔓看到他们进来了,起身向他们招招手。 “哎呦,这两人我好像见过,是我们专业新一届的师妹师弟吧。”扶着深度眼镜的戴兴伟,一眼认出了姚子宝和彭芳的身份。 “是,刚好又都是我和我媳妇朋友家的孩子。”蒋衍不忘交代戴兴伟作为师兄,帮手扶持下师妹师弟。 戴兴伟笑笑,爽快地应下:“你蒋中校的弟弟妹妹,我哪敢小看?” 彭芳听到戴兴伟说话就不喜欢,别扭着在蔓蔓身旁坐下来。蔓蔓察觉到她异样,低下头,仔细瞅了瞅她,问:“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没有。”彭芳连忙摇摇头。 戴兴伟招呼服务生,对他们两个说:“都喝咖啡吧。今天由我这个师兄请你们。” 姚子宝和彭芳都轻轻地嗯了声。 等几杯磨好的咖啡一块端上来,一群人各自像是都沉浸在咖啡浓郁的香味里,默默无声。 戴兴伟倒是个知趣的,自己先喝完咖啡,付了咖啡款,与蒋大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蒋中校,有空再联系。” “好,好。”蒋衍陪着他走出到门口。 蔓蔓趁这个时候,再问两个有点奇怪的年轻人:“出什么事了?” “蔓蔓姐,他们很熟悉吗?”彭芳不敢在后头说蒋衍好朋友的坏话,指着戴兴伟的背影问。 “同事。”蔓蔓说,老公向来在哪里都吃得开,不和人随便交恶,与戴兴伟的交情在她看来,熬夜看书洋亲密到称兄道弟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平常交往的同事。在江湖上混,凡事交个朋友,是蒋大少的准则。 姚子宝端着咖啡,看着蒋衍送完戴兴伟回来,伸长脖子,在蒋衍耳边耳语了几句。 蒋衍听完,愣了愣,是往姚子宝看了两眼,口气颇有点匪夷所思:“这事可靠不?” “说是小道消息,但是总不可能一点影子都没有,人家就能掐出来。”姚子宝说. 蒋衍指头点点额角,与他说:“如果是这样,你和阿芳少和他接触,最好能躲多远就多远。还有,不要和其他人一块嚼舌根。这事没有那么简单的。” 不需和戴兴伟这种人热乎,姚子宝不用蒋衍说都会做,但是,后面蒋衍另外两句话的意思看似远远不止如此,姚子宝心里有些不安了。 蒋衍是远比他们这些听啥是啥口无忌惮的学生们,要看的长远,想的深远。 想这戴兴伟,在北京混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如果他是身在企业倒也算了,企业向来对这种事管的不严,可戴兴伟是在北京赫赫有名的学府里学习,敢在家风严厉的高等学府里爆出这种事情,等于自毁前程。而且,戴兴伟这个事,应该是有许久的事了,直到今天才爆出来,更让人怀疑这后面道不定有其它更深层的缘故。 “姐夫,你是觉得是?”姚子宝尝试着问蒋衍。 “总之,你和阿芳对这件事是躲得越远越好,而且千万不要学人家好奇想挖出人家什么,这些事,是『政府』部门调查机关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来做。”蒋衍警告他们这些年轻不懂事情轻重的学生,一面向姚子宝多少透露点自己的猜想,“这种事,一出,如果证实的话,学校早处理了。你们学校的人,都听到风声,却暂时按兵不动,肯定另有原因。” 要么,是学校里有与戴兴伟同流合污的,帮着戴兴伟压着事件风波,要么,是学校有意先装作不知道,暗中调查戴兴伟。不管哪一种,不懂事的学生进去搅合,鲁莽地煽风点火,只会给校方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姚子宝对蒋大少教训的话,连连点头称是,回头想着与彭芳说。 蔓蔓来看他们两个,是临时起意,都没有在家里面带点东西过来给他们,想着两手空空怪不好意思的,因此在他们要走之前,非要拉他们进超市店给他们买点东西。彭芳和姚子宝最终,只好都各挑了样东西。 两人与蔓蔓告别,相伴回去的路上,姚子宝和彭芳说了有关蒋大少的话。_!~;彭芳听完,惊愕地微张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事能这么复杂的,不就是个负心汉的故事而已吗。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啪嗒啪嗒按起了键盘。 姚子宝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给陈孝义陈述心情了。他现在每次看到她,有什么事她都会这么做,看着,心里颇是有点感慨的。一直是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在见她道分别时依旧头也不抬的,他悻悻地将手插进裤袋里,折身自己走了。 等他走远了,她才抬起头,看着他的背景做了个怪异的表情:没法,说是完全不在意,当回朋友,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曾经他是那么凶狠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过她,想伤害她。再说,听说林佳静不是考上清华美院了,迟早都要到这个学校来的。她可不想再倒霉地当起他和她之间的人。 给陈孝义的短信发了出去,陈孝义有没有回信,她心里其实都麻木了。手机搁回口袋里,她拍拍口袋,跑回楼上自己的宿舍,一身轻松。 蒋衍开着车带老婆从清华回家,路上,见老婆像是留恋不舍地回望校门的样子,就知道老婆嘴上固然说不在意,心里头那个遗憾依旧存在。 没有学生会不希望自己能或是曾经,在中国的名牌大学里度过。蔓蔓的机会,在那个时候,没了。现在,或许她过得并不比名牌大学出来的学生差,但是,遗憾就是遗憾。 回过头,与老公说:“得找一天,去到欢儿的学校里看看欢儿。” 很记得自己弟弟的妒忌心重,如果陆欢小朋友得知他们去了看姚子宝和彭芳,却没有去找他的话,八成回家要冲她像个小怨妇似的唠唠叨叨。 对媳妇这个未雨绸缪的安排,素知小舅子性子的蒋衍,只有点头的份。 陆家晚上,君爷回到家,就发现大脾气小公主,一直对着他看。直勾勾的美人小眼珠子,好像美人鱼公主一般,含着无声的水灵,像是想读透他心里。 “今晚南南到我房间里睡。”君爷看着她这双与古沫一样美到惊城的眼睛,道。 大脾气公主眨巴下眼:大舅舅是心情好了? 小西西朝妹妹吐了串泡泡,像是在问:你要去吗?再去到那个大魔王身边? 小南南朝自己哥哥撅撅小嘴巴:为什么不去?她从来不怕什么大魔王。 陆夫人听大儿子都这么安排了,也知道小外孙女喜欢黏大舅舅,就把小南南抱进君爷房间里了。小西西回到自己爸妈身边,果断地被爸爸蒋大少扔进自己的小床,美其名曰小孩子从小要锻炼独立性。 蔓蔓是个尽责的妈妈,看儿子汗多,给小儿子换了衣服,再让儿子舒舒服服地睡个觉。哄着儿子睡,边是看老公走了出去阳台上接电话,隔着扇窗户,隐隐在窗玻璃上见显着老公神情有些严肃的侧脸。 蒋衍是没想他前脚刚和媳妇从清华回来,马上有看到他的人,打电话来向他问询和戴兴伟的关系了。真真是佐证了他对姚子宝说的猜想。 戴兴伟这事儿不简单,远比众人口中说的陈世美,要复杂得多。戴兴伟确实像蒋大少想的,混在京城里这么多年,不可能在瞬间变成傻子。家里女朋友的事不能处理好,就敢在这头在家风严谨的京城学府里脚踏两条船。所以说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定是有部分杜撰有部分夸张,定有一些失真的地方,才有益于最初传播出消息的人的利益。 炒作,现在可不是只是媒体的权利。谁让网络太发达了,让每个网民都有了当法官的机会。 既然大家在听说消息后,第一时间都把矛头指向了忘恩负义的戴兴伟,无不都可怜起那个被戴兴伟抛弃的前女友。因此,这始作俑者,定是那指责男人负心的前女友。 戴兴伟为此真是后悔,无比后悔。后悔的,倒不是说前女友在他学习的地方将此事跳了出来当面指控他,他昧着的良心终于受损,而是,他这女友本身并不单纯。说明他这人,从以前到现在,挑女人都一个标准,没有什么两样,活该现在被女人反咬了一口。 戴兴伟的前女友姓张,叫张洛洛。和戴兴伟是同乡,两人关系,说到底,要从他们一块出来的县级中学开始。张落落的父亲,是县级上的一个小官。戴兴伟与张落落,早从中学时代认识,高中时代交往。为了这个原因,张落落不惜与戴兴伟考上一个地方上的大学。同时,张落落的爸张父,从县级干部提拔到了市里面,摇身变成了市级干部,一家从县级举迁到市里。 本来,戴兴伟如果见好就收,想着有个官爸的女朋友也不错,就此娶了张落落在地方上发展,反正有当官的岳父罩着,那绝对是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在这上面,张落落没有不努力过,为了套住男朋友,她可谓费尽心机。因戴兴伟是单亲家庭,她将戴兴伟的妈接到了市里面,给戴母租了套房子,平常不忘到戴母面前献殷勤。如此下来,戴母对她印象极好。眼见这事发展顺利,问题出就出在,戴兴伟去报考了清华的研究生。 张落落垂涎戴兴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戴兴伟的确在专业方面很厉害。当初高考的时候,要不是戴兴伟倒霉地发了场高烧,完全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而不是窝在这个小地方。戴兴伟早在读中学的时候,参加过奥赛,得过奖,有过保送名牌大学的机率。只是他这人有点傲,不是清华不要。高考不巧落马,他对清华的志向没有变,家里负担不起他再读一年高中,他只好上了地方上的大学,但早就发誓一定要再考上清华。 之后,研究生考试,戴兴伟如愿以偿,被清华的导师相中。张落落不甘心之下,想拿戴母逼迫戴兴伟先和她结婚,再去北京读书。哪知道她这个计划未来得及执行,戴母不小心在市内遭遇车祸,意外身亡了。连母亲都失去了的戴兴伟,再无负担,跑来了北京。 张落落当时真有想过追戴兴伟追到北京去,但是,又觉得很丢面子。戴兴伟,对她,念着旧情,没有马上和她说分手,只是委婉地说是去了北京后,如果两人各自在地方上都找到合适的,不需要顾忌彼此。 到了北京的戴兴伟,如张落落所想的那样,意气风发,才华横溢,考完研究生考博士考博士后,前途光明自有导师介绍优秀的京城闺秀与他认识。这北京里的千金,哪是她张落落地方上的千金可以比的。到此,本来张落落也该彻底死了这条心。 事情的转折点在于,张父出事了。张父本人是官员,本不该涉及炒股等商业性的领域。但是,往往官员落马,受不住诱惑就是这么来的。有个自从从京城里来的客户,到地方上认识了张父,和张父有了些交易,拉着张父入股,合伙搞了个国外空壳公司,准备套取国家的福利套国家的钱。这个客户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也因着北京有人在后头给他开绿灯,为他各种审批手续开了后门特别方便。 结果,这几个人贪污腐败建立起来的公司和项目,后来由于一些软件开发需要,拖上了戴兴伟。说起来这戴兴伟有些倒霉,被人拉进去时,原先并不知道这个公司有问题。等到知道时,他毕竟只是做技术的,胆小怕事,想一个人退出来,人家不干了。 现在这帮人,就是利用张落落的事,逼着戴兴伟就范。但是,不能说戴兴伟在这事上一点错都没有。如果他当初不是学陈世美,与张落落发生了关系,又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只能说,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有他部分咎由自取的结果。 而且,戴兴伟被这帮人逼着,并不见得会死心。他好歹在京城里混了这么多年,又巴结上个不逊色于张落落的新女朋友,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一场乱战,早已在公众不清楚只知道陈世美一案的角落里,硝烟弥漫。 蒋衍听到人家来问他与戴兴伟的关系,隐约察知戴兴伟牵涉进了不得了的事情里面。但是,有关戴兴伟后面牵扯的不法交易利益网,现在有人在查,却也没有那么快能全面查出来。 这家空壳公司据闻做的挺大的,不止北京有张父的地方上有,其余地方,听说也有。 蒋衍只道是这戴兴伟因为女人栽了,而能因为女人栽的男人,都是因为男人自己对女人先不义,蒋衍一点都不同情戴兴伟。他和戴兴伟终究只是泛泛之交的朋友,完全不算了解戴兴伟这个人。 如今戴兴伟出了这趟事,像他向姚子宝交代的那样,哪怕不为了自己只为了家人,都得避开。这个时候,蒋衍未能想到,戴兴伟这个事,牵扯到他身边的人中,远不止戴兴伟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陆家一家人准备吃早餐。 蔓蔓和儿子睡的有些迟。蒋衍想让刚去天津后回来的媳妇多睡会儿,没有叫醒老婆儿子,自己一个人走到陆家。女儿倒是醒了,在姥姥怀里四处找奶。看来,是昨晚睡的好,醒来肚子容易饿。 “囡囡呢?”陆夫人问女婿。 “在睡呢。昨天回来后,蔓蔓没有休息,四处走,昨晚躺下后就睡到现在。” 蒋衍疼老婆的口吻,让陆夫人先怜惜起自己女儿,只好去给肚子饿的大脾气公主冲点奶粉代替母奶。 母亲忙要照顾小外孙女,由君爷代替陆夫人,进厨房操罗早餐。本来这事,应是妹妹做的。但出来时既然听妹婿都这么说了,就自己卷了袖口进厨房里。蒋衍想跟进去帮大舅子的忙,被岳父陆司令咳两声叫住。 “陆君去弄就行了。”陆司令叫住蒋大少的原因很简单,怕厨艺不佳的蒋大少去到那里,只会添乱。 蒋衍悻悻的,走到茶几那头,给岳父冲茶。陆司令披了外衣出来,问他几句:“你们这回去天津,我都来不及问你家里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爸妈还在天津办房产证移交等手续,可能没有那么快。”蒋衍向岳父报告情况,“不过,因为之前,我爸家里兄弟姐妹都商量好了,应该不会发生财产纠纷问题。” “家里兄弟姐妹和睦,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陆司令点点头。 蒋衍想,幸好蒋永正一家再怎样人品不行,好在这点小钱不贪。 “你昨晚上和囡囡去清华了?”陆司令又问。 蒋衍想岳父大人消息这般灵通的,笑道:“爸,我和蔓蔓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法眼。” 陆司令生怕以为他们小两口他这是监视他们,忙说:“不是,我是昨晚回来,听你妈说的。说囡囡那口里念着清华北大,好像很依依不舍的。” 老婆是想继续上学深造。蒋衍在这点上,认为有点愧疚老婆,如果孩子那么快生,是不是不一样。 “我觉得呢。”对此陆司令另有些看法,“任何事情有得必有失。你和囡囡这样没有什么不好的。两个娃,这么可爱讨人喜欢。等过一段日子,孩子再长大一些,能说话了,会和大人争辩了,囡囡的心思,都得扑孩子身上。” 那是,孩子现在小,说不好带,其实还好带一些,最少不会四处乱跑不会自己胡思乱想。到孩子长大了,各种矛盾出来。当父母的,责任更重。他们其实在这个年纪生孩子,已经是不小了。 说着,君爷端着热好的豆浆锅出来。早餐,陆家向来丰富,有豆浆包子花卷,偶尔还有加油条和酥油饼。如果吃不惯这些,有白粥和腌制的小菜。像蔓蔓在南方的家乡里吃习惯了白粥拌咸菜,到了这边,刚开始天天吃花卷馒头咽不下去。但是,饮食专家君爷,并不喜欢妹妹吃太多这种腌制的东西,一再抑制自己妹妹吃,情愿让母亲给妹妹早上煮些花粥。 今早陆夫人没空,君爷煲了锅猪肝瘦肉粥。刚端出来,香气四溢。搞到闻着香味的人,都是一口豆浆一口粥的,巴不得自己生了两张嘴巴。 君爷没有忘记提醒父亲和妹婿,给自己妹妹留着点锅底,接着,慢条斯理地洗了手,再来准备开饭。 这时,电话来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过会儿,陆夫人抱着吃奶的外孙女出来,拿着大儿子的手机说:“陆君,你的电话。” 君爷看着这来电有些陌生,眉头微皱,接起来一听,竟是弟弟学校里的人打过来的,说是陆欢小朋友出了点事,让家长到学校里来一趟。 对陆欢小朋友可能出什么事,君爷是不敢先和父亲母亲说的,以免两个家长担心,拿起自己的外套,没有吃早餐,只和家里人说:“我单位有事,要赶紧先回去一趟。”说着,径直出了门。 到了楼梯口,迎面撞上看来刚睡醒两只眼睛朦朦胧胧的妹妹。 “哥,你去哪?”蔓蔓揉揉眼睛,想着刚看表,好像没到上班时间。 可是她哥没有答她,只是指着屋里:“找你老公是吧?他在吃早餐。” 对她哥这样故意的绕开话题,蔓蔓瘪瘪嘴,清楚他这必定又有什么事非要瞒着她。回去,把儿子弄醒,洗个脸,抱着儿子到了对面屋里,见她老公已经吃完早餐了,在替她妈抱小女儿。 “知道我哥那么急去哪里吗?”蔓蔓走到老公身边小声问。 “说是回单位。”蒋衍道。 “我觉得他不像是单位有事。”蔓蔓嘟了嘟嘴巴说。 蒋衍思摸着好像是有点蹊跷,但大舅子不说,他也不好问。不会儿,听到楼梯里传来一串脚步声。蔓蔓好奇地走到门口探头去看,见是姚爷几步楼梯往下冲的飞影。 姚爷进了等候在楼下的车,直接下令:去北航! 俨然,君爷一个人去到北航见情况不妙,才通知了姚爷过来。姚爷依照君爷命令带人去到北航时,已经见着有公安机关的人到了。 陆欢出的这个事,听的人,绝对想着不可置信。原来陆欢宿舍里,有个学生丢了东西,后来在陆欢的床褥底下找到了。这事,如果学校有意自己底下解决也就算了。结果,君爷去到那里发现,学校不止打电话给他,而且报了警。 姚爷奉君爷命令,带的是公安局里的熟人过去,是为防止下一步陆欢被带到拘留所拘留。可见,报警的对方气势嚣张,是非要先拿陆欢小朋友于死地不可。 “是丢了什么东西?”姚爷在电话里听得不甚清楚,到场后先问君爷。 “一个钱包。”君爷冷冷的眉往上翘,嘴里冷哼,“我说我弟弟有这么傻吗?哪怕是偷人家钱包,谁会想着放自己床底下给人家人赃俱获。” 这样显然的栽赃,学校里的老师,竟然一点疑惑都没有。说起来,处理这个事的,是陆欢班里的大学辅导员和宿舍长。 “打电话给你的是谁?”照这个情况看,姚爷觉得第一时间能给君爷通风报信的,如果是有意站在被盗者旁边的老师,那就奇怪了。 这说明他弟弟在北航人缘好,有人见到打抱不平,赶紧先拿了陆欢的手机查到他号码,或许是早已从陆欢口里得知他是陆欢的哥哥,一通电话打给了他爆料。所以,君爷来的及时,阻止了公安机关的人先把他弟弟带走。 “和欢儿一个宿舍的,隔壁宿舍的,全都不吱声。还是不同院系的同学看到,可能和欢儿认识,匆匆进了欢儿的宿舍,拿了欢儿的手机查我号码打了个电话给我。”君爷边说,边眼神有些沉。弟弟突然被牵涉进去的这起盗窃案,似乎不简单。 姚爷带来的干警,不是一般派出所里的值班民警,是侦查科的,来到后,现场稍微勘察,就除去了陆欢的犯案怀疑。 “钱包上面,都没有他本人的指纹。而且,作案动机,没有。被偷钱包的学生,自己说不出怀疑他的所以然。”干警向两爷做了简短的汇报。 君爷把目光投向了告他弟弟偷自己钱包的那个男孩,是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不是与他弟弟有过节的张晓亮。张晓亮人,倒是不在现场。据有人说,张晓亮这段时间有事都去了亲戚家里睡,没有回过宿舍。 “既然他不是嫌犯了,我们可以带他回去吗?”姚爷问。 “可以的。”几个警察商议后,与他们说,想来是有些畏惧他们的身份,不敢随便抓人进派出所拷问。 得以释放的陆欢,从类似囚狱的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离事发时间,已经去了将近两个钟头。应说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陆欢走出来时脑袋有点耷拉。 君爷冷厉的光瞅了下弟弟的头。姚爷往他脑袋瓜上揉揉,说:“回家再说。”说完,代替君爷搂着他肩头走出去坐车。 坐到车上,姚爷开始盘问他事情始末了:“谁发现钱包藏在你被子底下的?” “那个丢钱包的。”陆欢叹了口长气。他叹的,倒不是说被人诬陷,而是,一帮人,谁都明知道他是被诬陷的,都不敢出声。若不是其它院系一个师姐挺身而出打电话给他哥,他最少要被带到派出所去了。果然是关系再好,都比不上自己利益重要。 “他原先不是没有找到自己钱包吗?他没有得到你同意直接搜你被子吗?”姚爷眯眯眼,继续问。 “是。”陆欢抬起头,想自己两个大哥就是火眼金睛,一眼看出这事是怎么回事,道,“我们那幢楼的学生宿舍楼长听到报告,带人进来搜的。” “你和他们有过节吗?” “没有。”陆欢犯疑问的就是这点,想他向来和自己宿舍的人,除了张晓亮外,关系都很不错。 坐在车前座里的君爷,从车前镜里,深沉地望向弟弟迷惑的脸色,慢慢地吐出:“你姐夫,我让他留在家里了,你回到家,再和你姐夫说。” 这事,既然不是个人针对个人的案件,牵扯进来的人那么多,理应不是生活小事上的过节。他或许该庆幸,对方只是拿个小盗窃案来对付他弟弟。但也或许,人家目的根本不是这个,拿他弟弟开始不过是杀鸡儆猴。 蔓蔓看到了时间,老公没有去上班,疑问了:“阿衍,你今天还休息吗?” 【244】两个母亲的对立 蒋衍正琢磨着怎么回老婆,媳妇已是越过他,走到门口拉开门。 “姐。”陆欢站在门口,未想蔓蔓耳朵这么尖,竟然站在门口等他。 “欢儿,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用上课吗?”蔓蔓故作讶异地问。 陆欢扒着脑瓜子,想姐姐蔓蔓真是个腹黑,明知故问,求助地望向旁边的大哥。君爷这会儿算是站在弟弟这边,道:“你去书房和你姐夫谈话去。”说罢,替他站在蔓蔓的面前。 蔓蔓冲冷面冷眼的大哥眯眯眼,往屋里叫道:“阿衍,你要等的人来了。” 蒋衍走了出来,看到这般的形势,来不及头疼,先揽着小舅子陆欢的肩头,到书房里问询去了。 进了书房里头,陆欢面对蒋大少不像对两个大哥,可以卖萌,可以直抒己见,小伙子脸上一松,精神也振起不少。 “欢儿,怎么说来着?”手里拿了杯茶,搁在小舅子桌前,蒋衍慢慢问。 “哎,别提了。”陆欢终于可以向人吐起口水,大吐忒吐,“有个傻瓜诬陷我为傻瓜,姐夫,你说是不是很搞笑?” 听到小舅子这句比喻,蒋衍笑了,说明小舅子并不算是受到太大打击,手指头撑一撑面颊,若有其事:“你们两个傻子能碰到一起,也算是奇迹了。” “奇迹的结果,就是我差点被丢进派出所去了。”陆欢这会儿像个几岁的大男孩,气嘟嘟地鼓了两边脸颊,“但是,谁又都知道我肯定是被人诬陷的,所以,这场恶作剧为什么针对我,我都想不通。” 小舅子真聪明,事情轻重早已看的清楚明白。若真想弄垮他,只是栽赃个钱包太便宜了,只能说,人家比较多是想吓唬吓唬他。问题是,陆欢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谁。 “我哥和姚大哥说,说有可能人家拿我是杀鸡儆猴,想吓唬的是另一个人。”陆欢说。想想,只有这些大哥能做出这样的推测,若是他自己,这个答案是怎么都想不出来的。他陆欢只有佩服的份。 蒋衍见他自己对这个答案已经是信了有五十,问:“那你想会是谁让你代他受罪呢?” 两只手在额角上搓着,陆欢其实自己都不敢肯定,因为想不到其中的联系和缘故,困恼地说:“我觉得是他们,又觉得不是他们。” “大哥让你来和我谈,就因为你接触的领域里的人,或许我比你大哥熟悉。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或许我知道。”蒋衍慢慢地说,解除小舅子的疑虑。 “哦——”陆欢缩圆的唇,表示根本猜不到原来几个大哥是抱了这样的想法。 见小舅子这般,蒋衍不得打下他肩头:“有时候呢,我觉得,宝儿多少比你稍微稳重一些。” “宝儿本来就比我能想。”陆欢挑挑眉,不与姚子宝比这点,主要是他学不来,整天满腹心事揣测人家心思,累不累。 小舅子有才华,只是有点单纯。蒋衍从陆欢那张脸上,突然感觉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失笑间,自己也倒了杯水,坐下来与小舅子推心置腹地说起:“我呢,以前也像你这样,想着都是一场兄弟,哪怕被背叛了,以后不理这人算了。” “对,姐夫,我和你一个想法。”陆欢犹如找到了知音,双眼发光,挺直了腰背。 “可你不觉得你这样做自私吗?”蒋衍只是慢慢地反问了他一句。 “自私?” “是,因为你父母,你家人,你兄弟姐妹,在社会里面,与你是一个整体的。你有事,不代表只是你有事而已,你的家人朋友随时都会受到你的牵连。所谓的潇洒和宽容,其实就是自私。” 如此尖利的批评,也只有与他有过共同经历的蒋大少能说出来。陆欢傻愣愣地看着蒋衍那张严肃的脸容好一阵,最后双手交叉握紧,望向了地砖上自己的倒影。 “我知道,如果你家人朋友受欺负,你肯定会挺身而出,如果你自己受了委屈,反倒觉得无关紧要。但是,这样是不行的,欢儿。”蒋衍伸出的手搭在了他稍微拉紧的小臂上,“如果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别人?” “我明白了,姐夫,我会反省。”陆欢道着这话,俊秀的大男孩子脸蛋,落下两抹暗影,下巴尖锐了起来,让人一瞬间感觉成熟了许多。 话点到为止,小舅子这么聪明怎会想不明白,蒋衍委婉地回到事件中心:“好吧,现在,你说说你自己的怀疑对象。” “首先呢。在我出事的时候,我宿舍里的人,都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原先我以为他们只是胆小怕事,单纯地背叛我,现在听姐夫这么一说,可能这里面真有些其它特别的原因。如果像姐夫和大哥说的那样,他们陷害我目的不是在我,而论普通的生活过节,我和我宿舍里的人,都相处的很好。如此说来,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陆欢这回很认真地思考起来,道。 “什么可能?” “不瞒你姐夫,我和同宿舍的两个舍友,跟一个师姐在合作搞一项软件开发。”陆欢道。 “你认为是竞争对手干的吗?”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陆欢现在困惑时,也不会只是烦恼地叹气,会认真地再往下想,“这个软件开发,是师姐和我们自己搞的,也就是说既不参加竞赛,又不去竞标,按照这样的情况,竞争对手是会从哪里来的,我想都想不到。不过,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说不定真有些潜在的竞争对手,毕竟这个项目是师姐主持的,有关项目的未来应用规划,公关这些,都是师姐在做,我们只搞技术研发。” “这么说,你这个师姐,不是计算机专业的?” “不是。” “怎么认识的?”蒋衍对小舅子这个奇遇,挑挑英眉。 “在大学里认识其它院系乃至外校的人,很容易的事,并不奇怪。”陆欢突觉姐夫蒋大少好像和自己大哥一样,有些古板,耸肩蹙眉的,“有时候学校里社团搞活动,去参加舞蹈班,老乡会,反正机会多着呢。” “我是说,她怎么会找上你们?如果这个项目是她提出来的,总是有原因,才会找上你们这些才大一的学生吧。” 蒋大少问的算是有点理由,算是追挖到了事情的实质。陆欢小朋友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了,嘘嘘声对姐夫道:“姐夫,你千万不能把这事告诉我哥。”边说,还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门口,见没有动静,再敢往下说:“实不相瞒,那时候,我和我两个舍友装作是大三大四要找工作的师兄,才和这个师姐认识的。” 简单来说,陆欢小朋友学着人家风流去钓马子。 没想到小舅子有这样的风流轶事,蒋大少摸着下巴颌笑得像只狡黠的猫。 看到姐夫这样的表情,陆欢小朋友自认倒霉。 “你这师姐叫什么名字?”蒋衍问。 “鲁玉。” 看出来,小舅子对这个师姐颇有点感情,念着鲁玉两个字,流露出了一种仰慕之情。 蒋衍伸出指头,弹了弹小舅子额头一把,道:“瞧让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你胡说什么,姐夫!”陆欢小朋友连忙否认,“她和我们相差好几岁,我和我朋友,都哪敢想去追她。” “长得漂亮吗?” “一般般吧。但是,她知识面很广,什么都能说。” 听起来像是个搞公关的。而蒋衍确实没有听说过同专业领域里面有个叫做鲁玉的女人。不过,既然这女人都找上了小舅子这个专业,不可能与搞计算机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看来这事,他得找人问问。 正这么想时,没想,小舅子陆欢再透露的一个消息让他眼前有了眉路。 “当时我舍友倒是想追她的朋友。她的朋友长得比她漂亮多了,可惜人家早已名花有主了,听说是清华的博士后,可把我舍友给郁闷到了。” “她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不?” “当然记得,听说人不仅美,而且是千金,叫米薇,人家都喊她英文名薇拉。” 薇拉这名字,蒋大少昨晚刚从朋友嘴巴里听说过,恰是戴兴伟的新女朋友。薇拉是外语外贸大学的毕业生,现在据闻在贸易公司工作。家里,母亲不仅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而且,是人大代表,三八妇女红旗手。米父对比米母有些低调,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蒋衍很记得,当昨晚上朋友说起这事时,都用足了不可思议的口气来形容戴兴伟的桃花运。想这戴兴伟外相长得不怎样,家境又不好,究竟是怎么勾搭到一个两个女千金为他赴汤蹈火的。 戴兴伟只是走桃花运吗? 如果戴兴伟一点技术能力都没有,走了这个桃花运,那才叫做不可思议。现在的女人可不是傻子,不是只看男人外相。像他自己媳妇蔓蔓,不就一直很抗拒外相很好的男人。再看大美人白露,最终谁都不挑,非要整天冷面冷脸的君爷。 蒋衍抱住小舅子的肩头,与对姚子宝说的那番话一样,给小舅子分析了一番后,叮嘱小舅子最好一段时间里离这些女人远一些。 陆欢听完,眉头一皱,道:“那怎么办?要不是鲁玉打电话给我哥,我现在进派出所了。” 蒋衍听着一愣,严肃地问:“你和她说过你哥的事?” “那倒是没有。”陆欢在大学里面一直很低调的,除了张晓亮,没人知道他是市长的儿子,家里人都是大官,而张晓亮这人出于妒忌他,纵使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在学校里替他宣传,所以,没人知道他的背景,鲁玉不例外。但是,陆欢有一次是说漏了嘴,说自己家里现在最有本事的人是自己的大哥,连自己爸都比不上。因此鲁玉可能想到他这句话,见他出事直接打给了君爷求助。 然而如今,君爷是在北航里面出现了,保准陆欢小朋友来历不凡的家境泄露出去了。想来,那些本来想拿陆欢杀鸡儆猴的人都没有想到,只以为陆欢小朋友是普通人家的儿子,又见陆欢好像最单纯,才选择了拿陆欢下手。 这事有好有坏,好在是,那些人,不敢再随意动陆欢了。坏,坏在,对方,鲁玉等人,都知道了真相后,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做。 学校里,陆欢被君爷带进车内离开学校时,围观的人群里有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看着车开走的背影,神情有些肃穆有些愁眉,手里拿着的一部手机,正是陆欢的。这人,就是鲁玉。 鲁玉看到陆欢算是安身脱离险境了,却没有放下心来。因为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陆欢居然会是个家境不凡的小少爷。这从陆欢平常那半点没有架子并且不爱彰显自己的模样,她完全是看不出来。 她甚至有些恼起了陆欢,想他平常像是和谁关系都那么好,实际上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和谁都没有泄露自己身份。陆欢这般在他人面前伪装,都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说不定还是在心里嘲笑那些不知情的人。总之,她心里是恨起了陆欢的知情不报,感受到了一种类似背叛的感觉。想到自己之前冒着危险闯进宿舍拿了他的手机,打电话给他哥求助,给他搬来救兵,担心他到半死,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很愚蠢很愚昧,自始至终被陆欢耍了一回。 幸好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被陆欢蒙在鼓里,不然,她要郁闷到跳河。 见事情暂时落幕,围观的人群散开。鲁玉拿着陆欢的手机,有冲动想把它扔进垃圾箱里,但是,后来想想,不知怎么想的,仍旧将它放回了自己手提袋里。接着,她是在门口打了车,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事情,她知道远远没有完。陆欢出事,她能第一时间收到风声,可不要以为是谁好心告诉了她,或是她自己无意中路过见到,而是有人故意发了条短信到她手机上。对方的险恶用心可想而知,是在警告她和薇拉。如果她们不知趣,对方会继续拿她们身边的人开刀。 薇拉的性子可不像她还能沉得住气,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摔烂了家里一只价值连城的花瓶。 她和薇拉是高中起就认识的闺蜜,父母只是中产阶级,远远比不上薇拉她家,但是,这不意味能影响半点她们之间的感情。她后来考上了北航搞技术,薇拉进了外语大学,本科毕业后,她选择了深造,薇拉出来在母亲公司里开始实践,一面是继续读在职的研究生。薇拉公司里有时候没法解决的技术问题,都是她鲁玉,靠着自己在专业领域上的人脉,给薇拉找关系找人才解决问题。 也就是说,薇拉不仅没有看不起她鲁玉,相反,是很尊重她鲁玉的。甚至在戴兴伟成为薇拉的男朋友后,她鲁玉依然排在戴兴伟的地位之前。要知道,薇拉能认识戴兴伟,还是她鲁玉给介绍的,在中间拉的这层关系。她相当于是这对新人的红娘。 米家的保姆看见她来,急急忙忙给她带路,说:“你总算可来了。董事长不在家,只有薇拉一个人,我都不知道该叫谁。” 敲门后进到房间里,满地的花瓶碎片触目惊心。保姆要拿笤帚来打扫,她让着保姆先别急打扫,关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薇拉身边。 薇拉坐在办公桌边,两手是在抽屉里摸找着烟盒。 “薇拉,没事了。”鲁玉轻声说。 “是吗?”听到陆欢小朋友没事,薇拉稍稍是松口气,两手停止了找烟盒,问,“你找了谁把他弄出来的?” 薇拉本想等她打电话过来告知情况,再找人将陆欢小朋友从派出所里救出来。 “我打电话给了他哥。”鲁玉对陆欢故意隐瞒的身份,有点难以启齿。 “哦?”薇拉眯起狭细的长眼,等她继续往下说。 鲁玉吸口气,吐出话时,语气已是相当的冷,道:“他是陆家的儿子。他哥,叫陆君。” “我知道他姓陆。”薇拉对她此话不解。 “薇拉。”鲁玉提点她一句,“你知道我们市的副市长有个姓陆的吧?” 薇拉微微张口,杏眼一圆,无疑充满了惊诧:“你说他哥是君爷?!” 君爷的名号太响了,比陆司令本人的名声都要响。因为陆司令为人还算宽厚,君爷却是传说中最狠最毒的人。只要知道君爷的,没人敢去触君爷这个霉头。 “君爷有个弟弟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薇拉揉着额角额头,一遍遍的,是没法把那个整天像是傻呵呵笑的傻瓜陆欢,与阎罗王君爷联系在一块,“不对,君爷是有个弟弟,说是这陆家二少,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我想他应该即使考大学也是去清华,北航是不错,但论名气不及清华。” 陆欢小朋友一连串言行举止,与常人想象中的陆家二少截然不同,让人谁能联想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们被他骗得团团转。”鲁玉苦涩地拉开唇角。 薇拉却不这么想,指头点着桌面,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是发出了串大笑,冲鲁玉说:“你不觉得这事刚好吗?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对方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对方蠢到了拿他开刀,想吓唬我们,这可好,先触到了君爷的霉头。以君爷那性子,岂会容忍有人敢碰他弟弟!这回有好戏看了。” “你是说,想让君爷替我们对付他们,借刀杀人?”鲁玉吃惊地问。 “为什么不能呢?是他们自己倒霉,自己不知轻重,去碰了君爷的霉头。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薇拉笑着说,现在她可以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如果对方去与陆家硬碰硬,他们却能在旁边只负责看着渔翁得利,让陆家帮他们收拾掉对方,不是最好不过吗。 鲁玉只是看看她嘴角那抹得意,并不敢随意吱声,是想,在学校里,只是远远望着那个传说中用冰铸成的男人,都能感觉到令人畏惧的寒气。这样唯我独尊的一个人,能轻易受人摆布吗? 君爷等着妹婿与自己弟弟谈完,一边,是和姚爷商量着,怎么先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种事发生,说起来学校大领导如果知道,肯定是很不情愿见到的。所以,在这事发生后不久,大学里上一级的领导已经打电话过来主动要求协商了。君爷觉得没有必要和校方搞僵关系,弟弟毕竟要在这个学校里念好几年书,况且,军队与校方一直有紧密合作。这事儿,彼此心里都明白搞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校方上面的领导坦诚,大学辅导员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他们上面的人并不知情,如果知情,肯定不会让下面的人这样做的。因此,只要君爷开句声,他们校方会严惩有意报警制造事端的那几个人。 “这里面,不止有老师,还有学生。有我弟弟的同学以及师兄,师长。”君爷眉头细细地琢磨了下,早已心里有了算盘地说,“我看,这事儿,就算一场误会,不用去特别惩处那几个人了。” “陆少将?”对方很是震惊。 君爷不像是耶稣,能被人打了左脸,还侧过右脸给人家打。君爷往往是你敢打我的脸,我一刀割了你脖子。 “你认为,这事只是人家想整我弟弟吗?如果真想整我弟弟,一个钱包,未免太小气了。”君爷口气轻佻,内容却让人坐如针毡,“我可不想让我和我弟弟都变成傻子,被人拿去当借刀杀人的工具。” 所以薇拉的如意算盘必得落空了,不止如此,她还必须为这个想法付出代价。君爷既不会放过敢碰他弟弟的人,也自然不会放过想拉他弟弟和陆家下水有着同等险恶用心的人。 蒋衍走出来时,刚好听大舅子与校方通完电话。 君爷问妹婿:“问出眉路没有?” “刚好,这事,与我昨晚去了清华无意中打听到的事有关联。”蒋衍道,“这事据我朋友的口气说,整件事的眉路,现在尚不清楚。我们最好先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只是这样,欢儿在这件事上要受点委屈。” “没事,年轻人受点委屈是应该的。”君爷轻描淡写的目光,停顿在后面出来的弟弟脸上,微微带了些凌厉的兄长之爱。 陆欢马上藏到了姐夫身后。虽说他哥听他出事,是立马赶过来让他免受无辜的牢狱之灾,但是,不保准,接下来,他哥要开始教育他了,像他自小到大那样,行使鞭策是爱的教育。 正当气氛变得有些紧峭时,蔓蔓从外头推门进来,说:“你们谈完没有?如果在家,帮我和妈带带小孩,我们要去菜市场买菜。” 场内一阵默。紧接,陆欢在蒋大少身后朝姐姐竖起了大拇指:姐,你真强,这种时候,也只有你敢说出这样的话。 两娃于是被推了过来,塞进一群男人怀里。然后,蔓蔓偕同母亲,一起赶着去菜市场买菜了。 几个大哥要继续商议要事,只剩下小舅舅陆欢,陪着两个混世魔王玩。两娃似乎都知道小舅舅今早上受了委屈,听着小舅舅一阵长一阵短的嘘气声,配合地眨巴乌溜溜的眼珠子。 蔓蔓知道中午几个人包括弟弟都要在家里吃饭了,虽然老公和兄长没说,看都知道是自己弟弟出了点事,想着弟弟肯定心情不好,研究着给弟弟做弟弟最爱吃的烤鸡翅和螃蟹。这一想,为了买海鲜,她和母亲是走了点远路,打了车去大院以外比较大的农贸市场。 到了目的地,见人山人海,像是要过节似的。今天来这个市场的人特别多。母女两人走在人群里头,不会儿热出了层汗。蔓蔓脱掉了件外套,急着找新鲜卖螃蟹的海鲜档铺。 陆夫人见到,说:“如果没有螃蟹,欢儿不挑嘴,买点虾什么的也好。” “那不行,他就好那口蟹黄。”蔓蔓坚持。 陆夫人看她这么疼弟弟,心里满是安慰,一面又故意说:“是不是给你哥也买点什么?” “我哥?他不用。”蔓蔓想都没想,脱口就出。 “怎么不用?” “他只信他自己做的。然后呢,再好吃的东西,也得看他心情好不好。我这回去天津,总算弄明白了。他只有看着别人倒霉的时候,吃的最多最快乐。到时候,哪怕是不好吃他不喜欢的东西,他都能吃得很开心。”蔓蔓以十分了解老大哥的口吻,向母亲做详细汇报。 陆夫人听着一愣一愣的:原来自己大儿子是这幅喜欢幸灾乐祸的本性吗? “那,是不是给阿衍买点什么?”陆夫人对女婿,向来疼在心里。 “阿衍,他不挑嘴的,只要是我做的,他都爱吃。”蔓蔓对自己老公这点非常满意,不希望老公有任何改变,继续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 陆夫人:…… “那,你姚大哥或许中午在我们这里吃饭——”陆夫人总觉得,只给自己小儿子加菜,好像有点不公平。 姚爷的口味,蔓蔓真不了解,道:“妈,那你说他喜欢吃什么,我们买就是。” 对这干儿子,陆夫人道:“这我真不大清楚。只知道,你干妈手艺没有我们好,想来,你姚大哥没有你哥哥弟弟嘴挑。” 蔓蔓:……原来妈这是在变着法子夸自己厨艺精湛早胜过干妈。 终于找到了一家卖螃蟹的。而且螃蟹在这时候不算当季,虽然现在搞养殖搞冰冻,市场什么时候都有,但要买到新鲜的,不容易。 眼看这家的螃蟹看起来不错,比起其它家算得上是肉美味献了的,但数量不多,已经有不少顾客围过来在抢,蔓蔓让母亲站在外围,自己冲锋陷阵挤进到抢螃蟹的大妈人群里头,和另一个人同时指着其中一只偌大的螃蟹对店主说:我就要这只! 两人同时喊出来,都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不由转过脸去看。对上养女那双月牙儿眼的刹那,许玉娥像杀猪般先叫了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许玉娥看到蔓蔓就火。 蔓蔓也没想到这么巧。但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来这个市场的人这么多了,原来都是来这里找螃蟹的。而且,温媛,和陆欢一样喜欢吃螃蟹。 在许玉娥朝着蔓蔓怒瞪眼的时候,店家已经把那只螃蟹兜进了网兜里,问:“你们是谁要?” “我先要的!”许玉娥抢在前面叫道。 蔓蔓这会儿不和她抢,真不行。因为眼看放螃蟹的盆子里,剩下不到三四只,加上那只,只能是勉强够数,于是和店主说:“这余下的螃蟹,加上你手里那只,我全要了。多少钱一斤我都要了。” 听到蔓蔓这般出手阔绰的客人,店主笑眯了眼睛,忙给蔓蔓全部装进网兜里。 眼下,见螃蟹都被金主买光了,围群的大妈们径自散开。只留下蔓蔓和许玉娥。蔓蔓从手提包里取出钱包,刚要付款。许玉娥猛地一只手伸过去,抢蔓蔓的钱包。 蔓蔓猝不及防,没想到她突然来这招瞬间钱包被她拿走。 许玉娥翻开钱包没有看里面装了多少钱,而是目光直直地瞅着她钱包里放着的Q版全家福。 这幅Q版全家福,是蔓蔓自己后来给自己画的整合版,里面除了陆家全家,还有她老公及两个小娃。 许玉娥看着特别刺眼。瞧瞧,现在蔓蔓过得多好,比她和小女儿不知道好多少倍。其实论钱,现在她和温媛都不缺了。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感到幸福,没有蔓蔓这样的幸福感。为什么蔓蔓能过得幸福,而她和小女儿不能? “把钱包还给我。”蔓蔓怒道。 许玉娥冷冷地向她笑了两声,猛地抽出她钱夹里的全家福,当着她的面撕。 看着那被撕成了一条条落到地上的全家福,蔓蔓眉头横立,刚要动手时,没想旁边有只手比她更快,是一巴掴到了许玉娥充满妒忌和得意的脸上。 【245】抢女儿 陆夫人是个性格温和到像只绵羊的女人。如果某天当羊起来反抗时,那绝对是拼死一搏的决心。那巴掌,力道大到在许玉娥脸上留下了通红的指印,是许玉娥想都没有想到的。 许玉娥半张脸顿如在火炉上烤,痛得像吞了火药似的,一甩头,瞪着眼前的女人。陆夫人平日里从来是衣装朴素,让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许玉娥想了半天,都没能想出这个女人是谁,冲陆夫人吼道:“你是谁?我教训我女儿,关你屁事,你这个外人给我走开!” 陆夫人淡淡定定地站在她面前,吐了一句:“我才是她妈。” 听见这句,许玉娥眼睛瞪圆了,缩圆了,像针孔一样锁住陆夫人的那张脸,再到蔓蔓的脸,两张脸一比较,神似的月牙儿眉,形似的鼻子嘴巴。像。这么个现实的字在她脑海里不断扩大,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本该在这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连连后退,结果却没有,她忽如猛虎向陆夫人扑过去,张开两只爪子。 蔓蔓眼疾手快,拉着母亲往旁边一跳。许玉娥扑了个空,市场的地上滑,脚底溜的厉害没能站稳,她狗爬式往前扑倒,双掌扑在了地上,宛如只大青蛙。 旁边的人见着她这个样,想笑不敢笑。有好心人伸手想扶她一把,哪知道她翻过身来后,竟然就抓着对方的手哭嚎起来,拼命地叫:“那是我女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抢了我女儿!” 陆夫人这是第一次见到女儿的养母,固然早从其他人口里知道这个养母种种恶性,但没有想到亲眼所见是比传闻中更为无耻无赖的一个女人,气得顿时嘴唇发抖,平常像只绵羊的她,现在都恨不得冲上去撕拉许玉娥的嘴巴。 可许玉娥这种人,你上前去打她是不行的,她早已躲到了其他看似可以庇护她的人后面,装疯卖傻,扮演凄凉,争做苦情妇。如果这会儿再上前与她动手,只是助长她气势。 蔓蔓太清楚养母这个本性了,拉住母亲,对四周议论纷纭的众人说:“哪个才是我妈,我又不是傻子,自己能认不清吗?”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装疯的许玉娥,明显,蔓蔓的话可信一些。或许这人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疯子,揪住谁就说谁是自己女儿。 许玉娥红得像头疯牛的双目,瞪着蔓蔓,同时,一副深沉的眼神,看向陆夫人。 “玉娥。”这时候,赵学军匆匆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刚他是送许玉娥来了以后,去找地方停车耽误了些时间,进到菜市场后,又由于许玉娥一直没有接他电话,他只好挨家挨户寻找找到现在。听说到有人闹事了,眼皮骤然一跳,跑过来看,果然是许玉娥。 “学军——”见到救兵来了,许玉娥作势靠在赵学军身上,慢吞吞地站起来,指住陆夫人说,“她说她是她妈。” 赵学军的目光从陆夫人移到蔓蔓。他不认得陆夫人,但见过蔓蔓了,而且,上次他因此被姚爷揍的那一拳他很记得。所以许玉娥的话他听得明白,是要他为她出气,可他说什么,都不敢如此轻易照她说法去做了。因他这条命还要着。 “走吧,这种忘恩负义的女儿,我们不要也罢。”赵学军给自己和许玉娥找了个台阶下。 围观的人群里再度发出哗然:这究竟是谁的女儿?哪有女儿不认自己父母,认陌生人为妈的? 陆夫人忍无可忍了,怒道:“你们给我站住!” 赵学军和许玉娥都不傻,真是留在这里和蔓蔓她们较劲,如果真惹到政府部门的人来了,他们现在不是蔓蔓真正的亲生父母了,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许玉娥也不怕,再不然耍赖皮,她又不是不会,反正蔓蔓的确之前是她女儿。但是,赵学军却不是,和蔓蔓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到头来只会是他一人吃亏。所以他非得拉着许玉娥走。这一走,这两人像是做贼似地溜得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陆夫人和蔓蔓追了几步见被围观看热闹的人挡着路,追不上,才作罢。 看不到蔓蔓她们追来,许玉娥甩开赵学军拽住自己的手,骂道:“没出息。” “你说什么!”赵学军可不比温世轩,被她骂就是认,一个变脸,反过来指住她鼻子说话,“你看看你,像话吗?坐在地上闹,人家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泼妇,尽是丢我的脸?” “那也是因为你停个车停个老半天,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会被她们两个欺负吗?”许玉娥不认账,抽着鼻子气呼呼地与他吵着,“你来了以后,不仅没有帮我出气,拉着我在她们两人面前逃跑,不是没出息吗?” “你想我怎么给你出气?是你有毛病才是!”赵学军每想到姚爷在自己身上揍的那一拳,肚子作痛,想着这事就是因为她想打蔓蔓自己没打成,现在她又故伎重演,想拿他当枪头鸟,怎么令他不气,冲她发火,“她都不是你女儿了,与你没有瓜葛了!你三番四次找她麻烦做什么?还和对方抢她做女儿,你这是傻了吗?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是,她是怎么了。她是讨厌蔓蔓,痛恨蔓蔓,反正再怎样,她都不该去和陆夫人抢蔓蔓当女儿。可是,一听到陆夫人说蔓蔓不是她女儿时,她心里就乱了。完全乱了!明明知道,明明以前就知道,蔓蔓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但是,到今天和蔓蔓她妈亲眼面对了面,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原来,蔓蔓是其她女人的女儿这个想法,她是完全没法接受的。比小女儿温媛去做其她人的女儿更没法接受。到底,蔓蔓只能是她的女儿,任她要怎样就怎样的女儿! “你不懂!我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说不做我女儿就不做我女儿了,你说我能接受吗?!”许玉娥吼着,巨大的声音,令赵学军两只耳朵嗡嗡响。 赵学军愣的是,竟是在她眼里看到一丝盈盈的泪光,和平常不一样,不像是假的水光。 许玉娥抓紧拳头:“不管怎样,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只能是我女儿!那个女人再有钱再有势力,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她!” 菜市场里,蔓蔓接过了老板手里兜着几只大螃蟹的网兜,一边上,仍旧能感受到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倒是还好,清者自清,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只担心母亲。 陆夫人是有点不习惯,想她自来在家专心当主妇,极少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抛头露面的行为,但是,这不意味她后悔这么做了。见到女儿的目光频频向她这边扫来,她神情淡定地说:“好像,青菜没有买,我们去菜档看看。” 蔓蔓点了点头。 母女俩,继续逛了会儿市场,再回去。回到家里时,四只手都拎满了袋子。陆欢给她们两人开门,看到她们买这么多东西,都吃惊:“妈,姐,你们是准备做满汉全席吗?” “你这说什么?”陆夫人瞪小儿子,“都是你姐,想着难得从学校回来一次,给你加菜。” 看到了蔓蔓手里的螃蟹,陆欢欢呼的声音传到屋内,引发了几个大哥哥出来瞧。 蒋大少先是担心自己老婆两只手拎着袋子累,走上来帮老婆拎菜篮子。岳母大人那边,想着两个舅子都在旁边,他就不抢这个功劳了。 陆欢是刚帮母亲把一个网袋拎到自己手里,突然发现母亲的掌心红彤彤的,愣:“妈,你的手怎么红的?” 陆夫人来不及把手藏起来,被闻声而来的大儿子先一把扼住了手腕。 君爷举起母亲的手一看,看不出受伤或是染色的痕迹,眼中顿时浮现疑惑。 陆夫人忙缩回自己的手,说:“没什么,大概天太热,手心出汗了。” 姚爷一样走了上来,听她这么说,眼尖地扫过她另一只没有异样的手:“干妈,我怎么从不知道你手心喜欢出汗。” 陆夫人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打了人后,因为她都从没有打过人,用力过大,导致自己的手一块红了老半天。其实心里早已后悔的半死,早知道在家里先练习打人的技巧,保证下次能扫得许玉娥倒在地上不起来,自己不露半点痕迹的。 几双眼睛都停在她身上,陆夫人不善于撒谎,躲着视线故作镇定地说:“子业,你中午就在这里吃。不然,我和囡囡买这么多菜白买了。” “妈,原来你刚才说姐姐给我加菜是骗我的,你们只是想挽留姚大哥在我们家里吃饭。”陆欢小朋友第一个叫道,同时对母亲挤眉弄眼的,早看出自己的妈在撒谎。 陆夫人撒谎的迹象,就是会说一些平常绝对说不出来的话,极不自然。 “当然不是,你姐姐给你加菜,我给你姚大哥加菜。” 陆夫人一口紧张起来,反诘小儿子的说辞令人哭笑不得时,也令所有人哑然。 “那我和阿衍呢?”君爷摸摸鼻梁,好像是有点兴趣看母亲接下去怎么掰。 陆夫人滔滔不绝地说:“囡囡说了,你只喜欢你自己做的菜。至于阿衍,他只要囡囡做的菜,他都喜欢。” 蔓蔓汗:没想母亲竟然在生死关头上把她出卖了个彻头彻尾。 蒋衍凑过来打量媳妇鼻尖上流的一层冷汗,故作委屈地说:“蔓蔓,你也不能用这个借口,就不给我加菜了。” “那是。”君爷冷哼,在这立场上是与妹婿同仇敌忾,“什么叫做,我只喜欢我自己做的菜。我平常有挑拣过你做的菜吗?” 陆夫人见女儿被人围攻,心里知道反省了,悔恨自己的背叛行为,干脆向一群人坦诚:“没什么,不过是遇到那个女人,我上前打了她一巴掌。你们别担心,我和囡囡半点亏都没有吃到。只有我打她,她打不到我们俩。” 那个女人,几个人一听陆夫人这口气,都能听出是许玉娥。 气盛方钢的陆欢,当场卷起袖口,火道:“她做什么了!” 陆夫人倒是被小儿子这样子给吓到了,她不是已经说了自己和女儿没有被许玉娥打到吗,怎么小儿子看起来还很气。 那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性子温和犹如绵羊,哪怕是真见着了许玉娥,如果不是许玉娥做出了什么,她不见得会对许玉娥怎样,这样的前例,只要看她之前对蒋母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态度就知道了。许玉娥既然能把她惹到她打人,谁都知道她从不打人的,这个场面可想而知。许玉娥定是做出了什么天理都不饶的事情! 蔓蔓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好自己出来澄清这事情的起源:“其实也没啥。只不过我钱包里那幅自己画的画,给她看到,被她撕了。我再画一幅就可以了。” 这句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面。 几张脸,变的变,沉的沉,黑的黑。 这叫做只是撕烂一幅画? 君爷唇角勾起的冷厉,若急速冰冻的冰峰:“好,她这是不想我们过的好。好,好,好!” 连续三个好字,每个都如雷霆万钧,压得人心头是阵阵心惊胆寒。 “陆君。”陆夫人怕了,生怕大儿子为此想做出什么来。 君爷淡淡地扫过母亲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折身进了书房。 姚爷忙拉住陆夫人,道:“干妈,你让陆君自个儿静一静。” “我说,子业,这事儿——”陆夫人皱着眉,想许玉娥这种人,就像只蝼蚁,再怎么跳,想闹,都不能怎样,没必要下功夫去对付。 “干妈,分寸我们知道。但是我想说,她这种人,蒋中校折断她一只手腕她都不会知道反省,不会后怕。你不要想着她太简单。”姚爷意味深长地说。 陆夫人对此愣了愣。 蔓蔓在厨房里拿刀子拆着螃蟹壳,仔细清洗里面藏匿的沙泥。旁边,老公在帮她捡菜叶子。小两口对许玉娥这种货色,一句话都没有谈论。只因在此之前,已经闹过一次不愉快。所以,对他们来说,许玉娥这是个绝对不会再去涉及的话题。 天偶尔热偶尔寒的,蔓蔓抽了抽鼻子。见到,蒋衍立马打开厨房里的排风扇流通空气。 “阿衍。”蔓蔓不习惯和老公这样沉默的,这样的气氛会令她想起她哥那种压力,不喜欢,挑起了话题,“欢儿的事,容易解决吧?” “既然你哥都去到了学校里,谁敢再随意碰欢儿一根指头?”蒋衍只道这小舅子如果一早露出自己身份,不会有人敢轻易来犯,不过,说回来,这小舅子确实警觉性欠妥,需要鞭策鞭策,“欢儿自己,需要提高警惕,不是什么人,都能交的。大学里不像普通高中,高中里大都是附近的邻居,大院里面的人,彼此都熟悉,不需要过多防范。大学里的,多是来自五湖四海,又是都关系到自己未来的最后一站,即使不妒忌你,也会先想着明哲保身,毕竟不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能情同手足。” 蔓蔓仔细听着老公说的话,若有所思地吐出:“阿衍,我发觉,你真是当老师的料。” 蒋衍蘸着水的指头点下媳妇的额头,很是无奈:“我不是说过我是教官吗?” “哪天,你让我去你大学里听听你讲课。”小媳妇摸摸自己被老公教育的额头,煞有其事地说。 蒋衍“额”,不是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是知道老婆的专业智商与他教导的专业完全勾不上边,蔓蔓小媳妇是个标准的计算机白痴,只好劝着媳妇:“可我讲的,你能听明白吗?你连计算机是几进制计算都不知道吧。蔓蔓,如果我讲的是你的专业课,你可以去听,但不是你的专长,你听不懂不是觉得很无趣吗?” “我开始听不懂没有关系,你不是老师吗?肯定要讲到我听得明白啊。”蔓蔓小媳妇无辜地说,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偷换概念耍赖皮。 蒋衍目瞪口呆的:倒! 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只能成为她老公,不能成为她教官,不然会被她这种学生吃得死死的。 蔓蔓要是知道老公这想法,肯定更觉无辜,因为自己老公向来被自己吃得很死。 书房里,君爷是兜了好几圈,时而摸拳,时而顿步,冷眉凝思。 姚爷轻声打开门,见他只是在想,不想动怒,就知道他或许怒是怒,但绝不会因为怒丧失了理智。对付许玉娥这种人,不是光有怒可以解决的。 “你先别走。”看到姚爷要关上门出去,君爷叫道。 姚子业走了进来,摸了摸手里军帽的帽檐,微微抬起的美睐中发出尖利的光,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是想到了些东西。”君爷说,“你想,既然都在菜市场上打了人了,能不闹出动静吗,能不引人注目吗?” 听他这话有理,姚爷咬口牙:“你这是要我联系我爸和干爸那边,先做好媒体防范吗?” “不止要注意,还要追踪。不一定人家会在这时候爆出来,或许会藏着把它作为武器。” 君爷这话不假。在许玉娥动手撕烂蔓蔓的画的时候,已经有人关注到了。这个人,或许是在更早之前,早在许玉娥和蔓蔓她们进入菜市场的时候,在盯着许玉娥了。只能说明,这个人认识许玉娥,也认识陆家人,知道温家与陆家的种种恩怨。 这个人就是以前的周刊杂志记者现在成为自由撰稿人,对媒体爆料死性不改的徐咏梅。将陆夫人与许玉娥起争执的这一幕偷偷都录了下来,但是,并不会急着拿去发表,徐咏梅是一如既往只是先收集资料,只因自己早在陆家姚家手里栽过了两次,现在做事十分的谨慎。 陆家姚家,把她逼到在行业圈里几乎走投无路,让她颗粒未收,却激燃了她的斗志,势必要挖出蔓蔓后面更深的新闻。可以说,她十分讨厌蔓蔓。在她看来,蔓蔓是个唯独的另类。藏有秘密的人,在媒体的爆料下,应该是愧疚的狼狈的,而不是像蔓蔓这种,永远无愧的,一身正气的,这让他们这些专门挖人私隐为高贵的记者情何以堪。 守株待兔的效果是颇有成效的,意外中,她又得到了有价值的情报,现在,是买家的问题了。她该去找哪个愿意合作的买家呢?她不傻,再找,肯定不能找金美辰这种。金美辰这个笨的要死的,现在在医院里形同个废人,一生只是等死了。 要扳的倒姚家陆家的大人,要能替她出口气的大人,要比姚家陆家更有胜算的家庭背景。 抽出支烟,吸口,整理下近来采到的各种情报。无疑,早上北航刚发生的那件盗窃案,她也略有所闻。现在听同行的人说,这次后面藏着的,可能是个大案子。陆家的二少,像是在无意中被牵扯了进去。 那她该去找哪方谈判? 细细琢磨后,她把烟头狠狠戳进了烟灰缸里,拿起电话,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不会儿,啲的一声,对面通了之后传出是秘书的声音。 “这里是吴总的办公室。” “我想找吴总。” “请问您是哪位?” “你告诉吴总,吴总不是很喜欢钓鱼吗?我这里有很特别的饵料,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如果有,打这个电话回复我。” 米家 在得到消息说有媒体记者意图联系对方时,薇拉坐不住了。 “都不知道是不是拿的是我们的资料。”鲁玉想劝薇拉镇定,但一样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而显得惴惴不安。媒体记者去找她们的对头,是想做什么。按常理来说,八成拿的是不利于她们的新闻。关于不利她们和公司的新闻,那就多了。哪家公司真能完全清清白白地做生意。 “这样,找人,截住这个记者,把她手里的东西全部拿到手。”薇拉当机立断,“如果她愿意回心转意,接受我们的高价卖给我们,那更好。如果不能,只能用抢的。” 鲁玉听到她说抢这个字,只觉得惊心肉跳的,这事似乎越变越疯狂了。 那天,徐咏梅开着自己的车,拿上东西,开去和对方约定好的交易地点。当时,已是夜晚十一二点了。北京城郊的夜路,慢慢地变得安静下来。偶尔路过的,大都是货车。极少见有小轿车。但是对她这种习惯在刀锋上走的人来说,对这种环境已经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开到了指定地点之前,路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时,前面后面突然出现了两辆车。 她没有惊慌,冷静地踩住刹车阀,不以为这些人会傻到连她拿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想杀她灭口。 过来的戴墨镜的男人,敲敲她车窗户。 她问:“你们是吴总派来的人吗?” “不是。” 徐咏梅猜到他们定是另一方的死对头,以为她这是拿了他们的资料,叹:“我手里的东西,不是你们想要的。” “是不是都好。我们家老板说了,只要你愿意把它交给我们,我们老板愿意出高价钱购买。” 听到这么说,徐咏梅一惊:这个人是傻的吗?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愿意出高价钱买,难道,真是与陆家也有什么恩怨的人。如果是后者,她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样吧。我不去和吴总的人碰面了。如果你们老板愿意,我和你们老板到网上详谈。如果两方面都满意的话,我会将东西转让给你们老板。”徐咏梅说。 “可我们老板说了,你的东西今天我们必须拿到手,才能安心。” 徐咏梅听对方连句余地都没有,似乎想用强的,更不知是什么来路。她又是个火辣的性子,从不屈服的,一把趁对方空隙拉下车杆,踩紧油门冲了出去。岂知夜路黑漆,她绕过对方挡住她前头的车,却浑然不知前面其实是条沟。车开进去立马翻了。 接到报告说徐咏梅的车翻进了沟里,人成了重伤。资料倒是都拿到手了。 在旁边一同听到消息的鲁玉,被吓到了:这变成了伤人案件,被抓住会坐牢的。 “又不是我们逼她开进沟里的,是她自己开进去的。”薇拉怒气冲冲地说。 “我们通知伯母吗?”鲁玉想,这事,或许让米母来处理比较好。 哪知道薇拉不仅畏惧自己的母亲,且也很不甘心:“她现在去了外地开会,要不是她没有回来,我哪里需要做这种事情。”接着,她双手握住鲁玉的肩膀:“鲁玉,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拖累你的。” 鲁玉跌坐在椅子上,现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和薇拉好像走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只能往前走,再这样下去,她们俩人,迟早会自取灭亡的。 米母不能求助,她自己父母,更是无能为力。在她感到十分无奈,在走投无路的黑暗中,她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大男孩的面孔。 两天没有去上学了,陆欢在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沉甸甸的。小伙子,在被子里抓着拳头,显出心里面强烈的不甘。 隐隐,在空气里像是传来小孩子的叫声,是小外甥小西西的声音。他坐了起来,随手拿了件外衣套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到敲门声,走来开门的蔓蔓,惊讶地看着弟弟站在门口,问:“西西把你吵醒了吗?” “不,我是睡不着。家里就我一个人醒了。”陆欢挠挠头发说。 蔓蔓见儿子的确只吵醒了弟弟一个,松口气,让开位子让弟弟走进来。 走进卧室里,看到小外甥是躺在蒋大少的怀里吸着奶瓶的奶嘴,陆欢咧开嘴笑:“他这时候小最好了,无忧无虑。” 每晚上,儿子都要定时起来喝奶的,小孩子这时候是无忧无虑,惨的是每天晚上都要睡眠不足的父母。蔓蔓对弟弟这话,只有叹息的份。 “你怎么睡不着?”蒋衍一边喂儿子吃奶,一边问小舅子。 “没有去学校,心里闷的慌。”陆欢说。 “也就这两天而已。”蒋衍不以为意的,“过两天,你照样得回学校去。你不去,你大哥要拿鞭子鞭策你去。” 看姐夫这是误以为他怕回学校没法和人家相处,哼哼:“我才不怕呢。我又没有做任何亏心事。该害怕的是他们。” “那你担心什么?” 陆欢的眉头,揪了揪,被问到了。 蔓蔓走来,拍下他手臂:“你口袋里是不是装了手机,好像刚才响了下。” 陆欢翻开口袋,拿出手机一看,看到原来是来了条短信,而且是鲁玉发来的,顿觉得烫手。他这个手机,本来落在学校被鲁玉拿到,鲁玉后来,托人将手机带到他家里送还给他。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因为鲁玉肯定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才能准确地找到他家里的住址。但是,鲁玉怎么知道的呢?像一般人,对陆家,肯定不怎样了解,怎能如此快速找到他家里? 他在鲁玉面前伪装身份。感觉,鲁玉在他面前,也有层谜。 “谁发来的?”做姐姐的眼尖发现弟弟脸上神情不大对劲。 陆欢一会儿拘谨,站了起来。他突然的动作,让吃奶的小西西都睁开了眼睛,很好奇地看下举止有些异常的小舅舅。 “没什么,就一个朋友。”陆欢磕巴地说完后,来到了角落里,翻开了手机短信。看到鲁玉在里面写着:如果有空,请打电话联系我。 他当然有空,因为好奇心会毒死猫! 拨了号码回去,嘟嘟两声后,传出鲁玉那边疲倦沙哑的嗓子。 “师姐,怎么说?” 在鲁玉听来,平常只像个孩子的大男孩,这会儿压低的嗓子里,透出一种成熟可靠的感觉,令她鼻头猛地酸涩,之后冷静了下情绪,开始说出:“我这里,不巧拿到了好像是和你妈妈有关的一些东西,你过来拿也可以,但是要你姐夫陪你过来。” 【246】一家上京 小西西进了妈妈的怀抱里,看着爸爸和小舅舅走出去,眨巴小眼珠子,好像能看出一点蹊跷的痕迹。蔓蔓轻拍儿子精明的小额头,轻声说:傻孩子,睡吧。 竟然说他是个傻孩子。不高兴的小嘴巴像妹妹一样撅起,但是,如妈妈说的那样,因为自己还小吧,什么事都做不了。呵呵打个小哈欠后,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睛。 蒋衍走到外头,听陆欢说了一遍,问:“可靠吗?” “我认为她不会对我们怎样。”陆欢为鲁玉打包票。 蒋衍虽不知他这信心从哪里来的,但是,情愿相信他,拍着他的肩头说:“我和你走这一趟是可以,但是,必须和你大哥先说一声。” 小舅子的人身安全,他一个人可担负不起。 陆欢也知道这事始终是瞒不了大哥的,只好走过去敲打君爷的房门。大脾气公主因此被吵醒了,很不高兴地哇哭了两声。 警觉性高的君爷,即刻从床里爬起来,轻拍下小公主的背,小公主噙着眼角的憋屈,乖乖止住哭。君爷拉开门,看见是自己弟弟,仿佛早已所料,先说:“把南南抱过去给她妈。” 小南南半夜三更,就这么被搁回到了哥哥小西西身边了,看到哥哥吃饱喝足睡得像头小猪,小嘴撅撅,很是不齿。蔓蔓哄着一双儿女,一面竖起长耳朵,听着外面自己老公和兄弟究竟在商量什么。 君爷听完弟弟的讲述后,回答出乎意料的快:“可以。” 陆欢小朋友由此听出似乎自己哥早知道这事了,愣:“哥,你认得她?” “怎么不认得?她拿她的手机拨你的号码打电话给我,我不用查吗?”君爷倒不怕坦诚地拍醒弟弟迟钝的脑袋,说。 “那——”陆欢为此郁闷,早知道自己哥都知道鲁玉的身份了,他可以问大哥而不是自己心里胡思乱猜。 “什么那不那的,你和她什么关系我不管,你不要给我惹出桃花乱来,就行了。”大哥就有大哥的风范,只管大的原则,其余小事细节一概不管。 陆欢一听更郁闷了,忙辩解:“哥,不要乱说。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师姐师弟。” 君爷鼻孔里哼。这哼的什么,陆欢小朋友都听不出来,反倒是蒋大少听出了一丝。蒋大少微微嘴角一勾:这小舅子真是天然呆。或许他真是对鲁玉没有什么,但是,人家鲁玉都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了,能没有什么吗? “你开车和他一块过去。”君爷交代妹婿,“我派人在后面盯梢。当然,她在哪里,我想大致的地方我也清楚。” 如此安排妥当后,蒋衍带着小舅子出发了。 蔓蔓看老公半夜里和弟弟出门,一颗心悬在心窝里头,但不敢吱声。君爷见此没有回屋,陪她坐在卧室里,和她一起看着孩子。两娃在睡梦里不忘将唇角撅的高高的,不喜今天半夜里被人吵醒。 把小被子往上拉拉,盖住小娃的肩头,蔓蔓抽了个喷嚏,忙避开。 “夜里起来,就得多加件衣服。”君爷念道。 蔓蔓拉拉自己身上的毛衣,不觉得冷,道:“只是鼻子痒。” “担心吗?” “不觉得担心。”蔓蔓真心不觉得今晚该过多担心,因为刚听都听出来,这事儿,恐怕她哥心里都有谱了,她只担心连她哥都没有谱的事情。 他这个聪明的妹妹。君爷微微眯下眼:“你会这么想就好了。” “哥。”蔓蔓抬头,看着他,“告诉我,你觉得这个事,会牵涉到我们头上吗?” “你哥不犯法,你老公不犯法,所以,你说的这个牵涉如果有,你心里也明白只可能是什么。那么,不需要有任何担心的成分。”他看回她,慢慢地说。 她先是沉默一阵,接着像是只低头看着自己露出拖鞋的十只脚趾头,低声道:“我总觉得姥姥有些话,没有说完。不知道姥姥有没有和哥说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对古沫这点,君爷斩钉截铁的。 “哥,你原谅她吗?” “你原谅她吗?”他反问她的目光熠熠,充满一丝谑味的神情,“如果你想原谅她,没有关系的。” “我——我不知道。”蔓蔓不自觉地咬了咬下唇。她喜欢古沫,但不代表绝对是赞成古沫的任何想法和做法。古沫有些做法,的确是属于超乎人的亲情常理了,很难让人接受。古沫,实际上,是个很自私的人,因为自私,所以只做自己想做的,我行我素,不需考虑任何人的想法。这种人生,或许锻造出来充满了个人魅力,但是,另一方面,在不知觉中伤害了许多人。 听到她这个亲口承认的答案,或多或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浓眉微锁:“嗯。” “什么嗯。”蔓蔓挑挑眉,“哥,我后来听人说,那天在天津的旅馆里,你是做噩梦了,都不醒。” 这肯定不是白露对她说的,是旅馆里的工作人员不小心向她泄露出去的。君爷切齿:“你哥是会做噩梦的人吗?” 那是,连阎罗王都不怕的人,非说要做噩梦的话,也只能是:“哥,如果你是做梦梦到我,或是姥姥的话,我不会想说这是梦,要你别放在心上。” 听她好像说的很像了解他一样,他伸出的手,是在她额头上落下来的刘海轻柔地拨拨,语声却挺严厉的:“对白露,我就不说她了,她知道自己分寸。你想接近我,多了解我,我很高兴。但是,你只是我妹妹,你明白吗?至于梦不梦的事情,你哥自己也是读书人,清楚这之间的区别,更不会迷信。”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倒是有点害怕起她这种充满深思的静默,她毕竟是他最聪明的妹妹,狡黠程度不亚于他任何一个人,于是转移话题:“我会在这里陪你到你老公回来,你就不用担心了。”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下去睡吗?” 他因她这话,顿然仰起头,眸中掠过一丝被她折服了的讶异。 蒋衍开着甲壳虫,上路到半截,见小舅子陆欢在副驾座有些坐立不安,笑道:“怎么?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你不是说她很可靠吗?” “哎,姐夫,你知道什么啊?”陆欢摸着脑门,流露出一点困窘的模样,“我这是怕去到那里,她说我骗她。” “你究竟怎么和她和学校里的人说,你是哪里人?”蒋衍对小舅子隐瞒的身份策略,挺感好奇的。 “都说是北京的,我丫丫的,北京腔不会变,但是,就说是住普通民宅的,家里父母退休,兄弟是当小学老师,有一点人脉。” 这个谎,其实撒的,如果与陆家真实家境一比,有的离谱。蒋衍舔舔唇角:“我想,一般来说,如果知道自己交的朋友其实是个比自己想象中更有身份的人,理应不会有人不高兴。这总比后来得知原来是个欠债百万千万或是逃犯,要好的多。” 也只有姐夫这张贫嘴,能极大地安慰任何一个人,包括他在内,因为实在很乌龙很欠扁,与他撒的谎没有什么两样。 陆欢翘起嘴角,不和姐夫贫了,找起姐姐在车里放的零食什么的,来解闷。这翻箱倒柜似的一找,找出了蔓蔓在车里藏着的驾校广告。 “我姐想考驾照,我哥知道不?” 别说大哥不知,他这个老公,天天开这辆车都没有察觉,真是有愧于解放军侦察兵的名号。蒋衍汗颜:“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小媳妇瞒着他这事,足以说明在这事上对他这个老公不指望了,多伤他自尊心。 “完了。”陆欢不怕再打击下他,“我姐只想靠自己,连你的开车技术都信不过。” 蒋衍在嘴头上不逊色于小舅子,振振有词:“她也信不过你的车技。” “我没关系,要爆的是我哥吧,如果被我哥知道。”陆欢摸把下巴颌,露出狡猾的神色,“这事告诉不告诉我哥呢?” 其实媳妇去驾校学习,只要不是自己不顾安全偷偷来,蒋衍倒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再说,考不过,媳妇也能死了这条心。反正,按照大舅子上回的说法是,蔓蔓想通过会很难。 与小舅子对上两眼,似乎两个人意见是一致的。 “你说,姐夫,要是姐姐知道我们在底下诅咒她考不过,她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抽打?”陆欢说完这话咽咽像是害怕姐姐严威的口水。 蒋衍不怕被老婆抽打,只怕老婆不让他上她的床。 “但是,如果姐姐真的通过了考试呢?” 两人再对了对眼神:那还是私底下继续诅咒吧。 一路这般,车开到了薇拉的家。见米家算是富豪一族,宅院花园式,夜晚,只在门口和三楼点了两盏灯。 保姆早走了,鲁玉走过来给他们两人开门。 蒋衍看到了小舅子口里口口声声念的鲁师姐,发觉这女大学生长得还可以,不算很美,但很清纯,在清纯中又有丝比较成熟的味道。 鲁玉打量下他们两眼后,道:“你们进来吧。放心,这屋里,只有我和薇拉。” 想都想得到,在知道陆欢小朋友的真实身份后,谁敢对陆欢小朋友动手,那是吃了豹子胆。 蒋衍和陆欢没有疑心,和她走上三楼。 小待客厅里,薇拉两腿盘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两只指头夹了条烟,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前头走的陆欢,微微皱起的眉表示出对陆欢先前的那种知情不报,是有些气恼。后头的蒋大少进门,果然是令人眼前一亮。薇拉拉开唇瓣,笑了笑。她后来是从戴兴伟口里,稍微探知到一点蒋大少的来路,反正是很不简单。 戴兴伟的未婚妻是个大美人,长相比白露姐姐更妖艳,蒋衍如今亲眼所见,心里叹这戴兴伟的确是艳福不少。 薇拉长了张标准的狐媚脸,脸型颇有点像当红女星范冰冰,双眼特别的媚,笑起来,很是风流。 “请坐吧。”薇拉道,轻轻将燃着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她会抽烟,但是,什么时候可以抽烟什么时候不可以,这个尺寸,她心里很清楚。进门的这两个男士都是不喜欢女人抽烟,她自然不敢继续燃着烟头。 是个聪颖的,暂不算是个跋扈的千金。蒋衍心里如此评价着对方,与小舅子一块坐下来。 “我听说兴伟和你是朋友。兴伟刚好是我未婚夫,这点你知道吧。”薇拉开门见山。 “我们没有兴趣被牵累进你们的事情里面。”蒋大少也开门见山地说。 “那可不行。”薇拉笑一笑,在狡诈中带足了残酷,“你别误会,我这不是想拿什么东西或是人威胁你们,而是有十足的理由来说明我们之间有合作的需要。” “哦?” “你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吗?”薇拉向鲁玉稍微暗示,鲁玉将一张中年男子的照片搁在了蒋衍他们面前的桌上,薇拉指着照片里的男人说,“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但他绝对与你有关系牵连。他姓吴,叫吴俊国。他背后,给他财力上充足的贷款与支援的,是他在天津的老哥,也姓吴,叫吴裕安。但是,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这吴裕安,恰好是你蒋大少的堂叔儿媳妇的父亲。” 这些信息,确实对蒋衍来说都是第一次听说,虽然他早先有听朋友说在查,但仍是没有想到会牵涉到蒋永正一家了。 “这么说,我不是该和你是对立关系?”蒋衍拉开唇角,笑着反问。 “我知道的是,你们上回不是去了天津吗?听说和你堂叔闹的很不愉快。”薇拉不以为然。 “你消息很灵通。” “有钱总是能使得鬼推磨。” “你想怎么样?” “我们合作吧。” “合作,也总是得说说想做什么。” 薇拉接到对方眼里露出了一道类似刀光的锐目,心底不禁寒瑟,是想:这个男人,不是能去随意碰的。这个事,戴兴伟都警告过她。可她如今走投无路了,没有办法。 发了狠:“你放心,我不是要让你去杀人放火,也不是要你去查人家是否贪污受贿得罪人,只是,想让你想点法子让对方消停这种愚蠢的行为,放了我未婚夫。我们不想和对方继续这样绞缠下去,搞到两败俱伤,那是我们不想见到的。” 到最后,薇拉是想退其次求其成全。但是,这样的要求对方未见答应,足以说明戴兴伟本人对于对方的重要性。让人意料外的是,像薇拉如此精明能干的女人,对戴兴伟这样的人,竟是如此执着,说什么都不放手。 其实薇拉和戴兴伟怎样不关他们的事,无论薇拉用什么来威胁他们,都没有用处。但是,既然牵扯到蒋永正一家,也即蒋家的问题了,他不能坐视不管。蒋永正若真是犯法了,只怕,一不小心,自己其他家人都道不定会在不知不觉中被蒋永正拉下水,想想,是件极其无辜和可怕的事情。 “怎么样?”薇拉问。 “把资料都转过来吧。我需要找人商量。”蒋衍道。 陆欢在旁边听,因为说的是天津的事,他不知道他们那趟旅行的详情,听得一知半解的,直到,鲁玉将一沓资料袋交给他。看到鲁玉向他示意先打开第一个,陆欢连忙解开开口处的封线,抽出来,见是一沓照片。里面赫赫是自己母亲扫许玉娥巴掌的场景。 谁做的?! 看这拍摄以及连拍的角度,都知道拍摄者绝对是站在许玉娥的战营而非他妈这边。 “那个拍照的人,已经被我们扣留了,你放心。”鲁玉看着他充满愤怒的脸和眼神,向他低声传述道。 “谢了。”陆欢冲她咧开串白牙。原来,她在电话里说要给他的有关他妈的东西,就是这些,的确在没有落入坏人手里先回到他们自己手里,是最好不过了。 双方谈判完,蒋衍和陆欢起身离开。人,还是由鲁玉送下楼。等门打开,鲁玉仍旧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车从院子里离开。 蒋衍从车前镜里,似乎能看出鲁玉脸上一丝恋恋不舍的神态,再看身旁的小舅子浑然不知的。 “姐夫,我又不是我姐,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陆欢小朋友皱着眉头叫道。 蒋衍转回头,悠然地说:“我这是看你是长丑了是不是?” “丑了吗?”未想,小朋友对自己的外相挺在意的。 “欢儿,长得俊的男生,更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蒋衍这话,算是稍微提醒下小舅子。 陆欢没声,没在夜色里俊秀的面孔,似乎与自己大哥君爷一般,微微透出的是丝凉薄的味儿。 君爷在他们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薇拉提出的条件以及吴家那些事。帮不帮戴兴伟和薇拉,君爷他们自己另有想法。但是,吴家这些事,确实挺棘手。直接去和吴俊国谈判,要他们平白无故地放过戴兴伟,肯吗?肯定是不会肯的。他们手中,和薇拉一样,没有能胁迫对方答应的筹码。 要筹码,就得继续清查吴俊国及吴家的底细。既然蒋永正现在发了,攀上的老丈人又是银行界头头,不可能半点都不依靠吴裕安。以此推理出发,或许吴俊国本身一下子想查不大好查,不容易,但是,可以从蒋永正这里寻找一点突破口。 正当君爷和妹婿就这事后面商量着派人到天津查蒋永正的公司,蒋永正家里一通电话,打到了蒋梅家里。 原来,就因为蒋母那次无意中口漏了自己女婿赵文生的身份后,这话被蒋永正一家给惦记上了。原先,第一个听说的楚玲都是不信的,随意和儿子儿媳老公说起蒋母这话时,还说蒋母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是儿科医生,有什么好羡慕的。后来,当吴嫣然和楚越结婚五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唯一宝贝女儿妞妞生病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惦记起了蒋母这句好像只是在炫耀自己的话。 妞妞这病,来的怪,就是奢睡,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刚出生的小娃喜欢睡觉,吃饱了就睡觉,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当后来,妞妞睡到连吃奶都不感兴趣时,肯定就有问题了。吴嫣然门路多,将女儿妞妞抱到了天津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看,一路做了许多检查,查不出生理上什么指标出问题,也就是说查不出什么毛病。后来,有个专家竟然说,或许这娃是得了自闭症。 蒋永正一家对此,被吓坏了。自闭症,现在听天天那个电视上宣传,说是种病,而且是治不好的病,到孩子长大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自理。 在天津找遍专家都没有办法了,而北京离天津最近,北京又是全国的医学中心。治不好病的老百姓,都往北京寻求名医。上北京另找专家吧,蒋永正一家人想。论在北京的亲戚,吴嫣然问自己父母,吴家这边说是没有。蒋永正这会儿想到了堂哥蒋浩平的好处。 蒋浩平,这时和老婆,已经为蒋家那老房子卖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启程回京。蒋永正急忙在堂哥堂嫂上火车之前,拦住了他们。 “永正,出了什么事吗?”蒋浩平问堂弟,虽然在选择儿媳妇的问题上兄弟俩之间生了点罅隙,蒋浩平对蒋永正多次对他们夫妇来天津的招待,仍是感激在心的,所以兄弟关系依旧,问起来语气关切。 蒋永正听到堂哥关心的声音,顿然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也不知是装是真,拿袖口掩了掩眼角,道:“听说你女婿,是北京有名的儿科大夫?” 不用想,敢把赵文生拿出去炫耀的,也只有自己老婆。蒋浩平回头,冲蒋母瞪一下:不是让你不要多嘴吗? 蒋母悻悻的,不敢应嘴,只是低头。但是说起来,她炫耀归炫耀,人家楚玲听了不是也不信。怎么现在蒋永正拿他们自己都不信的事情来说话了。莫非是信了? 蒋永正还真是往下说:“我找人在北京帮我问过了,确实,有个姓赵的大夫,在部队的医院里很有名气。” 人家都专门派人求证过了。蒋浩平想替女婿掩盖都不成,只得硬着头皮说:“实不相瞒,我这个女婿,脾气有些古怪,医术,可能不错,但老实说,他当医生还算年轻,不成熟。这样,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找找我们部队里有资历的老医生问问。” “可他是你女婿不是吗?你这个岳父说句话他能不听吗?”蒋永正不知怎么了,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非要赵文生不可。 “究竟是怎么回事,永正,你不说,我都帮不了你。”蒋浩平究其根源才能酌情帮女婿处理,问道。 “要是其他朋友的事,我就不会麻烦你了,堂哥。”蒋永正说到这,好像又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有些激动地说,“你知道的,我们家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么个子孙,虽然只是个闺女,但想着现在男女平等,也心满意足了。哪知道,妞妞在前段时间开始生病。” “妞妞生病了?”蒋浩平一惊,接着怨他,“这孩子生病这么大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孩子的事归孩子的事,与大人恩怨无关。仅凭这点,蒋浩平决定这事帮定了。 于是蒋永正一家四口,吴嫣然手里抱着妞妞,上了火车,跟随蒋浩平夫妇一起到北京去。 蔓蔓得知这个消息时,适逢小东子被妈妈蒋梅送到她这边,说是家里要忙着大扫除,要接客人。蒋梅这次不止是要打扫自己的屋子,更重要是要去自己爸妈的家里打扫客房。毕竟,蒋永正一家过来,考虑到孩子生病肯定不适合去住旅馆,怕不卫生,肯定得住蒋浩平家里。 小东子边逗小妹妹,边是和舅妈说:“舅妈,我妈妈说又要来一个小妹妹,和舅妈的小妹妹一样,不爱出声。” 妞妞长什么样。上次蔓蔓去了蒋永正家里并没有见到。那家子不喜欢他们,连带连孩子都不抱出来给他们看。因此妞妞生病的事,他们都是不知情的。 “为什么那个小妹妹不爱出声呢?”蔓蔓问,是想,莫非现在出生的女娃都喜欢大脾气了,如果是这样,她女儿的脾气不算是另类了,为此做妈的心里欣慰不少。 “听说是生病了。”小东子严肃地板起小脸蛋说,“生病的妹妹,肯定长得很丑,没有舅妈的小妹妹好看。” 蔓蔓不喜欢蒋永正一家,但绝对不会说因此牵累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娃,对小东子说:“不能这样说妹妹丑,知道吗?而且,如果你爸爸知道了,肯定也很不高兴你说这样的话。你爸爸不是上回教过你,不能欺负生病的小孩子吗?”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其实我也不喜欢生病。所以,很讨厌生病的孩子。” 孩子的逻辑很奇怪。蔓蔓拿手拍拍小家伙的脑袋,好在孩子固然现在小想不通,但是听话,哪怕能把大人的话听进去一些都是好的。 小家伙回过头来,继续拿指头逗着小南南,有板有眼地说:“你放心,南南,哪怕有其她小妹妹来了,我肯定只喜欢南南一个,其她小妹妹都比不上南南。” 大脾气公主对小表哥这句唯一的表白,小嘴巴只是微翘,不予置否。她并不需要男孩子非得喜欢她一个。她又不是自恋狂。 蔓蔓扶扶额眉。 蒋梅在家里忙翻天,还要记得打电话和老公沟通。因为这事来的急,她接到电话时,听说蒋永正他们一行人已经是上火车了。在这时候,她父母都狡猾了,说来不及打电话告诉她老公,让她自己告诉赵文生。也就是说,把这个告知真相的烫手山芋交给了无辜的她一个人。 忙着拖完一次地板,蒋梅捶捶腰,抬头,见时钟差不多,赶紧再拨次电话。半个小时前她刚打过,徐美琳告诉她她老公在忙,没空接她电话。她也知道老公的工作性质不方便,所以选择了过段时间再打。 电话好不容易通后,徐美琳见她接二连三打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敢再拒绝她了,跑去叫赵文生过来听电话。 赵文生正在和一帮人一块在看新进的某个科研仪器。徐美琳进来拉他袖口时,站在他旁边的姚爷先见到了,问:“怎么了?” “他媳妇打电话过来,打了好几次。我怕出什么事。”徐美琳说。 听徐美琳这样说,赵文生马上抬脚去听电话,一边走一边问:“她说什么事了吗?” “没有。问她,她说不方便说。”徐美琳能从电话里感觉到蒋梅说着话口气里夹杂的一丝痛楚,揣摩着说,“不会是做家务活扭着腰了吧?” 赵文生先是想到徐美琳的说法忧心老婆,后来想,不对,今天是上班时间,他老婆不在单位上班,跑回家里搞家务做什么。这样一想,他拿起话筒时显得一刻迟疑,心中闪现太多的不妙。 “阿梅。” 听到老公的声音,蒋梅犹如上到了刑场,如临大敌,浑身冒汗:“文生,今天,你可以提前下班吗?” “为什么要我提前下班?” “家里来客人了。”蒋梅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客人?” 老公的穷追不舍,让蒋梅气都喘不过来,干脆一口气全吐了,道:“我爸在天津的亲戚要过来。他们家的孩子病了,想让你看看。他们半个多小时前就搭上了火车,到我们这里来,也快了。你早点回家,好不好?” 蒋父在天津的亲戚?刚好前不久听君爷提过的极品一家。赵文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突然被背叛了而提不上气的,要活活被气死的。 “文生?”蒋梅问。 咔。 话筒给挂了。蒋梅大惊失色,想她这话才开个头,怎么老公就挂了电话。从未见自己老公气成这样。奇怪啊,她都从没有和老公说过蒋永正一家的事。 想到老公这回真的要生气,蒋梅六神无主了。扔下拖把,飞奔出门,跑去单位找老公。 【247】请帖 “怎么了?” 赵文生的肩头刚被挨拍,回头看见姚爷一张骨滑的笑颜,感觉姚爷好像早知道这事要发生一样,这种被人从背后抓住的感觉真是郁闷。 “怎么,是不是上回陆君说的事儿?”姚爷真的是搭着他肩膀的手没有放开,接着往下说,一说命中。 这不怪姚爷。想他赵文生现在事业家庭都是如鱼得水,唯一,可以把他刁难住的,无非是老婆家时不时冒出来的极品亲戚。姚爷想猜不中都很难。 赵文生苦瓜似的长脸等于正面回答了姚爷。 “原来是这事。”姚爷很奇怪,不见得对这事儿同情他,反而忽然发出一声长息,略带喜气。 幸灾乐祸?想姚爷不该是这般,或许平日里姚爷也不是个好货,也很喜欢幸灾乐祸,但在这事上,不是一直都挺同情他的吗?赵文生狐疑地支起了眼镜。 “走吧。”姚爷揽着他肩头一块走,走到君爷办公室里去。 进到君爷办公室,君爷头也没抬说:“嗯?看完机器了?怎么说?” “有比机器更重要的事情。”说着姚爷将手指指向赵文生,“你猜这家伙刚接到什么消息了?” 君爷抬起了头,只是瞥过赵文生一眼,淡淡地拿笔套先盖住了正在书写的钢笔尖,说:“那群人从天津过来了吗?” 一个两个一猜就中。赵文生也没有什么话好辩解的,干脆问他们俩:“你们给我支支招吧?都要住我们这里了,怎么办?”说罢,不忘把君爷拉下水:“我好像记得我小舅子说过,说陆科你是到那边演过戏的?道不定他们来到这边后,戏码会被拆穿。” “拆穿了又怎么样?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吗?”君爷就打算一直把那群人当猴子耍,神情一派淡定如常。 赵文生举手投降:“我看,我还是和阿梅商量,赶紧把他们赶回天津要紧。他们家的小孩我是不敢看的了,我帮他们在北京找一个专家。” “你急什么?”姚爷一把拽住想要往外走的他,笑眯眯道。 赵文生掉过头来,扶起眼镜看着他们两个,见两人都戴着一脸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更觉后怕:“我说,两位是什么指示?” 早知道,姚爷听到真相后不仅没有同情他,把他拉进来,八成是要他当炮灰了的。所以这消息对他,或许不是什么好消息,对已经有了计划的领导来说,却是个好消息。 “这个孩子的病,真是必须由你来看了。”君爷两个字“必须”,将他牢牢套紧。 “这给孩子看病是没有问题。陆科是要我——”赵文生认真琢磨起领导的真正意图,镜片上忽的闪过一抹亮光,“要我拖延时间?” 君爷对他这话没来得及解释,外面徐美琳进来报告说:“赵大夫,你媳妇过来了。” 蒋梅见老公挂自己电话,吓得魂都去掉了一半,从家里一路飞奔过来,现在站在老公单位里面,捉着衣摆惴惴不安。想着等会儿老公出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个歉,毕竟这事儿,他们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先斩后奏是不对。 不会儿,赵文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蒋梅看都没有仔细看他的表情,直线走过去刚要低头,却听他先抢了话。 “等我会儿,我去换了衣服,就陪你一块回去。” 蒋梅愣住:这什么意思?急急忙忙上前拉住他手:“文生,这事是我做事欠缺考虑。” “不,你做的对。这孩子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比什么都重要。”赵文生扶着眼镜,煞有其事地说。 蒋梅被他这话给弄糊涂了,仰起脸张大着眼,看了又看,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埋怨的表情,更愣了:“可你,刚挂我电话——” “这不是听到有孩子生病,这心里急,急着回家看。”赵文生口里撒着这谎言,自己都觉蹩脚,但是,应付他媳妇,却是绰绰有余了。 眼见蒋梅听到他这话后,立马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原来是这样,看我自己把自己吓的。” 他媳妇就是这点单纯,赵文生刚抽抽唇角,不知该做出如何表态时,蒋梅忽的把拳头砸在掌心里,说:“糟了,我还打电话给了阿衍,怕你生气,让他赶紧回来帮我解释。” 因此,蒋衍在从二姐口里得知消息后,从单位急匆匆赶了回来。他没有急着先找赵文生,想着大舅子肯定另有主意,他是担心二姐蒋梅自己先做出什么打草惊蛇的事。回来后,听到赵文生特意打来的电话,说都安排好了。蒋衍推开屋门,边挂电话边脱鞋子。 “舅舅。”小东子听到开门声,就替舅妈从房间里跑出来接客了。 “你妈送你过来的?”蒋衍疼爱地摸摸小外甥的脑瓜。 小东子大声应着:“是。因为妈妈没有空,要给姥姥姥爷打扫屋子。姥姥姥爷家里要住进另外一个小妹妹,可我不喜欢。” 小家伙的表述十分直接,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蒋衍听了只能是哈哈笑:“怎么不喜欢了?” “我只能喜欢小南南,不能辜负小南南。” 听到这话,蒋衍摸着外甥脑瓜的手掌一顿,抽下嘴角:女儿太受欢迎,似乎也有点问题了。 “这你就不对了。”蒋衍想着怎么纠正小外甥的观念,“想当年,舅舅在你这个年纪,是妹妹越多越好,反正,只是妹妹,又不是其它的。” “其它的?”小家伙仰起小脸蛋,满脸好奇地追问。 “要知道,妹妹和老婆是不一样的。”快走到媳妇房间门口了,蒋衍说话更是尤其谨慎,可谓步步惊心。 妹妹和老婆不一样?小家伙为了思考舅舅说的这个问题,两只小手在脑瓜上像锄地似地扒个没停。 在此期间,蒋衍进了房间,边脱外套,边凑过去看两个娃。 蔓蔓问:“今天这么早?” “二姐打了电话给我。” 看来老公是知道蒋永正一家要来了,蔓蔓说:“二姐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怕二姐夫会生气,我说这不可能,二姐夫是专业人士,不会为这种事生气。”蒋衍说。 既然都不怕赵文生生气,还是提早回来了。蔓蔓想,都想得到老公是在担心其它事情,于是略作沉思后,开了口:“我哥知道这事了吧?” 他老婆就是聪明,一点都不像他二姐,被他二姐夫两句话都能唬到,蒋衍笑笑:“是。这种事,大舅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意思她哥对蒋永正一家的事挺上心。蔓蔓不傻,从天津回来后,已能感觉到有些蹊跷,在他们去见鲁玉的那晚上后,种种迹象更诡异了。 那晚回来后,老公是什么都没有说。她见老公和弟弟平安回来,也就什么都没有问。可心头总是担了份心。起来,帮老公脱下的外套拿衣架子悬挂起,回过身,见老公已经走出去打电话了。 两娃见爸爸回来有事就把他们撇下,不是很高兴,都撅嘴巴。小家伙跑过来,枕着腮帮子对双胞胎说:“你们爸爸不陪你们,有我陪你们。” 大脾气的双胞胎冲他撇脸:你以为你是谁? 小家伙气哼哼的:“我告诉你们哦,很快有个小妹妹要来抢我了。” 蔓蔓对外甥这话哭笑不得,接着见自己两娃听着这话表示出无动于衷,更觉好笑和无奈。穿过客厅,是走进厨房里,老公现在先回来了,离开饭还早,可以先给老公做点点心吃。 蒋梅和赵文生回到家,不到半个钟头,接到了蒋父的电话,称他们打了出租车,很快到达,让他们在家里先准备点吃的,孩子饿,大人也饿。蒋梅想着这时候临时抱佛脚上哪里买点心都来不及了,不如问问经常有备货的弟媳蔓蔓。 蔓蔓刚好帮老公蒸好了一锅肉包,包的是香喷喷的红烧肉馅料。闻到香味的小家伙,像火箭式冲进厨房,拼命地举起小鼻子嗅,叫道:“舅妈,我一辈子要住在这里。” 这孩子嘴巴真甜。蔓蔓捏下东子的脸蛋儿,道:“别急,热着呢。晾一会儿再拿,不然会烫到手和嘴巴。” “我不怕烫!”嘴馋的东子叫着。 蔓蔓听到客厅里电话响半天,老公不知走到了哪里去没有接,只好自己走了出去接。 “蔓蔓,你家里有点心吗?”蒋梅与弟媳感情好得不得了,客套话不说了,直插中心。 “有。二姐想要多少?”蔓蔓问。 “听说他们有四个大人,连同爸妈。”蒋梅数着人头数目,然后想到了上回听母亲的口气,蔓蔓去天津时似乎与蒋永正一家有过节,口气颇显尴尬地说,“蔓蔓,来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听东子说了吧。” “都听他说了。”蔓蔓给蒋梅解除顾虑,她那个阎罗王的哥都能让赵文生接受这群人到京,她能不能吗,“没事,二姐想要什么尽管说。如果二姐没有主意,这里有些包子花卷,是我自己和面包的包子,量比较多。二姐可以过来拿。” 小家伙在旁边跟着叫:“妈妈,舅妈包的包子可好吃了,里面有红烧肉,一点都不像你,连包子都不会做。” 孩子这话,让蔓蔓和蒋梅同时尴尬。 “东子!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蔓蔓脸上故做生气地教育小外甥。 “那我过去。”蒋梅咳咳两声后,匆匆挂了电话。 过会儿,蒋梅过来,拿走了蔓蔓冰箱里所有的包子存货,整整有二三十个包子,一边拿,一边还问:“你怎么做这么多?” “阿衍吃的多,每天早上都要吃五六个。我大哥如果吃,也要吃这么多。欢儿前两天在家的时候,吃得更多。还有,总得送一些到我爷爷那里。” 照蔓蔓的说法这么算来,这二三十个包子最多只能顶一顿。蒋梅拎着两大袋,突觉很不好意思:“我这都拿走了,你怎么办?” “没事,再包就是。”蔓蔓张口就应。 蒋梅笑了:“我要是有你这厨艺,什么都不愁了。” 蔓蔓却是羡慕地看着蒋梅:“话不能这么说。其实,偶尔我挺妒忌那些不会做饭的,因为总有人会做饭给他们吃。” 那也是。蒋梅汗然。 东子嘴里咬着新出炉的包子,不准备马上和妈妈回家,道:“妈妈,你去照顾新来的小妹妹吧。南南虽然说她不在意,但内心里挺在意我去陪新来的小妹妹,所以我要证明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男子汉,在这里陪南南,免得南南伤心。” 小家伙一番话,说得两个大人都只能干巴巴地笑。蒋梅边笑边拍下儿子的小脑瓜:你这话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大脾气公主在房间里,额头冲小表哥狠爆粗线:你自己嘴馋,干嘛扯上我当挡箭牌! “那东子先在你这吧。”蒋梅也想,不知道蒋永正一家什么样子,怕儿子向来心直口快,不喜欢蒋永正的话直接表露出来,两家人都得尴尬,于是把东子留在了蔓蔓家。 她拎着包子径直去到父母的房子,将包子一个个搁到蒸炉里蒸。蒸个几分钟,香味已经喷鼻,满屋子浓浓肉香味飘逸,可谓是飘香万里。 蒋父蒋母带蒋永正一家搭着计程车赶回到大院里,走上楼时,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一个个饥肠辘辘。这股香味十足的香,哪怕是嘴巴很挑的蒋永正一家,都闻着难以忍耐。 听到旁边蒋永正连吞两口口水,蒋浩平笑道:“肯定是阿梅在蒸包子了。待会儿进屋就可以吃。” “看来阿梅的厨艺不错。”蒋永正竖起大拇指说。 吴嫣然在旁一听,不高兴了,她在家里都不会做饭的,只能给楚玲打下手,或是找钟点工保姆过来做,道:“爸,你弄错了吧,现在谁家会自己做包子?这包子肯定是上哪里酒家买现成的,拿回到自己家里一蒸就可以吃了。你忘了,我们家里早餐也是这样。” 蒋母听着她这大言不惭的话,哼哼:“不好意思,我家这包子,就是自己动手做的。” “是。”蒋父一闻这包子香味,都知道在北京哪家酒店都做不出来他儿媳妇蔓蔓做出的这种鲜味,说,“这是我那儿媳妇蔓蔓做的。她平常爱研究厨艺,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好吃的。” 听蒋父这般一个劲地夸蔓蔓,蒋永正一家想到上回被蔓蔓宰的那顿肉,心里个个不乐意。蒋永正也一改态度,道:“那是,她都没有工作,如果在家里呆着连家务活都干不好,那还能做什么?” “对。我这天天都要朝九晚五的上班,哪有她这个福气,老公手头不阔绰,都能安心在家当少奶奶。”吴嫣然接上话。 楚玲和楚越听着儿媳媳妇这话配合地发出一阵笑。 蒋母再讨厌蔓蔓都好,这会儿听到他们这群人这样的话,都不免锁起了眉头。蒋浩平一甩袖子,进门朝在厨房里蒸包子的蒋梅说:“不用蒸太多,就我和你妈吃可以了。” 早在他们进家门前,蒋梅都能听见蒋永正一家不屑于蔓蔓的包子的声音,心里和蒋父一样气,爽快地应道:“好。”接着问起吴嫣然:“嫂子,你是想哪家酒店的包子好吃,我打电话让他们送来。” 吴嫣然仿佛早已做好了准备,道:“我听说画饼充饥的总店就设在北京,那家店做的包子忒好吃,物美价廉,你上那里打个电话问问。” 三个蒋家人同时一怔。紧接蒋母火速冲进了卫生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善于伪装的儿媳妇是这般解气的。 “这,这——”蒋梅怪异地抽着嘴角,其实是想笑不敢笑。 吴嫣然狐疑地看看她。楚玲在旁直接说起了犹豫不决的蒋梅:“你不会是连画饼充饥是哪家店都不知道吧?”那意思就是说,蒋永正一家,对画饼充饥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 想来,自己都比不上蒋永正一家对画饼充饥知名度的认识,蒋梅为此对弟媳蔓蔓感到愧疚,都不知道蔓蔓把分店开到天津并且闻名到天津去了。 蒋浩平清清嗓子:“阿梅,你打电话给蔓蔓,让她安排下。” 蒋梅听到父亲的嘱咐,嘴角更抽:说给蔓蔓听,蔓蔓不是更得笑死。 蒋父就是想让自己儿媳妇都乐一乐。 蒋永正一家却听不明白,问:“干嘛找蔓蔓?” “因为蔓蔓有个朋友刚好在那家饭馆上班。”谨遵蔓蔓的叮嘱,蒋梅不敢随意爆出弟媳那惊人的身份。说完,转身要打电话给蔓蔓。 可吴嫣然听说蔓蔓与画饼充饥的人认识,又不乐意了,说:“这多麻烦。你们这附近有什么饭馆?在这附近买好了。” 如此这般折腾,听到这附近刚好有一家饭馆是吴嫣然听朋友说过的,吴嫣然指定了这家饭馆,说:“这是家老字号,比起画饼充饥好多了。” 蒋梅已经听出她这是故意针对蔓蔓,不和她争。 等那家饭馆现成的小笼包子送过来,蒋梅蒸的肉包同时出炉了。论卖相,都看得出,蔓蔓的红烧肉包,比送来的小笼包,不知要鲜嫩多少倍。咬一口,蔓蔓的红烧肉包肉汁流出来,香味更浓,直让人流涎三尺。小笼包的肉汁虽也有,但远远不及蔓蔓的鲜。毕竟,自己家做的包子和外面的肯定不能比,原材料上自己选材是更鲜更嫩,做工是如水磨一般铁杵磨成针的细功夫。光是卫生这方面,家里都要做得比外头好。 蒋永正一家,吃着小笼包子,眼睛却都直勾勾地看着蒋浩平他们面前的红烧肉包子。蒋永正心里直挠痒痒:不得承认,或许堂哥这儿媳妇背景是不怎样,但这做的包子,一看就是很好吃。 楚玲受不了了,伸出只手,装作模样地说:“是蔓蔓做的吗?我尝尝,看她做的怎样。” 蒋梅才不会让她轻而易举地吃到蔓蔓的包子,谁让她之前把蔓蔓说的那么难堪,道:“婶子,你是吃习惯外面酒店的,蔓蔓的手艺哪能比得上酒店的大厨呢。”说罢,轻轻一推手,推开她伸来想夹包子的筷子。 这给脸还打脸呢。楚玲哼:“那是,在家做包子做的再好,能不能卖出去那是另一回事。” “这个。蔓蔓她不卖。”蒋梅冷冷地笑道。 想买她弟媳亲手做的包子?哼。有多少钱都买不到。天下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的。 楚玲与蒋梅眼瞪眼。等到听见儿媳妇在哄孙女,想起了侄女的老公是他们此次要找的救命恩人,只好先作罢,问蒋梅:“文生呢?你爸没有打电话告诉你吗?” “他在单位有些忙,要迟点过来。”要丈夫摆着架子到,可不是赵文生自己的意思,是蒋梅出的主意,总不能让蒋永正一家一来摆架势太得意。 求人总是自己必须卑微一些。蒋永正一家这个道理却是懂的。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只能用恳请的目光看着蒋浩平。 蒋浩平主要是看在孩子的脸上,向女儿使使眼色。蒋梅打了电话让丈夫过来。 赵文生拎着药箱到的时候,看到蒋永正一家四个人,一排坐在沙发上,都规规矩矩地等着他光临。 见他到来,楚越在父母的示意下,走上前要帮他拎东西,一边殷勤道:“妹婿,你辛苦了。” 赵文生拒绝了他伸来碰药箱的手,径直将药箱交给了老婆,说:“把孩子给我看看。” 蒋永正一家看他这反应,都有点心惊胆战的。别说他们家,就是蒋父蒋母,都算是第一次看见女婿一进门摆臭脸的。据所有认识赵文生的人都知道,赵文生是不爱摆架子的那种人。可蒋永正一家不知道,都误以为赵文生就是这个样,想着这名人有脾气都是这样,因此并不感到奇怪,对赵文生更是毕恭毕敬。 接过妞妞,赵文生仔细地查看孩子的情况。不管孩子的大人做错什么,孩子是孩子。赵文生对孩子向来都是严正以对。检查了一番后,先是问孩子的妈吴嫣然:“她这是没有喂母奶吗?为什么?” 吴嫣然是剖腹产,但母奶不是一点都没有。不喂孩子母奶的原因很简单。她嫌麻烦。由是拿了产假当借口,和老公公公婆婆说,说她是产妇生产完,单位准假,也就三个月。她天天上班的话,根本没法给孩子喂奶,不如从头开始喂奶粉好了。反正,现在喂奶粉的孩子多着,不见得会比喂母奶的差多少。 儿媳妇的单位重要,蒋永正一家都清楚,所以,对吴嫣然的话不敢反对。可现在,听赵文生质问起了母奶一事,像是在喂奶这个事上出了问题。 吴嫣然连忙辩解:“我母奶不多,所以只好给孩子喂奶粉。孩子出生后喝的奶粉都是我婆婆买的。” 楚玲听儿媳把矛头指到自己头上,立马跳了起来,孩子的事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国家只准一胎,妞妞出什么问题她都担当不起,喘着气道:“孩子的奶粉,我都是和朋友买的一个牌子。不可能朋友的孩子吃了没有问题,我们家妞妞吃了就有问题吧?” “哪里的奶粉?”赵文生才不管她们如何狡辩想急着为自己脱罪,只负责查找病因。 楚玲脸上犹豫着,不知是不是给一时惊慌的,竟然没有马上开口回答。见到母亲这个样子,楚越首先皱眉,一下,把老婆的母婴袋拎过来,掏出里面的罐装奶粉给赵文生查看。 赵文生一看,想他是儿科医生,专门研究过各种奶粉,对国内外知名品牌可谓了如指掌,一看就看出这是贴牌奶粉。 楚玲在旁边解释:“这是国外的大牌。我都不敢给孩子买国内的。” “多少钱?什么朋友介绍的?”赵文生手指头轻轻转了转奶粉罐子,转到企业标签那里。这个牌子,一年前,都没有出现过。是新近一年,国内商家托国外代加工做的贴牌产品。想都知道,不仅价格不便宜,这质量,难说。光是看这铁罐上标注的代加工厂,是进过海关质监局的黑名单。 这蒋永正家不是没有钱。为什么不买众所皆知的奶粉大牌,买了一个代加工的贴牌奶粉。其中楚玲能拿到的猫腻,可想而知。所以赵文生才问楚玲这两句话。 两句问题,蒋永正父子俩和吴嫣然都听明白了。 “妈!”楚越跳起来怒。 “这不怪我。这是你姨妈介绍的。你姨妈介绍的能有错吗?”楚玲完全没有想到一个国外奶粉的牌子都能出问题,委屈的要死。 蒋永正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文生记着君爷的命令,对他们说:“奶粉我会送去相关部门检查,才能断定这孩子是不是由于缺少某些微量元素,引起了发育迟缓的问题。在这段期间,你们都要小心看着孩子,在这边等消息。” “好。”四个人乖乖点头。事关孩子大事,谁也不敢乱来。 君爷这边,见把蒋永正拖住在北京了,让天津那边的人开始动手,从蒋永正的来往账本查起。同时,抓了蒋永正的财务,询查公司的暗账。查出来的事情让人大吃一惊。原来蒋永正不止做商品贸易而已,早就在房地产有起色后插手房地产业。包括蒋家在卖的那家老宅子。表面看蒋永正对蒋家老宅卖多少钱一点兴趣都没有。其实,买蒋家老宅的人,正是他有参与投资的一家开发商。 知人知面不知心,做亲戚能算计到这个地步。想想,心里都寒。 “如果你再问,他会说这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高大帅用此话来安慰蒋大少。 蒋衍倒没有遭受多大打击,毕竟他和蒋永正一家不算很亲。只是可怜了蒋父,一直是那么信赖蒋永正。 说起来,这些还是小事。大事在于薇拉提供的线索。蒋永正按理应该是与吴裕安或是吴俊国有什么联系。蒋永正是通过吴裕安拿到了不少银行的优惠贷款,但终究是通过银行正常手续办理的,不算什么贪污贿赂。查到最后,只是业务来往的话,从蒋永正的账面上看不出与吴俊国的美安集团,有任何联系。这与君爷他们要预期的结果相差太多,远远达不到目标。 众人正想着法子。这时,温家里传出消息,称汪芸芸要与吴祈然订婚了。 蒋永正一家到北京住后,蔓蔓更不敢四处乱走了。好在她平常也没有乱走。今天,她刚去赵夫人家里一趟坐了会儿回来。回来时,听到门卫说有两个姓温的姐妹过来找她,自称是她大姑二姑。 温凤妹这回叫上了温凤姊,一同过来找蔓蔓,是来送请帖的。 蔓蔓先把两娃送到母亲那边照看,再让门卫放温家姐妹通行。 温家两姐妹进了这部队大院,因着这大院房子是十年前建的,比不上现在的新住宅,四处环顾,议论着,蔓蔓住的这地方,且不如温世轩买的房子。想着这蔓蔓嫁给了蒋大少,也不见得真是发财了。 温凤姊真是羡慕上了妹妹说:“你看祈然,带芸芸去看的那套新房子,四室两厅,想住多少人就住多少人,比大哥的房子更阔绰。” 温凤妹现在进到蔓蔓住的地方里看,心里愈发平衡了。她原先只是让女儿找个差不多的,没想吴祈然比她们母女俩想象中还要好,得意道:“果然,看男人,不能看样子的。” “嗯。那是,当兵的都比较穷。我看,浩雪追得半死的那个莫家的少爷,可能到最终,都比不上祈然踏实。”温凤姊是把温浩雪和张秋燕都拿出来比了。 听到这些类似恭维的话,温凤妹前所未有的春风得意。汪少涵跟在母亲后面,耸着眉头,摆出一副不予置否。瞧他未来姐夫像只矮冬瓜,真不知道自己的妈和姐姐是看上了对方哪一点。 三个人爬上了楼梯。由于挨过蔓蔓的巴掌,汪少涵对蔓蔓有些敬畏,躲在母亲后头。 【248】古沫的想法 “蔓蔓。”等蔓蔓拉开门,温家两姐妹异口同声喊着,那股亲热劲儿的热气,直扑到蔓蔓脸上。 好在蔓蔓早习惯了她们这种戏子一般的热忱,给她们拉开门后,径直说:“进来吧。” 温家两姐妹争先恐后从门口挤进去看蔓蔓的房子里面。汪少涵在后面怯生地提醒她们:“妈,你们忘了换鞋。” “对,鞋,鞋。”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温凤姊温凤妹脱了室外鞋,但没有看到玄关摆有拖鞋,就赤着脚走进了客厅。反正两姐妹是急着要看蔓蔓住的是什么环境,这一看,是普通的家庭居室,家具没有任何的昂贵木材和皮具,灯饰只有简单的灯泡和灯管,即使是那个电视剧,不也就是大街上到处可见的TCL牌子。 温凤妹拍抚着胸部,对蔓蔓说:“你这屋子真好看,谁给你装修的?” “我爸,我妈。”蔓蔓道。 温家两姐妹互相对对眼:看来,这陆家都不是很疼蔓蔓的嘛。那么高级的干部,居然给蔓蔓住这样的地方。 蔓蔓不是生的两个小孩吗?这么狭窄的地方,两个娃玩的空间够吗? 温凤妹接着想:终究是自己女儿幸运,嫁的男人长相不怎样,但为娶她女儿买的房子客厅,是蔓蔓家客厅的三倍大。 温凤姊看到妹妹一脸想法都写在脸上,心里窃笑,想这蔓蔓终有被比下去的一天,她们这温家人的心里也舒服多了。 汪少涵这会儿进到蔓蔓的屋子后,小心观察了很久,发现蔓蔓好像压根忘了自己打过他的事,没有给他黑脸色看,心口一松,胆子越放越大了,贼溜的眼珠子在蔓蔓的屋里搜索。或许在他母亲和大姨看来,蔓蔓这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以他这善于玩耍的孩子的目光,却是一眼发现了蔓蔓家的金矿。 蒋家、陆家、姚家、赵家、白家,哪家都好,无不宝贝蔓蔓这对龙凤胎。孩子未长大,长辈们送来的各种高级玩具已经开始堆砌在蔓蔓家里。 只看蔓蔓家里电视柜里上,左右摆放的一对像是对称的战机模型,这可是陆老头找熟人,为自己两个小外孙满月时精心订做的礼物,价值那就不用说了,想买在外头都买不到。汪少涵是个识货的,看着都直流口水。这东西,要是到了他手里,拿出来在周近小孩子里头炫耀,绝对能拔得头筹。 蔓蔓给他们端三杯水过来。温家姐妹接过后,都摆了姿态。汪少涵一双眼睛只盯着那战机,早忘了怎么说谢谢。蔓蔓对他们这些反应,也都习以为常了,问温凤妹:“有什么事吗?” 温凤妹拂了拂头发,再咳一声,最后才是慢吞吞打开手提袋子,取出里面一张大红请帖时,面部表情一丝严肃,道:“这是芸芸要和一个小伙子结婚了,摆的那个订婚宴。” 蔓蔓没有就此接过她手里的请帖,说:“我听说芸芸在天津。” “是。”温凤妹不知道蔓蔓去过天津,女儿也没有告诉她这事,心想蔓蔓消息怎么这么灵通,道,“她前段日子和对象去拜访未来公公婆婆了,在那边住一段日子。当然,这订婚宴是要在京城里摆的。因为她和她对象在京城里工作,关系都在京城。” “哦——”蔓蔓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好像有意倾听温凤妹吹嘘。 温凤妹见人家感到兴趣,这口就把不住了,拼命往外吹:“她公公婆婆,可都不得了,是银行界的。她对象的姐姐是烟草公司的领导。钱对他们家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了娶我们家芸芸,他们准备在京城买一套大房子,是你爸买的那房子的两到三倍大。”说到这,得意忘形的温凤妹不禁指着蔓蔓的屋子说三道四起来:“我说,蔓蔓,你生的是两个娃,这么窄的客厅,你不怕你家两个娃在家里一跑,都得撞墙吗?” 撞墙?这话是狠了些。温凤姊听着都怪不好意思,连忙拉拉温凤妹的袖口。 温凤妹委婉了口气:“蔓蔓,我这是心直口快,你别怪我。” 蔓蔓抿着唇,笑而不露齿。 温凤妹看着心头怎觉得一丝寒,闭上嘴巴。 汪少涵这头实在忍不住了,想着趁大人们不注意,溜到了电视柜那里,伸出手摸一摸模型。掌心摸起来,这战机明显不是普通玩具,不是塑料做的,他眼睛更是一亮。 “少涵!”温凤姊这时发现小外甥的动作了,皱起眉训道。这孩子太没骨气了,都多大的孩子了,五六年级了,上人家家里只会找人家的玩具,应该在蔓蔓家里挖金才对。和他姐汪芸芸真是没有的比,汪芸芸在他这个年纪,都会帮手做家务活了。只因为是独苗,被他妈妈宠坏了。 汪少涵对大姨的训骂,不以为意,嗤之以鼻:这些大人真傻。读书好有毛用,有个好爹好妈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社会上不是到处喊拼爹吗?就像他姐要嫁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典型的靠爹的吗?再说了,他一身穷酸样,与附近邻里的孩子玩时,早被人看不起了。如果有蔓蔓这个战机伴身,身价能一下提高不少,看谁能敢瞧不起他。 温凤妹本来到蔓蔓家里送请帖,就是为着炫耀来的,不让儿子这般拆自己家的台,忙把儿子从电视柜前的战机拉回来,骂:“你这孩子懂什么?两架模型飞机能当成宝。知道你姐夫吗?你姐夫的爸爸,一笔在纸上划下去,那是一次性买几十一百架的真飞机。”指桑骂槐完后,又对蔓蔓说:“不瞒你,虽然你爸和你没有办法,但是,他姐夫有办法,已经商量好了,买了新房子后,就把他户口迁过来挂在新房子名下,这样,他可以到北京上小学了。” 为了这个宝贝儿子,温凤妹可算是机关算尽,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也亏了像这种卖女儿济儿子的话,温凤妹到哪却都能说得出口。蔓蔓道:“嗯,芸芸是个好姐姐,少涵,你可不能辜负你姐姐的一片希望。” 温凤妹听着不对头,却不知道哪里不对。温凤姊倒是听出来了,感觉一阵寒风瑟瑟,皱着眉同时有点畏惧地瞄着蔓蔓:仍旧那老样子,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一针把你戳到脊梁骨上去。怪不得家里谁都要恨她恨得半死。 汪少涵在听见蔓蔓对自己说话时,就不敢闹了。别看蔓蔓笑眯眯的,软绵绵的,但是给他脸上的那巴掌,印象太深刻了,是刻进他骨头里去了。 “时间不早了。”蔓蔓起身,开始遣客。 温家姐妹到底是不敢在陆家的地盘上生事,目的达成了,鸣金收兵。走下楼梯时,汪少涵不忘对母亲说:“妈,你让姐夫有本事,给我送那两架战机模型。” “我都说你是傻的,你姐夫的爸,能买多少架真飞机。” “我不要真飞机,我只要模型!和蔓蔓姐家里一模一样的模型!” “行啦。”看来是被儿子逼到没法,温凤妹爆了,怒气冲冲道,“不就是两只破模型吗?让你姐夫回头就去给你买。你姐夫买不了,让你姐夫的爸爸给你买!” 蔓蔓走到对面屋,见着陆夫人探出头来,是听到了汪少涵闹着要模型的话在皱眉头。 “妈。”蔓蔓小声说,“他们来这事,你可别告诉我哥。” “那可难。”陆夫人道,表示爱莫能助,“他都要拿南南和西西的飞机模型,你爷爷要是听到,不拿把枪毙了他?敢抢他外孙的玩具!” 突然被母亲这句笑话给逗到,蔓蔓边笑边推着母亲入门。瞧她那两个小娃,对于来抢自己玩具的大孩子,似乎有了警惕,一双双乌亮的小眼珠直瞪着。 “不就是两只玩具吗?”蔓蔓没觉得玩具有什么好玩的,自小自己都对洋娃娃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很不在乎地说。 “你这就不知道了。”陆夫人告诉女儿,“那两只模型,是你爷爷去求工程院院士做的。外面真是买不到。” 所以这汪少涵眼睛有够尖的,比他妈更尖。蔓蔓吁叹:如果汪少涵把这才能搁在学习上,早发了。只是他妈这从小对他的惯养,怕是不可能了的。 晚上,老公回来,蔓蔓把请帖拿给老公看。 蒋衍其实回家,一眼就发现了家里客厅茶几上搁着的大红请帖。话说,这请帖,是用红布做的,加上绣花,看起来很高贵文雅。蒋大少本来想着是不是陆家什么亲戚办的大喜事来邀请他和他媳妇,等翻开页面,看见上面写的是:吴祈然先生,汪芸芸小姐。 这样的请帖,肯定不是温家能做出来的,哪怕温家能做出来也舍不下这几个小钱。吴家做出来的东西,应该说,至少模样是很体面的。 “去不去?”蔓蔓问老公意见。只是去看汪芸芸和温家人炫耀,蔓蔓肯定是不去搀和这般无聊的事情。但她知道,她老公另有计划,所以问老公意见。 这订婚宴,蒋衍肯定是要去的。因为吴祈然是吴裕安的独子。独子要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吴裕安敢不通知邀请那些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吗。去到那里,必有收获。或许还能看到吴俊国。 “我需要和大哥再商量商量。”蒋衍说,拿起请帖走去找大舅子了。 君爷这头,已经有收到一点风声了,现在见着温家人把请帖都送到了妹妹这里,顿觉是天助人也。和妹婿意见一样,不去是浪费机会。然而,真决定要去,必须要好好筹划。 “我想,如果吴家不会不请我堂叔一家参加。这样的话,我爸我妈,理应会在受邀之列。”蒋衍这话说的没错,不止蒋永正一家和蒋浩平夫妇,恐怕是连他二姐和二姐夫,都要被邀请。只因赵文生现在是蒋永正一家女儿的救命恩人。至于他和蔓蔓,因为是得罪过蒋永正一家,理应不在蒋永正一家考虑范围内。 “我们这边的人,去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君爷不想赵文生出面去炫耀,因为如果聪明人一查,从赵文生那头查到他身上,可就容易了。 “大哥怎么想?”蒋衍问。 君爷敲着指头,似乎是有了想法:“让囡囡准备准备,人不要多,就我和你陪她去可以了。” 蒋衍不傻,要是大舅子真的挂着自己显眼的身份出场,那肯定不行,会打草惊蛇。 两个人正紧接下来商量具体细节。陆司令突然背着手走了进来。 “爸。”儿子和女婿,立马刷的起立。 “没事。”陆司令向他们摆摆手,问话的口气却很严肃,“我听囡囡她妈说,说囡囡收到请帖了。” “爸对这场宴席有兴趣?”君爷挑起了眉头。 “兴趣是有一些。只是我这身份出场,不大合适。”陆司令像是困恼地看看自己的影子。 君爷和妹婿蒋衍互相看了眼。这个事儿,如果把陆司令都惊动了,说明,有关部门在开始留意这件事了。 “现在有人是接到举报。”陆司令让他们都坐下,择言告诉,“但证据明显不足以立案调查。” “那爸留意这件事是为什么?”君爷问。 “你小叔告诉我一件事,让我感觉有点困惑。”陆司令说,“说这吴俊国,与孙世同,以前曾经是同学。” 这事,蒋衍从君爷脸上闪过的一抹暗色可以看出,君爷是知道的。君爷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孙家一直是他锁定的对象之一。陆司令所说的困惑,不是指困惑吴俊国与孙世同是同学,而是指这件事君爷早知道却表现的似乎无动于衷。如果按这个推断来说,君爷早知道孙世同与吴俊国有瓜葛,君爷不会不知道吴俊国这个人,或是说,早在去天津那会儿,君爷已经有自己相关的考量了才答应了亲自去天津。 深藏不露,藏到他这个父亲都看不出来。陆司令对大儿子,已经不止是吃惊那么简单。 “你防着孙家我原先只以为你是担心他们为孙靖仁的事进行报复。”陆司令对大儿子说。 君爷事到如今,倒不怕和父亲说清楚:“爸,你认为,爷爷入狱那件事有那么简单吗?” “诬陷你爷爷入狱的人,已经都得到处置了。”陆司令说。 “我不这么认为。或许以前我是这么认为,但是当我姥姥出现时,当爷爷说死去的杨老头是当时的狱所所长时,我就知道是事情远远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君爷道,“如果杨老头有份参与,这证实了最终,只是一部分人得到惩处,另外一部分人依然能逍遥法外。爸,你当真以为,只是因为被人从法网中逃出去了而已吗?” “那你认为是什么?”陆司令问。 “我认为,这些人,与我爷爷,或是说与我姥姥,同样有切不断的关系。这也是我姥姥在临终之前,为什么告诉我说,姚家和陆家要紧密联系在一起,要同舟共济。因为除了我们两家人,其它人,都不是那么可信的。” 陆司令为儿子这番分析感到骇然。 “他们既是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又是可以很轻易地成为叛徒。”君爷说完这话都能感到一丝黯然,“爸,我知道当年随我们家下乡的,远不止子业而已。囡囡失踪的事,为什么屡次调查无果,屡次蒙受欺骗,本来只是一件简单的失踪案,到最后,成了一件谜案,因为,正因为这个事牵涉到了姥姥。” 陆司令听到儿子说到古沫的地方,默。 君爷继续说:“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或许真是只因为护着姥姥的缘故,对我们瞒而不报而已。另外一部分,一方面怀着对姥姥的敬畏之心,一方面另有自己所谋。正因着这样,到最终,导致了囡囡的彻底失踪。” 蒋衍只是听着大舅子对自己妹子失踪案件到至今的锲而不舍,突然能明白到自己媳妇的担虑究竟是什么。 古沫的主动出现,无不是想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了。这其中,或许有古沫想让君爷原谅的一些人,但更主要的,恐怕是古沫担心君爷他们,不想让他们再深入了,有些人,是古沫都不想不敢轻易去碰的。可君爷会就此畏惧和屈服吗?不会! “爸。姥姥死后,我做了个梦。我发现在囡囡失踪的时候,姥姥好像是挡在了我面前,让我不要去追。” 陆司令深深地喘口气:“你姥姥她是想——” “我常常想,囡囡是代我受这个罪的。” “陆君!” “爸,这事不需要辩解的。连囡囡她都感觉到,我自小到大,和子业受过的暗算会少吗?我现在回想起整件事情只剩一个解释,他们把囡囡抱走,只不过是想勾我和子业。” 陆司令听儿子说到这里,已经是哑口无言了。 无疑,关于这个揣测,早在蔓蔓当年失踪的时候,长辈们都已推算到了。因此,他们一边找失踪的蔓蔓,另一面,却是更紧张陆家姚家两个长孙。所以,在君爷成年之前,陆家是不准,绝对不准君爷插手这件事。为此,陆老头甚至与孙子做了交易。如果到他成年了,找囡囡的事,由他全权负责。 “所以,爷爷都说,自己和我,和子业,都欠囡囡太多了,太多了。”君爷看着父亲的眼眶里,隐露出一丝红,又是连忙站起身,走到窗口隐藏情绪。最终,吸上一口长气,道:“姥姥的心意,我明白。爸,你和爷爷的想法,我也明白。过去的事,我想全部放下。但问题是,如果他们罢休,我们可以不追究。有些人,他死活不罢休,我们难道等着坐以待毙?” “他们不罢休,他们敢想做什么!”陆司令浓眉一横,尽显戾气。 “姥姥当年派出来,在我面前抱走囡囡的那个男人,到现在都没有现身。”君爷冷静如斯的声音冰凉地在室内流泻,“姥姥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当年,她都选择了把我妈,放在了杨家。那么,姥姥不会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身边引人注目,她最重要的东西,肯定是放在了杨家手里,并且做到谁都猜不出来。不然,姥姥不会把和杨老头订的协议时限弄得那么长,在杨老太死后,也不急着交代我们逼迫杨家交出东西,是想,最好,让这东西继续放在杨家人手里替我们承担风险,等到,那些以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后再现身最好。” 屋里的人,一面听着古沫这想法和远见心存敬畏,一方面,却也觉得,天底下没有其他人比君爷更了解古沫了。 “陆君,你想怎么做?”陆司令问大儿子的打算,大儿子既然有心瞄准了孙家,肯定有什么更特别的原因。 “孙老头,我知道他与我们爷爷有一点感情。”君爷道,“但是,他家子孙,和我们可都是从来没有来往的。” 君爷的言简意赅,更表示出了一种指向。孙家子孙,瞒着对老人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手头有些什么证据吗?” “证据的话,有个人,一早已经在搜集了。” 蒋衍为大舅子这话暗地里一惊,是由于这个事,未免是要牵涉到自己媳妇了。如果大舅子指的那个人是那个人的话。 “总之,先去订婚宴上看看吧。”君爷道。 得到老公说是要去的消息,蔓蔓开始着手准备起出席宴会时自己和老公要穿的礼服。本想拿出自己以前的礼服来穿,发现那个衣服的腰小了一圈,可见自己生完孩子,这个骨盆被撑大了,穿不下旧衣服了。蔓蔓叹口气:这就是女人为孩子付出的代价。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老公似乎在她怀孩子以后,好像有些发福了。用发福来形容英俊潇洒的蒋大少,是过头了的形容词。实际上是,蒋大少肌肉更健壮了。强健的胸肌,将以前紧身的小西装礼服,撑到有些要爆扣子。鉴于如此,小两口,只好赶紧另外订做一套礼服。这回,蔓蔓说什么都不会告诉长辈,免得再花钱订做贵的。想这些礼服不过都是在她回陆家后做的,只穿过一两次就不能穿了,多浪费。 与老公唠唠叨叨这些格外的开销。 蒋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是脑子里,仍在盘转着君爷说的那些话。照这么说来,所有人,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他老婆来的,是冲着君爷来的。但是,正因为君爷身边围成了铜墙铁壁,真有想对付君爷和姚爷的,只能拿他们最重视的蔓蔓来开刀。 这问题,琢磨起来,真不是件什么好事情。他媳妇,是被推到了刀尖口上。 “阿衍,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看到老公走神,蔓蔓拿衣服拍到老公身上。 “听见了。”蒋大少立马坐起来,竖耳倾听。 “你听见了,那你说,我刚说什么了?” “你说的是我们家财政危机,要采取紧缩政策。”蒋大少掰都掰的出来,蔓蔓小媳妇能唠叨的,也就这个。 蔓蔓看都看得出老公是掰,和老公佯作置气,背过身去,道:“现在你可真行,想我哥,比想我还多。” 蒋衍一身冷汗,瞧老婆这醋怎么能吃到自己大哥身上,连忙道:“没有的事。只是近来有些公事,与大哥要商量,与大哥接触的比较多。” “你和我大哥又不是一个单位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公事?”蔓蔓挑着眉。 媳妇这是声东击西的政策,蒋衍叹:“蔓蔓,不是我不和你说,是我说了,你又要和大舅子吵了。” 蔓蔓没好气地瞪下他,道:“我会和他吵吗?我告诉你,上次他说我只能永远是妹妹级小人物,我都没有和他说一句气话。” 蒋衍一边在心里腹诽媳妇事实不就是如此吗,一面恭维媳妇:“这么神气?” “你说对了,我就是神气。”蔓蔓信誓旦旦道,“我现在不和他争了,嘴头上过招没有意思。要,就要拿事实说话。等我哪天,站到他面前变成他领导,对他发号施令那会儿,看他还有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虽然上回就已听说媳妇的计划了,但没想到几日而已,媳妇这胸中战火,已经燃烧到如此炽烈,变成了胸怀大志。蒋衍伸出手,去摸媳妇的额头,看是不是烧糊涂了。想对君爷强制性发号施令?据他所知,就是身为君爷的领导白队,都没有这么做过。 蔓蔓打开老公伸来的手,翻一白眼:“你这是鄙视我是不是?” “没。”身为妻奴的蒋大少决然不敢说出或作出看不起老婆的事。 “我是和你说认真的。”蔓蔓强调,“所以,你这话先不要给我走漏了风声,免得他心有防备。” 蒋衍不敢和老婆说:如果这话落到大舅子耳朵里,大舅子只会是被自己妹妹大言不惭的话笑到笑掉了大牙。 “阿衍。”蔓蔓小媳妇和老公说回正事,“你说我哥和我们一起去,拿什么身份去呢?” “他打算化个妆,当你那饭馆的大厨,被你带过去见识见识场面。”蒋衍向媳妇吐出自己和大舅子的计划。 哪知道,小媳妇听了这话后,立马笑得前仆后仰,好一阵子都快喘不过气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蒋衍忙拉住媳妇问,被媳妇给笑得,自己都发起虚了。 “那可麻烦了。他想以自己是大厨的身份自居,去到那里,不得把人家做的菜全批得一文不值。”蔓蔓太了解自己哥作为营养学家的本事了。君爷是连自己妈陆夫人做的菜,都可以批。 蒋衍想了想,确实是,不免额头爆出了一串汗。可要阻止大舅子这个大厨计划,已经来不及了。 宴席,自来是晚上举行。 到了时间,蔓蔓穿着小礼服,和老公出门,走到楼下先打开甲壳虫的车门,不久,一个墨镜的男人,钻进了他们的车后门。 一开始,蔓蔓没认出来,被吓一跳。从副驾座上转回身,往后面的人身上打量了许久之后,方是瞧出点端倪:“哥?” “怎么,你哥只是戴了副墨镜,你都看不出来了?”君爷毫不客气地教训妹妹。 蔓蔓当仁不让:“你乔装打扮,不就是为了让人家看不出来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今晚她哥化的这个妆,嘴巴贴着那胡子,戴着好像瞎子一样的黑眼镜,下巴画的那颗像蜘蛛一样的黑痣,真真是与平日里形象冷酷而俊美的君爷完全搭不上边。光是年纪,看起来都老了十来岁的模样。 “真有才,谁给画的妆?”蔓蔓问。 瞧妹妹夸的不是他,而是化妆师。君爷悻悻的:“高大帅。” 蔓蔓的脸一僵:怎想都没想到会是高大帅。 高大帅这个造型师,今晚肯定也是要溜进去看热闹的。他开的车子,就跟在蔓蔓的甲壳虫后面。蔓蔓由此可以猜想,今晚肯定不止高大帅一个人来看热闹。八成个个即使没有命令,都想跟来看她哥伪装大厨的热闹。蔓蔓压力重了,心想闹不好,自己被大哥连累了一起被人看笑话。想想,先在路上回身警告大哥两句:“哥,你别忘了,今晚我是你老板,你要听我的。” 哪有当哥的听妹妹的?君爷想都没想,道:“我虽然是你的员工,可我是你饭馆里的顶级大厨,你要靠我赚大钱的,你应该是敬畏我,而不是对我发号施令。” 听到这话,蔓蔓使劲儿拍了下老公的手,怒直眼:瞧吧,我说的没错吧。他要是以大厨自居,那尾巴都能翘到全宇宙第一去了。 蒋衍觉得自己才是最苦逼的一个,又是夹在他们兄妹之间。 到达了订婚宴会场。见吴家包的这家酒店大厅,装饰豪华,算是京城里比较知名的一家。但是,邀请的客人,并不多,只有一些亲朋密友。想必也是知道在京城底下,凡事不能太嚣张。 蔓蔓揽着老公的手,走到入口的迎宾处。温凤姊是坐在迎宾台,背着个大包,俨然是来负责收红包的。看到蔓蔓他们来,很是高兴的样子,走到蔓蔓身边,先耳语一句:“你二婶不来,说浩雪病了。你不觉得这病的很巧吗?” 蔓蔓把她这话当成了耳边风,不准备加入她们自己内部的混战,转个身,却没有想到,是看到了范慎原从门口走进来了。 【249】小媳妇名声远播 范慎原看到了蔓蔓,只是微微点下头。见这样子,对蔓蔓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惊讶。想来应是从温世轩那边早得到一些风声。 蔓蔓却不是,因为自己是从未听说范慎原与吴家有什么关系。论定范慎原是吴家邀请非温凤妹,是认得范慎原的温凤姊都不知道范慎原要来。这么一说的话,吴家与温家各自邀请的宾客,并未做到互相告知。比如,蒋永正一家,就不知道她蔓蔓和老公要来赴宴。 走进会场。吴嫣然作为订婚男方的姐姐,早已在场中帮手招待来客。突然见到蔓蔓他们两口子出现,她整个是愣在了场中央,克制了许久,才忍住了当场出口的冲动。气冲冲走到门口迎宾处,叫了个人来问:“他们怎么进来的?” “有,他们有请帖。”看都看得出吴嫣然在生气,服务生显得很吃惊,明明,说是女方的亲戚,被温凤姊热情招待,理应不会弄错。 温家的亲戚?她怎么不知道?汪芸芸都没有提过!那天在素包子饭馆,汪芸芸不是与他们两口子见过面吗,她都不见汪芸芸对他们俩有任何动静,完全表现到像个陌生人。 吴嫣然这会儿肚子里的气更大了,感觉是被自己的弟媳蒙骗了。这还得了,自家人骗自己人。弟弟能娶个这样的媳妇吗。 径直找到了弟弟过来质问。 吴祈然对于温凤姊温凤妹邀请了蔓蔓他们来赴宴一事,当然是不知情的,但是对姐姐一股脑儿把责任推给自己未婚妻,并不赞同:“芸芸不是这样的人。芸芸之前和我说过她的事,说她原先是由温家收养,是个后来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就把养父母给抛弃了的不孝女,芸芸对她意见很大,不可能去邀请她过来。我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原因。” 对蔓蔓本是温家养女的事情,吴嫣然没有听说过,乍听很讶异,继而是眼睛诡异地一眯:“你说她是温家的养女?那她亲爸亲妈是谁?” 不是说娘家很落魄吗?比温家更落魄的亲爸亲妈都投奔?这蔓蔓的脑袋是豆腐做的吗? 吴祈然听到姐姐描述一遍蔓蔓他们到天津的所作所为,愣了又愣:“这——”同样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急急忙忙找来了汪芸芸对质。 突然遭到他们姐弟俩传唤,汪芸芸才知道她妈摆乌龙了。只是说起来这事真不能怨温凤妹,温凤妹并不知道蔓蔓他们早在天津不给吴嫣然一家好脸色看了。 “这究竟怎么说?你们家不是讨厌她吗?你妈又怎么会把他们邀请过来?”吴祈然拉住汪芸芸问。 汪芸芸在知道蔓蔓他们并没有在吴嫣然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后,不觉得蔓蔓他们会突然揭露了自己,于是斗胆大着胆子继续满口胡掐了:“我妈,这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免得她尾巴都翘起来。” “怎么个说法?”汪芸芸新鲜的说辞,引起了吴嫣然的注意,甚至没有留意到这其中的种种疑点。 汪芸芸咬定说:“她哥不是在娱乐圈混的吗?有那么一点小钱后,尾巴就翘了,都看不起我们家的人。” 原来是这样。吴家姐弟深有同感。 眼见两句话,这对姐弟都信了。汪芸芸信心倍增,笑眯眯对吴嫣然说道:“大姐,你放心。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的。他们今天来,只是来给我们当配角的。”说完,走开的时候,却直奔迎宾处找守门的温凤姊算账去了。 温凤姊正忙着收取来宾的红包,看到今晚主角的甥女穿着一身礼服跑过来,手里边数钱嘴里边说:“芸芸,你不在化妆室准备,你跑到这里做什么?担心红包吗?别担心,我告诉你,我帮你看的很紧,要信得过你大姨,一个都不会少的。” “钱,钱,钱!”汪芸芸出手打下她数钱的手,圆瞪着眼,“你现在还有心思数钱,都快出大祸了。” “什么!”温凤姊大惊。 “我问你,我妈请蔓蔓姐,你们怎么不先告知我一声!”汪芸芸追究起责任了。 “我们发请帖的时候,你忙得不可开交,不是说全权交给我们负责吗?再说了,我们是你长辈,这事本来就是我们负责的。”温凤姊摆出能以为是什么事的不以为然,回头问,“怎么了?蔓蔓来你不高兴?那就奇怪了。我和你妈都觉得你该高兴。瞧你现在多风光,比蔓蔓都要风光。我告诉你,上次,我和你妈上过蔓蔓她家了。蔓蔓她家的房子,比你大舅的房子还小,跟你,就更别比了。” 汪芸芸听着一惊一乍:是吗?她现在比蔓蔓强多了? 虽然她自己去了吴家后都觉得有这种可能,现在从别人口里得到了证实,让她喜上眉梢。可终究这事是差点得罪了吴家,汪芸芸努力地板着脸:“我也告诉你,蔓蔓他们到天津时,已经把我老公的姐姐得罪了。我妈没空,你今晚要帮我看着点,盯着点,不要让蔓蔓添乱。” “蔓蔓敢添乱吗?”温凤姊得意地拍下汪芸芸的肩头,“你看今晚什么场合?她敢吗?她总也得顾及她家里人的面子吧。” 今晚吴家邀请的客人不多,但来客个个看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 汪芸芸想着有理。再怎样,蒋大少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的。她掉头往蔓蔓那边瞧了瞧,看到了好像不止蔓蔓他们两口子,戒备地问:“谁和他们一起来了?” “就一个中年大叔。”温凤姊没能看出君爷的乔装,满脸不屑的神态,“蔓蔓说是她家里的大厨,想来见识下场面。我想,见就见呗。” 这蔓蔓真行,把自家大厨都带过来了,有钱了还不忘穷酸样。汪芸芸冷笑两声后,折身走回化妆间去。 刚好,她从自己单位请来当自己伴娘的同事正四处找不到她,找到她后与她说:你妈好像在发脾气呢。 温凤妹是没有想到,这请帖在温家里是挨家挨户送出去了,来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想当初,她本担心来的温家人太多让吴家看不起,先来个精挑细选。结果,因为临时通知的时间太过匆忙,许多在老家的人一听说没有旅费都不来。在京城的几个,居然到了快开始的时候,才一个两个找借口告诉她不来了。俨然是摆明了耍弄她,不给她面子。 “妈,妈,爸来了。”汪少涵扯着父亲汪友才的一只胳膊,边放开嗓门喊。 掉过头的温凤妹,见着老公醉醺醺的模样,怒气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就是怕老公到了京城后受不起京城的诱惑,三天两头花天酒地,没有提前告知,结果,汪友才昨天刚到京城,昨晚上就能和人家喝酒喝成这样。 汪友才两步变三步走,走的路线有些曲折,是人都看出他没有醉醒。没法,昨晚他高兴,女儿嫁到京城大户人家等于飞上枝条变成了凤凰,怎能不让他高兴。虽说他在京城没有什么朋友,可仍旧是被许玉娥的现在老公赵学军招呼去喝了一宿,完全忘了今天是女儿的大事。走到怒气冲冲的老婆面前,他头脑反而清晰着,说:“你不能打我。这都怪你,你到这时候才说芸芸的事,我不喝不替我女儿快乐下行吗?” 温凤妹咧嘴一笑,伸手,啪,往他左脸上一打。 汪友才捂住脸惊叫:“你做什么!你想让芸芸的公婆看见笑话吗?” “你终于知道要闹笑话了吗!” 听到父母站在走廊里对骂,汪芸芸转身进到化妆间里,咔,锁上门。摸着胸口衣服的手颤抖着:有这样的爸妈,不丢人吗? 母亲忍无可忍,她对这个家,才叫做真正忍无可忍了。付出,付出,一直是她在付出,但最终家里不仅没有想过给她回报那就算了,为什么在关头上仍旧给她扯后腿! 这样的家,果然如蔓蔓那样,断绝了关系更好。 蔓蔓站在会场里环顾一圈,不见几个熟眼的人。除了温凤姊说明温浩雪张秋燕不来以外,似乎其他温家人,并没有买温凤妹的账。 就她知道的,林文才林佳静肯定是不来的。温媛,许玉娥,一样都没来,想必对汪芸芸高攀了吴家,好像并不放在眼里。这对母女大概在梦想着温媛辉煌的一天,没必要在这时候羡慕汪芸芸。只有她爸,是来过一趟送红包了。温世轩实在是抽不开身,不得已才不来捧场,纵使不能来,也是先赶着过来送了红包给甥女贺喜。 可对温世轩这份情,温凤妹不买账,直接骂:我大哥那是被狐狸精给迷的,脑子都成豆腐了! 周玉在家病了有两三天了,重感冒。温世轩不敢离开病人。而这些,早在温世轩接到请帖的时候已和温凤妹说了。温凤妹认为大哥是拿个外人比自己甥女重要,不领情。 汪芸芸的订婚宴看似风光,却好像只是吴家的独角戏。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大伙儿早听说女方娘家比起吴家是低人一等的,个个看女人家里的人,早存着无聊看乐趣的心思。真正的一门心思都是扑在吴家夫妇身上。 蔓蔓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看,都觉得汪芸芸这场订婚,真应了时下一部电视剧的名字叫门第。汪芸芸日后所受的委屈,是绝对不会少的。也就看汪芸芸是想要什么了。如果只是想要风光,那无所谓。 她和老公尽可能低调,然而,到场的宾客中,仍是有人认出了她老公。毕竟这是在京城不是在天津。 “蒋大少?”举着杯子过来和蒋衍寒暄的客人,目光在蔓蔓他们两口子后面的君爷身上打量一眼,似乎有点疑惑。 蔓蔓回头看看自己的哥。 君爷拿着把叉子,在自助餐台上挑着水果,那动作犹如渔翁捕鱼的精确,有如剑士挥刀的优雅,让人不想注目都难。 蔓蔓没眼看:她哥真是拿乞丐衣服披上身,都只能让人信服是个王子。 “这位是?” 蒋衍按照与大舅子商议好的台词:“他是意大利过来的厨师,叫做米开朗。” “哦,米大厨。” 被人称赞为大厨的君爷没有动,一如既往的冷漠姿态。 “他听不懂中文。”蒋衍灵机一动。 蔓蔓嘴角一抽:不怕她哥等会儿憋不出一句意大利语怎么收场? 宾客陆续到席。蒋永正与楚玲楚越到了。见到蔓蔓在,他们和吴嫣然一样表示震惊,等吴嫣然解说了一番后,明显松口气。 蔓蔓接着看到自己的公公婆婆来了。蒋浩平不是很想来,但是,蒋母想来。在这种热闹的场面里可以趁机风光下,蒋母说什么都要来。 高大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哥旁边,开始窃窃私语:“吴俊国来了。” 吴俊国,是在吴家夫妇出面后,在后头像隐身人一样出现的。吴家夫妇出场的瞬间,四周被潮水般的宾客围上去恭喜。吴俊国趁这个机会,若无其事地进了会场。 吴家人,长得,都和吴家姐弟一样矮小精干。面貌虽不英俊,却给人一种柔中带刚的强悍。吴俊国,穿的是套白西装,携带的女伴,据旁边人称,是近来时尚界的一个模特。他没有结婚。 蔓蔓顺从高大帅的指引,望到了吴俊国,看到了吴俊国走近范慎原身边,两人紧接各举着酒杯,像是亲密交流的模样。这一幕,令她眉儿微锁。 “这么看,美安集团在美国的范家产业要有投资,不是假消息。”高大帅说。 君爷听着这句话,只是把杯子举起来,搁在嘴角上,轻轻抿一口,像是无动于衷,只有唇角微凝的一丝似笑非笑,似乎能流露出一点心事。 吴俊国像是与范慎原谈到了什么,很高兴,频频笑声飞出。范慎原相较之下,虽然一样像是笑,却笑得没有声音似的。偶尔,似乎是能感受到审视的目光,把头朝过来,看到了蔓蔓和蔓蔓身边的人,娃娃脸的俊颜,微带凝思。 见他像在看人,顺着他目光瞧到了蔓蔓,吴俊国问:“你认识?” 刚好,吴家夫妇是走了过来,听到吴俊国这么问,都将视线放到了蔓蔓身上。今晚的蔓蔓,穿的礼服,在这样的场合里充其量只能叫做礼服,衣款很是普通,一条黑色长裙配件毛衣,全身居然没有挂一件首饰,只在左手腕上挂了个皮带的没牌子的电子手表。 “哪里的人?”吴裕安的老婆阮秀晴问,不记得有邀请过蔓蔓这样的人。 吴裕安同样不知来龙。 跟在父母后面的吴嫣然,连忙向母亲父亲小声解释说:“是我老公的堂弟媳妇,又是芸芸家里的一个远亲,这才让她过来的。” “这么说,与我们里外都是亲戚?”阮秀晴听到这般巧合的事,都觉好笑。证明,是第一眼,没法从蔓蔓身上看出什么独特之处。想必是不知哪里的穷亲戚,跑来凑热闹想捞油水的。 众人听到阮秀晴这句含沙射影的话,都不禁一笑。 范慎原看向吴家夫妇的目光顿然往下冷。 “妈。”吴嫣然顺着母亲的意思,像是贴在母亲耳边说,其实说话的声音大家都能听见,“我想过把他们送来的红包退回去,我们心意收下就可以了。但是具体这话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上回,她带她哥到我们家探访的时候,说到自家娘家混的不是很好。她哥在娱乐圈混了好多年了,都没有能混出头。” 这话说得那些认识蒋大少的,都迷糊了起来:没听说蒋大少娶的媳妇娘家这么不堪的。 不认识蒋大少的,都对吴嫣然这话信以为真,实在不敢相信蒋家娶了这样一个媳妇。但是,都在听说蒋飞的经历后,又觉得这小儿子再娶这样一个媳妇,并不感到奇怪了。 在另一头闻及风声的蒋浩平,吃惊的是,自己老婆听完这些话后并没有立即大发雷霆。蒋母看起来十分淡定,拿着刀叉,挑着点心,吃得不亦乐乎,好像听着这些话心情还不错。那是她以自己的经验推断,现在蒋永正他们一家越看不起蔓蔓,越是要栽得更惨。她等着,等着蒋永正一家和她一样,从高空坠落的场面。 拆了吴嫣然台的,既不是听完后知道真相心里表示义愤填膺的一些人,而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汪友才在女儿未来女婿出场前,和温凤妹一起走来向吴家人打招呼。听见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汪友才挤了进来问:“大家说什么笑话,我也乐一乐。” 吴嫣然装着样子要卖给温家人面子,抿住嘴不说。自有姐妹,替她说给了汪友才听。 汪友才听他们这一说,大惊失色:“不是吧!”紧接一把拽住小儿子汪少涵过来问:“蔓蔓不是认了市长当自己亲爸,才没有回我们温家吗?” 一句话,在人群里顿然掀起千丈惊涛。 什么? 领导的女儿? 所有人都盯着汪少涵。 汪少涵从来说话就不看大人脸色的,温凤妹又是被众人隔开,没法靠近被众人围在了中心的儿子。汪少涵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到蔓蔓家那两只战机模型,母亲说姐夫会给他买一模一样的,但是,去到哪里都买不到,心里正不屑这没用的姐夫,吐道:“我那蔓蔓姐,家里都是当官的。爸爸是领导,爷爷是将军,听说哥哥也是将军了。他们给我蔓蔓姐订做的两架模型飞机,是用铁铸的,外面买不着。” 小孩子的话,应该是不会撒谎的。可这也太神了。蔓蔓才几岁,蔓蔓的哥现在是将军的话,理应来说,是很年轻就当上了将军,不可能在京城里没有名声的。 “你蔓蔓姐的家人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蔓蔓的父母,陆老头,汪少涵或许都不知道怎么叫。但是,君爷的大名,早在温家里如雷贯耳。温家没有一个人对君爷既是恨又是爱的。 “蔓蔓姐的哥叫君爷。” 如果说从天津来的蒋永正一家,仍分不清这状况的话,现在只要听到四周京城里的人崇仰的声音,都能知道君爷是什么人了。 “小孩子的话,是真的吗?”吴嫣然和蒋永正一家,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个本着或许汪少涵是在胡掐,为的是为姐姐抬高自己娘家的身份。毕竟,连汪芸芸自己都承认,蔓蔓她哥不过是个娱乐圈的。 听见女儿吴嫣然在自己耳边又一顿耳语,阮秀晴黑了脸道:“小孩子不能乱说话。什么模型飞机,是戏场的道具吧。” 汪少涵听到这话,眉头一耸,对这些看不起他家和他姐姐的人,想说我有必要撒谎吗。这会儿温凤妹终于挤进来,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但是,没能捂住自己老公的嘴巴。那是由于汪友才也看出来了,这家人说要娶他女儿,却同时好像很看不起他家。 温凤妹只要有钱,倒不在意被亲家看不起。可汪友才不一样。别看汪家在本地不怎样,甚至汪友才和自己老爸,在家乡都被视作有些不务正业的,但偏偏,这对父子,就是最讨厌被人看不起。 汪友才冲着敢说自己儿子撒谎的阮秀晴,横横眉:“我儿子或许学习成绩不好,或许贪玩,但是,从小到大,我教他决不能撒谎。他自小到今天,从没有撒过一句谎。哪怕说了实话,会被我和他妈收拾都不会撒谎。你说他撒谎,那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我看你们是妒忌蔓蔓才这么说。” 吴家夫妇当场惊讶的程度,不亚于看见了世界末日。别说他们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说过,而且,这是要做亲家的人。这汪友才倒不怕他们吴家不要他们女儿了吗。 温凤妹听到丈夫这一说,简直是快哭出来了。不是为女儿,而是为吴家这婚事若泡汤,她儿子怎么办。为了能到北京念书,她儿子都停课一年了。再有,吴家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是要她当场表态。 这吴家人闹闹哄哄的,底下的人,可不光只是看戏,是都有自己的一套评头论足都议论开来。 有人,终于在蔓蔓那张怀孕生产后略微长了点肉的脸颊上,辨认出了点蹊跷。 “我想,那孩子说的应该是没错的。去年,在画饼充饥,林老和他夫人举办结婚纪念日。我好像有看到她上台领奖。她和她两个兄弟坐在一桌。走的时候,我还看见她去和林老夫人说话,和姚爷爷说话。如果真不是陆家的女儿,能有这个待遇吗?” 几个记忆起来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应该是她没有错了的。听说她常年和她妈一样,都深居在家里不出门,只是照顾两孩子,所以,很多人没见过她不知道很正常。” 汪少涵的话或许不可信,但是,这些夫人的话,一语否定就说不过去了。 事实摆在眼前。 吴嫣然的两条腿,当即像面条软了。楚越都扶不了她,自己两条腿一样在打颤。楚玲手里的杯子铿锵落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红色液体,看起来就像哭出来的血。蒋永正如喷射状飞机,喷到了蒋浩平那里,抓住人兴师问罪。 “你不是说她哥是娱乐圈的吗?”蒋永正揪住堂哥的衣领,活像揪救命草似的,又怒又悲的脸,像极了戏剧演员。 “我没有说她哥是娱乐圈的。”蒋浩平对堂弟误会这么久,有些愧疚,但是很快为自己辩解,“我有提醒过你不要用有色眼镜看人家的。” “不对啊。”蒋永正依旧没有把蒋浩平后面那句话收进耳朵里,继续质问,“你说他如果不是娱乐圈的,他非要在我们面前说自己是娱乐圈的,是什么意思?” 这堂叔真是傻的。君爷这么做能有什么意思不是明摆着吗?蒋母都在旁忍不住笑了两声。 “哎!”蒋浩平忙喝老婆不要笑,免得再刺激蒋永正了。 可走来的楚玲一听蒋母这笑声,受不了了,指住蒋母怒道:“你这是故意的,对不对?” “我故意什么了?”蒋母真不明白地反问。 “你故意隐瞒你儿媳妇的身份,想让我们出丑,你们安的什么心!” 蒋浩平听到楚玲这话是越不像话了,蔓蔓无论是不是领导的女儿,都和是他们蒋家的媳妇这一身份没有必要关系。俨然,蒋永正一家,纵使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反而是更固执了。 蒋母这会儿拦住了自己老公,神情淡定道:“我来和她说。”接着,对向气冲冲来问罪的蒋永正一家:“怎么?你们觉得你们儿媳妇会比不上我们家儿媳妇吗?” 这话,像根骨头,真把楚玲一行人噎住了喉咙。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如果承认说不如,这面不知道往哪里搁。如果不承认说不如,岂不是他们的问罪全成了庸人自扰,还怎么再出口追究蒋浩平夫妇的责任。 “你,你等着!”楚玲最后只能放出一句落水狗的话,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蒋母才不怕她会放出这样的话。相反,这话,正好证明楚玲是摔了,摔得无比惨痛,只能说出落水狗的话来。 眼见老婆笑得如遇春风,蒋父心里叹口长气。他们都被这样了,不知道蔓蔓那边情况如何。 高大帅在听到汪少涵爆料的时候,立马先报信:撤!嫂子的身份暴露了。 蔓蔓想都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先暴露,毕竟自己一直不出名啊,高大帅的话她只听了一半,说:“我早说我哥这乔装打扮不行,你们就不信。什么意大利来的顶级厨师,只要让他说句意大利语肯定原形毕露。” “米大厨”浓眉立耸,吐:“seiunpazzosi?” “什么?”蔓蔓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你说日本语吗?不像啊。” “我是意大利厨师,我说日本语做什么!”“米大厨”暴怒。 不怪蔓蔓听不出来。就是旁边的蒋大少和高大帅,都听不出君爷说的是哪国语言。但他们两个至少是聪明的,能猜出是君爷说的是意大利语。 “你说的是意大利语?”后知后觉的蔓蔓,指着“米大厨”,并且反应的智商立马超出了自己老公和高大帅,“你是用意大利语骂我吗?” 被妹妹这反将一军,君爷这伪装贴的胡子,都因为又怒又想笑的,快掉下来了,一甩大厨袖子,问回高大帅:“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回不用高大帅解释了,那边传来的一阵阵议论声,全部矛头指向蔓蔓一个,说的都是蔓蔓小媳妇当年如何如何发光发彩的事。应证了一句话:沙子里的金子终是盖不住的。 曾几何时,她已经从默默无闻,到了名不经传,连靠自己娘家的名声都不用了。光是那一幅画能卖到天价的能力,能让人赞不绝口的声音绕梁三日不绝耳。 蔓蔓见到自己老公,自己哥,高大帅,都把目光转过来到她身上,忙低头看看自己,无辜地说:“我穿得很普通啊!” 他老婆就这点可爱极了。蒋大少激动之下,捧住媳妇的额头亲一把,再在骚乱发生之前,赶紧带着名人媳妇撤了要紧。 离开会场时,他们可没有光盯着那些知道真相后气急败坏的人。君爷锐利的视线,扫过那个早已不知踪影的吴俊国,对高大帅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是知道嫂子是你妹妹后,立马就溜了。”高大帅严肃地皱着眉头说。 吴俊国上了自己的车,拿出口袋里的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等车开出了一段距离,才敢打电话给吴裕安,一张口就是骂:“我上回已经和你说过,陆家盯上我了。你竟然白痴到弄了个儿媳妇,和陆家女儿牵扯不清的。而且进了人家的圈套都不知道!” 汪芸芸在化妆间,等着有人来叫她出场。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只好派了伴娘出去帮她看看情况。结果,那个伴娘出去后,竟是许久一样都没有回来。她耐着性子,又等了有半个钟头,实在按捺不住时,拨起了母亲的电话。 温凤妹没有接。她这心里面升起了不安。按理说,蔓蔓他们自己都没有说,应该没有问题的。她如此说服自己,却没法压制住不安走了出去。走出去一看,见大堂里空无一人。不说宾客,就是她亲人,吴家,一个都不见。只剩下酒店的清洁工在打理现场。 这,这怎么回事?! 【250】私奔 温浩雪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温凤姊见她这样,惊骇地指着冲张秋燕说:“她这真的是病了?我以为她装着的呢。”接着在见到张秋燕眼角都挤出眼泪来,不过不是因为担惊受怕而是因为笑时,温凤姊悻悻地坐下来:“你们这两个没有良心的,笑成这样,等我妹妹和芸芸回来看见,你们好意思吗?” “喂,我做过什么了?”温浩雪从床上坐了起来,压根就没病,脸红气顺说着,“她们这是咎由自取。凭她那个样,想飞上枝条变凤凰,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她想和蔓蔓姐比?” “哎,浩雪,你这话怎么前头不对马尾?”温凤姊抬起头和她辩论,“不是我这婶子说你,你这样以前说一句现在说另一句怎么行呢?你以前怎么说的,不是对芸芸说她那对象挺好的吗?” “她那对象之前是挺好的。”温浩雪两道眉耸了耸,撇出一丝不屑来。 以前,以前大家只知道温凤妹逼着汪芸芸嫁的吴祈然,不仅样貌平庸,工作平庸,收入平庸,样样平庸,反正不差,但也上不了台面。大家以为汪芸芸要嫁,只能是这个水平,所以心里都接受了。可后来不同了,突然爆出原来吴祈然是个**,矮冬瓜变成了发光的金条,这下,谁心里都不平衡了。何况,汪芸芸对这桩婚事,前后若是变了两个人似的态度,是谁都看得出汪芸芸冲着什么结的这个婚。就是她温浩雪再怎么俗气,都看不过眼了,说句不好听的,汪芸芸这是在害人害己。 “怎么是害人害己了?”温凤姊为了配合自己心情手指乱指一通,说,“他喜欢芸芸,贪的是芸芸这个人。芸芸喜欢他的钱,贪的是他这个人。各有所需,这不很好,结婚不就是男女各有所需吗?” 感情这温凤姊说起大道理来,还有板有眼的。张秋燕和温浩雪一时语怔。继而温浩雪不服气,又说:“我自己就不拿来说了,反正也被你们看不起。但是,蔓蔓姐不一样吧?你说,蔓蔓姐图蒋大少的钱吗?蔓蔓姐和蒋大少是各取所需才结婚的吗?” 温凤姊一听她举蔓蔓的例子,立马打断她:“不要提蔓蔓了,你提蔓蔓,是要让这家里全炸了吗?你蔓蔓姐那是神人,仙人,他们家全是神仙,想法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理解的。你说她和她哥什么意思,好好的身份不亮出来风光,和人家说自己是娱乐圈公司的,非要让人家鄙视自己,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张秋燕听到这,实在忍不住插嘴了,一句话直让温家姐妹俩可以喉咙里哽骨头:“这你可别说蔓蔓和她哥是找虐,你看,最终,是他们兄妹俩找虐了吗?还是其他人找虐了?” 温凤姊果真在喉咙里哽了根鱼刺,红了脸。 温浩雪继续在床上打滚中,笑个不停。 “哎。”温凤姊为自己辩解,“这真不能怪我。是芸芸不让我说的。芸芸当时说,是蔓蔓自己不说,我们就跟着别说。哪知道,蔓蔓和她哥是打的这个欺负人的主意,这也太过分了。” “是君爷欺负他们吗?我看,是他们无意中先把蔓蔓给欺负了吧?”张秋燕道句中肯的。 是人都知道,君爷脾气固然臭是臭,但绝不是会倚强凌弱的人。再说了,在这事上,君爷拿自己的身份压过蒋永正一家吗?都把自己贬低了,哪来欺负一说? 温凤姊事到如今只得承认:“好吧,是我和芸芸误解了蔓蔓的意思,以为蔓蔓他们事先瞒着身份是想给大伙儿一个惊喜。” 对她这话,张秋燕和温浩雪只是冷眼听着:得了吧。她们故意随着蔓蔓这意思做,不过是想趁机贬低蔓蔓。 温凤姊再道:“再说了,这事真不能怪我和芸芸。要怪,只能怪这吴家人太奇怪了。君爷那是什么人,人中之龙,任谁,都不可能把条龙看成是老鼠吧?我看,他们全家,眼睛都有问题,应该去戴眼镜。” 别说,不仅温凤姊一个人这么想,几乎所有其他听说了故事的人,都没有一个同情蒋永正一家和吴家人的。大家倒不是说蒋永正一家唯利是图的毛病,而是和温凤姊推论到事情根源后一样认为,这蒋永正一家绝对需要去配眼镜。 人家领导跟你说句玩笑,说自己是捡破烂的,你就信了,敢嘲笑起领导了? 这不是蠢到极致吗? 众人没有一个不赞君爷聪明的,没有一个底下不说那哪家人真有够蠢的,蠢到连领导的玩笑都听不出来。 人品被人论足是一回事,厚脸皮倒也不怕,反正现在社会上不差厚脸皮和无耻的,但是,若被人家说蠢,等于在社会里混成了个残废。蒋永正一家从来都是自居为社会上聪明过头的人,哪里曾经遭受过这样的侮辱与挫折。 蒋永正抱着脑袋坐在板凳上唉声叹气,一蹶不振,心里的骇然不休。想这君爷该是多可怕的人。看他们家,在京城里都呆了有一星期了吧。与君爷不过是一墙之隔的院子,结果,君爷与蔓蔓的消息,竟然一个风声都没能走漏到他们耳朵里。可见,这里整个地盘都是掌控在谁手里。怕是,早有许多人在他们四周虎视眈眈地等着瞧他们的笑话。 一想到这,他的头快低到了地洞里去。他和他家里人蠢,真是够蠢,蠢到都没法抬起头了。 楚玲和儿子楚越,像白痴一样看着天花板,很久都没能回神。 吴嫣然是气,是恼,是怒,至于蠢这个念头,是绝对不会在她骄傲的千金脑子里浮出来的。这件事,总有个罪魁祸首让她拿出来挂墙头。看到弟弟吴祈然拿起件外套像是要走出去,她的引火线点燃了:“你做什么?想去找她吗!” “姐。”吴祈然倒是觉得汪芸芸有些无辜,这事说起来,不就是他们没有能看出有意伪装的君爷吗,非要论起错,他们自己的错是不是多一些,“你一直不是觉得芸芸挺好的吗?” “好?”吴嫣然现在对之前自己赞誉汪芸芸的好,只觉得一阵恶心到想吐,“我觉得她好,是觉得她质朴单纯。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告诉你,祈然,我们家不会嫌她穷,但是,你看她这个人品!你看她这是什么人品!即使她家财万贯,我们家也没法接受她这种人!” “姐?”吴祈然惊骇,“芸芸,你不是赞过她人穷志不穷吗?” “我说弟弟啊——”吴嫣然叉起腰,一副很想把自己弟弟都揍扁一顿的气势,“人,一怕人品不好,只是人品不好,够聪明还不怕。她那是什么?人品不好不说,脑子像豆腐渣似的。你自己都记得,我们当时在这事闹开前,在会场里还再三和她确认过,结果她怎么说的?她对我们撒这个谎什么意思?你说她安什么心!如果不是她蠢到了极点,把我们全部拉下水,我们有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 蒋浩平夫妇那就不说了,有意配合君爷演戏的。但是汪芸芸不是,是谁都看得出来,汪芸芸与君爷他们关系不好。既然没有存在合作伙伴关系,汪芸芸这个谎撒的,真是任谁都想不出这其中的逻辑。吴嫣然说她蠢,说她脑子神经出了问题,真是一点都不假。本来吴家或许比不上陆家在官场中的地位,但是,论钱,不会是输给陆家的。所以汪芸芸如果说想撒谎掩盖自卑,完全说不过去。 汪芸芸这么说是图什么呢?吴嫣然想不出来,被姐姐这一提,吴祈然也想不出来。只有汪芸芸是个傻子,才能做出这样搬石头砸自己脚砸全家人脚的事。这种笨得要死却自己以为很聪明的女人娶回来,不是会害了全家会是什么。 可汪芸芸本人,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本来是今晚鲜艳的主角,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这个主角,被所有人抛弃了。 连被抛弃的理由都没人告诉她! 蔓蔓他们一行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蔓蔓突然发现,挨着自己家那辆甲壳虫的,是范慎原的车。不意外,在他们离开不久,范慎原离开了会场,与他们面对面走了过来。 “蔓蔓。”范慎原站定在蔓蔓面前,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浓浓的小酒窝,格外俊俏,怎么看范慎原也是个有钱值得风流倜傥的少爷。 可因为和范慎原相处久了,在蔓蔓眼里,范慎原年纪的确比自己小很多,是个小弟弟差不多。蔓蔓说出了今晚以来的疑问:“你今晚怎么会在这?” “吴总是近来范家有意在美国联系的投资公司。吴总的美安集团总部设立在美国。”范慎原道。 这话,似乎不是说给蔓蔓一个人听。言外之意,君爷和高大帅是都听出来了。范慎原是在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在查我。 轻轻撸着臂上挂的西装外套,范慎原轻轻扬起的眉角下一双有点狐媚的眼睛,是在君爷身上似是轻蔑地瞟了眼,接着轻吐:“这位是意大利来的厨师?蔓蔓,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呢?” 范慎原本就是画饼充饥的经理,请外籍大厨的人事变动不可能不知道。蔓蔓哪有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范慎原,不过,可能她哥想到了,但现在叫她哥怎么开声,到底这个烂局需要她来收。蔓蔓清清嗓子,道:“范经理,这位是我刚经朋友认识的大厨,是想作为朋友比较多,他并没有意思要到我们饭馆工作。” 结果她刚打了个和场。她哥浓眉一挑,直冲着范慎原的挑衅,吐了句意大利语,说的是:我这个人要求比较高。 范慎原同样回了句意大利语:厨师到哪里任职,要的也就是薪金酬劳。在这点上,我相信我们饭馆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能力的厨师。只是,我怎么从没有在意大利听过你的大名呢?本人不巧曾在意大利的餐馆联合会里参加过工作,只要是意大利的顶级厨师,没有一个我不认得的。 君爷淡淡以意大利语继续反驳:你不知道吗?我们欧洲的厨师,是很讲究做菜的营养比例。一个好厨师,首先是个营养学家,十分懂得各种食物的搭配和烹调的科学比例。你不知道我很正常,我是属于教学部门的,属于研究机构的。 范慎原听完他这话,一阵大笑。 君爷冰冷到极点的目光,看着他。 蔓蔓早已在旁边,因听不懂他们你来我往的鸟语,悬起了半颗心。只记得姚爷只见过范慎原一面,已经很不喜欢范慎原了。她从没有看到她哥和范慎原面对面,但仅今天来看,似乎这情况只会比姚爷更甚。 范慎原看到她身上,说:“蔓蔓,这个厨师不适合我们饭馆,你明白吗?” 她哥堂堂少将,哪需要去厨房里当厨子。当然明白。蔓蔓咳咳两声,提醒范慎原不要把话说的这般明白。 眼见,随时范慎原的话要触及君爷的底线,蒋衍是生怕媳妇夹在中间,出面道:“我看时间不早了,范经理,那么我们先走了。” 范慎原点着头,却又吐出一句:“幸好蒋中校你来了。不然,我定是要亲自送我姐姐回家的。” 认了温世轩当干爸的范慎原,自然认了蔓蔓当干姐姐。可这事君爷不知情。纵使知情,范慎原如此当面说出来,明摆着是要故意惹怒他。 看来是多说都无益,当务之急,先把媳妇拽上车,离开是非之地要紧。蒋衍拉开了甲壳虫车门,推着小媳妇进车里,再要大舅子上车时,君爷却是径直上了后面高大帅开来的车。 这个举动,更是证明君爷是被范慎原惹怒了,才不会上妹妹的车在妹妹面前发飙。于是苦了给君爷当司机的高大帅。 上了车的君爷,在从车前镜看到范慎原站在原地,像是在目送他们的车一样,根本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浓眉立挑,怒得牙齿咬了又咬。 “君爷,他是说了什么得罪你了?”高大帅也听不懂意大利语,只能小心翼翼求问。 君爷朝他目光横扫,犹如打出去一排子弹:“他说的话都是意大利语吗?他不说意大利语说中文你都听不懂吗?” 爷这气在当头,高大帅不敢再问。 “他这是耗子吃了豹子胆!”君爷冷冷的杀意从眼眸里迸出,“看我怎么揪出他的耗子尾巴!” 范慎原是看着陆家人的车都开远了,啲一声,打开车锁,伸手去拉车门,突然感到手一些无力。刚才对着君爷的那股嚣张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腹忧愁。这幅神情如果被其他人看见,肯定会很惊讶,因为这一点都不像他。他向来都是很自信的,比君爷更是天之骄子,自小到大,是真正地没有遭遇过失败,更别提打击。可如今,一场伴随某个人去世接踵而至到他面前的真相,像是要将他覆灭的飓风,将他席卷着。 古沫一死,可能古沫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努力替范家掩盖一切,却被人抓住了机会来利用。吴俊国就是这个利用的人。吴俊国究竟是哪里得到这个秘密,范慎原不清楚,但是,吴俊国是拿了这个秘密,要挟到了在美国的范家,要他们出资替他们的空壳公司还债造势,应付检查掩盖他们的罪行。 范奶奶,此刻是美国一病不起,连范淑霞都不得向单位告假,飞回美国照顾奶奶。可这些事,说什么,他们都不敢告诉温世轩,更不敢告诉蔓蔓。因为他和范淑霞的亲生父亲范跃远,就是制造了当年蔓蔓那次失踪案件的罪魁祸首。 父债子还。他父亲对蔓蔓欠下的罪过,是要他和范淑霞来偿还的。他任吴俊国暂且揪住自己,为的是,查出吴俊国背后是谁操纵着这一切,得知他父亲秘密的人,必定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电话从他口袋里响起,听到是王学斌的电话,范慎原的脸色更为沉重。王学斌在电话里说,想和他见一面。 “行,就在我们的总经理室碰头吧。”范慎原道。 古沫死了,但早已叮嘱过古管家不能因她一死将烂摊子全部丢下不管。范慎原这回来和吴俊国见面,收到风声的古管家,才知道出问题了。 范慎原开着车,不紧不慢在车河里穿行,似乎早知道王学斌要和他说什么,以正常速度开回到约定地点。王学斌早站在打烊的饭馆门口等着他。 两人接着走上总店的经理办公室。这间朴素一点都不奢华的办公室,说起来,他们两人都是在里面坐过了,都可以算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回想前段日子王学斌突然爆出来似乎想抢他在饭馆里经营权力的野心,确实是在其中藏满了秘密。现在,或许是王学斌想主动向他揭秘的时候了。 王学斌给他和自己,倒了杯磨好的咖啡,在等他到来之前,已经先动手在磨咖啡豆。这咖啡豆一闻就很香,不知情的人,会误以为是范慎原从美国带来的,因为在人们的印象里,似乎,只有范慎原这样的风流少爷,才能带回来这样高端的奢侈品。实际上,范慎原知道,王学斌自己享受的许多东西,不是说光靠钱能买到的东西。比如这原产的,某庄园主赠送的原滋原味没有半点污染的咖啡豆。 范慎原以前,还只以为王学斌人缘广的缘故,王学斌一方面在当自己奶奶的间谍,这点他早有怀疑。但是,王学斌不止当他奶奶的间谍,就大出他意料了。 “我受雇于古女士,是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王学斌这话,等同于承认自己早在认识范慎原之前认识了古沫,因此,他接近范家和给范慎原范家打下手,无不都是一开始安排好的路线。 “古女士是?” “是让你父亲抱走蔓蔓的人。”王学斌道。 “可她不是想害蔓蔓的人吧?”范慎原并不糊涂,仅看王学斌在画饼充饥的表现,如果王学斌这位幕后老板是有意想害蔓蔓的话,早动手了。 王学斌点点头:“具体来说,蔓蔓的失踪,不在她的计划里面,所以,她一直有在调查你父亲后来失踪并且遭遇不幸的背后,是不是有其它原因。但是因为线索当年留下太少,一直苦于没有结果。现在,他们来找你,或许正是知道了古女士已经去世的消息,才敢开始动手。” “现在,你对我说这些,是她的遗愿吗?” “可以说,你父亲的死,她一直也都是有愧在心的。” “她究竟是谁?” “蔓蔓的亲姥姥。” 范慎原本来耷拉着的头,因王学斌这最后一句话,抬了起来,双目如炬。 蔓蔓回到家,就聪明地与自己老公躲自己屋里去了,免得去碰她哥的钉子。话说回来,她哥与范慎原那些针锋相对,看着真让她难免不会有想法。 “你说,阿衍,我哥不是怀疑到范家头上吧?” “你觉得你哥能不怀疑吗?”蒋衍扬起眉,回答媳妇,媳妇这是明知故问。 “确实不可能。看今晚上,他都和吴家人有见面了。”蔓蔓对眼前这种状况,感到棘手,但心里是不信的,“我不认为范家是那样的人。” 无论范奶奶,范淑霞,范慎原都好,给她的印象都不是这样。如果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完全说不过去。毕竟是相处许久的人,有破绽早露出来了。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吧。”蒋衍中立地说。 或许,她该担心的,不是范慎原和她哥,而是温家的动静。临睡前,温凤姊砸了通电话过来,说汪芸芸失踪了。 蔓蔓这才知道,他们走后发生的大事。这些人,竟然集体将汪芸芸抛弃了。 这,完全超出了极品的范畴。如果说吴家人恼羞成怒,将汪芸芸抛下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汪芸芸自己的家人把自己女儿都抛弃,这算什么。最可笑的是,这些人在这时候,只能想起她蔓蔓。所以,不要想着这些人是来向她求助的。哪怕是来向她求助的,也是气势嚣张蛮横不讲理的。 “我告诉你,蔓蔓。这事你绝对要负起最大的责任!若不是你和你哥想戏弄人家,让我们家芸芸落到现在这个结果,我们家芸芸会去寻短见吗?” 蔓蔓把电话的话筒移开自己耳朵一些,以免耳朵被震聋。之前温凤姊打来的电话还算客气,温凤妹打来的这通电话,就是要指着蔓蔓为他们破碎的发财梦去陪葬,口气自然不会好。 蒋衍是去给被电话闹醒的小儿子弄点开水喝压惊,回来,看到媳妇被人吼,他这心头火苗立马窜起来。抢过媳妇手里的电话,冲着那边吼着的温凤妹,说:“你说够了没有?” 听是蒋衍的声音,温凤妹顿时熄了气。 “你说够了是是不是?那我说两句。我媳妇,和你们温家早是声明断了关系的。如果你们还不明白什么叫断了关系的,是不是要我把你们送到永远我见不到你们的地方,才算是让你们明白了。” 温凤妹的冷气,从脚底凉凉地抽到了头顶上。 见她不说话,蒋衍冷哼:“还听不明白?” “不,都明白了!”咔,果断挂了电话。 不止温凤妹,温凤姊也不敢打来了。至于温家其他人,不是自己的事情,当然不会傻到来凑这个热闹。 蔓蔓抱起小儿子,接过老公递来的奶瓶塞进小儿子皱着的小嘴巴。看得出,小西西听到有人敢骂自己的妈妈,心情也很不好,义愤填膺。 赶走了温家姐妹,蒋衍仍是留了个心眼,打了个电话到相关部门询问情况,确定汪芸芸是不是真的寻短见了。 蔓蔓抬下眼,慢慢说道:“她不会寻短见的。” “我也觉得不会。”蒋衍听见媳妇这么说,把电话放下,道,“但是,我不如你了解她,你觉得她会想闹出什么事来。” “她会想怎样?怒她妈,气她弟气她爸,最后,矛头又对向我来。谁让那些人,她现在丢不掉。只有我这边,能成她的出气口。”蔓蔓若无其事地说着温家人的规律。自从廖舒雅在她和她爸面前吐出自己真实的心声后,蔓蔓就知道,没法指望这些妹子能纠正自己的想法了。正因为,不是她们不想,是她们所处的环境,四周的人,都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蒋衍听到这话,心疼地把媳妇的头搂过来,靠到自己肩膀上。都不知她之前在温家是不是一直这样受欺负的。 “你放心,她们欺负不了我。要是真能欺负得了我,就不会恨得我想死了。”蔓蔓说着这话,边向自己怀里好像为妈妈忧心忡忡的儿子笑一笑。 小西西接到妈妈这腹黑至极的笑容,鼻子抽抽:白担心你了,妈! 蒋衍伸出的手,同样在媳妇俏丽的鼻尖上捏一把,道:“蔓蔓,你能不能偶尔表现地虚弱一点,你总不能让你英勇的老公没有用武之地吧?” “哪能让你天天英雄救美,你臭美。”蔓蔓给老公翻个白眼。 蒋衍对她摇着指头,正打算与老婆再来几句打情俏骂,哪知道,这会儿又来了电话。但不是温家人打来的,是蒋家那边打来的。 蒋浩平夫妇,是被半夜起来的蒋永正一家给搅醒了。因为吴嫣然到了半夜,仍拨不通弟弟吴祈然的电话,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赶去吴祈然在京城的住处,一去,见吴祈然果然没有向她告别后回自己家。吴祈然能去哪里。吴嫣然不需想都知道:糟,弟弟该不会是被汪芸芸那狐狸精勾引了去做什么事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吴家一家人脸蛋都绿了。 “说是通过蔓蔓问问,温家那边有没有汪芸芸的消息。”蒋浩平这么说。吴家人是搁不下这个面子去和汪家主动联系,所以让蒋浩平替他们打了这通间接的电话。 听吴家人这话意思,貌似吴祈然是同时失踪。两个年轻男女同时失踪,意味着什么很清楚。 “爸,你不会是说他们私奔了吧?”蒋衍都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 汪芸芸是傻瓜就算了,但现在看来,这个吴祈然明显比汪芸芸更傻。想这吴祈然,据闻好歹也是在学校读到硕士学位的人,怎么会情商到达这个程度。 “现在他们就是很怕这样,又不敢惊动到温家人,所以都不敢报警。”蒋浩平叹。 如果温家人知道吴祈然跟汪芸芸私奔,这回吴家绝对是别想蹭掉温家人了。 蒋衍因为知道吴家不是什么好货,对温家使劲儿去粘吴家,并没有什么意见。这叫做黑吃黑,省得他们动手更好。 “爸,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就别管了。他们两个既然都能在一块,都是成年人,有个照应,更不会出事。”蒋衍提点暗示老父亲,这趟浑水千万别踩进去。 蒋浩平清楚这点,向儿子保证不会,又叮嘱他们小两口自己注意点。 吴裕安和阮秀晴,在得知自己儿子有可能和汪芸芸私奔了,两个人齐齐软倒在沙发上起不来:这儿子是疯了吗?这样的女人都敢娶?这汪芸芸究竟给他们儿子喝了什么**汤? 儿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头,吴俊国又打电话过来了,说道:“我那老同学闻到今晚的风声了,心里很不安,想和你我都再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吴裕安心头正烦着,口气不好。 吴俊国不管他心情好不好,孩子私奔不过是小事,事关性命事业才是大事,道:“你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君爷手里吧?” “怎么可能有!”吴裕安吼得理所当然的,他和君爷都从没有见过面,哪里来的把柄。 “你盯着你女婿你亲家多一点。我现在收到了风声,说是君爷早两天,趁着你亲家到京城这边,在天津开始调查了。” 吴裕安心里先是一跳,继而很快安定下来:“那些帐,他查不出来的。” “你确定?” “你不想想我是什么人?!” 【251】小财迷发大作用 早上,陆夫人昨天因为弯腰捡东西不小心扭到了腰肌,于是不方便做家务活。蔓蔓赶着母亲去自己屋里照看小孩,代替母亲做家务活。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打扫整间陆家的屋子,连平常从没有机会进去过的父母的房间,都开门走了进去。 拧了条抹布擦洗母亲的梳妆台时,见左侧显眼地搁着林老的清朝古董梳妆盒。看出来,陆夫人很喜欢这个女儿女婿用自己的努力送给她的礼物,担心蒙了灰尘,上头平常用一块绢布给盖着。梳妆台的右侧,立的相架里面放的全新全家福,正是过年前那会儿照下来的。 这张全家福后来洗出来,蔓蔓同样有一张。不过当时她并没有怎么留意去看自己,直接搁进了相册里。现在,拿布擦着相架玻璃上的灰,难免是将相片里一个个人的表情都看着。这一看,仔细地瞧,有点吃惊。怎么个个这脸都像僵硬的石头,绷得紧紧的,如临大敌似的。嘴角那响应照相师咧开的茄子笑,像极了绷紧的弦。 蔓蔓在相片上擦了擦,心里想:怪不得家里个个都比较喜欢她画的Q版全家图,陆家人在相机面前有镜头恐惧症,照出来都是很难看的,没有一个喜欢拍照。 纵使如此,这也是第一张全员到齐的全家福了。蔓蔓小心翼翼地将相架搁回梳妆桌上。擦完床头的桌子椅子,再到另一边父亲陆司令平常在自己房间里办公的那张办公桌。挺窄的一张小办公桌,好像小学生课堂里的学习桌椅,既是简陋。上面潦草地堆着陆司令爱看的几本书,以及一部年代久远的小收音机。听母亲说过,父亲早在许久以前,只喜欢听收音,嗜好沿袭到现在。什么MP3MP4平板电脑,在陆司令眼里,都比不上这样一部小收音机。 陆司令固执的原因很简单:恋旧。 因此在陆司令的书桌上,堆的书都是老掉牙的,由陆夫人自己用线重新在边上加固散页,因为陆司令经常翻,是翻到里面的页即使不散落出来,都会留下黄色的汗渍。 等蔓蔓帮父亲把那些书籍重新放好,搁着整齐,一看墙上挂的钟,时间不知觉中,在她帮母亲擦擦化妆盒,帮父亲叠叠书顺道翻翻父亲看的都是什么书时,已经去掉了半个多钟头。她急急忙忙拿笤帚扫了下地板,便提着清扫工具走出了父母的卧室。 紧接来到她弟弟的房间。欢儿在大学住宿,现在很少在家里住的,但是,给人感觉,上了大学的大学生房间里,堆的东西却是越多了。蔓蔓光是帮弟弟整理桌上那些各种各样的书籍,都忙出一头大汗。想来,母亲陆夫人不大了解现在学生读的书,没法帮小儿子分类整理,全就任儿子堆在一块。然而,陆欢小朋友明显偷懒,听了母亲命令说要整理,却没有一次真正付诸于行动的。 蔓蔓边两手搬着书,边在心里发誓,下次陆欢小朋友回来看她要怎么怎么收拾人。这走了两步,脚下绊到了一本。低头见是从床底下横出来的一本杂志一角。 蹲下身的蔓蔓,从弟弟床底下拉出了一箱子的娱乐杂志,以及各种明星海报。俨然,陆欢小朋友与一般处于青春期的大男孩没两样。崇拜体育明星,喜欢看艺人八卦,偶尔对漂亮的女人流点口水。只是,这所谓的爱情,似乎离大智若愚的陆欢小朋友很远。 陆欢对青春爱情的意识,比姚子宝慢的多。 蔓蔓后来是听老公提过鲁玉这名字。蒋大少对此评价了一句十分中肯的:你弟弟崇拜你哥。 鲁玉比起白露,不是外貌的问题,只是,在其它方面,仍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白露是女神了,鲁玉,至多只能算是个在校园里有点儿名气的师姐。 照这个想法,蔓蔓真心觉得,自己和两个兄弟压根都不像是一个父母生的。想她挑对象时,向来都不挑其它的,只挑人品好不好。是不是因为男女不同?但她老公,又怎么会挑来挑去挑到了她。当时她老公娶她时,都不知道她是陆家人。 如此推断,她老公是个“胸无大志”的。结果一个“胸无大志”的男人,最终却捡到了个金子老婆,这是高大帅对蒋大少的好运无比妒忌的说法。 环顾弟弟房间一周,这屋子收拾起来怕是两三天都收拾不完,再看看时间,来不及了,她中午要做饭的。幸好这房间平常没人住,暂且不打扫搁着也没有问题。于是匆忙拿着笤帚转移阵地。这次蔓蔓聪明了,先从自己熟悉的书房和客厅下手。很快,这两处平日里她都有打扫过的地方被她轻易搞定。最终,她打开了她哥的那扇房门。 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和陆欢小朋友一个天一个地完全看不出是兄弟,洁癖的程度是连身为的家庭主妇她和她妈都比不上。这就是她哥哥——陆君同志的卧室。 小孩子对环境是十分敏感的。仅照这点推断,对于赖上君爷房间的大脾气公主,蔓蔓表示出能理解女儿的心情。大脾气公主的挑剔,唯有同样挑剔至极的君爷能应付。 蔓蔓偶尔都会想:她这女儿究竟是她生的吗?还是她哥的女儿?小南南那脾气,简直和君爷是如出一辙。 看这屋子是不用打扫了,道不定她哥每天离家前,都要扫上几多遍了。蔓蔓提着垃圾铲和扫帚正要离开。好像是窗户没关好,一道风从窗缝里穿进来,吹乱了桌子上的一堆文件。 蔓蔓先走过去,帮她哥重新将窗户打开再紧紧拉上,确定没有风了。回过身来,在把桌上散落开来的文件纸捡起来叠放时,为了摆出正确的叠放秩序,她不得不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这一沓文件,看起来是刚打印出来不久的,虽然纸张上没有明确的开头,但是,能看出是公司的账本。 想到近来自己耳闻的一些信息,蔓蔓多了个心眼,仔细地低下头看了起来。 陆夫人在对面女儿的屋子里摇着两娃的摇篮,摇着摇着,春天容易犯困,加上喝了儿子请个老中医给她开的调补骨气的中药,可能药里有些让人想睡的成分,她的头点了起来。看着姥姥的头快垂下来像要砸到自己头顶上,两娃“哇”发出一声惊呼。 陆夫人没有一下子惊醒过来,只是抬一下头,又垂下。 两娃看着姥姥这个危险动作,“哇”“哇”“哇”。 “南南和西西这是怎么回事啊?”在楼上的姚夫人听见了,有上一回蔓蔓给儿子女儿洗澡闹出来的事儿,现在她听到楼下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多个心眼儿。 “妈,不要急。这听起来不像是哭。可能是囡囡在逗两个孩子玩呢。”姚爷边说,边蹲在茶几边上,拿着水壶给母亲沏茶。 “下去看看吧。”姚夫人不安心,只觉得只要那两孩子“哇”一声,都能让她心惊肉跳的。毕竟那是多聪明的两娃,平常里都从来不哭不闹的。 “妈,你腿没好,坐着。”姚爷忙截住自己的妈。也就是说,他今天没有去上班,都是因为上午姚夫人做家务时,不小心被东西砸了脚。现在脚踝上医院照了片子说是没有骨折只是扭伤,却仍是肿着的,上下楼梯不方便。 “哎,你快去看看。你干妈昨天才不小心扭到腰。”姚夫人催着儿子说道。 说到昨天陆夫人扭到腰,今天他妈就扭到脚。姚爷其实在心里很佩服她们姐妹俩的心有灵犀。 “那我去看看,你自己千万别乱来。”出门之前,姚爷不忘提醒自己的妈,“要是你再出什么事,干妈说不定又要陪着你出什么事。” “呸,乌鸦嘴!我和你干妈能出什么事,不过是不能干几天家务活,刚好空下来让你们有锻炼的机会。”姚夫人举起份报纸,向儿子潇洒地挥挥手。 姚爷走到楼下,先是听着孩子的哇声,寻到蔓蔓的屋子。见门没锁,就知道蔓蔓是去了对面陆家的屋里。他拉开防盗门走进客厅,一眼看到了在孩子摇篮床边打瞌睡的陆夫人。 “嘘。” 两娃见他走来,本以为是救星来了,刚想欢呼,结果却来句“嘘”。 “不要吵醒你们姥姥,姥姥累着呢,知道吗?”姚爷如此教育两位吃奶的小朋友。 两娃同时撅撅小嘴:要我们不叫也行,但是姥姥这头都快砸到我们身上了。 姚爷叹口气,想把蔓蔓叫来帮忙扶陆夫人去房间里睡,左右看不见蔓蔓人影。离开半步,只见陆夫人真是快把头点到两娃身上了,不敢走开,又不能大声叫人。当务之急,只好自己将陆夫人扶起来,让她靠到沙发上去睡。 等他进卧室里找张毛毯要给陆夫人盖时,陆夫人张了张半醒的睡眼,看到了他,道:“子业啊,你妈的脚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应该明天能消肿。”姚爷说着,是把毛毯盖到了陆夫人上半身上。 陆夫人揉揉额角:“都是陆君让中医给我开的那药,让我想睡。这可不行。要做饭。” “囡囡不是在做饭吗?”姚爷好心安抚她。 “对了。你妈伤了脚,你们家里的饭怎么办?”陆夫人却是答不对题。 姚家男人的厨艺,想想姚夫人的厨艺都一般,结果可想而知了。姚爷只比蒋大少好一点,好在不会把盐和糖弄错。原因在于姚家的调味料罐上都贴了糖和盐的标签。姚爷即使不认得里面的内容,但绝对会认得玻璃罐上的字。 “我和我爸都想好了叫哪家外卖。”姚爷轻咳两声嗓子有点羞涩地说,“没关系的。我妈出差时,我和我爸都是在单位食堂里吃,也不见会怎样。” “可你妈现在伤了脚,能乱吃吗?”陆夫人一边打瞌睡,一边秉着骨子里厨师的热血说,“我看,让囡囡帮你们做好一份,到时候你端上楼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姚爷想都没想,连连摆手道,“如果干妈你没伤到腰是一回事。现在,囡囡要照顾你,照顾孩子,还要做那么多人的饭,能行吗?” 话说起来,蔓蔓真是忙到不行了?怎么老半天不见回来也没有声音? “干妈,你坐着,我帮你过去看看。”姚爷拦住想起身去看情况的陆夫人,接着匆匆走到了对面屋里。 蔓蔓在这边打扫屋子,同样没有锁门,为的方便来回穿梭两家。姚爷径直进了门。见客厅里刚是收拾过的,几个房门都关着,唯独一扇半掩着,刚好是君爷的房间。 姚爷凭着直觉都能断定她在这房间里。说到他们这对兄妹,平日里牛角对牛角,像是势不两立的仇人似的,实际上比谁都互相在意对方。摇着头,推开门时放轻脚步,是想先窥探一下她究竟在干什么秘密。 或许,她是拿着她哥的衣服,或是举着君爷的什么东西,在她哥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反省自己对她哥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粗暴? 姚爷心里美好地为君爷这个当哥的想象。结果头刚伸进去一瞧,眼前的一幕,令他差点将眼球瞪了出来。 站在君爷办公桌边的小妹妹,手里拿着个计算机,噼里啪啦在算着。怎么看,都比较像是个做贼的,正在计算这屋里哪样东西比较值钱。 “囡囡。”姚爷背着手,走了过去,咳两声。 埋头在计算器数字里头的蔓蔓,一开始过于着迷眼前的工作,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等他挨到近了,是充满严肃的目光锁定在她手里的那份账本上,她猛地仰头,见是他,干巴地眨了下眼珠,挑起眉:“姚大哥,你进来怎么不出声,想吓我?” “我刚是叫你了。结果发现你这个小财迷,真像你老公和你哥说的那样,实实在在的小财迷。你的两只耳朵完全听不见,都只被金币的响声充满了。”姚爷充满感慨地说。 “不要这么说,我这算的又不是自己的钱。”蔓蔓满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那你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姚爷这会儿认出来了,她手里拿的那个账本,正是君爷让人从天津传过来的蒋永正公司里的部分财务报表。 未想她居然是会对这东西引发了兴趣。不过,对于这份报表,他们是请过了专业会计来看,都看不出其中会有什么名堂。正因为是确定了没有什么用处,君爷才将它闲置了起来,随意搁在了自己家里的办公桌上。 “我觉得它很有趣。”蔓蔓道。 “很有趣?”无疑,她用的这个形容词,吊起了他的胃口,“你说说怎么有趣?” 月儿眉轻轻松松地又往上挑,笃定地笑道:“姚大哥,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我可能连里面是什么内容都看不懂,对不对?” 姚爷的美睐惺忪地眯了眯:“你看的懂?”他们只知道她是个美食家是个书画家,但是论起财务,真不知道她在这方面有任何的建树。因此不怪他接下来这么对她说:“囡囡,不是个财迷,就都能看懂财务报表的。” “但是,只要是财迷,都会挖空心思在这上面做文章的。”蔓蔓的指头敲打着报表,笑眯眯的,好像完全不怕姚爷看不起的样子。 俗话说,只有真金不怕火炼。看她这样子,还真是从专业会计都看不出毛病的报表上洞察出了端倪。姚爷的眉宇微微地皱紧。 君爷在办公室里,正与成了亲戚关系的大学同学赵文生,进行一场严肃的亲戚间作战对话。 妞妞在复查出确实是奶粉出了些问题后,及时调整奶粉和补充营养方案,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在这个情况下,蒋永正随时可以安心回去天津了。不仅如此,在京城受到挫折的不止蒋永正,吴嫣然等人,也都是急着要回自己的地盘上。 “还拖吗?如果非要拖,我可以再想想办法。”赵文生说。 君爷的指头轻轻敲打手背,是在琢磨。前晚上的订婚宴,他亲自去了,是因为如果不亲眼见见那几个人,只是听人家做汇报,是没法准确地捉住感觉。现在感觉到手了。蒋永正无疑是狡猾的,但论起真正出谋划策,脑子必定是有点蠢的,不及吴家那对兄弟。蒋永正会是一颗很好的棋子,只要能从中能捞到点好处,可见蒋永正的贪婪无度。 他确信,蒋永正的这点,只能是有好有坏,他不信,在蒋永正这里不能挖出点线索。 “你给我想个法子,拖他一个星期。我这边让人再去查。”君爷道。 “如果过了一星期,仍旧没有结果呢,是不是把他放回去?”赵文生不是不了解,他们是把内部数据都拿到手了,都没法挖出有用的信息。 君爷的人,是不敢随便打草惊蛇,只能做到从蒋永正的公司财务手里偷到数据,真正去试探这个财务,他们是不敢的。因为一般谁都知道,财务是与公司老板关系最密切的员工。惊动了财务,等于惊动了蒋永正。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也只好改变方式,走下步棋。”君爷微微皱一下浓眉,又很快松开,“当然,现在未到那个地步,我们还不需要放弃。” 赵文生点了点头,表示应同。 “听说吴家那小子还没有找到?”君爷问。 说的是吴祈然。过了两夜了,吴祈然和汪芸芸仍不见踪影。吴家和汪家都没有轻易惊动到警察,可见私底下都还在较量,没有放弃。 “是。”对这情况,赵文生因为天天要到吴嫣然那里看妞妞的情况,所以很是清楚,“我想,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父母,他姐姐想回天津,都不大可能。” 这叫做无意中帮了他们大忙。君爷在心里甚至想给汪芸芸颁奖了,颁给她助人为乐奖,虽然汪芸芸本意完全不是这样。 “好吧,就先这样。”君爷说,手边接起打进来的外电,“嗯,子业?怎么说?” “你先回来一趟。”姚爷在电话那边道,“我这电话里说不清楚。” 君爷皱眉:“什么事让你急着要我回来?我妈,或是你妈,出了什么事吗?还有,干妈的脚好点没有?” 听到问及姚夫人的脚,赵文生关心地转回身跟着听着。 姚夫人今早上被匆忙送来这里照片时,可把所有人都紧张到了。理由是昨天陆夫人才被送过来一回照腰片。太过的巧合,都不禁让人怀疑陆家姚家是突然遭到了什么霉运。 “你这话若是被我妈听到,她又要说你乌鸦嘴。”姚爷想到自己刚被母亲念过的话,把这话照搬不动地送给他。 “不和你废话。我不回去。你请假,只剩我一个在这里守着,怎么回去?”君爷听他还会开玩笑,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要挂电话。 “哎,你可以让文生帮你守一阵。”姚爷急忙挽留,“听我的,没有错,你回来,有个你想都没有想到的大惊喜等着你。” 姚爷这话说完,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君爷因被吊胃口满肚子郁闷,冲着在旁窃笑的赵文生说:“既然你都听见了,那就在我办公室里帮我守阵地吧。” “没关系,你回去吧,陆科,姚爷既然说了是惊喜,肯定是惊喜。”赵文生不急不忙地恭送他说。 君爷听他连说几句肯定的惊喜,更犯疑惑了,回头盯住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哪能知道什么?姚科知道什么也不一定和我说的。”赵文生爽快地道,“但是呢,陆科,你想,你家里有谁能给你惊喜呢?” 他家里,他妈都扭到腰了,他爸哪怕升官发财,都从没有让他感到惊喜过,他弟弟,保送北航名震大院时,他也只觉得理所当然。说来说去,每次能让他感到惊动的,只有那个——妹妹? 不是她又给他搞出什么事来吧? 如此一想,这心真放不下,匆忙提了公务包下楼后,开车直奔家里。 回到家里,先是见他妈和两个小娃都在房间里睡觉。姚爷从他屋子里出来,朝他招招手:“过来看看。” 果然是他妹妹搞了什么名堂。 “什么事?”粗声粗气的,“别以为神神秘秘的能怎样?” “你瞧瞧你这脾气,不能先看了再说吗?”姚爷念他。 他进去时,见他妹婿已经先回来一步,坐在椅子上等他,脸上俨然也有一些迷惑。 “你怎么也回来了?”君爷问妹婿。 蒋衍看向自己拿着计算器敲打的老婆,答:“那个,姚爷先打了电话问我,问我蔓蔓近来是不是学财务了。我老实说,她没有会计证的。但是——” “但是?”君爷接着他的话问。 “但是,她是饭馆老板你们知道的。我是见她天天在家里算饭馆的账务,虽然不知道她算的是怎么样,但是,好像饭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现财务问题,对不对?”蒋衍说着这话,求证似地望回大舅子。若不是今天出了这遭事,他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媳妇,不仅是个小财迷而已,好像还是个善于理财的小财迷。 君爷靠近些,见到了蔓蔓手下压着的那沓报表,于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直冲姚爷和蒋大少皱眉头:“她胡闹,你们跟着她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蔓蔓抬起了头,同样对嚷嚷的大哥皱眉头。 “那你拿着我这份报表想做什么?”君爷有力地点着桌板说话,训斥,“你老公都说你连会计证都没有,你以为专业的国际会计师都没有你强?” 瞧她哥说的这话,太损人了。蔓蔓义愤填膺,怒:“不好意思,这问题真只有我能看出来,会计师是看不出来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等她答案。 “因为我是老板。” “行。”他鼻子一哼,满是不屑,“你强,你是老板,就什么事都能看出来。我怎么从不知道只要当了老板都有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呢?” “那你就错了。当老板的看账本,和会计师看账本只看数字不一样,看的是人的心思。” 他回头看了看她,她这句话,是突然点到了他心头上。 他妹妹向来不会是个乱说话的,说起话来,都是要一针见血的。 趁着他这阵沉默,她是不慌不急的,将手里整理好的数据,井井有条地搬出来给他看,边在旁边解说:“我学这东西,和谭阿姨是学了有差不多一年了的。谭阿姨参加过好几次大型企业的重整并购,而且,私底下,还帮过公安机关查看过账务。所以,在我刚开始和她学的时候,她就先告诉我了,说,看账本不能只看数字,要琢磨数字背后人的心眼。每一笔账,都有人的心眼里在里面。” “这么说来,你是看到了这些数字里面有人的心眼在里面了?”不仅他一双表示质疑的眼睛,另外两双眼睛,同样在小心翼翼等候她的解释。 “你们看,这些报销的办公设备数字,表面看起来是不是手续齐全没有一点问题。”蔓蔓只是轻轻先用铅笔划出一串数字,语声镇定自若,手指拿笔潇洒自如,“可是你必须琢磨这其中许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这只是一家普通的中小型贸易公司。为什么办公设备里,会出现十几台复印机这么大的数量。而且,仅在短短两个月内,已经维修加粉超过上千次。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这?三个人面面有点相觑。 蔓蔓接下去说:“如果是内部员工这样鲁莽地上来报账,财务敢批吗?肯定不敢。会被老板揪出来追究的。我自己是老板,我最清楚不过了,这样明面上要吃公司公款的烂帐,老板不仅不会给报,肯定还要拿这个员工开刷。但是,现在这里显示都批了。只有一个可能。” “那员工是老板的亲戚?所以老板网开一面?”蒋衍配合着老婆的教学,挑了挑英眉接上话儿。 “如果真是这样,这员工是要把老板的家底都给吃光了。”蔓蔓响应老公挤眉弄眼。 君爷朝敢当着他的面打情俏骂的小两口瞪上两眼:“这种事是好玩的吗?都涉及洗钱了!” 蔓蔓对此摊摊手,收起笔和笔盖。她哥果然是够聪明的,她只要轻轻一点,她哥全明白了。当然,她哥都能明白,姚爷和她老公,一样都明白了。 蒋永正精到,把许多洗钱的账,分成细条细条的,用任谁一般都看不出来的普通项目来套,也怪不得一般会计只是扫几眼,都没有这个细心能看出来。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比他更会精打细算的蔓蔓小财迷手里。而论到他这招,本来还是吴裕安教的。只是他后来自己太贪了,自己增多了许多同类项目,结果最终导致了在蔓蔓的火眼面前露馅。 “也好。”君爷抱着手,说,“我本来今天和文生谈,要文生费点气力把他继续留在这里,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可以通知天津那边的人,准备报案抓捕。” 姚爷听了他命令,马上打电话给刘秘书和高大帅。 有人,就这么栽了,栽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栽的。蒋永正第二天刚回到天津,就和公司的财务一起被请去公安局了。消息,很快,传到了吴裕安和吴俊国耳朵里。 吴裕安,因为儿子的事,人在京城,突然对蒋永正被抓这事,尚未能反应过来,对老婆阮秀晴说:“不可能。他那财务我知道,拿了款子的,不可能自己揭自己的短。” “既然不是他的财务去告状,真有人能看出他的账有问题?”阮秀晴同样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在银行界许久,同是会计出身,对如何做账瞒骗检查部门,是再老道不过了,她老公和她是一样精,教给蒋永正的招数不应该会有纰漏才对。 “这人肯定不是个常人。”吴裕安焦躁地摩擦着下巴,道。 “怎么说?” “我听说,人家公安机关,第一个直奔的是办公器材公司。” 【252】女儿太厉害 “什么?!”听到老公的话,阮秀晴被吓一跳。 一般人查账,对于私人企业,多是查业务来往,哪有查到公司里面的公务消费头上去,因为纵使发生吃公款,亏的是私人老板,私人老板本人都不买账了,外面的人没有理由怀疑私人老板会做亏本生意。按照这个道理,阮秀晴和老公给蒋永正做了指导,让蒋永正走了这条线。当然,如果是几件办公器材,走的黑钱肯定不多。但是如果对方都抓住了他们的思路,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露馅是迟早的事。 吴裕安越想越不安,越觉得对方背后肯定有高人指导,不然怎能捉住这个连一般专业会计都没办法想得到的秘密。 “如果他们真查出那几辆车……”阮秀晴从喉咙里挤出一丝颤抖的声音,防止隔墙有耳。 “没有那么容易的。”吴裕安固然这么说,却是同时站了起来,显得坐立不安,“当然,我们必须预先防着了。” “怎么防?这是记录在案的银行账目,你赖不掉的!” “怎么赖不掉?”吴裕安瞪住她,“我们与蒋永正有半点直接关系吗?那家卖车店与我们有关系吗?钱去到国外的公司,国内的法律更管不着了,与我们有关系吗?” 听完他这么说,阮秀晴的心里才安实点。再怎样,哪怕蒋永正对公安机关说了什么,都没有他们的证据,完全拿他们没有办法的。只要他们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动作,待事情过去风平浪静。 可吴裕安这心里还未能平静下来,想到他这头被人逼宫已经焦头烂额,他那儿子倒好,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给他这个老爸拖后腿。不过,这汪芸芸怎么看,一开始都看不出来会是个狐狸精,竟将他们两口子都被骗了。 “你别急着定论。”对丈夫这说法,阮秀晴却不肯定,“祈然没有那么傻的,我总觉得这事另有蹊跷。待我再问问嫣然再说。嫣然是问过祈然的想法的。” 吴嫣然知道她弟弟喜欢汪芸芸另有原因,但是,正因为如此,她对汪芸芸更是恨不得爱不得。她现在只希望她弟弟聪明一些,不要急着把自己都交出去,如果非要汪芸芸不可,最好是像她教的那样,把汪芸芸都抓在了手里再说。 这都过了三四天,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早上起来,汪芸芸仰看着天花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感觉在做梦。她知道这不是她家,而且是宾馆。虽然现在她是连住了几晚宾馆了,但是,她有生以来,是第一次住宾馆和男人过夜。至于那个男人,倒没有和她上床,只是睡在旁边的长条沙发上。 短小的身材,普通得像面饼的脸蛋,没一处能像姚爷那样瞬间吸引住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都可以随意地将她抛弃。 她曾几何时,是落魄到了这个地步。最搞笑的是自己,当看到他回头来找她时,她居然被感动了。因为当所有人都把她抛弃的时候,只有他记得她。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同情?怜悯?责任心?让她作为一个女人不为此胡思乱想一点事情,似乎很难。 或许,这男人真的是很爱很爱她的。对于一无所有的她而言,爱,已经是一种奢侈,当有人真心爱她,就她爸她妈她弟弟都从来没有无私地爱过她,她能不想要,不想依恋吗? 她又不是超人,她到底是个可怜虫罢了。 如此一想,她走下床,捡起落在地上的毛毯,轻轻将它重新覆盖到他身上。近距离看,更觉得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平庸,比起姚爷,那两条眉难看得就像毛毛虫。 温凤妹常说她没有条件挑三拣四,其实她一直想问自己的母亲,一个对对方都没感的女人,怎能就这样把身心都给了男人呢? 女人都是这般贱的吗?为了钱,什么都可以。 好脏。 她从脑子里突然闪现出这个作呕的念头,于是在他没有醒来之前,悄悄挪开了窗户,站在窗边透口气。风充斥进脑子的瞬间,她这心里的作呕也随风而逝。底下城市的情景,若大海一般可以将她吞噬。现实总是比任何都要残酷。她没有办法,以她的条件,只能做二选一的选择,要么要男人的钱,要么只要男人的皮相。她和她的家人都不想辛苦,她只能选择前者。所以,她只能死死抓住这个男人,这个十万块的钻戒。 “芸芸,你起来了吗?”吴祈然掀开了毛毯,坐起来时,看到她站在窗口,一瞬间脸色晃过白,以为她是想跳楼,于是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嘛?” 都好几天了,他以为她都想清楚了,其实是没有吗? “我吹吹风。”说着,她转回身,看着他,眼睛眨着,朦朦胧胧的好像电视里的青春少女。 他看着她这样子,忽的是与脑子里另一个影子重合起来,喉咙里一阵紧张地咽着口水。 “我一直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 听到她突然问这句话时,他是很震惊的。因为,好像一直都是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如果她不喜欢他,又怎么会突然像是紧张起他而问出这样的话。本来,这句话应该是由他来问的,只是他没有这个勇气。 “我喜欢你,你的样子,你的才华。”他吐了出来,说是真话真的不像是假话。她和那个女孩的样子像,所以他真是喜欢的。她是个努力自修成学的女孩,是有些才华的,这点也是同为读书人的他欣赏的。 看来,他真是喜欢她的,是有理由的,不知为何,听他能流利地回答出这个问题时,她心头竟然松了口气。她心底里竟然曾经是怀疑这个她看起来很糟糕的男人凭什么会喜欢上她。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她说,“我家境不好,我很任性,脾气暴躁,尤其对你,有时候连礼貌都说不上,我一直在想你不是喜欢我,是讨厌我,是想找个时间把我报复了甩了。” 听见她主动说出忏悔的话来,他受宠若惊:“这怎么可能呢?我吴祈然不是这样的人。你对我做的事再过分,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情有可原的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情有可原四个字,是由于自己本身对她的爱恋就有愧疚,他是常把她当成另一个女孩爱着的。 可她不知道,所以对他这无比的包容,感到既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的:“那,那是不行的,如果我做的事太过分,你也不能纵容我。” 他听她这般好像有点可爱到很亲热的话,笑了起来,笑,让他平庸的脸似乎有了一抹亮色,像是个有点魅力的男人,说:“芸芸,我们既然是互相喜欢,就应该互相信任,我们结婚吧。” 这订婚宴没有办成,反而直奔结婚主题? “怎么,你不想?”他看见她脸上掠过的一丝怔一丝犹豫,问。 “不是,我是说,我们都这样了,能结的成婚吗?”她轻轻地问,吃惊的是他对这事真是一点都不怪她? “为什么不能结成婚?现在又不是买卖婚姻,婚姻都是自由的。我们两人想结婚,就能结婚,谁都不能阻止我们。”他说话的口气,充满了理直气壮。 这么说,他真是在这事上一点都不怪他,可他爸他妈他姐都气成那样了,他竟然不气?真是个古怪的男人。汪芸芸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矮小精干的男人。说起来,他和他爸妈以及他姐,在性格上似乎都不是很像呢,似乎有些距离呢。比如他爸妈真是这么厉害的人,可她在单位,却是从未听说过他有这样的背景,好像是他自己本人是对所有人都瞒着。 果然,他对她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不是啃老族。我不想倚靠我爸妈,虽然我姐说可以让我爸妈帮我买房子,但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所以如果你是担心这事会让我家里人反对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不用担心的。因为我不是吴家的寄生虫,不是只能靠我爸妈才能活下去的男人。我是有能力支撑起一个家庭的,相信我,芸芸。” 当他说他不想靠他爸妈时,她心里不仅没有高兴,相反是起了一丝毛躁,甚至是在心底里骂这个男人是不是愚蠢。现在哪个男人不想成为富二代官二代的,他竟然说他自己不要。为此,她首先想的是那颗十万块钻戒是不是没了,喃喃:“这,这,我们结婚戒指怎么办?” “戒指的钱我都付了,能退回去吗?好像是不让的。”他说。 她因他这话,脸上浮现羞怒,说:“我不是说,我稀罕那戒指,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很喜欢那戒指。” 她不是傻的,若不照他给的这个台阶下,她反正需要保住那枚戒指再说,于是装傻地移开话题:“可那戒指,不是在你父母手里吗?” “我付的钱,怎么可能是我爸妈拿了呢?他们早帮我带来后把它给了我了。”他道。 她刚想张口,不然你把它先给我看看吧,或者干脆给我吧。 他却在这时候与她装起傻来似的,说道:“既然订婚宴都取消了,刚好,我们去结婚登记的时候,将戒指带上,刚好给你戴上。” 汪芸芸:…… 面包与爱情,犹如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之下: “是不是今天,我们就去结婚登记?” …… 陆家,陆司令今天提早回来,一回来嚷着要见闺女。 听到父亲这话,大儿子陆君难得和父亲开句玩笑:“爸,妈扭着腰,你回来不看老婆先要看女儿,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妈是昨天扭到腰,又不是今天扭到腰。”陆司令辩解地说。 “怎么?人家的腰都没好,你就只关心一天做做样子。爸,当领导不是这样当的,要有始有终,不然人家会说你只做面子工程。” 陆司令听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抬杠,双手叉起腰来,欲言又止的:“你,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说罢,看了看他手里拿的报纸:“你看前天的报纸做什么?” 前天的?浓眉一挑,看清楚报纸上的日期后,赶忙装作若无其事,将过期的报纸扔到一边,去找新的。 陆司令见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儿子其实和自己一样,是被兴奋到都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陆夫人也不知道他们爷俩在高兴什么,看到老公因为儿子的话要来扶她时,忙摆摆手:“不用,我这腰都好的七七八八了。你来扶,不是让我更在意,反而不能快点好吗?” “囡囡呢?”陆司令问。 “在她屋里照顾两孩子呢。”接着见老公听见她这话就要闯对面去,叫道,“你回来帮我摆桌子和碗筷。想见她,不就得快点准备开饭吗?” 老婆言之有理,陆司令悻悻走回来,又悄悄声问老婆:“你今晚加菜了没有?” “我这腰不是扭着了吗?都是囡囡买的做的饭菜。”陆夫人说,“这事你得问她。” 他老婆是装着糊涂实则聪明,听出今晚如果有喜事定是关于女儿的,所以,如果没有加菜不能怨她,只能怨他们知情不告。 陆司令老实地接受老婆的教育,帮老婆摆着碗和筷子,道:“如果这样,你看,煮两个红鸡蛋怎么样?” “煮鸡蛋做什么?又不是囡囡的生日。再说,囡囡都当妈了,这还生日煮鸡蛋?”陆夫人对老公出的这个馊主意没眼看。 “那我亲自下厨去给囡囡炒两个鸡蛋。”说着,陆司令真卷起了两边袖子,兴致匆匆走进了厨房。 陆夫人有丝愣地目送老公的背影。奇怪了。她女儿给家里带来惊喜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想那次她女儿卖了幅上亿的画作,都不能让她老公兴奋成这样。究竟这是怎么回事? 不久,蔓蔓和老公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到这边吃晚饭。 “喂了奶没有?”陆夫人问女儿。 “都被他们爸塞进浴缸里刚洗完澡。现在舒服想睡,就没有给他们喂奶。”蔓蔓说。 陆夫人让女儿把孩子像往常一样放进客厅里摆好的小床,这样大人们吃饭时能顺道看着,接着在看到大脾气公主在咬小指头时,说话了:“这孩子现在都能咬指头了,是不是肚子里有虫?” “妈,你别吓唬我。她才多大,只喝奶都能有虫?”蔓蔓说。 君爷走出来,听到她们两个当妈的对话,浓眉上扬挺是无语的:“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吗?人家吃手是因为饿了。” “饿了吗?”蔓蔓低头看看女儿。大脾气公主咬指头的小嘴撅得高高的,不像饿,倒像是吃饱喝足的小恐龙表情,若有牙齿肯定是嘎吱嘎吱的。 “我说了,是肚子里有虫。”陆夫人见外孙女这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饿了的,是像小恐龙在咬虫子。 蒋衍听他们说的这么有趣,跑了过来,看看小女儿,道:“妈,蔓蔓,你们都错了。南南她这是做梦。” 至于女儿是梦到什么梦境导致像条恐龙在吃东西,做爸的都不好意思说。八成这吃奶的丫头是在梦里欺负谁呢,瞧这小嘴得意成这样。 陆司令端着炒好的两个鸡蛋冲出来,叫道:“哎,别管那两个小不点了。囡囡,你饿了吧,快过来吃。” “爸,你炒菜?”蔓蔓第一次见父亲当大厨,冲了回来看。 “炒菜你爸不会,但炒两个鸡蛋,还是可以的。”陆司令向女儿献殷勤地笑着。 蔓蔓诡异地看父亲这笑脸:“爸,你炒鸡蛋给我,是荆轲刺秦王吗?” “什么荆轲刺秦王?我这是奖励你。”陆司令哭笑不得的,让女儿赶紧拿起筷子先尝尝他炒的鸡蛋。 “爸,你即使要奖励我,为什么是炒鸡蛋?”蔓蔓早有耳闻这家里,弟弟陆欢糟糕的厨艺就是遗传了自己的爸,所以,怎么想,父亲这招炒鸡蛋绝对不像是要真心慰劳她。 “我,我炒鸡蛋不对吗?”陆司令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四周全部人冲他在摇头。 蒋衍担心陆司令真打算在鸡蛋里放点什么“惩罚”女儿,先拿起筷子帮老婆尝一口,就这一口,让他咸的一口吐出来。然后吐出来的东西里面,竟然夹了鸡蛋壳碎片。 “爸,你这还不叫做荆轲刺秦王吗?”蔓蔓挑挑眉儿。 陆司令哑口无言。 陆夫人这会儿同情老公,推推老公的肩膀说:“你想奖励蔓蔓,直接夸她两句不就完了?学什么人家炒鸡蛋做什么?” “只是夸两句,没法表示我这心情。”陆司令指指自己澎湃的心口,“陆君当上少将,欢儿保送北航,我都没有这么兴奋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正是陆夫人想问的。 “天津市纪委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是我们家女儿立了大功。”陆司令说到这摩拳擦掌的,“你说我能不兴奋吗?我们家女儿是全能,什么都能。” 蔓蔓被父亲这几句全能和立功给惊悚住了,她做了什么事立功了。眯眼,月牙儿眼眯起条缝,瞧瞧她哥。她哥神情自若的,好像这事儿和她无关。她哥愈是装,她愈是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她哥捅出去的。因为她知道她老公不爱炫耀她,只有她哥喜欢拿她来炫耀。 牙齿里哼哼的冲着她哥两声。 她哥似乎心里有了些愧意,主动拿起筷子,帮她吃一口陆司令炒的鸡蛋。就这一口,他和蒋大少一样一口吐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炒出来的鸡蛋,而且还是自己的爸炒的! “你还是没有说清楚,囡囡是做了什么?”陆夫人在这头继续追问老公。 “现在不是到处提倡反腐倡廉吗?囡囡,在这方面,揪住了条漏网的大鱼。专业会计都不能看出毛病的账本,她看出问题了。”陆司令本想以这话震下老婆。 岂知陆夫人不以为意地接着他话说:“你说囡囡会算账?囡囡本来就会算账,是你这老爸不知道吧。真不知道你这做爸爸的怎么当的?” 陆司令反被震住,愣傻了眼:“你什么时候知道囡囡算账比国际金融师都厉害?” “我早知道了。是因为,我们家,你们搞的那几笔烂账糊涂账,都让囡囡揪出来了。就是她干妈,都尽夸她。宝儿私自挪用了零花钱谎报父母说是去买文具,这回被囡囡一抓,抓了个现行的。”陆夫人说的有声有色的,说的是比自己老公更得瑟,“我告诉你们,就是子业十几年前,偷偷拿了奖学金骗自己爸妈说去买学习资料,其实拿去买了变形金刚的事,这样的陈年旧账,都被囡囡给揪出来了。” 闻及陆夫人这话,陆司令和君爷的两双筷子齐齐掉到了桌上。从开前的得意,沦落到脸蛋有些白。只有蒋大少最镇定不过了,只因他从来就不敢在精明的小媳妇面前搞小动作。 “囡囡,这,这么厉害……”陆司令惊心胆战地瞄了瞄对面坐着的女儿。早知道他女儿有这天赋,他不会在今天听到纪委的电话时兴奋到失常了,而是理直气壮地直接回复给对方:这算什么?那只是我女儿的小儿科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老战友姚书记,在他旁边听到电话是一点都不惊奇的,原来姚家里是早受过他女儿反腐倡廉的恩惠了。 “囡囡是很厉害。”陆夫人趁机提醒着点点老公,“你自己背着我们买烟的事,我和囡囡都没有和陆君说。” 陆司令听完老婆这话,不敢和儿子对上眼。 “爸,我说过你一天不能超过几条烟,你自己应好的。”对这个需要严肃的问题,君爷是不和自己父亲客气半分的。 “是,是。”陆司令像小学生乖乖点头,向儿子俯首称臣。 “妈,你知道这样的事,不该瞒着我。”回过头来,君爷说自己的母亲,但不敢说自己的妹妹,因为知道妹妹肯定是从中抓到了他的把柄,他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我有和囡囡说过的。但囡囡说——”陆夫人挺老实的,一五一十地回答儿子,“囡囡说——” “妈!”蔓蔓在旁边咳,提醒母亲。 陆夫人踩住了刹车阀,这回不能再随便被儿子一套,就出卖自己女儿了。 奇怪的是自己儿子,居然对此没有追究,不吭气的。陆夫人真有点想不明白了,怎么,连儿子都怕?好像女儿并没有查出儿子什么把柄。 见母亲这表情,就知道妹妹没有把他的秘密告诉母亲,既然没有告诉母亲,应该是没有告诉任何人,君爷对此有些感激。 纵使是后知后觉,得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陆司令高兴时,仍是让老婆拿了啤酒过来,和女婿干了两杯庆贺。 他们这边庆功,姚家那两兄弟,却因为被抓住了把柄,跑来找蔓蔓了。陆夫人给他们两个开了门,看到他们两个垂头丧气的,奇怪道:“怎么了?你妈的脚让你们担心了?” “我发觉我妈崴了脚后,因为不能四处走动,反而更糟了。”姚子宝实话实说。 “怎么更糟了?宝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呢?”陆夫人犯疑惑。 “我,我这没时间和你解释。”所谓家丑不能外扬,姚子宝一句话带过,冲在前头去找蔓蔓。 蔓蔓正好吃完饭,给父亲老公先沏好茶。姚子宝嗽的蹿到她身旁,切着牙齿,气急败坏的,又不敢大声:“蔓蔓姐。你,你真不厚道,你怎么不查欢儿来查我呢?” “是干妈让我看看你交的收据有没有什么问题。”蔓蔓无辜地说,“而且,我都没有和干妈说你上回那张比较大的那笔——”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姚子宝的手给捂住了。 “宝儿,你捂我老婆的嘴巴做什么?”一边干杯,一边蒋衍不忘盯着敢动他老婆的任何动作。 “宝儿。”陆司令放下酒杯,淳淳教导,“你不能因为你蔓蔓姐给你反腐倡廉了,你就想谋害调查人员,这可是大罪,我告诉你,打报告到你当书记的爸耳朵里,看你怎么办。” 姚子宝早松开蔓蔓的嘴巴了,只在蔓蔓耳朵边上嘀咕:蔓蔓姐,你既然都知道了,你说吧,怎样,你才不告诉我妈? 蔓蔓真心觉得他奇怪了,他这挪了零花钱又不是去做坏事,不过是和自己弟弟一块去买实验材料,怎么对自己父母都保密。 “我不会告诉你妈的。”蔓蔓耸着肩膀,想着这两人可能是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所以故意谁都瞒着,因此网开一面了。 听到她这话,姚子宝长长地缓了口气,对她连道了声谢谢。 蔓蔓看向的是,跟在他后头欲言又止的姚爷。 姚爷的秘密,可就不像两个弟弟一样是小儿科了,是和她哥一样。她也没有想到,只是因为姚夫人崴了脚,闲着无事让她帮着看看自己家的账单,竟然这样窥探到了这些当哥哥的一些私密。如果她没有推断错,既然她哥和姚爷都有份,这事,八成连赵文生等人,都在其中。 姚爷从她眼神里,似乎看出她不会说的誓言,于是没有再和她说话,而是转身进了君爷在的书房。 君爷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发呆。回想起来,她总是出乎他意料,每次都大大地出乎他意料。而且,她现在是愈来愈厉害了,竟然靠一个细节都能打到他阵营里面来。连他父母都窥探不到的秘密。 “囡囡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姚爷走近他身边,轻声道。 “她知道分寸,况且这事说出去,又没有什么。”君爷固然嘴头说的好像轻描淡写,这种被人捉住尾巴,而且是被自己妹妹抓住尾巴的感觉,真是让他有点受窘,烦躁地拨了下额头的刘海,“你想想,昨天我们还在夸她,给我们立了大功。这不到一天时间,她就抄了我们的后路。” 姚爷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结果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想他妈,今天下午把他和他弟弟叫回家,在他面前,炫耀地揪出他十几年前偷偷买变形金刚时的那抹得意。 他妈这么教导他和他弟弟:“你们也太窝囊了。想想囡囡吧,囡囡从小到大,对玩具不感兴趣,早知道那是商家欺骗孩子想偷大人钱包的伎俩。” “我妈说她自小不喜欢洋娃娃。”姚爷拿指头挠着额头。 有时候想象和现实距离太远。 “那她喜欢什么?”君爷现在也觉得自己妹妹不是常人了。 “喜欢鸡蛋。”姚爷吐出这话时,喉咙里艰涩。 君爷被这话心头上一震。喜欢鸡蛋?为什么喜欢鸡蛋?没有一个女孩子会平白无故抛弃洋娃娃而选择鸡蛋。原因很简单,因为连鸡蛋都吃不起。她有多少年喜欢鸡蛋,就说明她在温家里有多少年连想吃颗鸡蛋都很艰难。原来,他爸想给她炒两个鸡蛋,不是凭空想来的。 这些遗憾的过去,是现在怎么弥补都弥补不了的。他很了解这种痛楚。就好像自己父亲,曾经因为被下放只能吃野菜,到今天如果问起什么菜最好吃会答是野菜一样。不同的是,她这些遗憾,这些伤痛过后留下的后遗症,都是他当初一手造成的。 “陆君。”姚爷的手拍在他沉重的肩头上。 他浓墨的漆眸望着某个远点,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说将来一定都会好起来的。其实,现在已经好起来了。但是,这不意味我们能遗忘历史。何况我们是军人,更是不能遗忘任何历史。” 姚爷思摸后,转了话题:“现在,蒋永正落网,外界现在还不知道,纪委早已把目光锁住在了吴裕安身上。” “吴裕安联系着吴俊国。这条线清楚了,接下来,就剩下范家和孙家那点事儿。” “你认为,范慎原的父亲,就是当年在你面前抱走囡囡的人?” “这点你不需要问我,也知道是赖不掉的事实。我现在只是和我姥姥一样疑问,为什么既然他当初抱走了囡囡,又是半路把囡囡抛下,让她经历了两次被人抛弃的痛苦?”每想到她是被人两次抛弃在路边的事实,他是满腔愤怒得无法自已,手里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253】一场空 汪芸芸与吴祈然去了结婚登记回来,接下来是要告知双方父母。两人短暂商议之后,打算先打攻坚战,先去了吴家。 吴家夫妇因儿子的事,如今是一直住在酒店里没有回天津。知道儿子和汪芸芸出现了,吴裕安和阮秀晴也知道,这是两孩子要向他们摊牌了。他们预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是没有想到自己儿子轻易就向这女人妥协了。阮秀晴听到儿子说已经做了结婚登记,眼前猛地一阵黑。再睁开眼时,看到丈夫吴裕安却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 “既然都结婚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吴裕安磕着酒店里的办公茶杯,说。 “爸,这个你放心。”吴祈然应道,似乎对父亲这反应很满意,拉着汪芸芸起身,“既然爸妈没有什么意见,我们要去温家告诉芸芸她爸妈。” “行。”吴裕安对儿子儿媳摆摆手。 他这个潇洒的动作,是令汪芸芸都不由地多看两眼:竟然同意了? 等吴祈然和汪芸芸一走,阮秀晴站了起来冲着吴裕安喊:“你疯了吗?!” “我怎么疯了?他们两个都登记了,难道让他们两个现在离婚?结婚离婚都在登记所有记录在案的。”吴裕安把茶杯重重放下,语重心长,“我看事情木已成舟,那女孩,固然蠢了些,好在是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内。” “能控制,若能控制,就不会搞这么大乌龙了!”阮秀晴不依,甩了袖子走,不忘回头告诉他一句,“你可以告诉祈然,这个儿媳妇,我说什么都不会认的!娶进门等于扫把星,不信你看着!” 吴裕安对于老婆说的“扫把星”三个字,明显听着不高兴,感觉是根刺刺在心头上一样,怒起来把杯子摔了过去:“什么是扫把星?乌鸦嘴!你老了,还得由她照顾你知不知道!” 吴家夫妇都这般,去温家报告时,吴祈然带着汪芸芸去到温家前,信心倍增。想自己那难搞定的爸妈都一口答应了,温家里,岳母温凤妹的脾气他太了解不过了,只要给点好处,一切过去的事情风消云散。 去到温家,见温凤妹正在客厅里,督促睡懒觉的儿子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餐。看着他们两个进来,温凤妹脸色淡漠,不理不睬的。 “进来吧。”是温凤姊给他们俩开的门,只要见他们两人是一块出现,她就知道这事成了,心里的高兴表现到脸上那是笑不拢嘴,拉住汪芸芸的手问寒嘘暖的,“芸芸,你这几天在外头,我和你妈都担心你有没没有的吃有没有的睡,你瞧你没有瘦下来,我和你妈反倒是都瘦了一圈。” 汪芸芸听着她这假惺惺的话,对她的目的一目了然,心头冷哼两声,说:“抱歉让大姨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温凤姊听出她语气不好,急忙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挪开,道,“我是不打紧的,主要是你妈,回来后被你爸因你的事挨了两巴掌。” 父亲打了母亲?汪芸芸吃一惊。 明显温家会有这个举动,出乎了吴祈然的意料。吴祈然忙问:“岳父呢?” “瞧,这孩子——”温凤姊掐媚地笑道,“你岳父岳母都没答应呢,就把人家娶进门了,是不是?” 吴祈然趁着她给的这个台阶,算是告诉了温家,冲着温凤妹:“妈,我和芸芸今早上去了民政局进行了登记。” 温凤妹却惘若未闻似的,只顾着手里给儿子剥鸡蛋壳。汪少涵抬起头,刚想说两句,被温凤妹一瞪眼,缩回了脑袋。这两天,因汪友才那两巴掌,温凤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惹得他这个小儿子都不敢太放肆了。 “妈?”吴祈然没想到会碰到温凤妹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左右为难,前所未有的尴尬。 汪芸芸只是看着母亲那张漠然的脸,她对母亲是太了解了,而无疑,母亲这种反应,是给她对家里早已死心的心头再泼上了一盆冷水。 “走吧。祈然。” “芸芸?” “我妈她这是做样子,想勒索你,你别上她的当。”说完,汪芸芸是径直进了自己房间拎走了最贵重的东西,出了家门。 吴祈然当然以她最重要,岳父岳母不接受可以慢慢来,老婆跑了却不行,于是追着她出了门。 温凤姊看着他们两人连坐都没坐,更别提吴家对这事打算怎么赔礼道歉的事,在他们走后才敢发一句牢骚:“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有芸芸,这成什么了,真应了那句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胳膊都往男人那边拐了。”吐是吐完了,可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温凤妹一声不吭,是比走了的汪芸芸更闷着她,温凤姊冲着妹妹喊:“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不会真是被友才打傻了?芸芸拐了胳膊跟那个男人走,你之前的付出怎么办?芸芸这么说你,你不气?” 温凤妹把鸡蛋塞进儿子的碗里后,拍了下儿子脑瓜,起身,又是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直接走开了。 温凤姊像傻了一样看着她这样子。汪少涵咬着鸡蛋,满口牙齿沾着蛋黄,再瞧瞧大姨那傻样,耸耸两头肩膀:老实说,他一直觉得大姨比他妈傻多了。当然,自己妈一样好不到哪里去。 汪芸芸登记的消息,传遍温家。几家喜几家忧。传到蔓蔓那头,又变了好几个版本。 蔓蔓在重新整理自家家里和姚家的账本,给她母亲和姚夫人一些适当的意见:“开销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可以进行部分的理财投资。” “你是说买保险吧?”姚夫人反应比陆夫人迅速,好歹不像陆夫人整日窝在家里大门不迈,消息观念都比陆夫人灵通。 买保险,蔓蔓是一直在给家里人买,主要是帮她妈买,因为她知道母亲不像父亲,是没有单位的标准的家庭主妇,一没有退休金,二没有医疗保险。可以说什么保障都没有。虽然有她爸她哥罩着,但终究多个心眼是没有错的。至于她自己的保险,全挂在了饭馆里面。姚夫人和她妈又不同,自己是国家单位的人,完全不怕这些,买商业保险反而不划算。 “干妈你是不需买保险的。”蔓蔓建议姚夫人,“如果干妈有余钱,不买股票,可以投资其它保值的东西。虽然有人说投资黄金什么的,我觉得还不如投资书画。” 姚夫人听完她这话,干巴巴笑了又笑:“囡囡,你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有人是来给我推销过基金股票保险,就是没人像你这样说让我收藏书画。” “现在书画艺术品的拍卖,涉及海内外。”蔓蔓有板有眼地说,“文化的东西是最保值的。即使国内经济不行了,房地产成了泡沫,但是,有价值的艺术品,国外照样买账的。” 姚夫人拉住她的手,轻拍了下:“傻孩子,我这是夸你这想法好,但是,我是普通人,你不是普通人。你明白我意思不?” 陆夫人以为女儿听不明白,插上嘴:“那是,囡囡那鉴赏的目光属于专业水平,不是谁都及得上的。” 姚夫人听完陆夫人的话,点着头回头再说蔓蔓:“囡囡,你有没有想过,当这方面的咨询专家呢?我听说,赵夫人是想把你介绍进画家协会里了,你是不是真的要加入?” 画家协会,不止如此,她是要进更多的社交圈里认识更多的人,最好把她哥她老公的圈子都逛一遍,好让她认清楚整个环境,免得自己再糊糊涂涂的。出什么事,他们不说,她也不知道。不过这事她可不想太多人知道,万事她喜欢低调。 “嗯,我又不懂人际交往的,只是挂个名。”蔓蔓简单一句话带过。 姚夫人抿着嘴,对她这话像是放在心里,和着她一块不会明说。 蔓蔓把账本摆放好,分别送回到母亲和姚夫人手里,又说了句:“家里账不像家外账,算得分明反而不好。” 姚夫人听出她言外之意,笑道:“是不是昨儿我两个儿子找你了。都说了你什么?” 蔓蔓学着姚子宝那气急败坏的语气,捏着鼻子说:“不、厚、道。干妈,你不厚道让我当黑人。其实这些事我不帮你查,你心里不可能没有底。” “瞧你这俏皮样子,还说是当妈的了。”姚夫人推下她脑袋,笑嘻嘻道,“我这也是没法。不说吧,总不能让他们把吃饭的钱都省着去干他们自以为的伟大事业去。好歹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补充营养怎么行。” “嗯,干妈这话对。查一查,震一震。只是不要让我再当黑人了。”蔓蔓叹口气,昨晚上被自己妈那一说,就是老爸,都对她起了防心,对老婆的戒备是全部转移到她身上去了。 她替两个当妈的背这个黑锅容易吗? “囡囡,我知道你辛苦。这样,我和你妈去买你爱吃的,犒劳你。你喜欢吃什么?我记得你喜欢吃水蜜桃吧。可惜这时候北京的水蜜桃没上市。”姚夫人是认真地想慰劳她。 “不用了,水果我有。”蔓蔓对吃的不怎么缺,对自己爱吃的东西更不怎么缺,论谁最了解她爱吃什么,是温世轩,比她自己要更了解她,所以真不是她不和两个夫人说她爱吃什么,平心而论,她并不挑食。但是,她偶尔口里干巴,想吃点其它的,只有温世轩能满足她。常让她老公帮她带过来。 比如,近来她爸就给她带来了南方的杨桃。杨桃又甜又涩,不是最好的水果,只是这个季节当季,也是能解了她口感,如今她冰箱里就放着温世轩托人送过来的一袋杨桃。这东西,她知道敏感,只放在家里自己吃,和老公都不敢向陆家这边提半句。 姚夫人见她搪塞,心生疑虑,但没有勉强,起身向她们母女告辞。蔓蔓知道她脚没有好,扶着她上到楼上方才安心。姚夫人看到她妈不在,提醒她两句:“温家那边听说又出事了。你可别搀和进去。” “这个你放心,干妈。”蔓蔓向她挤个眼,“我什么时候去搀和过温家的事了。” “我知道我们陆家的囡囡最聪明了的。”姚夫人笑着捏捏她脸蛋。 蔓蔓据从各方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汪芸芸和吴祈然登记了,却俨然没有在吴家汪家两家引起过度的轩然大波,一片表面的安静,令人反而感到惊心肉跳。 蒋永正回天津当天被抓,是抓完的第二天,在北京的楚玲他们才接到消息。本来急着想回天津的楚玲楚越他们,现在反而都按兵不动了,赖在了蔓蔓的公公家里。吴嫣然现在当起了“好”妈妈,一天到晚窝在屋里照顾女儿,一声气都不敢吭。 难做的是蒋梅。蒋母现在嫌弃和蒋永正一家住,情愿把房子让出来,让老公陪着自己搬到女儿家里住。以蒋母那性子,想短时间改头换面是不可能的。赵文生听说现在都天天借口加班,在单位不回家住。小东子为此都每天皱着小脸蛋,想爸爸,害怕妈妈和爸爸又因此分开。 蔓蔓决定上大哥的单位,找君爷和赵文生都谈谈。 听说妹妹来,君爷专门腾出了点时间接见,从会议厅走回到自己办公室,进门就问:“什么事?” “我本想打电话。”蔓蔓在他这办公室和单位来过好几次,熟悉了,一点都不陌生,说话如流,“但是,想着电话里恐怕说不明白。我想要我那房子的钥匙。” “什么房子?”君爷听她这么问,抬起头来看她,似乎一时没能想起来。 “我给我爸买的那房子。刚好,离我们家大院不是挺近的吗?”蔓蔓说,“本来我想拿阿衍那套房子,但是我们没有住,阿衍早把它借给了一个同事住。总不好临时赶那个同事走。” “是谁没有地方住了?”君爷不屑的眉,意指她竟然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蔓蔓听他这么责问,嘴头上就不客气了,道:“你好意思说,你同学天天晚上住在单位里,搞得和老婆孩子两相思,你看着就不心疼不着急?你怎么当人家领导的?” 被她这提起,君爷仿若是才想起这事,有点愧疚,说话没有之前那么力气十足了,迟缓道:“那你这房子是要给——” “我让我公公婆婆先搬出来。”蔓蔓说出自己的安排。 “行吧。我把钥匙交给你老公。”不想让她搀和进蒋家的事情,君爷直接下了命令。 蔓蔓没反对,本来她就打算让她老公去做这件事。有些话,她都是不好和关系好的公公说的,以她儿媳的身份不合适说两个老人。其实,本来父母住儿女家里天经地义。不然赵文生不会一声不吭地自己搬到单位来住,连自己家都不敢回。 见事情办妥,蔓蔓起来,打算去找赵文生劝说两句回去看看蒋梅。刚转身,背后她哥突然叫住她。 “你帮我做点事。” 蔓蔓转回来,根据他指示先坐了下来。 君爷拿起电话筒是向外头的徐美琳交代了些什么。接着,徐美琳走进来时提了个手提电脑,搁在了蔓蔓面前的桌上。 “我知道你很厉害。帮我单位顺便查一查账本吧。”当哥的不遗余力,把妹妹的才华都用到自己单位上。 蔓蔓额头爆汗:这算什么! 见她要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表示抗议时,他先抢了话:“你想想,我每天晚上帮你带女儿,照顾你女儿。” 较真论起来,她哥帮过她的忙,确实不是一点半点的。吃人嘴短。蔓蔓悻悻,坐下来打开电脑上的报表,就此半天都泡在了这里。 能人多事,现在蔓蔓非常信这个理了。当沙子可以偷懒,绝对比金子好很多倍。 姚爷进来时看到她在打电脑,凑近来看,瞧她打字的速度,有些惊奇:“囡囡,蒋中校是电脑专家,怎么你打字还用全拼?” 求她办事还挑她毛病?而且,一句话戳到她软肋上了。若是别人不知道她老公是个电脑专家还好,知道了,她确实尽可能减少暴露在别人面前玩电脑的机会。因为以她一分钟打十个字的速度,是很丢她老公的脸。 半红张脸,她憋足了气,嘭,一手拉下笔记本电脑屏幕,道:“这你要问你们领导了!是他请的我。” 埋头在文件堆里的君爷,这才意识到问题,仰起头,问:“她打字很慢吗?” “打字用全拼,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姚爷竟然没有顾及她面子,一五一十地形容她打字的样子,“是真正的全拼,她连缩写单词的开头拼音打字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 君爷听了也是万分震惊的模样:“阿衍不是电脑专家吗?” “我老公是我老公,我是我!”蔓蔓怒道,这怒,怒的没有底气。 说起来,不是蒋大少不教老婆,是在家里的蒋大少,从不玩电脑的。这叫做健康生活,白天在工作上班都对着电脑了,下班回到家再对电脑肯定有害健康。对老公这点,蔓蔓表示十二分的支持。老公在家,她也不玩电脑。于是,小两口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在电脑上做交流。 “囡囡,不是哥说你。不知你老公身份的,倒也算了。”君爷这话没说完,又遭来她一白眼。 “你以为我想在别人面前玩电脑吗?还不是因为你!” 见妹妹竟然把矛头指到他身上来,他不得切齿:“所以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没错。我这是为你好,你竟然说起我来了。行,怎么样都好,我这个当哥的比不上你老公。” 姚爷见他们俩吵起来,终于悔恨起自己的心直口快,插进中间说:“当了夫妻,也不像亲人那样血液里流着同样的血脉。” 蔓蔓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指揪着衣摆,月儿眉皱着,心里也想不清楚怎么两句话就和他吵起来了。至于什么老公和家人怎么比,她向来都是平等对待公平对待,因为她向来都把老公当成家人一样看待,哪有什么是大哥重要还是老公重要的说法。 君爷歇了气,问她:“有看出什么了吗?” “哥,都在你监控之下,有谁敢**?” 蔓蔓这话并没有打消君爷的疑虑。 “如果一锅粥里清白到一点浊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君爷的意识形态很高,不相信人会完全没有私心。其实,只要不是触犯法规,他都是可以容忍的。 “你要我鸡骨头挑毛病的话,我只能从我最擅长的来说。”蔓蔓琢磨了下后,道,“你们饭堂真是奢侈。” 每次报到他这里的饭堂账单确实很高,但是他让徐美琳暗地里查了几次,也不见有厨师贪污**的行为。 “就你来想,是什么问题?”君爷问她。 “原材料,调料,都有问题。”蔓蔓说,“哥,你常说营养学重要,但你肯定没有研究过替代食品。” “替代食品?”她这话,让姚爷都转了头看着她问。 “比如说,今天吃不到这种食物了,想吃到这种食物一样的营养素,其实大自然里,很多食品是具有同样营养素的。再比如,调料。调料其实本身就含了不少营养素。” 妹妹的话,似乎是在他脑海里像闪过一道火线。 等她离开后,姚爷坐到了他面前,俨然是与他有了同样想法,说:“你让她来查账,其实是想知道怎么解决口粮问题吧。” “我们在食品抑菌方面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在口感方面,一直有所欠缺。”君爷手指间婉转着钢笔,不得承认,“她当厨师的那种直觉和天赋,遗传自我姥姥。我充其量只能是根据食谱来做,她是能从自然搭配里推算出食谱的。” “你不是一直把你自己当做了不起的大厨?”姚爷若是故意地挑出他的毛病。 对于教自己妹妹营养学的事,君爷冷哼一声:“我这是在教她怎么接近我。” “不如说,教她怎么接近你后你可以利用她。” “她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利用她。” “那你居心叵测,想把她牵拉进项目里,是想做什么?”姚爷微夹的美睐,似乎对他的想法颇有微词。 “你似乎弄错了件事。”君爷毫不客气的,“我真把她牵扯进来,有风险的人其实是我。” 姚爷为他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沉默了片刻。 君爷歇下了手指间玩转的钢笔,沉声道:“她是我妹妹,我是再了解她不过了。她是很聪明的人。” “你下一步是准备让白露带她进来吗?” 蔓蔓离开大哥的办公室后,依照原有计划,找到了赵文生,与赵文生说了自己的计划。赵文生听完,扶着眼镜看了看她:“蔓蔓,你和阿衍够细心的。” “只要赵大哥不嫌我们两口子多事。”蔓蔓很老实地说。有时候帮人家,也总怕是帮了倒忙。 “行,只要你公公婆婆,就是我那岳母能答应。”赵文生爽快地打算接受他们的安排。 蔓蔓听了很是欣慰,想着小家伙今后不用天天跑她家里来诉苦了,一边继续说:“东子真的很喜欢你的,赵大哥。” “他再喜欢我,都没有你家小公主重要。”赵文生竟是流露出了一丝酸酸的醋意。 蔓蔓知道他是开玩笑,都不好意思,窘道:“这,这——” “蔓蔓,南南她。”赵文生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你把她交给你哥,确实是对的。” 蔓蔓没吱声。 送她到达电梯口,赵文生像其他人一样,对她叮嘱:“我和阿梅也交代了,说尽可能不去碰蒋永正那一家人。蒋永正那事儿,很不简单。” 这不知是第几个人在提醒她小心了。只有她哥和她老公半句未提。话说,这两天,她老公又在单位里加班了。 暴风雨的来临,总是在一瞬间的事。纵使有预感,有再精确的预报,都防不胜防,对于那些心存侥幸的人来说,一刹那,可以是覆灭性的结果。 楚玲带着儿子儿媳,谨遵老公的叮嘱,躲在这边蒋家里,最终,一天早上,楚越被从天津来的警方抓了。 看见老公被抓,吴嫣然犹如秋风落叶,抱着孩子,当天匆匆跑到父母家里求助。 “现在说只是调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嫣然在父母面前,一边说一边流泪,“我们给他们请律师,但是我们请的律师,听说也很难进去和他们见面。我公公又告诉我,不要回天津去。爸,妈,你们倒想想办法,楚越都被抓了。” 吴裕安深长地吸一口气。应说,楚越被抓,是他的意料之中。或是说,楚越本来就是他一颗作为替代的棋子。只是委屈了女儿而已。 阮秀晴也知道这事情内幕,把女儿先拉起来,拉到角落里说话:“嫣然,不是我和你爸不帮你公公你老公。这事情,说起来,我们从头到尾,从没有少资助过你公公,也教了你公公怎么明哲保身。只是你公公和你老公都太贪了。如果不是这事爆出来,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竟然是这么贪的,从中捞了那么多油水。” “你说什么,妈?”吴嫣然震惊,自己老公居然还瞒着她与她公公有秘密。 “我只举个最简单的,本来两年间预计是五辆名车,五百万的数目分批进账,这样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公公你老公倒好,私底下自己加到了十辆名车,并且每辆名车不止百万,远远超出了千万的大数目。这样一笔账,放到哪家公司的公款,都是说不过去的。”阮秀晴道。 吴嫣然一面听母亲说,一面快速在心里算了笔账单。如果她老公她公公,自己加了一倍,油水捞多了一倍,交给她的家用却都自始至终没有加,这岂不是说明她老公早有个数目庞大的小金库。 男人有钱了会做什么?她不敢想。光是想到她生了女儿以后,说是全家高兴,但是,瞧妞妞生病,查到最后竟是自己婆婆贪婪搞出来的问题。这家人,也不见得真是对她生的女儿上心。 一阵寒风入肺。 “现在,先是要和那家人断绝关系要紧。”阮秀晴小声告诉女儿,“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只要你同意,和楚越划清关系,给楚越安个罪名,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他分手。” “什么罪名?” “傻孩子。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就是对你和家人最大的罪名了。” 吴嫣然望着这样的妈,突然一句话都出不了声。她突然是觉得她妈也很陌生。那天后来,不知怎么神使鬼差的,她离开父母以后,是径直去找了弟弟吴祈然。 吴祈然以为她恼着他,毕竟他当时要去找汪芸芸时,她骂过他。所以,和汪芸芸登记了的消息,他只给她发了短信,都不敢亲自去找她。现在,突然见到她三更半夜抱着孩子过来,很是吃惊。 “姐,怎么了?” “进屋里说话。”吴嫣然拉着弟弟进门,进屋子后先环顾了下屋子,问,“她呢?” “在房间。” “你这里隔音设备好不好?”先这么问一句后,俨然是感觉到这已是走投无路了,吴嫣然也就没有计较,道,“那我们小声点说话。” “姐,你这是怎么了?”吴祈然皱着眉,对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满意。 “我们全家,也就祈然你,最单纯了。”吴嫣然用这样一句话来开这个口,“我问你,如果我把妞妞交给你养,纵使你媳妇不愿意,你愿意接受不?” “姐,你这说什么话?妞妞干嘛交给我养,妞妞不是有你和姐夫——” “你姐夫被抓的消息,还有我公公被抓的消息,你都还不知道,对不对?” 吴祈然这几天都只忙着结婚登记的事,确实不知道曾几何时已经变天了,一时震惊,傻住在原地,继而说:“他们犯的什么事?姐,你没有找我们爸妈吗?” “我们爸妈,我看,也差不多了。” “什么?” “祈然,你是我们家里最单纯的,自己考大学自己考研究生,自己出来拼打的工作,虽然姐偶尔也想你是个蠢小子,为什么不想靠家里。现在,姐却想,你这蠢,倒是最少给我们吴家留了根苗子。”吴嫣然说到这里,泫然欲泣,也不知是不是在痛悔,吸口气道,“姐最后教你一句,盛极必衰。” “姐?!” 吴嫣然将女儿往弟弟手里一塞,头也不回转身即走。 汪芸芸的头贴在门板上,使劲儿屏住气息,直听到外面门拉上的声响,以及有孩子的几声哭啼,她感觉是整个人跌进了凉透了的谷底里。 ------题外话------ 对不起各位亲,近来更新时间很乱,肥妈这两天调整过来。真的很抱歉! 【254】孩子 追不上吴嫣然的吴祈然,抱着手里的妞妞回到屋里。这孩子也怪,居然不哭,在他怀里睡的挺甜。他和这孩子其实只见过三次面,一次在她姐生产的医院,孩子刚出世,他作为舅舅去看过。第二次,就上回,他带未来媳妇回天津,顺道肯定要关心下姐姐的孩子。当时他并不知道妞妞生病了。第三次,吴嫣然全家抱孩子来北京看病,知道孩子病了,他撇下未婚妻偷偷去看孩子,然后知道有厉害的儿科医生照顾孩子,他这心方是放下。 他喜欢孩子。这是他姐姐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所以吴嫣然知道他喜好,没有得到他口头明确的答案时,也敢舍得把女儿留在了他这里。 吴祈然抱着孩子进到客房里,房间里没有小床,今晚他只能抱着这孩子睡了。这样,需要和汪芸芸说一声。 “芸芸,芸芸。”他叫了两声。 汪芸芸的房间里没有回应。 他想着或许她是熟睡了,就此没有再叫,等着明天早上再说。今晚上,抱着孩子睡在了客房。浑然不知,汪芸芸是在夫妻的主卧室里等他过来,许久不见他人影,她心里益发灰败。 他没来,他姐姐的孩子比她重要。她满脑子闪的都是这个念头,完全把那只是个两个月大的孩子这个事实撇得一干二净。对于一个经常有私心的人来说,只要一个小生命,都是十足的敌人。 汪芸芸一夜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时是清晨五六点。昨晚半夜里妞妞肚子饿闹哭,吴祈然匆匆忙忙用吴嫣然带来的奶粉给孩子喂奶,三番四次搞出动静,搅得她想睡都睡不安稳。若是自己的孩子倒罢了,却不是。汪芸芸愈想愈发想不通,走进了死胡同里面。 她擦把脸,刷个牙,知道他肯定昨晚因为照顾孩子会睡得很死,招呼一声不用打,坦坦荡荡地走出了门。 此时,离他们新婚登记不过是第几个晚上。 如今汪友才,每晚都在温凤妹这里睡,吃完早餐闲着没事再去找乐子,总之在京城里无所事事。温凤妹嫌他在京城开销大,每天出去都要和她要钱,绞尽脑筋想把他赶回老家。汪友才知道她想法,只留了一句:我得确定芸芸没有被她老公家里人欺负才能走。 温凤妹对他这话嗤之以鼻:这算什么?他可以关心女儿有没有在夫家被人欺负,却从没有关心过她在他家有没有被他和他家人欺负。 汪友才拿女儿当借口在京城里找乐很高兴。 温凤姊看着妹妹私底下气得七窍生烟,暗生想着,好在她那个老公,虽然是个吝啬鬼,但总比汪友才这样不负责任花天酒地的男人要好。温凤妹生了个儿子,不见得能让她在夫家里有什么权利。汪友才想打老婆时照打无误。 最可气的是这汪少涵了,被她妹妹宠的无法无天,却不见得汪少涵有护着自己妈的想法。上回温凤妹被汪友才打,汪少涵居然在旁边边看边嘴里吃着饼干,看得是好不热闹。 温凤姊看着妹妹这一家,心里取得了平衡。这叫做自己的悲伤只有拿别人的悲伤才可以抹杀。 汪芸芸来到温家的时候,是没有想到父亲没有回老家,不然,她不会选择在这时候来。既然来了,想走,可就不容易了。骨子里,她是和她妈一样犯贱,对她爸是敢怒不敢言。汪友才口口声声说护女儿,其实自小打她的次数不会少过打温凤妹。 “芸芸——”汪友才一叫。 汪芸芸的脚在地上生了根,不是留恋是畏惧。再说了,当她知道订婚宴那天的事是她父亲给捅出的篓子,她除了恨,别无想法。 “芸芸,进来啊。你妈做了早餐,你没吃吧?”汪友才热情地招呼女儿。女儿嫁在了北京。如果不能赖在老婆这里了,他也可以去赖女儿女婿,这不得和女儿打好关系。 汪芸芸哪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主意,转了个念头,转回了身,任他拉着到饭桌边坐下。温凤妹在给儿子剥鸡蛋壳,对她依旧是当没见到她这个人似的。汪芸芸虽不知道母亲想装到什么时候,但是母亲想装,就任母亲装,她反正现在靠不上母亲,然有个汪友才。 “芸芸,吃鸡蛋不?”汪友才从来没有给女儿儿子剥过鸡蛋壳,把鸡蛋整个连皮,搁进女儿的碗里,这算是关心女儿了。 汪芸芸若是以往必定心里计较,现在却不是计较细节的时候,说:“爸,我听大姨说,你要在我夫家里护着我。” 他当然要护着女儿在吴家站稳地位,这样他才可以赖在吴家,汪友才像胀气的气球一样,拿手叉腰拍胸膛:“废话,你是我女儿,我能不护着你吗?怎么,你那不讲理的公公婆婆又拿什么刁难你了?” “他们把他姐的孩子塞到我老公手里了。”汪芸芸说。 这话等于一道晴天霹雳,对于那些已经经历过诸多苦难练成精的家庭主妇来讲,这事意味着什么很明了。纵使不是温家两姐妹,身在家庭漩涡中多年的汪友才和汪少涵也都听明白了。 “姐夫不爱你了。”汪少涵脱口而出。 弟弟的嘴巴向来毒得没心没肺。汪芸芸心里少不了想拿耳刮子刮弟弟的嘴。 “我说这不对啊,芸芸,你不能让他这样做啊。”想指望温家人在这时候宽宏大量地站在吴家角度上去为那可怜的小女娃说两句,是不可能的,温凤姊一个劲地指责起吴家人。而只要温凤姊一开嘴说吴家人,她其实又不能拿吴家人怎么办,只能说汪芸芸蠢。 汪芸芸很想拿布条塞住温凤姊的嘴巴。从小到大,她都知道她这个大姨,除了添乱不知道能做什么。 温凤妹仍旧是一声都不吭的。 汪友才搁了筷子,起身叫女儿:“芸芸,你过来。” 她这爸固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却不是傻的,知道定是吴家出事了,但是要照着温凤姊的面说不合适,谁不知道温家人都长了只鹦鹉的嘴巴,就汪友才本人,要这脸就得秘密说。 “怎么说?”两人走到旁人听不见的阳台,汪友才问。 “我想,他爸他妈他姐,都是要进监狱里了。”汪芸芸道。 汪友才诧异地抬头看她,主要是听她语气平静,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如果按理来讲,这会儿汪芸芸应该是闹着要离婚。 “爸,你不会因为他家里人出事就要我嫌弃他吧?” 汪友才当女儿这话是在试探自己,连忙矢口否决:“那当然不是了。只要他自己没有犯错,他亲人的错怎么能怪罪到他头上。” “嗯。经过这事,我是看明白了。他自己是有点钱有点本事的,没有靠他家里,这反倒让我心里踏实了。”汪芸芸说。 汪友才没想女儿有这样长远的见解,愣:“你怎么想通的——” “爸,你想想蔓蔓姐不也是这样。” 蔓蔓,的确是。想蒋家并没有给蒋衍带来任何支持,蒋大少依然凭自己能力往上爬,哪怕是自己哥出了事都不能影响他前程半分。一个有能力的男人,远比一个只靠家里的富二代官二代,明显可靠多了。 蔓蔓目光长远,她汪芸芸在这点不可能输给蔓蔓。 汪友才因女儿这一说,一样想通了,点着头:“对,你这想法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和他应该没有什么阻碍了。” “爸,他把他姐的孩子看得比我还重要。你能说我不担心吗?”汪芸芸口气里流露出了焦心。 “这——”汪友才一愣,继而接着说,“等你生了你们的孩子,他就变了的,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喜欢其他人的孩子多过自己的孩子,那是不正常了。” “我现在就觉得他是不正常了!”汪芸芸气呼呼地说。 终究,汪友才是不敢轻易得罪现在的女儿,只好软声软语地劝说:“可他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你让他把孩子往哪里送?” “他们总有亲戚可以收留的。再不行,塞给蒋家啊。”汪芸芸道。 塞给蒋家?岂不是塞给蒋大少的爸妈,最后塞到蔓蔓这边来。 汪友才的脑子里绕了一圈,终于明白汪芸芸的想法了,其实,妞妞毕竟是姓蒋,按理来说,的确是该算到蒋家头上而不是吴家头上。只是吴祈然与孩子父母的亲近关系恐怕要比蒋家夫妇来的亲,不知道法院会怎么判。 “总之,我不喜欢这孩子,他必须把孩子送走,送到哪里都好。”汪芸芸下定了决心。 “如果他不愿意呢?” 吴祈然就这点令她感到棘手。吴祈然算起来是个孝道的正直的,不像吴家夫妇和吴嫣然。她站不住理的事情,没有把握能说通吴祈然。而且,她现在不想和他闹离婚。一个有年纪的女人闪婚,在单位里传开,不是件好事。 “如果我知道有办法,我用来找你吗!”汪芸芸向着汪友才吼。 论是往常,汪友才见她敢这样对自己说话,早一巴掌掴下去了,然想到她如今身份,这巴掌他不仅不敢打,而且,必须帮她想着法子,帮她想到法子等于帮到他自己。 “我看不如这样,我帮你把那孩子丢了。”汪友才道。 汪芸芸一怔。 “送去蒋家不知道能不能成?据我所知,没有一个家庭傻到无条件接受别人家的孩子,这点和你是一样的。如果送到法院去判,你的胜算恐怕没有那么多。” 汪芸芸眉头皱紧会儿就松开了,她清楚,胜利果实只属于狠辣的女主。 于是父女两人商量好,接下来该怎么做,能瞒天过海。 吴祈然醒了后,给孩子先换了尿布,再去敲汪芸芸的房门。结果,见汪芸芸不在卧室里一惊,匆匆拉开门要出去找,想到孩子在家再次却步。只好打汪芸芸的电话。手机的铃声在门口作响。汪芸芸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袋东西,笑眯眯地看着他。 “芸芸?”吴祈然反而傻住了。 “饿了吧?我见你没有醒,就下楼去给你买了早餐。”汪芸芸边说边把早餐搁在了桌上,另一个袋子里装的是婴儿用品,道,“我见你姐的孩子过来了——” “芸芸。”听她提到妞妞,吴祈然匆忙解释,“我过几天,如果我姐没有事,我就把孩子送回去。” 汪芸芸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你姐和你姐的婆婆,昨晚上已经回天津了吗?” 吴祈然是不知道。他愣着,手足无措。 汪芸芸像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妞妞这孩子也挺可怜的,这么小就没爸没妈的,好在有你这个舅舅疼。” 听她这意思,吴祈然喜出望外:“芸芸,你?” “是你外甥女也是我外甥女,再说,我向来喜欢照顾孩子,你不是不知道。”汪芸芸像是嗔怨他对他笑。 吴祈然经她这一说,扒着脑瓜脸红,是为怀疑她的想法感到羞愧了。他知道她是助产士,照顾小孩子的机会很多,如果不是喜欢小孩子,是不会在这工作岗位上做这么久的。 汪芸芸是喜欢小孩,但是,不喜欢与她抢她老公的妞妞。潜意识里,她很清楚,这女孩会成为她老公的心头肉,会将她和她将来的孩子吃得死死的。所以,妞妞必须走! 卸除了吴祈然的戒心,汪芸芸像是示好的,把妞妞抱在了怀里,看着他吃早餐,边说:“我们两人都要上班,不方便照顾小孩。这样,白天请个保姆怎么样?” 吴祈然有点舍不得,说:“请个保姆的话,是不是等孩子大点——” 汪芸芸眼眸里闪过道厉光,却是垂下眼眸,轻声为难地说:“可我们的婚假快结束了,怎么办?如果她是我孩子多好,我有产假可以照顾她长一点时间。” 京城不比其它地方,竞争力大。他们不能违反规定请长假。他们在京城的饭碗又都是来之不易的,都不能轻易丢掉。孩子是要养,可现实不能让他们只要孩子不要饭碗,不然也养不起孩子。 吴祈然再舍不得,也只能对现实低头:“嗯,照你想法,请个保姆吧。我等会儿就去家政公司问问。” “好的。”汪芸芸笑得合不拢嘴。巴不得他这个保姆自己请,可以进一步帮他们洗刷嫌疑。 这时,妞妞在她怀里哇唔哇唔哭了起来,哭声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怎么了?”吴祈然扔下早餐就站了起来,匆忙去接她手里的孩子。 见他紧张成这样,汪芸芸嘴角的笑意不减,只是双眸里阴狠的光,愈发盯在那孩子脸上。 请来保姆的第三天,他们两个要去上班了。临走前,吴祈然再三叮嘱保姆阿姨。这边,心里仍旧担心姐姐那边,打电话联系天津的老同学打探信息。 吴嫣然是被单位停职接受调查。女儿吴嫣然的落网,代表吴家夫妇走到了尽头。吴裕安和阮秀晴本来都是属于半退休状态了,现在因为这事,被抓回了天津。吴家一家子覆灭,唯独没有关系到吴祈然。 温凤姊听着这些打听来的消息,都不禁为汪芸芸摸着胸口说幸运,另一方面却害怕吴祈然能安然脱身是昙花一现,忙着找温凤妹商量。 温凤妹对她唠唠叨叨的话,照样爱理不理的。 温凤姊看到现在,都看不明白妹妹肚子里打的是什么葫芦主意,扯着温凤妹袖口:“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听不明白吧?芸芸她夫家都完了。” “那关我屁事。”温凤妹道。 温凤姊傻眼,回头对向汪少涵:“你妈是怎么了?” 汪少涵耸个小肩头:“大姨,如果你想靠我姐发达,那就算了。你先看看我爸结果再说。反正,我和我妈是不指望我姐了。我妈是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姐夫连蔓蔓姐家里的模型飞机都不能帮我找来,是个窝囊废。” “你这孩子怎么整天想着模型飞机,不想想学习呢!”温凤姊的指头用力戳到汪少涵额头上,是替妹妹气得半死。 汪少涵不喜欢学习,非常不喜欢,早在家乡,就是不折不扣的学习差等生,被温凤姊戳了指头,依然死皮赖脸的:“我爸都不管我学习,你管我做什么!” 温凤姊是气得无话了:“好,你学你爸,你学你爸到最后一无是处!” “像我爸哪里不好了?你看我爸又不是没钱花。” 没救了,这孩子。温凤姊跺脚就走。 等姐姐走了,温凤妹是忽然一巴掌朝儿子脑瓜上扫了下去。 汪少涵从没有被母亲这么打过,骇然地看着母亲:“妈,你真是吃错药了?” “你想学你爸行,到时候出了事,像你姐这样,看你到时候和你爸你姐一样怎么死都不知道!” …… 昨晚上,汪芸芸是上夜班,到了清晨,一个劲地看表和看手机,没有急着回去。因为时间订好了在她和吴祈然都要值夜班后的今早上动手。等到大约是六七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接到汪友才的一条短信,说是都办妥了。 孩子丢在了菜市场。 汪芸芸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挺宽心的。她心想,不怪她丢孩子,她都让汪友才把孩子丢在了菜市场,肯定有好心人捡的。说不定,以后妞妞是进了比他们更好的人家,大富大贵。但她不知道,汪友才是遵照她命令将孩子丢菜市场,却当然不是丢在菜市场热闹的地方,毕竟那里人来人往,难保他丢孩子时会被人家发现。他是小心地把孩子丢到了菜市场的垃圾堆边上。他不会像女儿傻到认为孩子丢了进大富大贵人家更好,而是希望孩子是被捡破烂这样的人给捡了。这样,孩子长大想追究责任,也不怕追到他们头上。 可以说,他其实心里上,是很想把这孩子扔进河里或井里弄死了,以免后患。反正,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然不会不假思索给女儿提这样的建议。这么一想,他要走时忍不住抽出把刀,在孩子脸上比划着。孩子按照他女儿暗地里给的药喂过,睡的很熟,醒不了。他胆子愈大,是把刀尖都挨到了孩子脸上。 身后这时传来了汽车轮子的声音,怕是有人来了。他只好慌忙收起刀子,一溜烟循着没有监控镜头的小巷跑了。 朝菜市场开来的比亚迪,是温世轩本人刚入手的二手小车。每天早上,他即使现在不需天天去饭馆报到了,但天天是要到菜市场报到的。他要给周玉做吃的,要给两个女儿买好吃的。这是他的生活重心。 坐在比亚迪副驾座上的是范慎原。自从从王学斌口里得知一些真相后,他如今是每天都来缠住了温世轩。仿佛在看到温世轩这张酷似他父亲的面孔上时,他能见到他父亲,可以质问他父亲当年为什么这么做。不管怎么说,他是很感激温世轩的。若不是温世轩当年捡到蔓蔓,怕是他父亲死后的罪孽都不知道怎么洗清。 见温世轩开着比亚迪开到半路,突然转了下方向盘,范慎原警觉道:“干爸,看到什么了?” “好像,有哭声。”温世轩说。 “哭声?”范慎原拨下窗户仔细地听,听不见有任何异常的声音。这里虽然离菜市场近,但是,因为靠近垃圾堆,没人愿意走。而温世轩喜欢走这边,就是因为清净些没有那么拥挤。 温世轩已经停下了车。范慎原只好与他一起解开安全带匆忙下车。两个人走到垃圾堆旁,见到一个纸箱子里,一个小娃,就像被丢弃的流浪猫流浪狗那样,扔在了那里。四周,还有经过的耗子流窜。 范慎原的心头被整个一震,双腿发软了下来。 温世轩是一脚踢开敢靠近孩子的耗子,双手充满怜惜地把孩子抱了起来,皱着眉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本来,他们是该把这孩子送公安机关的,但是,公安机关受理的程序是,调查出孩子从哪里来之前,并没有这个条件照顾孩子。怕这孩子就此被送进孤儿院去,温世轩将这孩子抱回家里。 周玉听说他抱了个被人丢弃的孩子,连忙从律师事务所赶了回来。见是个女娃,益发怜惜:“现在的父母愈来愈不像样了,是个健康的孩子都丢。” 范慎原坐在旁边,双手抱着头,连看一眼孩子的勇气都没有。他在看到垃圾堆旁这孩子的时候,感觉是看到了他父亲把蔓蔓丢到路边的一幕。 “这孩子从我们看见她,到现在一直都睡着,你说怎么办?”温世轩毕竟照顾孩子有经验,觉得妞妞这情况,好像是生病,又好像不是生病。 “送去医院看看?”周玉说。 “医院里你认识人吗?”温世轩觉得北京的医院太可怕,现在哪怕是社区医院都要排队。这么多病人,医生有没有耐心给小孩子看病他没有信心。要找个耐心的医生不好找。 “问问蔓蔓吧。蔓蔓认识的人多。”周玉自己没有小孩,在儿科医生这方面人脉不熟,但是她知道就近认识的人里面,无论男女老少有病找君爷是最好的。现在大家都知道,大脾气的君爷不可以找,可以转而去找蔓蔓。 温世轩觉得为了个小生命去麻烦下养女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蔓蔓接到周玉的电话,听说到有个女娃被家人抛弃了被她爸捡到,倒是没有想起自己,只是同样觉得这孩子无比可怜。她立马联系了赵文生。 赵文生听到这事,二话不说,提了药箱跟蔓蔓前往周玉的家。去到那里,蔓蔓和周玉聊起了这事的前因后果。赵文生走去给孩子做检查,走到孩子跟前一看,摘下了眼镜:这哪里是不知谁家丢掉的孩子?这不是妞妞吗? 蔓蔓没有见过妞妞。赵文生是在一星期前,仍在给这孩子看病的大夫,可以说比孩子父母还更了解这孩子。 “赵大哥,你说她是谁?”蔓蔓听赵文生自己说认识这孩子,和全屋子里的人一块愣。 “妞妞。”赵文生道。 “妞妞?” “你老公,我老婆的堂叔家的孩子。” 妞妞这会儿可能是药效过去,开始动了,一动扯到伤口,哇哇哭了起来。小脖子上一道浅显的血痂蹭破了伤口,又汩汩流出了血。赵文生赶紧拿块纱布给这孩子捂着伤口,又对蔓蔓说:“她可能是饿了。她现在和你两孩子喝的是一样的奶粉。” “现在去拿这奶粉来得及吗?”蔓蔓道,“如果她喝的奶粉和我孩子一样,那可以喝我的奶吧?” 赵文生未想她会这么说,回头看了下她,充满感慨:“如果你愿意,母奶当然是最好的。” “我怎么不愿意?哪怕她爸妈是杀人犯,她这丁点大的孩子有什么罪过?”蔓蔓二话不说把孩子抱过来,走进周玉的房间给孩子喂奶。 屋里几个人看她如此果率的行为,无不钦佩的。周玉说:“世轩,你是养了个好女儿。” 温世轩憨然地笑笑,笑里面满是欣慰。或许小女儿不怎样,但蔓蔓是值得他骄傲。 范慎原这会儿振作了起来,问赵文生:“真是那家人的孩子吗?” “我给那孩子看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别人家的孩子我不敢说,这孩子,你想让我短时间认不出来都不容易。”赵文生苦涩地把眼镜重新戴上。吴家的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没有想到吴家会把孩子给丢在马路边上任其死活。 “现在要怎么办?”温世轩问,“这孩子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现在与这孩子最亲的,应是她舅舅。”赵文生道。 “那通知她舅舅过来接。”温世轩边说边行动。 赵文生却一把拉住他:“现在,都不能确定是谁把她丢了的。如果把羊重新送回虎口怎么办?” 温世轩听他说的有理,止步不动。 “这孩子,先由我带着。”赵文生道。 对儿科医生这个建议,没有人能提句反对。 妞妞被丢,接着被赵文生带回了自己家里的事,不会儿传遍大院。蒋浩平急忙从家里赶来,不相信自己兄弟家里人敢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事情。 赵文生正与公安局的技术人员检验孩子脖子上那道小伤口,确定是用什么刀具划的,一致认定有人是要杀了这孩子。案件的严重性质进了一步。 “据我们调查,这孩子除了她舅舅以外,其他家人,都在天津被检查机关指控调查,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她舅舅呢?” “她舅舅听到消息,马上从单位赶回了家里,发现家里的保姆因为畏罪潜逃。现在我们在追这保姆,即使找到这保姆,恐怕在她身上找不到作案动机。” 赵文生突然回忆起:“她舅舅是结婚了吧?” “她舅妈在单位工作,没有作案时间。而且,看起来,这孩子的舅舅和舅妈都一样担心这孩子的下落。” “既然担心,他们没想来看这个孩子吗?”赵文生扶起眼镜提出疑问。 “因为过于担心孩子,她舅妈不小心从楼梯摔了一跤,听说是小腿骨折。”说完这句话,公安局的侦查科人员与赵文生对着心照不宣的眼。 是人都会觉得蹊跷:汪芸芸这担心过度的摔倒小腿,超乎了常人的反应。 蔓蔓在家里分出牛奶、奶瓶、尿布等等东西,包括本来要预给自己女儿穿的一些衣服,是让蒋梅拎过去先给妞妞用。对此,两娃都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蒋梅手里拎着的,本是属于他们双胞胎的东西。 两娃感到危机感,对于好像一个要来抢自己位置的女娃。 蔓蔓伸手,一只手捏女儿,一只手捏儿子的小脸蛋:“有什么好妒忌的,不就是些东西?一些身外之物。” 两娃哼哼,听到母亲这主动告诉,心里其实很满足。妈妈始终是他们的妈妈,谁都别想抢走。 君爷在听说孩子被丢的事件后,也提早了回来。主要是担心妹妹知道后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到了家后,先是敲妹妹家的屋门。 蔓蔓走出来给他开门,好奇地问:“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看了看她屋里,确定妞妞不在她屋里,说:“没什么,今天单位事情不多。” 一眼都能看出他在想什么,她推他回自己屋里:“你这是瞎操心。” “我——”他看着她,欲言又止许久。 【255】我的妻 那时候,一句沉淀多少年下来的对不起,呼之欲出。终究,是被煞风景的手机给打断了。没能说出口,坚毅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唇角若陡峭的山峰散发着烦躁的冷峻。 “哥,电话!”她拍拍他公务包。 他迅速拉开拉链,抽出里面的手机,口气像是要宰了对方似的:“什么事!” 对方被他这声音吓到,战兢道:“请问是陆先生,是吗?我是珠宝店的送货员。” 珠宝店,他记起来了。今早有来过电话,不过他不在家,叫对方等他回家再送。 “我现在在家,你送过来吧。” “陆先生,我现在已经到了你们大院门口,门卫说要你们允许,我才可以进去。” “那你等等。我让门卫带你进来。”说完,挂了电话通知门卫放行。 蔓蔓站在他旁边听着,伸长脖子,踮着脚尖,正因为是听出了点什么,漆亮的眸子里闪出了兴奋。 回头,就见她像条哈巴狗一样在他周围摇尾巴想要一探究竟,他不觉间就伸出了手,往她脑袋上拍拍:“别急,做好的戒指送上来了。” 她抚摩下被他拍的头顶,翘着嘴角,感觉他拍她的手势真是像拍条狗,算了,她也知道他向来把弟妹当成小狗儿,要他们听话就好,不听话那就,唇角又一翘,见着门卫带着送货专员上楼梯来了。 “进这边吧。”大概是想对父母保密,他让送货员进了她这边的屋子。 蔓蔓送门卫走后,小心窥了下对面好像母亲并没有听见没有动静,于是轻巧地关上门。折回身后,是走到了客厅。 那送货专员满头大汗,拿了条纸巾擦了擦汗,再拉开包链取出了包装紧密的首饰盒,对戒指的主人说:“请您签收,陆先生。没有开封的。” 他人不在天津,因此没有办法到天津门店亲自去取,而且听说有人可以专门送货上门,如此方便之下,就此让对方送了过来,也免得需跑到北京哪一处热闹场地和别人拥挤。现在看来,这送货的流程挺专业的,是称得上信誉过关的珠宝店。 检查了下外面的包装的封条无异后,拆了封条,当场验货。 蔓蔓这时是跪在了桌边,等着他的手将盖子打开,心头是砰砰的跳,比老公送她戒指时的心跳更厉害。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设计戒指,好比是自己的孩子。 她紧张的模样,是把送货员都惹疑惑了,问:“是你女朋友?” 兄妹俩一块囧了。 “她和我像男女朋友吗?”浓眉若横刀立马的张飞飞挑,是要把对方瞎了眼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们是兄妹,长得很像的兄妹! 送货员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但是,看他们两个,仔细看了会儿,真看不出个所以然。不怪人家,一个遗传老爸,一个遗传老妈,单从外表看,真是很难看出相像的地方。 心情没了,或许人家做首饰很专业,但是这看人的目光太不专业了!手指压在盖子上,有些气有些恼,却不免是挑起眼角仔细打量她的五官。是长得像他妈,但说是要像他和欢儿,的确不是很像。怪不得当初第一次见面,没能一眼认出来。 蔓蔓若是知道自己那当哥的,脑子里绕来绕去绕到最后竟是给自己当初犯的错找借口,八成得呕死。 “怎么不打开?”她催促。 瞧她这样,就知道她烦恼的方向与他完全不一致。这个妹妹的脑电波,向来与他南辕北辙。他没眼看似地瞪了下那送货员,是迁怒。可怜的送货员被他瞪了两眼后,仍不知究竟自己错在哪。抽口气后,手指啪嗒,却是很爽快地掀起了首饰盒盖子。 那一刹那裸露在众人眼前的钻戒,已经不足以用金光闪闪来形容。 在珠宝店工作本该对珠宝已经免疫的送货员,哇了一声惊呼:“真漂亮。” 钻戒本身能被白露和君爷这般挑剔的人相中,无论雕工或是原料已是很夺目。配上那独一无二的戒座,美得好比皇帝皇后的皇冠,璀璨中,带的是至高无上的尊贵。 太耀眼了。连他本人都被吓一跳。 或许这钻戒本身在他那天看来只有十万的价格,但现在,被他妹妹这一改造,远远超出了十万的价值。 在旁边早已小心观察他神色的蔓蔓,见他眼中闪现出惊色时,她唇角弯弯地笑了,是满足,一个设计师设计出来的东西能得到客人的满意,是最满足的事情。眯眯的月牙儿眼,勾起来像夜里的上钩月,拨着愉快的宫弦。 他再看她一眼,见她笑得像条小狗似的,怎么都没法和这个钻戒设计师的瞩目头衔联系在一块。 这就是他妹妹。明明是金子偏偏像沙子的妹妹。 他心里无限感慨,忙把盖子盖上过于璀璨的戒指。这个动作,犹如像在金子上慌忙撒上层沙子,盖住他心里的宝贝。 送货员把签收单和证书拿了出来,检查后,说:“陆先生,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请您签收。因为你是选择在网上支付的余款,请到时候注意查收我们用快递寄来的发票。” 抽出别在口袋上的钢笔,在签收单上龙飞凤舞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笔套,此事算是大功告成了。 送走送货员,蔓蔓倒了杯水,装作若无其事地端到大哥面前,问:“打算什么时候送给白露姐?” “我什么时候送,你是要替我送吗?”他老神在在地吊她的胃口。 蔓蔓撇下眉,不说就不说呗,道:“这个事,可是谁都帮不了你。” 好啊,她这是当妹的说教起哥来了。哼一声,抱起手:“你说我瞎操心。我看你才是瞎操心。” 见他把戒指盒放进贴身口袋里起身要走,蔓蔓忙跟着到门口,说:“哥,白露姐不像我,你骂我没关系,对白露姐温柔一点。” 他转回身,浓眉微挑望着她:“我什么时候对她不温柔了?” 与对她比较,对白露,他的确算是温柔多了。可如果拿她老公对她来比较,那就差远了。当然,她不能拿自己老公蒋大少妻管严的标准来要求她大哥,只是,至少,女人都是一样的,希望男人对自己能关心一些。 “你对她口气是很温柔了,只是,如果在心里面对她,更温柔一些,不是更好吗?” 伸出的指头,毫不犹豫往她翘着像月儿的小眉头上一弹,笑骂道:“你是被你老公宠坏了。如果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老公那样,那还得了!” 蒋大少宠老婆,如今在大院里是举世闻名。那叫做宠的没有一个限度。老婆说东,就是东。老婆说西,那就是西。纵使是以温柔著称的姚爷,看见蒋大少这么个宠法,都觉浑身冒汗。任谁都学不来。 以高大帅一句话来形容蒋大少,那就是见了媳妇,蔓蔓是棉花,蒋大少是比棉花更软的软面条,没有羞耻度的。 话说,君爷拿到婚戒这事,很快,就近几个兄弟都知道了,纷纷来看稀奇。这里有结婚的,和尚没有结婚的。都喊着君爷把宝贝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眼。 “文生,我拿出来,你是不是也得拿出来给大家看?”君爷那是当仁不让,把结婚了的先拉下水。 赵文生道:“我这结婚都几个月了,猴年马月了的东西你都让我拿出来给人家看,不是很怪吗?” “说起来,好像那天喝你喜酒的时候,都没见你和你媳妇戴戒指。”高大帅想起来,说。 赵文生瞥瞥他:“那天你都没有来喝喜酒。” 哪知姚爷在旁力挺高大帅:“他没来,可他看了你们的新婚照。而且,我那天确实也没有见到你们戴戒指。” “你们应该是看到了我老婆戴戒指,我没有戴戒指。”赵文生纠正他们看走漏的眼睛,“婚戒只有一个,内里刻了我们两个的名字,只戴在我老婆手指上。我自己没有。我自己当医生的,不适合戴戒指工作。” 众人听着他如此敬业的精神,唏嘘一片。所以说这婚戒的选择上,男人是各有各的想法。 赵文生想的是要天天戴,既然自己不能戴,那就老婆戴。既是要天天戴的东西,蒋梅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无论款式或是材料,都是选择了朴素耐看耐用,尽显大方。平常人不留意,且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他们两口子自己看出来就可以了。 蒋大少当初选择纯银戒,只是因为老婆喜欢,老婆要朴素。他自己是军人在部队工作,并不适合天天戴婚戒。况且这银戒,如果在空气中裸露多了,沾上汗渍容易变黑,需要经常打理。蔓蔓经常在家,同样不戴着,因为宝贝。再说了她是厨师,是家庭主妇,干家务活多,搞来搞去,容易磕伤了比较容易受伤的银戒。 这小两口,是把婚戒珍藏着,只是小两口想浪漫的时候,再拿出来戴戴。用蒋大少的话来说,偶尔戴一回儿,叫做久别胜新婚。 现在大家回头来看君爷大血本买下来的钻戒。那一个个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奥斯卡电影片——好梦幻。 “我说,君爷,你这个钻戒厉害,白露姐姐的心都得被你挖了。”高大帅舔舔嘴角说。 “男人买婚戒送女人,不就是要把女人的心给挖了吗?”君爷翘着悠闲的二郎腿,对于任何人的侃,都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地驳了回去,且句句尽显男人本色。 “我学不来。”高大帅摘下帽子,扒扒脑瓜,弃械投降。 “你这个大富豪,能学不来?”赵文生等知道了他家庭背景的,无不唏嘘他。 “就是。”君爷跟着来一句,“我买的是十万的钻戒,你这小子,应该是出则百万。” “君爷!”高大帅面目肃穆,一本正经,“您这钻戒,不用说,肯定是有名设计师给你设计的,只有十万块的价吗?你骗人也不用骗我!” 这小子是火眼金睛,诚然是流着富豪血统鉴别宝石的目光。君爷咳一声,掩饰:“那是,我走了后门。这个你不能计算进去的。我这个后门,走的是老天爷注定的事情。你有本事就下次投胎选个好点的。” 每个人听他这话,又不是没有听说过是蔓蔓为他设计的婚戒。可瞧他这语气,沾沾自喜的。 高大帅竖起拇指:“君爷,你狠!原来投胎前,早已算计好了。可你信不信,蔓蔓下次不投你这个妹妹的胎了。” 君爷“啪”一打桌子:“她敢!” 众人摊手:谁都不信有蔓蔓不敢做的事。 几个人于是都勾肩搭背的,当着君爷的面,谋算起下次投胎前怎么贿赂老天爷,让蔓蔓投谁家的胎。 君爷气得七窍生烟的,指着他们几个:“你们是吃了豹子胆。” “我们这不是吃了豹子胆,是可怜蔓蔓罢了。”高大帅代表众人,说。 “可怜她什么?” “可怜她天天像条狗似的,被你圈着。” 如果说蒋大少是妻管严,蔓蔓和欢儿则快成为兄管严了。 “我这是为她好。”当哥的就是要霸道,拉拉领口,显出一家之长的严肃状。 一个个对他这句“好”字,打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质疑。 玩笑开到这,君爷叫住了赵文生:“妞妞在你家里?” “嗯。”赵文生答。 “今后打算怎么办?”君爷道,“如果她家人都进了监狱短时间没法出来。你是打算抚养她吗?” “论法定的抚养次序,也轮不到我。”赵文生实事求是地说。 君爷一阵默,明显,赵文生提及的这个法定抚养次序,并没有能解决问题。因为妞妞算起来,真不是和他们都没有瓜葛的。是和蒋家的确存在有亲戚关系的。 赵文生托出:“如果她舅舅不要她,那么,我岳父可能想把这孩子收养下来。” 父母有罪,但这孩子本身并没有罪过。这点道理,在场的这些人都懂。 “以他们的年纪,想把这孩子拉扯到十八岁成年,是可以的。”君爷缓缓地道出,表明自己并不会从中去阻碍这事。 姚爷在旁边点着头:“只要好好教育,孩子未来不是没有前景。” 提到家庭教育这问题,赵文生扶着眼镜哎一声。蒋父是没有问题,但蒋母那头,问题可就大了。 君爷一样看出了这点,问:“没有和她舅舅联系吗?” “陆科。”赵文生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不知道,她舅舅是和汪芸芸结婚了吧。” “我正是知道,才这么问你。”君爷流露出比之更意味深长的语气。 赵文生心底一抖:领导即是领导,算盘已经打到要让汪芸芸全盘皆输的地步。 “侦查科的人,什么时候能有定论?”君爷问。 “就这两天。”赵文生对此镜片上闪过光,“现在破案不比以前,技术手段多了,想赖也难赖。” 君爷懒都懒得抬下眼皮,和众人一样可以想象,汪芸芸现在已经是怎样的全身发抖。 …… 汪芸芸的小腿打了石膏,但没有住院,因为只是轻微的骨裂。 吴祈然带了她回家后,因为要照顾她,没有办法去看外甥女,即使如此,他心里依然挂着妞妞。与公安局的人再三通电话打听情况。得知妞妞现在是住在以前给她治病的儿科医生家里,他心里方能放下一些。 对于得知妞妞是住进了赵文生家,汪芸芸却没能好受。因为她想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和她和汪友才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计划的是,妞妞纵使被人捡了,也找不到会是谁家的孩子。两人都没有想到,其实他们这计划本身已是错漏百出。首先,妞妞丢了,吴祈然肯定要报警的。即使她阻止了吴祈然报警,以现在的刑侦手段,又有天眼系统,想找出孩子从哪里来,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汪芸芸诚然是不比温媛这类人,有点单纯,没有做过真正的坏事。做起坏事,盘算打的很烂。汪友才呢,一个游手好闲的,不能指望他有周密的犯罪计划。 眼看这妞妞的事儿不过一天,警察将汪友才抓了起来。 汪芸芸诚如君爷他们所想的,全身揽着被子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半个小时前,吴祈然被叫去了公安局,他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被抓的嫌疑犯是汪友才。但是汪芸芸从温凤姊口里先得到了风声。 她不能想象他回来后,会是什么反应。而温凤姊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过来追问她究竟。 “我说芸芸,你爸那是怎么回事?把妞妞偷了丢了?是你出的主意?” 温凤姊这话真够冤枉她的,丢孩子的主意可是她爸出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孩子能被你爸偷了?”温凤姊的口气,那是她都不信的事情,公安机关能信,“你说这孩子是与你有矛盾,但是与你爸有什么矛盾?” 汪芸芸本来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的,被她这一再追问,很快爆了:“大姨你不信我,那你就去公安局告我好了!” 告,也得拿出证据。况且,这个案子,若汪友才不主动招出汪芸芸是同谋,一时司法机关还真是拿不到她汪芸芸的证据。 汪芸芸听到温凤姊那边默,更是吃了颗定心丸,道:“大姨你怎么不想想,我也是受害者。我爸干出来这样的事,你让我在祈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这事真不是你干的?” “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汪芸芸吼完这话,挂了温凤姊的电话,心里却不像对温凤姊那般吼着已经心安理得了。相反,她心里益发慌的很,是挣扎着受伤的小腿走下床,拉开抽屉想找那十万块到手的钻戒。 想她嫁给他,图的也就是这个。如果什么都没有了,他要和她离婚,可她还有钻戒不是吗。 翻了好一阵,她明明是把钻戒锁进了家里的抽屉,怎么会不见了呢。她翻箱倒柜地找,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难道丢了?被人偷了?报警!可她不敢,她现在只要见着警察都发虚。 她的钻戒,她的钻戒……她发疯地掀翻整个屋子的柜子桌子地板搜找。 吴祈然站在门口,听着屋子里碰碰咚咚的声响,摸进口袋里,触摸到戒指盒的指头阵阵打起颤。 昨天,当她和他回到家,接到公安机关打来的电话后,她大惊失色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他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不需要汪友才招供,不需要公安机关给他任何提醒。和温凤姊一样,只要其中一想这之间的联系,能不明白吗。 想到那孩子一进她怀里就哭,他真是瞎了眼睛,连个孩子的双目都比不上。 之前,她向他和他家人对蔓蔓的事撒谎,他尚是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觉得那事儿自己家里人也有过错。况且,他是可怜她或许心底里存在有自卑。但是,眼下这个事性质完全不同了。她触及了他的底线。她是连他爸妈都不敢做的事,都做了。 贪钱可以,但伤人命,何况是一条年仅两个月不到的小生命。这是什么样的心肠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深深地喘口气,他转身,离开了家门。拿着手里的两个戒指,是来到了珠宝店,找到经理,道:“我想把这两个钻戒折价卖了。” …… 白露那天在单位里要下班时,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 “杨科长。” “有人叫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领导向她露出长辈贼兮兮的笑脸。 这杨科长,也算是一路照看她起来的长辈之一,若是她父辈一般。白露走近,看着领导推到她面前的一个小纸盒子,眼皮一跳。 “想到是什么了吧?”老领导指着她鼻子笑说,“你们俩,什么时候瞒着大人们偷偷搞的,不说也就算了。” 白露聪慧地眨了下眼,低头谦虚道:“我们哪敢瞒着你们。你看,他这不是不敢偷偷送给我,而是要经过你们的三堂六审之后。” “行行行。”老领导挥着手,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们以为我们这些老了的,一个个都是思想不开放的。他想送就送,我们能管得着吗?” 白露知趣地拿了盒子塞进自己口袋里,溜了出去。关上门时,能听见领导在笑笑骂骂继续说着“两只毛猴子想变齐天大圣,有勇气没有胆量”。她想,若把这话说给他听,不知他会是什么表情。不管怎么说,他的这般贴心,为她的事业着想的一招,她是内心里充满了感慨。 说他温柔吧,的确是温柔,连她的工作前程都想的这般仔细。说他不像男人吧,的确不像,哪有男人像他这样,送个婚戒要替对方先想着工作上的得失。 他心里始终装着的她,不是只是个女人的形象而已。 走到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她心慌意乱,心里有所怀疑和唏嘘,却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了盖子来看里面。虽然,是早在珠宝店看过的东西,但是,他正式送来了,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盖子掀开后,很像他的作风,什么都没有,只是枚戒指。好歹别人送婚戒,有花陪伴吧。好在她白露大小姐从不奢求他一束花。可她奢求的一张有他亲笔书写的卡片都没有,是令她有点小小的闷闷不乐。但是,一切,在看见这枚钻戒的一瞬间,所有的不快吹散开去。 这是多么梦幻的一枚戒指,好比公主皇后似的尊贵至上。 女人,不就是都希望能拥有这样一枚若是坐上了帝后般的钻戒吗。她惊嘘着,却同时因为知道这个钻戒是蔓蔓设计的,并不太买他的账。直到把那钻戒拿起了试戴,指腹摸到钻戒里面,摸到了内里刻的一串字,她心中阵阵发起了抖。 对着光线,仔细辨认内里刻的字,她眼瞳一点点地放大,是盛满了晶莹的羸光: 我的妻——白露。 如果说这也是他人设计的?她知道,这样的话,这样充满霸气的话,这样独一无二的话,只有他说的出来。 戒指搁到了胸口上,这会儿她心窝里,浓浓的,全是蜜,全是温暖。感觉,一切以往,都是值得的。 高大帅说,他要拿这枚钻戒挖她的心,其实仅要他这句话,他已经办到了。 君爷在家里收到了女方回复的短信,三个字:我愿意。 这三个字,倒是很应他送给她的那一串字。浓眉一挑,也很是满意的神情。 与他同时回到家的陆司令,却是摆足了一副极不满意的面孔,一路气得嚷嚷着:“这算什么,算什么!” 陆夫人给他们父子俩开门,对丈夫沿路发的大火,很是诧异,问跟在后头的儿子:“你爸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吃了火药桶?” 君爷唇角略勾,冷得是勾出十分的可笑:“还不是我们那亲家搞出来的事情。” 吴祈然没有来把孩子接走的情况下,蒋父想着先把孩子抱回自己家,已经心里有了主意要把这孩子帮自己兄弟拉扯大。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的蒋母能同意吗。 蒋母自然不同意,对蒋父说:如果这孩子的父母是其它事情不能养孩子倒也算了,可你想想,她父母,她家里人,都是因为什么事进了监狱里头。我们把这孩子拉扯大了,也没法和这孩子解释这一切。 蒋父一眼看穿蒋母的心思,道:“你这是害怕她是贪污犯的孩子给你抹黑!” 蒋母冷着脸,在这事上不怕和蒋父吵,说:“我这也是为我们那孙子外孙子好。这孩子留在我们这,能不影响我们那孙子和外孙子吗?” “那孩子的父母是贪污犯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去问问,谁家不会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的!” 蒋母那性子,向来就是爱闹大的。不会儿,消息传进了陆司令的耳朵。有人早在说,那个吴家落网,有陆家儿子女儿的功劳。从某方面说,惩恶是大伙儿拍手称快的事情。大义灭亲是应该。但大家在内心里私底下想想,造成妞妞如今举目无亲的状况,是不是陆家理应也是负有一点责任。 四面八方的谣言,指着他自己倒也算了,指的是他没有半点错的宝贝儿子女儿,陆司令可不干了。这不一路嚷嚷着这算什么进了家门。 “那你爸打算怎么办?”陆夫人也觉得这事自己儿子女儿是冤。 “妈,这事你不要凑合。人家说说就罢了。按法律上来讲,妞妞轮不到我们家养。”君爷淡定着,“当然,如果她家里人都不要她了,要我们出面来养,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的话,她家人丢的面子,就更大了。我想她家人也不会愿意。” 那是,再怎么说,父母有罪和无辜的孩子沾不上边,如果真因此不要了这孩子,那些亲戚恐怕得被人指骂死。只是,蒋母的想法与别人的想法是相反的。 “我看这样好了。”陆司令背着手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始终想不通,走了回来,气冲冲冲着儿子说,“告诉他们,不想养是吧?我们陆家来养!明天我们就打报告!” “贺砚!”陆夫人惊嘘。明天就把孩子抱过来,这也太快了吧。 君爷只是唇角稍勾,答:“今晚我就让人拟好报告,给有关部门打个招呼。” 陆夫人压根不知道这父子俩葫芦里卖什么药,匆匆跑去和女儿商量如果孩子来了该怎么办,主要是不要惹得自家的双胞胎妒忌心大发就好了。 论起来,陆司令也是很怕宝贝双胞胎吃醋,以后不肯叫他姥爷了,偷偷与儿子说:“仅我们家施压不够,你再叫上几个。” “嗯。”知父莫若子,君爷不用二话,早在父亲主意前找人去办了。 照他们想,妞妞真在他们陆家里养,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不能解决问题的症结。一个孩子,始终最需要的是血脉相通的亲情。 蒋母这边与蒋父在妞妞问题上赌气的时候,忽听王凤来一通电话告诉,说是现在好几个大户人家,都抢着要养妞妞呢。妞妞一下子成了抢手货。 【256】如果那孩子活着 那天早上,周玉忽然来了通电话。 蔓蔓早餐刚好吃半截,当着家里人的面问周玉:“表表姑,有什么事吗?” “今早上,公安局的人,突然把你爸叫过去了。”周玉说,“我现在在公安局,我觉得你最好过来一趟。” “公安局的人把我爸叫过去?”蔓蔓讶道,“我爸从没有做过坏事,他们把我爸叫过去做什么?” 她这些话,桌上的陆家人全听得一清二楚。陆司令给儿子使眼色。陆夫人故作镇定地端着碗。君爷离开圆桌,不知是走到哪里打电话。 周玉没有在电话里详细作答,只说:“你过来公安局,就汪友才被抓的那个。” 蔓蔓点着头,收了电话线,因为相信养父不会做坏事,可能公安局是让温世轩再过去询问详细有关那天妞妞被捡的过程,纵使这样,未确定前,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看她要走,蒋衍拿了车钥匙,准备送她去公安局再去单位。 小两口刚走下楼梯,温浩雪通风报信的电话打了过来:“蔓蔓姐,糟了,所有人都被叫去了公安局。媛媛她爸她妈,我妈,还有大姑二姑,小姑丈都被叫过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知道二姑丈是将脏水往哪个身上泼想给自己脱罪,怎么办?” 蔓蔓一边听她说温家人全部被叫到公安局了,这种前所未有的状况是很让人疑问,另一方面却不认为汪友才想把脏水往谁泼公安局都会相信,人家查案要讲证据和技术手段的。 “你现在人在哪?”蔓蔓问她。 “在家里。”温浩雪道,“我妈不让我跟着去。看我妈脸色不大好,好像真是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温家里能出什么大事呢?蔓蔓心头更折腾了,强作镇定:“还有些什么人去?” “媛媛听父母都去了,肯定去的。”温浩雪说,“还有佳静,听说早上专门请了假,陪她父亲一块去。” 如此一来,温家人几乎都在公安局凑齐了。听是这样的情况,蒋衍绝不敢放老婆一个人在现场,打电话临时告诉单位自己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期。 甲壳虫开到公安局,公安局的人秉公处理,对谁都很客气,因为人太多,将到来的温家人们集中在了一个小接客厅。蔓蔓在老公的陪伴下走进接客厅时,温家人一个个抬起头转过头,对着她看,眼神里什么颜色都有,一片复杂。 赵学军拉了下许玉娥的袖子,许玉娥才把自己那双要吃人的眼珠子从蔓蔓脸上挪开。温媛转开头后,望着窗外。温家姐妹是左右犹豫不决。张秋燕冲着蔓蔓笑笑,但没有移动步子。 唯有林佳静走了上来,拉着蔓蔓说:“蔓蔓姐,这边坐。” 蔓蔓和老公走到了林文才旁边,蒋衍给老婆搬了张凳子,问林文才:“小姑丈到多久了?” “刚到,都是刚到。”林文才说。 “我听说蔓蔓她爸也来了?” “她爸有律师陪着,在隔壁。”林文才指指中间那堵墙。 有周玉陪着温世轩,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可为什么公安局的人叫了这么多人来,只偏偏让温世轩先去谈话。蔓蔓这心头又悬着了。 “蔓蔓,不用乱想。”林文才安慰她说,“你爸那是什么为人,狗嘴想咬人,也咬不到你爸身上。” 听到别人说自己老公是条狗,温凤妹再讨厌汪友才都好,都能感到了是对她的侮辱,张牙利齿地说:“我说,妹夫,你是不是说话过分了些?我家老公得罪了你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说我老公是不是你自己也是长了张狗嘴?” “二姨,你——”林佳静跺脚,被父亲拉住不能骂回温凤妹。 林文才是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是有些欠妥,道:“我这又没有指名道姓,不过你既然要这么理解,那算我说话不识大体,是我有错,你就当阵风没有听见吧。” 温凤妹哼一声,这个小妹夫一直是个文雅人,说话讲话不愠不火的,但也不会让自己吃太多亏,与林文才这种人较劲总是最终打个和局,没意思。 汪少涵在旁扯着她袖口,闹着说要回去。 “回什么回?你爸都要吃牢饭了,你不是喜欢你爸吗?想学你爸吗?这不正好,在这里学着!”温凤妹不同以往,这回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吃了火药冲平常宠溺的儿子吼。 汪少涵吃着惊,换做是在家乡,他早跑了,管母亲骂不骂,但京城庞大,他是人生地不熟的。这小子很精,怕死,不敢在这地头上真正耍野。咕哝道:“那我姐怎么可以不来?” “你姐不是断腿了吗?你想她来,你去背她!” 单就后面这话,任谁都听出,温凤妹是与女儿汪芸芸都赌了气。 汪芸芸不是如温凤妹所愿嫁给了吴祈然吗?蔓蔓前后思量,感觉温凤妹是早料到这个结果一样。要知道温凤妹是什么想法,问汪少涵是最准确的。可只是靠温凤姊那张嘴是不可能的。因为汪少涵很精。 张秋燕接到蔓蔓的眼色后,走过去伸手去拉汪少涵,对温凤妹说:“这孩子皮,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平常宠他,这会儿骂他,不是解决的法子。这样,我带他去外头转转,他就安实了。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温凤妹冷眼看着张秋燕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抿着嘴巴嗯了声。 张秋燕拉了汪少涵走出门,不到几步远,开始盘问了:“你妈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对你,若是我,早赌气了,你能对你妈忍下来,也是个好孩子。” 张秋燕的手段明显和温凤姊那种直来直去的追问截然不同。汪少涵一听,以为她这是真在夸他,得意地笑道:“我妈那是笨着呢。以为吼我一两句,我就不知道她心底里打的如意算盘。” “你妈能有什么如意算盘?”张秋燕佯作诧异的,不可置信地说,“你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妈是在担心你爸呢。” “我妈早想和我爸离婚了。巴不得我爸能出事。所以看到我姐去怂恿我爸,她心里其实高兴得要死。” “但你姐和你爸落得这样的下场后,对你妈没有任何好处。” “谁说没有?你别小瞧我爸我姐。我告诉你,我姐存折里面有钱。我们家那房子,是我爸的名不是吗?如果我爸我姐出了事,这些财产不都是我妈的吗?反正,我妈早已不要我爸了。至于我姐,本来我妈是指望的,但是我姐都那种态度了,我妈且看出我姐是不想帮家里的,这不任着我姐嫁过去揽财产,然后哪一天她再夺回来。” 汪少涵这一番徐徐道来,温凤妹这一家四口都是什么心思一目了然,张秋燕暗想这出戏可以冠名为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伸手捏下汪少涵的脸:“好家伙,把你妈都看透了。你这多大年纪,不好好学习,尽研究你爸妈和你姐。” “这家里,谁什么心思我都看得明白的。”汪少涵耸着眉被夸得一点都不害臊,自鸣得意地说,“就是你,我都知道你夸我,是为了套我话,然后自己肯定也安了不好的心思,想去给谁通风报信,自己得个好处。只有蔓蔓姐,可能血液里流的不是我们家的血,我看不出她想什么。” 张秋燕被他这番话噎得没话说,径直带着他在外头溜圈子,一边的确是向蔓蔓通风报信起来。 蔓蔓听说温凤妹自家人在狗咬狗,符合她内心的推断,于是更疑惑汪友才会是出什么事。 蒋衍这会儿是找到了熟人,通过联系,与派出所的所长说上话打听内幕消息。蔓蔓跟随老公到所长接待室,听消息。 那个负责案件的干警,知道他们的身份后,几经考虑,不是一口说出来,道:“是周律师让你们过来的?” “是。你们并没有通知我。”蔓蔓答。 温家人是派出所通知的,唯独她,是周玉打了电话。 “那是由于你和当年发生的案件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干警说,斟酌再三,“当然,周律师让你过来,一定是有其它的考虑在里面。你说你是他的养女?” “是的。” “那么,你应该就是他大女儿死了后抱回来养的女儿?” “是的。”蔓蔓这第二声有些低。 蒋衍把她的手握住。 “是这样的,现在的案子发展到,我们的同事在问他,他把他大女儿葬在了哪里。因为听说当时在枯井挖掘出孩子的尸骨后,并没有进一步做司法鉴定。” 那时候,温奶奶供出自己把孩子弄死在枯井里。众人想着肯定是那孩子没有错了。如果要做司法鉴定,当地没法做,需要将骸骨移到市级部门。温世轩想着自己女儿这么死掉已经够可怜了,死后再如此折腾还得了。他主张不再做鉴定,自己回去,帮孩子找个地方默默葬了。 现在公安机关突然问他把孩子葬在了哪,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究竟出了什么事?”蔓蔓心口猛跳。 “听汪友才自己供述。那孩子,不是老人家弄死的,是他给弄死的。因为当初把那孩子送走的人是他。” 当初温奶奶要把这孩子卖掉,刚好二女婿是这方面的人才,她就将孩子交给了汪友才。所谓虎毒不食子。汪友才对自己女儿是下不了手,对其他家的孩子,为了钱,却是毫无顾虑的。汪友才与温奶奶说好了,孩子卖出去,一人分一半的钱。可是,那孩子卖出去后,又被送了回来。对方倒是好心,没有和他要回卖孩子的钱,只让他用这些钱好好照顾孩子。但是温奶奶要他把孩子弄死。 至于公安机关之所以会将汪友才怀疑到这份上,是由于汪友才对于抛弃妞妞并且想杀害妞妞的手段老道,不像是初犯,在几经审讯之下,汪友才供出了自己曾经杀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正是温世轩的大女儿。 “汪友才自己的供述后来乱了,不知道是自己弄死的,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而且,温家那个老人,本来神智已经是不清的,有点犯老人痴呆,若不是汪友才主动告诉,老人家一直都忘了这个事不是自己亲手所为。” 温奶奶落网后一直坚称是自己把那孩子杀了,死不悔改,现在得知是谁动手的真相,谁也道不清楚这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了。至于这个汪友才,看着老人家都坐牢了,自己一点都不畏罪的,心安理得,不认为自己有一点错,继而能再干出伤害妞妞的事,是个不折不扣的法盲。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的尸骨究竟是不是温世轩大女儿这一新的线索,足以在温家里掀起大浪。 公安机关让温家人都过来,是要调查当初这个案件除了汪友才,是否还有其他人涉及在里面。没想,温家人一个个竟然是对这个死去的孩子兴趣更大。 这是肯定的,如果温世轩的大女儿活着,温世轩的财产,第一继承人,就不是温媛了。等于乾坤大扭转。 头个受到冲击的,无疑是许玉娥和温媛。说白了,当时知道女儿被那个老妖婆弄死,许玉娥是气也气过,恨也恨过,现在突然得知这大女儿或许没死活着,反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毕竟,经历过金美辰那事件后,觉得这女儿纵使真是活着,好像一样没有能给她任何好处。只会给她和小女儿的感情上泼冷水。对于自小宠到大的小女儿,她的感情固然是更深的。 既然孩子自小到大,她都能为温媛舍去蔓蔓,真正的大女儿回来,她照样能为温媛舍去亲生的另一个女儿。 温媛在听见温凤姊对许玉娥假声假意道的一句恭喜时,额头爆出恼怒的青筋。中间都出过这么多事了,让她现在说来接受另一个亲姐姐的现实,换做以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时,她或许能有些美好的幻想,如今这种幻想,早被金美辰抹杀得一干二净了。 温世轩的心里更复杂了。周玉看到他听见消息竟然脸上没有露出一点高兴,吃惊之余很是忧郁,赶紧打电话要蔓蔓过来。 “你怎么?不高兴呢?”周玉尝试着问他。 “我本想那孩子快快乐乐上天堂了,毕竟生在我们家受了那么多的苦,走了也好。现在,如果她真活着,真在其他人家里,或许已经生活的快快乐乐的,我这不是把她从天堂拉回到地狱里面吗?”温世轩说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想金美辰的下场,“她妈,她妹,都是那个样,能不把她拉进地狱里?” 周玉扶着额头,紧皱的额眉,是为他揪心。事实证明,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是害人不浅。 “你当时怎么想娶她?”她心情澎湃时,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 “我不是想娶。”温世轩低头道,“但是,作为长子,如果不娶,后面的弟弟妹妹怎么嫁人和娶媳妇。” “你——当时没有其它选择吗?”她吸口气,才能把这直指中心的话问完。实际上,她已经雇人去查了。查到后来,证实十有*,那个她认识的赵阳山,就是他。 “像我这种光棍,穷光蛋,能有什么选择。”温世轩坦诚地说,“有个女人愿意给我生孩子,已经是很好了。” 听到他这话,她眉头一皱:“你当时,真没有心里自己喜欢的女人?” “喜欢不喜欢,和能不能在一起,是两码事。”温世轩道。 周玉抬下眼:“如果,那个你喜欢的女人,也喜欢你呢?” 温世轩的嘴唇似乎哆嗦了下,接着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可能,她喜欢的也不是我。” 周玉知道,那是由于他是顶着他人的身份替人下乡,所以在她所在的插青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后来一直找不到他。因为后来他又被人查出是顶替身份,记录全部抹杀了。 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她明白,现在去追究这些过去,其实没有意义的。他结过婚,他的孩子都长大了。这才是他们如果现在要在一起,必须面对的现实问题。 爱情是一回事,柴米油盐是另一回事。她周玉到了这个年纪了,也不是当初那个遇到初恋就心慌意乱的女孩子。 “我说,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没死。我们登记吧。”周玉道。 温世轩诧异地抬起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人说我贪你的钱也好。我就是看不惯,你的血汗钱,被一些不仁不义的人拿了去,甚至去做坏事,这也肯定是你不想看到的。现在,如果你真正的大女儿没有死,她更需要你和我的保护。” 她最后面的那句话,是把他打动了。因为他知道,以他对许玉娥的了解,大女儿回来,许玉娥八成不会真当是比小女儿重要来看。只有她,会和他一块,继续保护那个可怜的孩子。 就这样,他们决定登记结婚。 君爷来到单位后,一直仍在联系温家故居当地的法警。 姚爷听到了风声,过来问他:“当初怎么不做司法鉴定?”当初那个事,既然温奶奶都供了,都认了,他们也就没有继续插手。应说谁也没有怀疑到老妖婆竟然把罪通通往自己身上揽。 “说她是为汪友才脱罪,倒不如说她真是老糊涂了。”君爷放下电话说。 “按理说,当初应该是做了司法鉴定确认死者身份才可以结案的。”姚爷仍是追着这个固有的问题问,“当地机关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 “确认死者身份的问题,既然罪犯和死者的家人都确定了死者是谁,做不做dna鉴定,说实话,不是必须的。”君爷按照电话里法警解释的话来说,“而且,不是所有死者家属都能接受让遗体拿去尸检的行为。温世轩那种人,想的肯定是后者不是前者。” “那你认为,死者真的不是温世轩的大女儿吗?” “我觉得这个机率很小。”君爷几乎是用想都不用想的语气说,“当然,我是希望死者真的不是温世轩的大女儿,或是说他的大女儿还活着,这样一来,囡囡能从温家的漩涡里面挣脱出来。温家自己人继续狗咬狗,也不关囡囡的事了。” “但如你所说的,这个机率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姚爷紧着眉宇,跟着他这话说,“汪友才究竟把这个事说出来,并且故意说自己弄死的可能不是温家的大女儿,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汪芸芸怎么样了?” “看来,汪友才并没有招供出汪芸芸是同伙的事。他想护犊,这合乎人情。所以拿其它事情出来,想混淆办案人员的视听。” “他这么做,至少是给汪芸芸争取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作为都深知做尸体dna鉴定所需要时长的他们来说,在这时候不得承认这汪友才是个狡猾的而不是完全愚蠢的父亲。 “怎么办?”姚爷问,“汪芸芸那边,现阶段没有任何证据能显示是同谋的可能。不过,我相信公安机关会找人把她盯着的。” “法网恢恢。”君爷道,“或许,我们该关注的,还是那份尸检报告。” “你意思是说——” “或许,汪友才都觉得不可能而有意为之的事情,有其它发展都说不定。”后面的话,在深不可测的冰眸里变得如此意味悠长。 白露在听说温家里突然出现的变故后,很是担心蔓蔓。本来,她今天是约了蔓蔓一起去见中国文联的人。直接带蔓蔓去见文联而不是书画协会的人,足以说明白露的能力。 蔓蔓在老公陪同下,在公安局里并没有和温世轩见面,先回了家。白露去到陆家打听情况时,正好看到她回来。陆夫人避开了去,在陆家人心里面,温世轩始终是根刺。 “阿衍,你去上班吧,我没事。”蔓蔓先对老公说。 蒋衍看到白露也在,就将老婆安心放在家了,单位近来事多,他也不好请假太长。离开前,仍是叮嘱老婆两句:“记得有事打电话给我。还有,手机不要给我没电了。” “嗯。”蔓蔓应着,催他出门。 白露等蒋大少离开后,给蔓蔓倒了杯水,说:“我刚看过两个娃,都在睡呢,所以在这里和伯母聊了会儿。” “还叫伯母,可以叫妈了。”蔓蔓打趣地说她。 白露笑:“这规矩不能乱改。” “我哥不是把婚戒都送了吗?都这时候了,你们还装模作样。”蔓蔓有意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白露转着那戒指,只有在自家熟人面前,她才敢戴,平常戴出去,挺惹眼的,太过瞩目不好,她都是脱下来放进袋子里。听蔓蔓这么说后,一边说:“不都是因为你。你看你把它弄得那么好看,我也只能戴给你看。” 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了,蔓蔓哼:“我可是好心好意地为你们都着想过了。怎么,我哥没有和你说这戒指的机关吗?” “机关?”白露真不知道。想她接到婚戒后,都没和未婚夫见过面呢。 “我哥真行啊。”看她表情都知道怎么回事,蔓蔓伸出手。 白露脱下戒指放到她掌心上。蔓蔓把那戒指上的钻石慢悠悠地仔细弄着,是连同托架一块从指环上脱了下来。因为本身钻托和指环都是银白色的,脱下钻石后的指环变得十分朴素并不起眼,但是在材质上不降格调。白露直呼惊奇:“天,你这招怎么想出来的?” “那是因为知道你肯定会天天戴着。”蔓蔓笑眯眯地狡黠地挤了挤眼睛。 白露不好否认说不会。只是接回戒指后,立马又把那个刻有他话的指环戴上了无名指。 蔓蔓见到,笑得益发贼:“看来,我哥是让那指环变得比钻石都值钱了。现在,你可不能说我把戒指弄得太漂亮,因为你分明喜欢指环里的东西多过整个戒指。” 白露红了半张脸,冲她嗔怨说:“你小心我向你哥告状去。” 蔓蔓大呼饶命:“不带这样的,你不能在我哥枕头边乱说话。” 白露咳咳两声,始终是怕被陆夫人听见,毕竟她没有正式过门呢,说回正事:“心情怎样?我听你说今早上你去公安局了。” “心情还好。”蔓蔓说,脸上让人看不出什么痕迹。 白露想她肯定是不想提,于是没有再问,望望表道:“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现在按照原计划去拜访钟老师。” 蔓蔓应好,把自己准备好的画轴带上,和白露一起下楼。因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住所离这里并不远,开车绕道反而麻烦。她们没有开车,而是准备走路过去。 她们一路走着,一边走一边说话。 “这么说,妞妞没有决定被哪家抚养,还在你二姐夫家里?” “暂时看起来是这样的。”蔓蔓道,说到自己婆婆蒋母因为听见有人想抢着养妞妞又后悔了,一副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茫然,“主要是,听说民政局那边仍在考虑这孩子身边的所有综合因素,不能判定由谁抚养对这孩子最好。” “照我看,由你公公婆婆来养这孩子,也不是太好。”白露说,“他们毕竟年纪也大了,你公公身体不是一直不是很好吗?” 蒋父是做了手术,但病情不是可以一劳永逸,平常仍需要休息和吃药。然而,如果让蒋母来带妞妞,蔓蔓和其他人一样,真怕蒋母给这孩子灌输些坏的。或许吴嫣然早有想到这些,所以把孩子交给了吴祈然来带。 刚说到这里,走出大院,就见一个人。蔓蔓认出是吴祈然,站住。 吴祈然也看见了她,走过来,说:“妞妞是住在这里面吧?” 白露疑问地看着蔓蔓。 蔓蔓介绍道:“他是妞妞的舅舅。可能是想把妞妞接回去。” 吴祈然在旁边接着说:“我是要把妞妞接回去的,不过要等几天。我有些事没有办好。我在和我老婆谈离婚。” 听到他说要和汪芸芸离婚,蔓蔓和白露都稍微感到讶异。因为之前,是他一直追着汪芸芸。而且现在两人不过新婚几天。 “你能和她离得了婚吗?”蔓蔓接下去说,不怪她会这么问,因为她实在太了解温家人了。 吴祈然诧异地看了下她,点点头:“她是不同意。” “如果不同意,你们最少要分居多久,而且请法院判决,才有可能离婚。”蔓蔓在他头顶上再泼盆冷水。被温家人黏上的人,想逃离,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她是提出了一些很苛刻的条件。”吴祈然道,愁眉苦脸表示出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结果会成这样。 “你当初怎么会想娶她?”蔓蔓尖锐地看着他,能看出他对汪芸芸并不像其他人想象中的留恋,其中必定有蹊跷。 “她长得像,我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到这个关头了,吴祈然不怕说实话。 蔓蔓和白露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如果汪芸芸是渣,这个男人一样是条渣。 “你们的事先处理好,再来看孩子吧。”蔓蔓对他下了逐客令,“还有,鉴于你这样结婚的想法并且想离婚,我认为民政局不会把孩子交给你来养。” 吴祈然脸色一阵白:“可我姐把孩子交给了我。” 这男人看起来,至今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明显一样是个自私自利的。 蔓蔓和白露不和他说了,赶着时间。走的时候,能看到他依然站在大院门口,一时可能不甘愿离去。 汪芸芸坐在家里,两只眼瞪着桌上摆着的那份离婚申请书。这算什么?一个她看不起的男人,竟然要求和她离婚!一旦答应,会有什么后果她很清楚。 她丢不起这个脸,是为此让她立马跳楼了都行。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孩子不仅没有被捡破烂的捡走,回来了,而且把她和她父亲都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面。都怨那孩子,如果那孩子不在…… ------题外话------ 一直在收尾,肥妈不习惯说到最后再全部收,那样信息量太大了,能收的地方一直在提前收。所以近来在前段日子开始,就要考虑太多,一直卡。恳请亲们原谅,o(n_n)o! 【257】抢戒指 蔓蔓如今是去一些老前辈家里的次数多了,场面见大了些,对这些传闻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不是像以前一样没见之前都敬畏。 白露带她来的这个院子,离她爷爷陆老头的将军楼不远,同样属于离退休老干部的窝。这位钟老师,与陆老头说不定认识。白露证实了她的想法:“他不爱见客,比你爷爷更爱清净。你爷爷爱鸟,他是爱花花草草。” 蔓蔓闻到了满园子的香气,不是那种浓郁的花香,是阵阵能沁脾清心的药香:“他种药吗?” “你说对了,他种药。是部队里有名的老中医师,后来,他退役后,只种药和写书画画。” 听完白露的解释,蔓蔓对这个即将见面的老前辈先是有了丝好感。谁让她自小是吃草药长大的,对于中医的药香有种恋恋不舍的感情。 “我哥好像不研究中医吧?”蔓蔓问。 “你哥是外科医生出身。中医方面,不是专长。”白露小心地说,以免泄露了带她来见钟老其实是君爷的主意。 蔓蔓似乎嗅到了一抹阴谋的味道,但是,很快被药香淹没了。 走上来迎接她们的是钟夫人。据闻年纪与姚奶奶差不多,可是身体比姚奶奶健朗多了。蔓蔓见她一路走来,能用气血红润健步如飞来形容,头发都是黑的未有苍白,比同年纪的女人年轻上十岁没问题。 “你好,白露,我听陆君在电话里说了。”钟夫人走到她们面前,没有等她们称呼,已是先快言快语地说,可见是个性情十分爽快的女人,“快进来吧。” “师母,钟老师在吗?”白露叫了钟夫人一句师母,蔓蔓跟着叫师母。 钟夫人似乎早习惯来访的客人都喊她师母,没有一句纠正,笑眯眯地带着她们俩进屋,边说:“他在后院子里培植新的,据说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药草。”让她们随意在客厅坐下,又说:“你们等等,我去把他喊出来。——白露,你不是第一次到我们这,你冲茶。” 蔓蔓见到这里,能感觉到白露和钟夫人一点都不陌生,问:“白露姐,你常来吗?” “没有的事。”白露笑着辩解,“钟师母对谁都是这样的。” 蔓蔓突然想起,上次在赵夫人家里见的那个书画协会里的一位夫人,感觉和钟夫人有些像,问:“好像长得有点像。” “她们是姐妹,同姓。”白露说。 蔓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理清这些看起来十分复杂的关系。 白露要她不用在意:“人太多,你见一个再记一个,不然你永远搞不清楚。这些人认识来认识去,还不都是因为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共事过。”归之有共同利益关系在。白露接着说:“只有一棵树,肯定风一刮容易倒。只有是一片林子,哪怕倒了一两棵都是不用畏惧的。” 蔓蔓朝白露侧目,见她正舀着案几上罐子里的茶叶放进茶碗里面,动作是相当的熟练。或许,白露不会做饭,但是论起冲茶泡茶,因为熟能生巧的缘故,是一流好手。中国人交往,到哪里坐下,都是要喝茶的。 冲完了一盏茶,刚好,门口走进来了一位老先生。见其是青衫蓝裤,手抓斗笠,简朴的拖鞋上沾着泥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老先生看起来是善于日晒过的,却皮肤一点都不显得黑。儒雅的气质由内向外,混着书香和药香,让人能感觉这人从年轻时肯定已经是不平凡的人物。 “钟老师。”白露看到老者,立马领着蔓蔓站起身来恭敬地说。 “坐,坐。”钟树康摆着手让她们坐,把斗笠搁在门口后,朝外喊着人,“苏敏,你让子业洗了手回来。” 苏敏是钟夫人的名。钟夫人在外头远远应着好。 蔓蔓听到姚爷的名,正感疑惑看向白露。白露明显也不知道姚爷来,道:“钟老师,有客人来吗?” “什么客人?子业奉你哥的命令,拿了两盆什么草过来要放我这里养。”钟树康一手是随意扯了挂在门口上的一条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说。那口气,诚然是把姚爷、白家兄妹等等都看成了自家人,而且,是抱怨较多,并不客气:“你哥现在习惯了,有什么事往我这里推。我这个爱种草的老头子,又不是神农。” “钟老师,您这话错了。在我哥眼里,你就是神农再世。”白露自然要响应她哥,捧着钟老头。 “你——”听了她这话瞪眼的钟树康,刚竖起指头,看到后头有人走来了,先闭上声音。 走来的正是姚爷。穿着绿色军装,只是大概为了避免皮鞋踏进园子遭罪,换了双室外拖鞋。飞扬的刘海上沾着醒目的水珠。看他这衣装打扮,有些不伦不类,可一点都不会玷污姚爷的美名。 美好的阳光下,姚爷仍像是幅画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面。 “作孽。”就是钟树康,都忍不住吐了句。 白露吃吃吃地笑。蔓蔓耸耸眉头。 姚爷跳上台阶,看他们三人皆一副古怪的神情,不由也是一愣,继而低头看到自己衣摆上沾到的一小块泥土,用指尖优雅地弹掉,说:“不小心,回去洗洗就好。” “谁关心你形象了?”白露说他臭美。 “在女士面前,男士都是要保持形象的。”姚爷对答如流,“除非你们两个自认不是女的。” “在钟老师面前,你也敢耍风流?”白露牙痒痒地说。 “我耍风流了吗?”姚爷摆出无辜至极的面孔。 钟树康回头望了望他,没眼看似地接了一句:“无意识的犯罪,比有意识的更糟。” 蔓蔓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去笑,难得看到姚爷在口上吃了一次哑巴亏。 钟树康说话,字字珠玑。按照白露的说法,平常其他人不敢来惹他,也是这个缘故。 扔了条毛巾到姚爷手上,白露问:“我打电话给你领导时,你不是坐在你领导身边吗?” “就你那通电话后,我领导猛地想起有两棵草没送,我这不就摇身变成了送货司机。”姚爷边优雅地擦着手,说。 “哎呀。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不成?”白露道。 “好吧,算我是想在工作中偷腥,跑来见两位美女。”姚爷顺着她的话说,冲她们两人露出美死人不偿命的笑。 钟树康换了衣服出来,听他这句,吆喝道:“还不快来冲茶。”等姚爷走了过来,又念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让女人放心嫁给你呢?” “钟老,我怎么不好了?”姚爷都觉得今天钟树康是有意对上他了,辩解地说,“我脾气好,人品又好。” “就是长得太招蜂惹蝶。” 姚爷屡次吃了两次亏,懂得嘴巴上挂把锁了。老人家想说就说呗,反正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哪知道钟树康连他这个心思都知道,一面往下数落:“你爷爷让我给你觅色对象,我说容易吗?反正我们这些老人的话,你是听不进去的。” 真是什么话都被钟树康说尽了。姚爷无奈地埋头冲茶。是把白露刚冲好的茶倒掉,重新冲上一遍。 蔓蔓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或许正是由于他们这无所顾忌的说话,完全不感到隔阂,很快融进了里面。 “你是陆老头那孙女?”钟树康不坐沙发,非要搬张小矮凳子坐,坐在了蔓蔓对面。 “是。”蔓蔓答。 “你哥很厉害。” 钟老头这前头不对马尾的话,让人犯晕。蔓蔓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 姚爷亲自把冲好的茶端到钟树康面前。 蔓蔓这会儿侧目看着钟树康,发现他的眼睛像两枚温玉。温温之余,是一丝冰凉,令人心里生畏。 “画带来了?”钟树康看到了她手里拿的画卷。 “是的。”白露忙替她说。 “先搁在那头行了。我主要给其他人看看。只是你嫂子收到的那幅兰给人家看,人家会嫌作品少了些。”钟树康简言少语,句句扼要,“想加入文联,最好是有些成绩摆给人看,如果她不参加比赛,办个私人画展也行。有没有打算办一个?” “画展一直有在筹备。只是她要照顾孩子,作品现阶段不多。”白露说,“若是论成绩,她不是没有。她都给市政府做过广告策划。” “这些我都知道。”钟树康打断白露的话,“但是,你知道这个圈子里,人家到底看重的是钢印的证书。” 蔓蔓用力地抓了下衣摆。果然,名头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她不能办画展,参加比赛吧。”钟树康说,“近来比赛也多。年年都有。但是要参加有重量级的,文化部或文联办的。这样对她将来比较好。” “我回去再和她商量下。”白露回答。 蔓蔓毕竟事情多,家里家外,孩子,饭馆,画画要讲究意境和清心,不是说一下能作出好作品的。 蔓蔓自踏进钟家的门,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压力。 钟树康抬头望下钟,拍住大腿说:“中午在这里吃吧。我老婆买了菜。囡囡会炒菜吧?” 蔓蔓听到后面这话一愣。 姚爷和白露皆不敢吱声。 “他们两个在我这里,都是把糖弄成盐往锅里放,吃成一桌的甜品。”钟树康指着那两个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说话的孩子说,“我老婆只负责买菜。我负责炒菜,但太多人吃饭,就得需要个助手。囡囡来帮我炒菜。你们两个,负责饭后洗碗。” “嗯——”蔓蔓见姚爷和白露都不敢反对钟老头的指挥棒,自己只得应了一声。 钟树康听见她蚊子似的应声,回头看了看她:“不是都说你厨艺比得上你妈你哥吗?你可不要像你弟弟,把味精和盐给弄错了。” 蔓蔓没来得及答呢。姚爷和白露忙替她辩护:不会,不会的!欢儿那是遗传他爸,和他妈他哥他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是奇妙的遗传基因。”钟树康叹着,招呼蔓蔓过来,见着蔓蔓起身跟来那乖巧的模样,又说,“装是装得挺像的,但既然和你哥一样精通厨艺,这骨子里的性子大概是相差无几。” 蔓蔓:汗。 走进钟老头家的厨房,干净整洁,普通,用的是煤气炉,通的是天然气管道。他们进去的时候,其实钟夫人已经把菜洗好,放在一个筛子里。各种调料,葱姜蒜辣椒,一应俱全。一看,就知道是个很讲究吃的家庭。 钟老头说让她炒,还真的是让她一人炒,自己只负责在后面做监督。好在蔓蔓平常就是在厨房里呆的,炒菜做饭是滚瓜烂熟,去到哪里,都能适应。系了围裙,手脚灵活地忙活起来。偶尔,能听见钟老头慢慢地在她后面“嗯”了声,也不知是好是坏的评价。 比起毒舌的钟老头,钟夫人俨然显得仁慈多了。只是闻到厨房的香味,都从门口伸进头对老伴夸道:“我看这孩子,比起她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和她哥完全不一样。”钟老头看事情的角度与老伴截然相反。 “你不能拿谁都和陆君比。”钟夫人念他。 蔓蔓从这话都能听出来,钟老头对她哥是极其欣赏。 “陆君那是多少年才出的天才。”钟老头没有否认老伴的话。 竟然有人说她哥是天才。蔓蔓对于他人对她哥的赞美词什么都听过,偏偏这一句第一次听见。 “这孩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钟夫人见到了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蔓蔓承认,自己是不知道那个阎罗王哪点算得上是天才,除非时不时下场冰雹能说得上天才的话。 “真有意思。”钟夫人帮她端着菜出去时,分辨里面的材料,回头又与老伴说,“你说她和她哥完全不同,我看,她是学了她哥一手。菜量肉量都搭配的刚刚好。” 蔓蔓固然是嫌弃君爷那套营养学麻烦,但终得承认,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五菜一汤上桌。 姚爷和白露早知道她的厨艺,一点都不担心,只管拿起筷子夹菜。钟夫人先是尝试地尝一口,尝完一块鸭肉,赞道:“火候刚刚好,不嫩不老。” “是你买的材料新鲜。”钟老头继续毒舌,伸出的筷子夹的是一条菠菜,见其青青绿绿的颜色,如翡翠晶莹,尾部滴着浓郁的菜汁,温玉的眸里闪过一丝不能抹杀的惊赞。 “什么叫只是我买的材料新鲜。若是白露,肯定直接拿我买的鸭肉放进锅里炒。只有囡囡这样会做菜的,先懂得将鸭肉进行前期浸泡加工。”钟夫人可不喜欢老伴这般欺负小辈,为蔓蔓说实话。 蔓蔓听见白露被拿来做反面教材,有点担心地看看白露。却见白露见惯不怪的,只是乐呵呵笑着说:“囡囡那是当饭馆老板的手艺。” “别说。”钟夫人拿筷子敲着碗沿说,“画饼充饥我去过,的确好吃。” “外面饭馆再好吃,也比不过家里。”钟老头又习惯性毒舌。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的?”钟夫人道,“囡囡第一次来我们家,你别把人吓坏了好不好。” “她没吓坏。”钟老头冲蔓蔓那看一眼,“她那心脏,和她哥一样强悍着。” 本是不打算再说话的姚爷,在这时候突然轻咳声嗓子,然后对蔓蔓说:“这些青菜,辣椒,葱蒜,都是自家种的。” 蔓蔓努力地想听出底下另一层意思。 吃完饭,钟老头摆了筷子,对姚爷说:“这样,她每隔两天来我这里一趟。帮我弄实验配料。” 蔓蔓才知道自己被自己哥摆了一道。她哥认为她想接近他最好的办法是帮他干活。这不,把她派到了钟老头这里,帮助他们搞军粮实验。这叫做一举两得。 姚爷见她知道了,本来抱了一肚子话向她解释,见她却一点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将多余的话全吞了进去。连白露都对她这反应颇感吃惊,问姚爷:“你说她,不是气糊涂了吧?”然后怨起他们两个:“你们怎么连这打算都不和我说,让我当黑人。” “这不怪我。我也是刚知道他打算。”姚爷道。 白露沉下眸,摸不定未婚夫是想做什么。 吃完饭,钟家夫妇要休息。他们一行先告辞了。姚爷顺道开车送她们回去,这会儿在外头终于发现到了白露无名指上戴了婚戒,吃惊道:“不是有颗钻石吗?” 那颗钻石多璀璨,能刺瞎人的眼睛。 “脱下来了。”白露为了证实自己戴的是未婚夫送的而不是其他人送的戒指,忙把包里的钻戒拿出来。这一取,动作有些快,速而不达,是将钻石掉在了车里面。 姚爷慌忙把车靠在了路边。三个人都低头在车里找。十万块的钻石是找到了,但是戒托出了点问题,没法重新卡回在指环上。几个人只好匆匆忙忙把戒指送到了卖这枚戒指的珠宝连锁店进行修理。 店员说:修好大概要一段时间,到时会打电话。 白露沮丧。 姚爷和蔓蔓急忙在旁边保证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可当晚回家,老公回来,蔓蔓就关着房门和老公说了:“阿衍,你说我哥知道,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又不是一枚戒指能影响到的。”蒋大少说这话想都不用想。如果感情只能靠一枚戒指维系,岂不是像吴祈然和汪芸芸那样,这婚根本不用结。 “哎。你误解我意思了。”蔓蔓说,“我才不是担心我哥会和白露姐出什么问题。是我哥会不会拿这事又来说我。” “说你?” “你不知道我哥很狡猾吗?一点问题都可以变成把柄。”蔓蔓很有理由地说。 听出媳妇这话里有其它意思,蒋衍搂着她肩膀,问:“今天又出了什么事?” 蔓蔓说出了去钟老头家里的经过,包括被自己哥算计的事。 “你看起来没有不高兴?”蒋衍仔细地点着她脸上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他这么做更好,我可以找到机会反压制他。” 原来媳妇想站在自己兄长头顶上的大志没有变。蒋衍眨巴眼睛。其实,这样也好。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把她的精神从温家挪到了其它事情上。他今早上陪她去公安局回来后,一直很担心的。刚要转移话题。 蔓蔓说:“阿衍,我爸那女儿如果没死,我会更高兴。” “嗯——”他轻轻应着,虽然说,他觉得汪友才撒谎的成分居多,那孩子活着的机率过小几乎不能想象。 “但是,如果没有活着,我本是很怕我爸再遭受打击的。幸好。” “幸好?” “嗯。表表姑发短信给我了,说她今天和我爸去了民政局登记结婚。” 猛地回头,看到媳妇嘴角上两个充满腹黑的梨涡,蒋衍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危险地眯起眼:“蔓蔓,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事了?” “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只是心里一时没能消化太多信息。”蔓蔓小媳妇稍有保留地说,总不能说自己一点打击都没有吧。这样,白让老公等人担心了。 蒋衍为此抓了老婆进屋里,使劲儿咬了几口她的唇瓣,道:“说实话,你这事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的。”蔓蔓说,“只是,有其他人在我爸身边,我可以安心了。” 缓缓地抚顺她的头发,可以说,听到她这话,他心里是极其欣慰的。这或许能代表,在她心里面,温世轩第一的位置,能稍稍的往后挪了。 …… 汪芸芸小腿上的石膏卸除了,只是捆上绷带,走路无大碍。这时候的汪友才,仍旧在公安局里没有将她供出来。她心里对这个爸,一时心生起了些感激。于是,益发恨起那个让她父亲蹲了监狱的孩子。 吴祈然的离婚书一直搁在她案头。他现在没有回家,是天天在单位里睡。她仍是能在他偶尔回来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称他不注意,拿到了他大衣口袋里的凭据。 戒指,他放在了珠宝店,等着处理。他如今想着可能未来要照顾妞妞,缺钱,不敢太过低价卖掉。 十万块的钻戒,是她结婚的目的,怎么可能让他卖掉?这是他结婚时送给她,本就是她的东西了。但是,她不会想着和他闹,那会彻底撕破脸。她直接去到了他拿戒指典当的珠宝店闹。 “这本来是我的东西,他不能卖掉属于我的东西。你们帮他卖掉我的戒指,是犯法!”拿着结婚证书和凭据,汪芸芸来到柜台旁边索回自己的钻戒。一开始,柜员见她不是吴祈然本人,不认账。汪芸芸恼怒起来,冲着那柜员大喊大骂。一下子珠宝店里都能听见她难听的骂声。客人们纷纷避开。 见出了事,珠宝店负责人从后台走了出来,详细了解事情经过。吴祈然并没有在这家店里留下联系号码,因此,珠宝店的人,一时也联系不上吴祈然问明真相。但不管如何,这个结婚证,不是假冒的。感觉,也就是两公婆之间内部矛盾。吴祈然既然送了两枚戒指过来。不如,将女方戒指还给汪芸芸,息事宁人。因为怎么看,都是得罪吴祈然比得罪汪芸芸要好。 “小姐,这样,你等一下,我们去把你的戒指找出来。” 见对方松了口风,汪芸芸在柜台前的转椅上坐下来。 珠宝店经理带着经手的员工,翻找吴祈然送来的钻戒。找了许久找不到女方那枚,后来是员工记了起来,说:“刚好有另一位客人,一模一样的钻戒送到了我们这里修。我们店里的师傅看是钻石的托大小上出了问题,将钻石取出来后,换了她的钻戒放进去,刚刚好,不用回厂返修,就这么用了。” 这里的人谁都没想到吴祈然的老婆会来要回戒指。现在,汪芸芸钻戒上的钻石,是进到了白露送过来修理的戒托上。 “只能把那个修理的钻戒重新取出钻石,给她安回去。”珠宝店经理叹着气说。总之,必须先应付了汪芸芸再说。 师傅接到通知,看了看戒指后,表示出为难:“恐怕不行。这个已经是镶好了,而且是刚刚好的尺寸,若勉强取出来,说不定这钻石会坏。” 事到如今,珠宝店经理只好走去和汪芸芸说实话,说是戒指已经放到珠宝店里,而她老公吴祈然,同意珠宝店先支付了一定金额全权处理戒指的买卖。如果她非要拿回去,必须先还清吴祈然拿走的那笔钱。 珠宝店是先支付给了吴祈然三万块每个戒指。三万不是小数目,汪芸芸一下拿不出来。 本来,珠宝店经理这招算是能把汪芸芸震住了。问题出就出在,汪芸芸后来自己心里算了笔账后,去了银行,拿了三万块存款出来非要拿回这枚钻戒。这时候那负责人不在,经验不多的柜员,和汪芸芸一吵就不小心说溜了嘴。 得知自己的钻戒是被另外一个女人的戒指换走了。汪芸芸大声拍着桌子,更是非得要回自己的钻戒。 刚好那天,白露没空,蔓蔓答应帮她去珠宝店取回已经修好的戒指。走进珠宝店,听见有人在闹,她一时不知道是谁在闹又是因什么事在闹。等她向其中一名柜员表明来意时,风声极快地传到了汪芸芸那里。 汪芸芸闭住了嘴,在看到蔓蔓进来时,她是比谁都更快地辨认出蔓蔓。等那柜员将戒指取出来,要交给蔓蔓的瞬间,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去,将戒盒抢到了手里。 所有人当场愣住了。 蔓蔓转过头,看清楚是她,皱起眉,说:“芸芸,这戒指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汪芸芸想冲她蔓蔓来,不要弄错了对象。 “我知道不是你的。”汪芸芸冷笑道,“但你知道不知道,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蔓蔓猛地回头,看向冷汗淋漓的柜员。 汪芸芸将戒指搁进自己口袋里,转身出门。 蔓蔓这时是简单快速地听完柜员的一番解说,明白了戒指上的钻石被调换过,但是,对白露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价值连城的钻石,是她哥在指环上激光雕刻的话。她脚步极快地追上去,在汪芸芸要出门前拉住了汪芸芸的手。 “芸芸,你听我说,钻石我可以还你。但戒指你必须还给我。” 汪芸芸掉过头,压根不信她这话:“你当我是傻的吗?戒指上就这枚钻石值钱!” “我向天发誓,我把钻石当场还给你!”蔓蔓气起来,说话不禁大了声音,“世上有些东西比金钱更珍贵。” 后面这话,无疑是戳到了汪芸芸的心尖上了。想她就是什么都没能得到,转而来抓紧这枚钻戒。她恼羞成怒,甩开蔓蔓的手,冲着蔓蔓说:“我告诉你,既然你说这东西比金钱更珍贵,我看你拿什么来和我换!” “你想拿什么换?”蔓蔓真不敢就此放她走,担心转眼她会把这枚戒指怎么处置了。一面安抚她,一面向柜员使眼色。 那边柜员已经报警和叫来了保安。保安走了上来。蔓蔓本想退到后面交给保安处理。但不知怎的,那两个保安把汪芸芸带到大楼保安室后,竟是没等到办案警察来,被汪芸芸溜了。 情况急转直下,蔓蔓当场青了脸色,愤怒至极时,先将珠宝店和保安告上。另一方面,因为不知道这事怎么和白露交代,她一边打电话问人有关汪芸芸的地址,一边是找救兵找到了自己师哥杜宇。 杜宇开车过来,送她急匆匆赶到温浩雪在电话里面说的汪芸芸的住处,却没能找到汪芸芸。这时,汪芸芸向她发来了条短信,要她在今天五点之前将妞妞送过来,不然她就把这枚钻戒处置了。 蔓蔓手里握着手机,狠狠地咬了一口唇。 “荒唐!她要拿那孩子干嘛?她爸都进监狱了,她这是不知悔改疯了吗?”杜宇觉得这些温家人一个个都是疯子,以前以为只是贪钱而已,现在看来是脑子都出了问题。 “妞妞不能送过去,得先想个法子。” “不报警吗?” “怎么报警?”蔓蔓说到这事罪魁祸首要属那珠宝店处理不当且推卸责任,就气得半死,“她现在只是绑架了一枚钻戒,而且那戒指上的钻石还真是属于她的。” 杜宇益发感觉这事简直荒唐至极:“那现在怎么办?” 【258】咎由自取 “什么都不用,先晾她一阵。”蔓蔓深思熟虑后道。 虽说汪芸芸手里拿到了戒指,但戒指毕竟只是戒指,不是人命,不算是足以谈判的筹码。她蔓蔓尽可以不答应对方,吊足汪芸芸的胃口,直到汪芸芸自己妥协。 杜宇听着有理,欣然赞同。 同时间,汪芸芸在思考着该拿这枚戒指怎么办。现在戒指到了她手里,她再仔细查看,发现的确不是她的戒指,仅外观上就已经不像。可是,同样的钻石,这个戒指却远比她的要漂亮得多。她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蔓蔓搞出来的。也只有蔓蔓有这个能力。如果只是这些倒也算了,在后来发现到指环内部激光刻的那串字时,她整颗心是被只手狠狠地抓住。 君爷那般冷漠的人,对自己未婚妻都如此好。反观她呢?吴祈然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是,做的,似乎远远连君爷都比不上。 他真爱她吗?或是说,他真爱过她吗? 到了这时候,她再糊涂,都能清楚地认识到,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爱她,至少能说出离婚就离婚的话,对她没有一点留恋,这对于一个如果曾经深爱过她的男人来说是说不通的。 想他之前也是个高干,不可能目光如此短浅。看上她的理由太过模糊,因为她人好,现在回想他说的这些理由未免太过荒唐,对于一个现实的人来说。 所有质疑的声音这刻像是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以前只是隐藏着,现在全部冒了出来,可以一瞬间颠覆了她。 她心灰意冷,反正她明白自己迟早得蹲监狱的,除非能出国,却也想是死,也得拉着人垫背。要拉着他或是孩子垫背。孩子,她虽然电话里那么说,但她知道以蔓蔓那种性格,定是不会把孩子抱过来。眼看到现在这个点钟了,蔓蔓仍没有回答是否答应。如果是这样,她只能将那个男人叫过来。 吴祈然这时正在单位里一边上班,一边琢磨着怎么劝服她与他离婚。突然接到她一条短信说同意签署离婚的事,他喜出望外,立马向单位请了假,开车前往她所在的地方。他当时真没有想到她为什么不在家里而是约了其它地方见面。直到车开进一个施工地段,他才忽然感到了蹊跷。一辆推土车迎面开来,他急打方向盘。 嘭! 车头撞到的脚架砸在了车顶上,车内的急救气囊全速打开,仍不够足以包裹住司机,车顶上的尖锐物横穿过铁皮,刺进了男人的身体。 事故发生在下午四点钟,正好是汪芸芸约着她见面之后一小时。蔓蔓和杜宇坐在饭馆的办公室里面,耐心地在等着汪芸芸的回信。 王学斌和范慎原看他们两个一下午都坐在办公室里,尤其是蔓蔓,现在都几乎没时间到饭馆里,如此不同寻常的景象怎能不让他们生疑。 “杜宇,你过来下。”王学斌发了短信让杜宇过来。 算起来,王学斌也是杜宇的师兄。杜宇小心瞧瞧蔓蔓,见后者没有注意到,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王学斌在他出来的走廊里逮住他问。 “也不是特别紧要的事。”杜宇衡量后说,论起来,最糟糕的结局,只是和白露坦诚,君爷发顿脾气罢了。再怎样,君爷宗归是心疼蔓蔓这个妹妹的,不见得会因这种事怨上蔓蔓。 听完杜宇的话后,王学斌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先向她哥坦白了?” “可能她哥不是不见得会因此怨她而是真的会怨她吧。”范慎原在旁边凉凉地插上句话。 杜宇知道他和君爷不和睦,解释了也没有用,只和王学斌说:“我们是想,可能汪芸芸会走投无路,把戒指还回来。” 王学斌对温家人了解不多。范慎原又插了嘴:“蔓蔓是当事人可能心里心急倒也算了。可杜宇,你不是不知道温家人那种性子,怎么可能把戒指还回来?” “那你说怎么办?”杜宇手打手,皱着眉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们又不可能去见她。天知道她会设什么陷阱。” 范慎原本想再说汪芸芸一个人单枪匹马又是一介女流能设什么陷阱,事后证明他看温家人的眼光远远仍是不足以与蔓蔓相比。 吴祈然出车祸严重内外伤,送到就近部队的医院抢救。刚好姚爷到那家医院办事,顺便看见了。吴祈然算是幸运,本来快不行的那条命,因为被姚爷给看到。姚爷知道这人关系着不少人的未来不能这么让他死了,马上叫了这家医院的总外下来急诊处理。不然,只要稍微在急诊耽误下,吴祈然这条小命就没了。 姚爷问及办案民警是怎么出的车祸,对方说到小车是误入工地,具体案情要进一步调查。吴祈然的车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开去工地。姚爷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一通电话先打到了蔓蔓的手机。 蔓蔓看到姚爷的来电显示,直觉里感觉事情是败露了,想着是祸躲不过,勉强接了起来。 “囡囡,你在哪里?我听干妈说你不在家。” 蔓蔓哪知道姚爷这第一句已经是在诓她,他压根没有先打电话去过她家,所谓做贼心虚,蔓蔓搪塞地说:“我,我和我师哥在外面办点事。” “办什么事?”姚爷问。 这时候,有个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跑到姚爷这边,问到吴祈然家人签署手术同意书的问题。因为现场只有姚爷认识吴祈然。 蔓蔓从电话里清楚地听到了吴祈然出车祸,怔了怔,继而揉着眉头:若这事真是汪芸芸干的,想来汪芸芸已经走投无路了。 汪芸芸是走投无路了。虽说汪友才不把她供出来,可有意要抓她归案的两爷,是私底下给了办案人员不少专业提议。首先,初步可判断,妞妞在被丢之前是被喂过药的,从妞妞体内抽出来的血液,君爷一直让人在做残余物分析。根据线索,再去追查药物来源。是很容易查到汪芸芸身上的。 汪芸芸对这点,恐怕也是早有认知,所以没有如汪友才所想逃回家乡。要逃,只能逃到国外,只是以她现有的本事,想逃到国外是天方夜谭。 姚爷这头办完事,在电话里继续问:“囡囡,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今天去帮白露姐拿戒指,半路这枚戒指,被汪芸芸抢走了。她提出要拿妞妞做交换,我没有答应。我想,八成是因为这样,她觉得无望了,改为向吴祈然下手。” “这——”姚爷想的第一个倒不是戒指的问题,而是汪芸芸怎么会恨起了吴祈然。 “吴祈然向我和白露姐坦诚过,说他娶芸芸只是因为芸芸像一个人。可能芸芸现在自己发觉了。” 姚爷听完这话回过头,看向手术室的门,突然感到救这个男人似乎不值得,这男人分明也是条渣。 “你这事不好和白露说是不是?你不用说了。我来和你哥说。你也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如果你真放在心上出了什么事,恐怕你哥和白露更后悔。” 姚爷温柔的声线从电话对面传过来。蔓蔓低低的嗯了声。 “我打电话给蒋中校,让他去接你吧。”姚爷仍不放心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找了个能管她的人过来。 不多久,老公像救火队冲到了饭馆。白露的电话同时追到了。 “囡囡,你是傻的吗!”白露由于焦急,在电话里直接把她骂了起来,“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哥不都得切腹谢罪!你哥的戒指对我是重要,但是比起你来,完全是没有可比性的。你哥对于给你以前造成的伤害已经够愧疚了,你是要让你哥跌进更深的深渊是不是?” “白露姐,我没有去和她见面。”蔓蔓有气无力地说。她若不是考虑到这些,早就冲到汪芸芸那里和汪芸芸抢戒指了。以她的智谋,不可能抢不过汪芸芸。正因为更多地考虑到她哥,考虑到要万无一失,考虑到她哥哪怕只是知道她和汪芸芸抢都会对她爆发雷霆。她被骂没关系,只是担心她哥因此心里受伤。 “你知道就好。”白露狠狠地再警告她一句。 蔓蔓收线抬起头,看到老公进来后先是和杜宇说起了话。杜宇是个好人,正在为她辩解:她知道你在单位里忙,才找到我。她没有单枪匹马动作,而是先找到我商量。 蒋衍拍拍杜宇的肩膀表示感谢。 蔓蔓缩了缩肩头。蒋衍的目光望过来,看到小媳妇这会儿把头缩得像乌龟壳,一点责怪的心情哪里还有,全变成了怜悯。 感觉到老公的手只是在她背上拍了拍,并无责怪,蔓蔓心里松了口气。岂知紧接蒋大少在她耳畔咬了句:东子说要拿狗绳拴我们两孩子,我看,要先拿狗绳把你拴住才对。 老公听到这事都这般了,别提她哥。 未婚妻的婚戒遭抢,妹妹因此差点和吴祈然一样下场,君爷的办公室从得知事发的四点后,变成了无人敢进去的地带。 姚爷从外头回来时,几乎所有人喊救世主降临。徐美琳连忙帮他打开君爷办公室的门,说:“陆科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比以往都更吓人。” 踏进办公室里,发现真没有一点声音。姚爷把门关上,再转回身,看到了站在窗边自成冰柱的人影。 似乎是听见了他进来的声音,君爷口吐一句:“疯子。” 这说的是汪芸芸。汪芸芸现在干出来的事,真是只能用狗急跳墙已经疯了来形容。 “现在派出所的人,四处都在找她。初步可以确定,吴祈然最后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她打的。虽然,整起车祸,看起来是吴祈然自己一人造成。”姚爷说。 “说明,越是疯子,这脑子越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事。”君爷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都要冰冷,都要冷静。 “陆君?”姚爷听出他一点言外之意,微皱起眉。 “据线报,江家有人也在找她。” 这时候江家想插一脚的居心叵测,可想而知。 姚爷一惊之后,又冷静下来:“江家找到她,并没能得到好处。” “好处或许没有。但是那个老妖婆想着给自己找条办事的疯狗,她是个合适的人选不会有错。”正因为汪芸芸至少是个温家人,想怎么利用起来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更好。”姚爷冷笑。 如果汪芸芸因此主动现身,可省了他们地毯式的搜索。因此汪芸芸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在她走投无路时,也正因为她闹出的这些疯狂的动静,引起了江家奶奶的兴趣。王海带着江家奶奶的命令出现她面前时,宛如救世主。给她早办妥了一系列的假证件,准备护她出国避难。但是,君爷早已是盯上他们这条线,在机场布置好了人手。 汪芸芸在过登机口的刹那,被抓了。 高大帅盯着办案民警,将汪芸芸全身搜了个遍,都没能找到那枚戒指。汪芸芸本人承认把戒指扔进了就近的垃圾桶。高大帅带了人,赶往垃圾场寻找。然而,想从这么多的垃圾里面,找出一枚戒指,谈何容易。又说不定有路过捡破烂的人,将戒指捡走。不排除戒指就这么丢了。 蔓蔓一直在家等消息,终于是等到的时候,听说汪芸芸将戒指丢掉了,却是不信,急急忙忙打了电话给高大帅。 高大帅正因为没有能帮君爷和白露将戒指找回来,万分沮丧,接到蔓蔓的电话,知道她也为这事忧愁,于是正想先安慰她。 蔓蔓说:“带她去医院照X光。” “什么?”高大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她那种人,不会舍得将戒指丢了的。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蔓蔓道。 “你说她是把戒指吞进肚子里了?”高大帅额头爆出串冷汗。 如果这事是真的,汪芸芸做的真有够无赖的。把戒指丢进大海里让人永远找不到也就算了。这可好。将君爷送给未婚妻的宝贵婚戒吞进了肚子里。岂不是意味着这戒指将从大便里拉出来。白露怎么可能再戴这样的婚戒! 考虑到这事儿的严重性质,高大帅不敢先和君爷说,只找了姚爷暗地里商量。姚爷安排高大帅带人到一家熟悉的兄弟单位里面照了X光。 汪芸芸在被带到X光室时,就清楚到被人察觉了。想她这计谋可谓是天衣无缝的,等到大便把戒指拉出来后,看君爷怎么办。八成君爷是没法怎么办的。这可远比把戒指给毁了要好的多。想到白露和君爷一辈子都得盯着那枚被她大便拉出来的婚戒,她这心里可够乐的。 她是误入了歧路,坐定了监狱。但是,留了这么一颗拔不掉的钉子给对方,她觉得自己并不打了败仗。 只是,未想,这么快就被人察觉了。能察觉她心思的人,只有那该死的蔓蔓。不过,没关系,即使知道了戒指在她肚子里,他们也没有办法。 X光片出来,显示戒指在汪芸芸的胃部。 高大帅用力拍起了额头:“真被蔓蔓说中了。这可怎么办?——不如,我和君爷说,说那个戒指已经投进大海里面了,再找也别想找着。让君爷再送给白露一枚。” 姚爷冷丁丁的视线,穿过玻璃窗,戳到对面汪芸芸自鸣得意的脸上。 汪芸芸只觉忽然一阵冷,那面玻璃窗是单面的,只能从对面往她这边看,她这边看不到对面,然而,纵使如此,她仍是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她自始至终最喜欢的那个男人,一见倾心的男人。被她妈称之为作孽的男人。 这个像罂粟般的男人,听说一句话,就把温明珠毁了。想当年,温明珠喜欢他也是喜欢的要死。 明知道是这样冷酷无情的男人,可她和温明珠一样,没法自拔,无可救药,只要看到他,就无比地恋上他。 如果能死在这男人的手里,她觉得死都无憾。只是这男人,定是不会这样轻易满足了她的心愿。大概是会像对待温明珠那样对待她。 她全身一阵阵打起了寒颤,肚子里像是隐隐触发了疼痛。 “她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害怕。”高大帅观察汪芸芸的神情,似乎能感觉到她内心里的惶恐。 “她不可能不知道害怕。”姚爷说。 高大帅听到他这声音转过头去看他。姚爷此时的声线像是刀子磨出来的一般,冷中透着令人更加畏惧的漠。 “姚爷?”高大帅与周围的人,都拉紧了心里的弦。 “那枚戒指是经过囡囡改装过的。指环上有锋利的地方。她吞是吞进去了。但是只要肠道蠕动。随时那些锋利的角会把肠道割破。现在这样子,想让她从肠道排出或是用胃镜取出,都是很危险了。” 姚爷这番话面无表情的话刚说完,像是应证了姚爷可怕的预言,汪芸芸在另一个室内倒了下来。 汪芸芸胃肠内大出血。最可怕的是,或许之前她已怀着让那戒指早点从她大便里拉出来的想法,吃了不少东西要促进肠道蠕动。但是,纤维物没能完全包裹住戒指,戒指的尖角一路往下,是割着肠道,一路不停大刀阔斧地出血。 这种惨烈的情景,复杂的情况,任哪个医生都束手无策。说开刀吧。这样的出血状况,是要从胃部一直到肛门都得修理。这般大的手术,没人能做。即使做了,病人也承受不起。 温凤妹只想到女儿可能最终和老公一样去蹲几年监狱,可能女儿蹲完监狱出来就老实了,结果最后听到的却是女儿自己吞了戒指命在旦夕的消息,眼前发黑,整个人栽倒在了地上。 汪芸芸死得,真叫做一个凄惨。戒指在她胃肠内每割一寸,她就得痛得在床上打滚,恨不得当场撞墙。 温家人里,任谁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置信。因为汪芸芸好歹是学过医学的,不会不知道吞戒指的危险。张秋燕双手合起掌来说:“这孩子,不是想自杀的吧?” 汪芸芸真没有想到自杀,充其量只是想在坐监狱之前让哪些人不好受。 一切只能说明,再专业的知识都没法弥补汪芸芸那一刹那为自己的歪念头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却是她只能用生命来偿还。 汪芸芸死之前,只说了句话:“让我死!” 那时,她已经痛到只能用死来解脱。 温凤妹赶到医院,看到白布盖上女儿的脸时,掀开白布用手往汪芸芸脸上猛扫:“你愚蠢不愚蠢?你是比你爸还愚蠢!你给我起来!” 在这件事上,打击最大的,要属汪少涵了。之前,他只知道父亲姐姐会坐牢。坐牢,对他来说,只是被关进个某个地方里,总之到了哪天他父亲姐姐照样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因此毫无感觉。廖舒雅死的时候,母亲不给他看。他听到消息照样没有感觉。现在,是自己的亲姐姐死在他面前。他再看不起汪芸芸都好,却也知道那是自己的亲姐姐。 汪少涵哭了,不是像父母闹脾气要东西哭,而是哭声十分悲惨,没有闹一句,只是哭,跪在汪芸芸的床边哭,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诺诺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温凤姊看到汪芸芸死,就想到自己的女儿了,却同时又觉得温凤妹至少幸运,有另外一个孩子,反倒显得自己益发悲催。没有心情安慰温凤妹,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找到地方自己默默地抽泣。 张秋燕见这般错乱的状况,只得打电话给温世轩求助。然而,温世轩回了老家故居处理自己大女儿的事,根本没法赶回来帮忙。就这样,汪芸芸死完第二天,匆匆火化,是要被送回老家安葬。 汪友才在拘留所里听到女儿死了的消息,没有嚷嚷着要见女儿一面,只是呐呐地和儿子一样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他早把女儿供出来,让女儿进拘留所里,女儿说不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自取灭亡。 吴祈然被救回了条命,却也一辈子没法和汪芸芸离婚了,因为汪芸芸先他一步死了。按照礼俗,他将来还会被要求和汪芸芸葬在一块。想到这里,他笃定了汪芸芸那阴魂是要跟着他一生,死后都绝不会放过他。他在黑暗中不止地发抖。 可不管怎样,妞妞,却是有可能交回给吴祈然带了。 说回那枚戒指,君爷当然不可能让汪芸芸带着他送给未婚妻的婚戒进到坟墓里面。好在那枚被他妹妹改装过的戒指够硬,生命力够强,经过这样一系列变故和尸体火化后,一点都无损坏,回到了他手里。 只是长辈们,都觉得这枚戒指既然带了阴气,不好再戴。为避免这十万打了水漂,蔓蔓早已在事前做好了准备,替她哥和大嫂将珠宝店告上了法庭,得以重新得到一枚全新的一模一样的作为赔偿。 至于这枚带了阴气的戒指,珠宝店不敢要回去。君爷将它留下来,偶尔看着是觉津津有味,因为他妹妹设计出来的东西,就这样把一个贼人替法律制裁了,的确很有意思。 蔓蔓不知自己的哥在算计什么,只是觉得在这事上对自己哥有些小小的愧意,于是不遗余力来到钟树康家里帮她哥搞实验。 当妹妹的,在某方面,还是比当哥的单纯一些。 在钟老头这里,两天下来,蔓蔓与钟老头逐渐熟络了,发觉,这老头,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难以相处。钟老头,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位爷爷,都要爱安静。 常常,她跟在他后面干活,他都是一声不吭的,只有在她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出一两句声音。但这不代表,他会用一双温玉略带苛刻的眸子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打量着她,考究着她。 “囡囡,老头子,该歇会儿了。”钟夫人每到一定时间,会进到园子里的大棚里面,催促他们休息。 蔓蔓走到水龙头底下,先冲刷脚上穿的雨鞋,以及手上的泥巴。 钟树康问老伴:“准备了凉茶没有?” “照你吩咐,今天拿了方子去抓了药,都煮好了。”钟夫人说。 蔓蔓甩着手上未干的水珠子,被钟夫人拉着往屋里走。钟夫人边走边拿条帕子给她擦额头的汗,道:“快入夏了,天气热,你要是中暑了,我可不好向你哥你爷爷交代。我家老头子干起活来没有时间,你不能学他吃亏。” “我爷爷来了吗?”蔓蔓抿着嘴微笑,绕开话题,问。 后来,她是听说陆老头是经常会过来这边串门的,只要钟树康不嫌朋友串门麻烦的时候。 “你爷爷前段日子来的比较多,是为了你那两个孩子的名字。不过,我家老头也出不了主意。”钟夫人这话略显前后矛盾。 蔓蔓知道钟树康是个老中医,精道的中医都是要学周易的。学了周易,等于和黄济儒一样,会学命理。想来,陆老头也是因于此来向钟树康请教孩子的取名,但是,钟树康没有作答,或许是和黄济儒一样,都推算到了什么。 仔细比较,会发觉钟树康与传闻中黄济儒的性子有些像,都是特别爱清净。不知两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蔓蔓问起黄济儒时,钟夫人忙说:“黄济儒那种人,是谁都学不来的。况且,我家老头,与他是从无交往。他或许信命,可我家老头压根不信这东西。我家老头是无神主义。” 蔓蔓随钟夫人走到客厅时,钟树康已是坐在客厅里头,捡了大理石桌上一本中药古籍在翻着。 钟夫人进厨房转身出了,只端了一碗凉茶,对蔓蔓说:“给你喝的。” 蔓蔓接过碗,闻着碗上方的药味很清香,从碗里一点飘浮的药渣能辨出里面几味药来说:“好像有藿香,厚朴,山药,黑色的小粒是车前子吧。” 听到她这话,钟树康将眼前的药书挪开眼睛一些。钟夫人笑道:“你哥是外科医生,你家不是不喝中药吗?” “我妈前段日子扭到腰后,我哥给让人开了中药,是钟老师开的药方吗?”蔓蔓说。 “嗯。”钟树康低应了声。 钟夫人继续替老伴说:“我记得你家以前不喝中药的。你哥厉害着,觉得中药起效太慢。这次你妈扭着腰,你哥想着药补,才来找我家老头子。” “那我哥怎么和钟老师认识的?”蔓蔓眨着眼问这其中的矛盾。 “你哥若到我这里,更多是来和我吵架。”钟树康慢吞吞开了口。 吵架? 钟夫人又笑,向蔓蔓解释:“说的是,你哥很厉害,每次来这里,和我家老头子,因学术上的分歧,经常辩论。” 原来,她哥在钟树康心里头的厉害,是这么来的。蔓蔓在心里摇头。 “你哥既然都不怎么认同中医,你怎么会认得这么多中药?”钟夫人接着原先那个问题问她。 说明,她刚从药渣里辨认出的几味药,都是正确的。 “我小时候经常喝中药。不过是草药医生给开的。”蔓蔓告诉。 听她这句话,钟树康只是静静地翻过中药书上泛黄的一页纸。 “你小时候经常喝中药?”钟夫人却是疑惑地看着她。 “我小时候身体不大好,不过现在全好了。”蔓蔓说。 “身体哪里不好?”钟夫人是出于关心,坐在了她身边问。 这问题,蔓蔓真答不上来。据温世轩自己描述,她就是到医院检查,也没能检查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就是身体比平常孩子虚弱一些,只能靠中药补补身子。” 钟夫人每天跟在老伴身边,虽然没有学医,耳濡目染,却也得到三分医生的知识,所谓身体虚弱而已不知具体病因在哪里的话,她知道是不可信的。于是再仔细打量蔓蔓两眼:“你不会是看那种草药医生,是没执照的吧?” 蔓蔓觉得好笑,笑了出声:“中医生,以前好多都是没有营业执照的。何况是赤脚医生,更没有。但是,并不是都是医术不精的医生。” “把凉茶喝了吧,不然等会儿凉了更难喝。”钟树康在这会儿插上了嘴。 蔓蔓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喝着。 说来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或许有人看见了钟老头在修生养性没有干活,给陆老头通风报信,不会儿,陆老头串门来了。 【259】当我女朋友 陆老头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走来时嘴里头哼着京剧,见到自己孙女在,可能早有风闻,没有一点惊讶。在蔓蔓看来,自己爷爷比起以前,望着她的目光是柔和了许多,不像刚开始存着隔阂。给她的印象也在慢慢改变。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是严厉和狡诈以外,如今,或许该用很黑来形容陆老头最为恰当。而且,现在这个老头子越来越爱和她开起玩笑。 “今天你自己来?” “是的。”蔓蔓站起身,准备给爷爷腾出位子。 “这地方宽着呢。你站起来做什么?人家看见以为我欺负你。”陆老头说完,直接拉了钟树康旁边的小凳子坐下。 蔓蔓被老人家堵的没话说,重新坐下来。 “觉得我这孙女怎么样?”陆老头问钟树康。 钟树康抬头望了望他鼻梁上那副装模作样的老花眼镜,道:“如果你想我夸她,你直说。” “谁不知道你说话比女人的刀子嘴更胜三分,我不费这功夫,不过随口问问。”陆老头显得风轻云淡,拍拍两条袖管。 “我说话毒,也好过你那毒心思欺负你孙女。”钟树康果然是说话不饶人的。 “我欺负她了吗?”陆老头反诘的口气很自信。 可钟树康那是火眼金睛:“你看你进来她就得给你让座,这不明摆着你平日里没有少欺负过她。” 别说,钟树康这话有几分理。 陆老头耿直了脖子:“她这是尊老爱幼。” “得了,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也不信你喜欢把子女都教成这模样。” 连续吃了口头亏,陆老头学起了姚爷,不敢和钟树康继续顶嘴巴。 可钟树康依旧不饶人地说:“你们陆家,喜欢只准自家人被自己欺负,别人欺负不得。我瞧,不止你,陆君平日里,定少不了拿她欺负,至于外人,想欺负她一丁点都是不成的。因为这乐趣只能你们自己享受。一个个就是恶魔。有你恶魔爷爷教出来的恶魔孙子。” 未想钟老头竟能说出这样精辟的话来。蔓蔓一边点头,一边双目发亮地看着钟老头。 陆老头竖起指头摇了摇,敢怒不敢言,最后一拍 :“不和你说了,杀盘棋吧。” “又下棋?”钟夫人 进话来,念叨,“你这下棋怎么和毒瘾一样,戒不掉的。” “下棋不是可以锻炼脑子防止老年痴呆吗?你们医生都说是好事,难道不是?”陆老头说。 钟夫人听他都拿了她自家老头子的话来说,只得起身去帮他们搬棋盘过来。 蔓蔓喝完手里的凉茶,端着空碗进去厨房清洗。 陆老头凑近钟树康,纠正说:“我问你觉得我孙女怎么样,可不是问你觉得我孙女其它怎么样。” 钟树康见他一脸认真,倒不好胡混过去,道:“她看来以前是喝了很久的药的。” “陆君没有和你说吗?” “他说是说了,但连以前的病历都没有,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我现在要我下结论她究竟以前是不是被庸医给治坏了身 ,我也难说。”钟树康指头敲着桌子,“这场官司你们真是想打吗?” “官司是打定的。不然,她永远回不了我们陆家。”陆老头取下老花眼镜,两目清明。 “如果她自己不想姓陆?” “那不成。我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成为她温家的女儿。即使那男人把她养大都不行!”陆老头这话没有半点谈判的余地。 钟树康看着他样子若有所思的:“陆君的口气和你一样。当然,子业也说了,她只能回陆家。” “这事你真得帮上忙。”陆老头认认真真地和他说,“你知道我从不求人,但为了这事我可以求你。这桩心事,不瞒你,如果我死之前不能看到她回来姓陆,我这死都不能瞑目的。” “你也不需——”钟树康这劝他的话未说完。 陆老头满腔义愤地说:“你不懂。我和陆君、子业这辈子,都是欠了她的。她只有姓回陆,我们这颗心才能踏实。” 钟树康从他话里能听出太多的遗憾想要弥补,而只要失去回来的孙女姓回了陆,事情好像才能回到原点。可钟树康觉得,旁人的态度如此强硬,这当事人自己的看法,似乎是变成了无关紧要。被强人所难的人,怕是最难受的。 “你们,没有想过问问她自己本人的想法吗?” “不需问。她本来就姓陆。若不是那个男人在从中阻隔——”陆老头对温世轩不是说完全没有好感,知道对方是个老实中肯的人,但是,一想到这个男人把自己孙女的心都给占了,他和其他人一样,这心里头升起的无名大火没法灭。 钟树康只是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那抹身影久久没有从里面出来,于是轻咳了声后,打断陆老头的话:“所谓怎么科学求证的事,需要我想想。” 陆老头听他这意思愿意帮忙,点了点头。 钟夫人把棋盘刚搬出来,外头陆老头的警卫员来了,说陆老头那边有人来访。陆老头无奈,只得甩甩袖子起身,与钟树康说:“这盘棋等我回来再杀。”说完,匆匆走下台阶,随了警卫员离开。 钟树康回头冲着厨房:“出来吧,你爷爷都走了。” 蔓蔓是被刚才听到的消息震荡了心湖,心里一片波涛澎湃,久久不能止息。听到钟树康叫,她走出来的步子小心翼翼。 钟夫人却是不明所以的,但也没有在旁 话。 钟树康说:“你爷爷的话你都听见了。” 蔓蔓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他知道你在,有意到我这边泄露给你听的,让你心里先有个准备。”钟树康这么说,是认为以她的聪颖应该能猜透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蔓蔓是猜出来了,可猜出来又能怎样。姓陆?姓温?当然,早从很久以前她回陆家的时候,就知道陆家强硬的态度,她姓回陆,是不争的事实。但她不知道的是,原来温家她的养父温世轩,似乎不是很想让她姓回陆。 “你自己怎么想?”钟树康问。 蔓蔓想了很久,吐出一句:“他们在打官司了吗?” “你哥可能是最近要交资料上民事法庭。” “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蔓蔓皱起的眉,已经不是纠结在她姓陆姓温的问题,而是伴随这场纠纷,她哥是想对她养父干些什么。 她锐利的视线射过来,连在旁站着的钟夫人都顿觉惊讶。平常见她软绵绵的像只小绵羊,却没想会有这样富有压力的眼神。说是陆家的女儿,真是陆家的女儿,比起陆老头是有过之无不及。 钟树康拿指头点了下桌子:“囡囡,我们撇去你们家族之间的问题来说。事实上你们的家务事我是不会 手的。我只是作为一个专家做我分内的事情。实事求是的说,你以前是喝过中药,而且喝的是没有执照无牌医生开的药,这点没有错吧。” “钟老师。”蔓蔓捏紧了衣摆,不自禁地咬起了唇,是隐隐约约的愤怒使得唇都青了起来,“你们是国家干部,你们是被国家和人民尊重的人,你们有地位,你们有稳定的工作,有荣誉。所以你们不知道,你们或许看到但没法 会到,那种生活在底层中的人的痛苦和挣扎!” “囡囡——”钟夫人都被她突然变得很严厉的声音吓一跳。 蔓蔓努力地想平息这口气,可她发觉没有办法办到,这种痛苦,不仅仅是发生在她养父身上,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所承受的。哪怕她现在富有了,她现在生活安逸了,但过去所受过的种种磨难是没法从她骨子里除去的。没错,她骨子里流的是陆家的血,然在她成长过程中那些经历那些折磨,同样给她烙下了温家的痕迹,是永远无法除去的烙印。 烙印或许痛苦,或许令她自卑自傲,可她认为不能否认这个过去存在的东西。如果她否认了,就是否认了一个人的根本。这会和一个国家否认自己遭受过的屈辱是一模一样的后果。 “钟老师,或许我说的,你会觉得我说的过火。你可以指责一个没能尽到责任的父母,但是,你不能指责一个拥有心但无能为力即便如此却仍旧全心全意付出的父爱。” 钟树康听着她微喘的气息,没有说话。 “我养父对我怎么样,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是他的女儿,如果因为父母用光了积蓄给儿女治病仍不能把自己儿女治好,儿女就此得恨上父母。这样的儿女,也不能叫儿女,不是吗?” 钟树康站了起来,背起手,走向房间。 钟夫人见老伴走开了,拉住蔓蔓的手,说:“囡囡,我家老头子是个正直的,你不要误解他了。他也只是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所以觉得有些失妥。” 蔓蔓忽然想起了赵文生那时候和她说过的一次话,沉下了脸,想来,她哥打的这个主意已经良久。钟树康没错,赵文生也没错,要说始作俑者,还是她哥。 “我先回去了,师母。” 见她心情不是很好。钟夫人想留她下来,却被她执意拒绝。 “这样,你自己回去行吗?我找人来接你吧。”钟夫人实在不敢放她这样一个人回去,“对了,子业,等会儿过来送花,我让他搭你回去。” 然蔓蔓是一直走到了门口,钟夫人追不上,只好赶紧打了电话给过来的姚爷,要他在半路上截人:“子业,囡囡和我家老头吵了。当然,我家老头也有些不对。是,你在来的路上看能不能看到她。” 蔓蔓刚走到大街上,迎面一辆吉普,刹住在了她脚边。 开车的是陈孝义,坐副驾上的是姚爷。姚爷接到钟夫人的电话,马上降下车窗留意来往的人,很快发现了她。车门打开挡在她面前。 蔓蔓看到他,欲绕开。 “囡囡。”他握住她一只手。 她回头瞪着他:“放开!” “有什么事,上车好好说好不好,我还有事和你说。”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反而加了三分力度。  着方向盘的陈孝义,看着他们两人这样僵持,都有些担心,小声应景地催了句:“交警来了。” 就这一犹豫,她被拽上了后座。 陈孝义马上把车门一锁,踩下了油门,不给她走开的机会。 吉普是在车河里面慢慢开着,制造时间。车速慢虽慢,可车内如火一样炙热。陈孝义从没像这样,感到一种爆炸的危机。从车前镜可以看到蔓蔓的脸,此刻是比君爷那张阎王爷,要可怕上三分不止。 姚爷拢着双眉,使劲儿 。应说这事儿穿帮是迟早的事,然而,似乎结果比他们想象中要更棘手。 “我哥呢?”终于从沉默 声的声音,是让车内的两个男人都可以惊跳,月儿眉一挑,“他真行,让你做掩护,他自己在幕后躲着不出来,这样,你当了好人,他也当了好人,是不是?” “囡囡——”姚爷应的声音有些怯。因为她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他想让我姓陆就姓陆,他找我爸麻烦算什么!”蔓蔓爆了,“他想装作君子,但其实就是个小人!” 陈孝义都被她突然放出来的声音吓到,踩住了刹车。车轮在地上打滚了一圈,缓缓停驻。 据他们知道的她,是从不发脾气的。今天见她暴怒的样子,的确很可怕。何况,不是可怕而已,是让人都心惊 跳起来。 陈孝义能从车前镜里头看见姚爷一丝发白的脸,自己的脸色,怕也是不大好过。他的指头转着那车钥匙,转了半天没能打上火,因为手心都是汗,给蹭的钥匙都是滑的,抓不稳。 “囡囡,你消消气。”姚爷急乱时,拿起车内一份报纸想给她扇风灭火。 “你不要替他辩解!”蔓蔓竖起的指头指着他们两个,那火是远远别想消下来。 “你哥——”姚爷刚开口,见她眸光一闪若刀尖,噎了口水,继而苦笑,“你放心,我只是和你说事情的经过,不帮你哥说一句话。” “那你说!” “你哥不是没有和对方协商过。但是,对方就是不愿意松口。你哥都同意给温家补偿费。而且你想想,你本来就是陆家的女儿,本就该姓陆的。” “并不是所有离开亲生父母被其他家庭收养的子女,都只能跟亲生父母姓。”蔓蔓打断他的话。 姚爷为此美睐危险地眯起:“你别告诉我,你这话意思是你想姓温?” 蔓蔓因他这句话益发恼了起来,怎么这些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纠结着姓氏的问题:“我姓什么都好,但是,我总得考虑双方心理的感受是不是。即使我姓陆,也得等我养父心里能接受了再说。” “别说了!”姚爷一只手阻止她再狡辩的话,脸色阴沉地道,“我和你哥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答案,不然也不会瞒着你做这些事。你这事就不要再 手了。反正你 进来,只会把事情越搞越乱,一切让法律仲裁好了。”说完这些,看她脸上一抹不甘愿的神色,继续又往下声色严厉地说:“你别想着这件事有谁能帮你。你老公也帮不了你。你不为你爸妈想,不为你兄弟想,你好歹为你的孩子着想,为你死去的姥姥着想。你姥姥临死前,可是指定了南南当你哥的继承人。你如果不姓陆,怎么完成你姥姥的遗愿。” 这事,确实不是她一个人能说的算的。她的要求,不过是要个时间,让双方都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情,好过上法庭闹黑脸。 “这事一拖再拖,现在拖到你孩子都生了。你哥以前是想到你怀孕怕你受刺激,如今没有理由再拖了。”姚爷说。 蔓蔓没吱声,心里俨然不信。她哥真想办到的事,会顾虑到她吗?完全不需要。 陈孝义总算把汽车的火打了起来,轻声的小心地 进他们中间问道:“是开到哪里?” “先送她回家。”姚爷命令。 吉普往前开,蔓蔓当着他们的面拿出手机拨了周玉的电话,问:“表表姑,你们从我爸的老家回来了吗?” 因为汪芸芸要回老家安葬,温世轩他们,又在老家耽搁了些时间。 周玉道:“订了今晚的机票,应该明天到。” 蔓蔓稍微压低声音:“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报告恐怕是——因为后来到了这里,你爸才记起,尸 已经经过了火化,专家称骨灰里失去了DNA,是不能再验真身了的。现在只能是靠当初现场一些勘察数据来辨认,但肯定没有DNA那么可靠了。”周玉长叹的一声,代表这事竟是有可能成了悬案。 蔓蔓的心头陡地一沉:“我爸心情怎么样?” “你爸,对这事倒是看得挺开的。本来就觉得,如果女儿真没有回来,也好。” 听周玉这么说,蔓蔓的心里却是因为与现在的情况缠在一起,揪成了一团。她本想,她爸若找回大女儿,或许她这个替身没有那么重要了。现在情况截然相反。 “这次,回来参加葬礼的温家人挺多的。”周玉在电话里顺便介绍下这边的情况,“只是温媛没有来。同样要参加高考的佳静都来了,她仍旧和着她亲妈一块不愿意来。你爸对这点挺不高兴的。” 如果只是汪芸芸的葬礼倒也算了,现在,是要辨认自己亲姐姐的身份这么大的事情,温媛都不愿意回来看看。温世轩想到这个就对小女儿心寒。想想,大女儿真是永远不回来更好,不然亲姐妹之间出什么事,他没法想象。 蔓蔓觉得温媛不去倒是正常的,想那会儿那孩子被发现之后安葬的时候,温媛不也借口没有回去。蔓蔓却是很想到那孩子坟前看看的,只是可惜那时候自己有了身孕,没法去。 “你不要想多,我和你爸要回去了的。”周玉最后一句安抚她道。 蔓蔓想了会儿,没有让她那么急挂电话,试探地问了问她:“表表姑,我哥想为我户口打官司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周玉是行业圈里的人,肯定多少能闻到点风声,何况这事君爷早已和她打过招呼,如今她是温世轩的老婆了,这事更显得难以中立,是与蔓蔓一样为难着,说:“我在和你哥商量,看能不能把这事拖一拖,拖到汪友才这个事完了之后。” 既然骨灰都无法确定那孩子的身份,只能再从透露情报的汪友才口里问询真相。一切凭靠汪友才的记忆和良心了。即使如此,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孩子哪怕是活着八成是寻不回来。这样的情况下,温世轩不指望小女儿温媛的话,确实只能指望她这个养女蔓蔓了。如果要她在这时候与她养父断绝所有关系,是不是对她养父太过残忍。 她清楚的,她哥那个做事的手段,肯定不是只想她改姓回陆这么简单。 吉普车开到部队大院,姚爷是盯着她上楼了,才命令陈孝义开车离开。车子离开不久,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对面超市里往她住的楼宇望了望,接着压下帽沿。 “想买什么?”小超市的老板看他样子心生怀疑,一双眼睛盯着他。 王海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张钞票,说:“一瓶农夫山泉。”付完款,拿了矿泉水,他是往街边停靠的自行车走过去。现在,他觉得骑自行车反而不会引人注目。汪芸芸被捕那会儿,所有人都在查来往车辆,他也是一部自行车,钻起小路,逃过了追捕。 近来,江  又给他下了新的指示,盯着陆家小儿子的动静。因此,他的监视对象就此多了一个。然后,他发现,盯陆欢小朋友的人,远不止他一路人马。 陆欢小朋友自从出了那趟事后,行动轨迹反而益发正大光明的,每天除了在学校学习,连以前的一些社交活动都全部取消了,社团活动没有参加。偶尔出一次门,就是到清华找好哥们姚子宝。 清华离北航并不远,陆欢经常骑着辆单车,很快就能到达清华校园找兄弟。 王海骑着单车跟在陆欢小朋友后面,距离保持十米以上,加上北京里的大路向来车水马龙,学生校园门内门外的车辆很多,陆欢看起来没有能发现他的存在。 那天下午没课,陆欢骑着单车来到清华,找姚子宝一块吃晚饭。两人没有在清华校园内用餐,是想到蔓蔓的画饼充饥在附近新开了家分店,两人为了在私底下力挺蔓蔓,选择了在这里用餐。 陆欢顺便打电话想约彭芳出来,电话刚打完,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街头走来。那人一头飘逸的长发好比飘柔广告里的美女,身材高挑惹人注目,陆欢想不认出来都难。 正巧,是林佳静。 话说,这是他从林佳静回国后第一次看见她本人,有些惊讶,扯着姚子宝问:“她怎么会在这?” “她通过清华美院的专业考,你不知道吗?”姚子宝反过来问他。 “是有听说过。”陆欢吃惊的眼神瞪着他是,“可现在没过高考呢,她怎么会在这出现呢?你别告诉我,你经常在这边看见她所以不足为奇了。” 姚子宝默了一会儿。他是知道林佳静自过年前后已经常在这边出现。但是,无论是她看见他,还是他看见她也好,彼此之间都没有打过招呼。 林佳静推开了【画饼充饥】的玻璃门。姚子宝忙拽着陆欢躲到了角落里的桌台。 陆欢向他皱着眉,无声地说:“干嘛躲着她?” “你不是不喜欢我见她吗?” 陆欢却是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狡黠地往他没有戴眼镜的俊颜上打量了两眼,说:“她对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说,她可是能认出来?” 姚子宝不知道。之前她偶尔像是看见他,又像是没有看见他,反正他们只是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可能也看不清楚,所以怪不了她或许没有能认出他,看他的眼神很陌生。 陆欢推了他一下:“站出去给她看看。” 姚子宝被他一推,差点跌出去,立马收回脚,要骂他。 这时,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可能是由于他们两人行为诡异,感觉到奇怪,过来查问:“两位是要坐这张台子吗?” “是的!”陆欢故意提高了音量。 姚子宝心底里骂他个狗血淋头,连忙背过身去。只见站在前台的林佳静是听到了动静,向他们这边转过了头。陆欢的样子没有怎么变,林佳静一眼认了出来。 陆家的小儿子向来不喜欢她,林佳静很清楚,但没想到,这会儿的陆欢,居然一手 着口袋,一手拨着刘海,向她笑出两个小酒窝,好像是要和她打招呼似的。 林佳静正犯疑。 那头,接到陆欢小朋友电话来赴约的彭芳推开了玻璃门,先是望到陆欢和姚子宝就叫道:“原来你们在这儿。”因为一直往前走,是没有看见林佳静,彭芳径直走到他们两个旁边,对他们笑开串白牙,又好奇为什么姚子宝躲着的样子,道:“宝儿他这是怎么了?” 宝儿? 姚子宝? 林佳静看见了那张原先背着她如今缓缓转过来的那张脸,猛地一惊。 姚子宝自从过了去年冬天养出来的脸,被陆欢形容为一夜之间女大十八变,变得是现在和姚爷一样的祸国倾颜。 没有痘痘,没有坑坑洼洼的脸,是若那冰莹雪肤,白里透红,加上原来并不逊色的五官,摘下那遮掩的眼镜后,是比女孩子更 上三分的美色。 人是变好看了,但不像姚子宝所想的,烦恼就此终止,相反,他终于能 会到他兄长皮相好看的苦处了。如今他的苦处似乎是比他变好看之前更多。系里第一校花的名号没有挂在女人头上,而是被众人直接冠在了他头顶上。连第一校草都整天扬言要来倒追他这个美人。 林佳静的嘴唇发着抖,像是完全不认得他这个人似的。 姚子宝于她这种反应,也是略感吃惊,接着心里不由闪过一抹失望。原来,她当年真的是看不上他的样貌,不然,不会对他如今的改头换面如此惊愕。 彭芳和陆欢,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这次碰面。紧接,彭芳拿脚踢了下陆欢的 :“是不是你故意的?” 陆欢 嘴说回她:“你好意思说呢。你之前应该是见过他们两个其实见过面了的,竟然装作不知道,是怀什么心思?” “我能怀什么心思?他们两个好不好关我啥事。”彭芳白他眼,“我劝你少 手,这种事情, 手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难道你以前的苦头没有吃够吗?” 论以前,因这事被兄弟怨上的经历,陆欢不是没感觉。正因为如此,他更是忍不住,想看林佳静现在这幅后悔的表情,想为自己兄弟出口恶气。 林佳静是吃惊了,但好像没有什么后悔。她好看的眉毛微挑下后,转过了身,取走饭馆打的两个饭盒,拎在手里走出饭馆。今天,她一样是听说了蔓蔓的分店新开张,和父亲商量好来这里打饭盒帮衬蔓蔓。 见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余下的三个人有些郁闷。 陆欢抱起手,感觉这口恶气没有解,至少,她应该是走上来用掐媚悔恨的脸蛋向他兄弟道歉才对。 姚子宝第一个坐了下来, 筷子筒里的筷子,说:“快坐下吧。现在人不多,等会儿到饭点人多了,蔓蔓姐的饭馆向来生意都是很好的,位置被人占了就不好了。” 听他口气好像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陆欢直接拉了他旁边的椅子坐,拿手勾住他肩头:“怎么样,是不是需要我这个兄弟为你出气?” “我的事不需要你忙活,你先忙活你自己的麻烦吧。”姚子宝挑着眉,眉眼下的眼神透着尖锐与阴冷,是扫视着窗外那鬼鬼祟祟的影子,“我看你的麻烦是越来越多了。” “我都不知道他们盯着我有什么用。”陆欢若是烦恼地拨着刘海,更怕自家兄长知道这事后,派人来凑一脚,他以后更不自由了。 彭芳一开始听不懂他们两人说什么,只是在他们对面坐下后,帮他们用开水烫着筷子,接着听到陆欢突然说一句: “阿芳,当我女朋友吧。” 惊得她手里烫洗的杯子滚了个圈,要掉地上时被陆欢接了个准。 “我说‘真’的。”陆欢低声说。 【260】拿谁来恫吓 “欢儿。”彭芳咽咽口水,闪烁的眼神随着他视线是要往外望。 陆欢忙拽了她一把,脸靠到她脸边,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将她窘到往回缩脖子。 姚子宝看着他们两个别扭的模样都忍不住想笑,赶忙轻咳两声。 陆欢方是意识过来,手一松,将她的袖口放开了。 急忙挺起腰身的彭芳,收拾了衣摆,皱着眉头,像是认真思考他刚说的话。相比下,陆欢却没有刚开始那般大方和潇洒了,显出一点点后悔来。到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潜意识里他就想着赶紧找到个人,然后,让那些跟踪他的人能死心,免得再误会他和鲁玉的瓜葛。但是,是不是只是为了让跟踪他的人误解,或是更怕有其他人一块误解,这不大好说。 他心里焦急,急躁,为此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鲁莽了。 彭芳瞧瞧他抱着脑袋苦恼的样子,伸出一只指头点点他头顶,吐了句:“不过是演戏,不是不可以。反正,上回我们好像被某人也误解过了。演这个戏刚好。” 这个某人,正指的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张晓亮。 “他现在怎么样了?”姚子宝一听到这个名字即锁眉。 “能怎么样?”陆欢揪揪领口,仿佛要透出口郁闷的气说,“他在学校走他的道,我走我的道。彼此不交叉。” “我是说,他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他聪明着呢。知道我现在是麻烦缠身。觉得靠近我他同样有麻烦,所以更不敢来招惹我了。”陆欢嘴头固然这般说着,但近期,张晓亮从家里回宿舍住以后,经常往他这边瞟的眼神让他极不舒服,那目光像是在等着他末日一样。 “你学校同学呢?”姚子宝又问,是替兄弟担心,那趟事后,原本站在兄弟这边的人,不会全站到张晓亮那边了吧。 “那事过后,人人知道了我爸我哥是什么人,哪有人敢再拿捏我。”陆欢摆出副自己都不知如何形容的脸,“好像上回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现在奉承我的人那么多,比起以前反倒找不出几个知心的。你也知道,我们那高中,考北航的那么少,有能力直奔清华北大复旦,就我一个特例。” 姚子宝学着他,拿着指头点着桌面。 彭芳看他们两个像是在慢慢弹二重奏似的,着急地说:“我听你们说了一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让我配合你演戏,总得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吧。” 姚子宝听了她这话,再看看兄弟,爱莫能助地说:“归之一句话,叫做‘红颜祸水’。” “哪里来的红颜?”陆欢小朋友激气地喊道,极力证明自己在爱情方面仍是个吃奶的娃,“我懂什么叫红颜吗?” “你敢说你那两位师姐不叫红颜?”姚子宝可不管他怎么叫,只道出调查出来的事实,“一个是集团董事长千金,一个是科研所领导的厚爱。两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交际花。你在那种地方遇到这样两个人,以你的才华能引起她们的留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你根本不用心存狡辩,你越狡辩越证明你心里有鬼,不止是风流公子而已了。” 彭芳听到这会儿,总算听出来了,指住陆欢的鼻子,低声惊呼:“你竟然去钓马子!你哥知道不?” 龇龇牙齿,陆欢道:“你怎么不说我哥当年在学校里,不也是一大群蜂蝶团绕,马子自动上钩来。我比起我哥,那是不知道低调了多少。” 君爷当年的风流轶事,彭芳那会儿不知道君爷呢,什么都不知道。况且,君爷不是在军校念书嘛。 “你想想你表哥。你表哥不是从中学到大学,为无数女人的心上人。”陆欢说到激动的地方,直拍桌子,“你表哥都这样了,何况我哥!” 彭芳神情很淡定,等他发完气,认清一个现实:“原来你妒忌你哥。” 岂知陆欢又不认账了:“我有必要妒忌我哥吗?你问宝儿,我自小到大没有女孩子追吗?” 姚子宝得承认,自小到大追兄弟陆欢的女孩子比他多,直到近期似乎情况有所改变。姚子宝抹抹鼻子:“可追你的女孩子,质量比不上你哥。” 这话说到重点了。 陆欢像极了君爷两条英武的浓眉一扬,微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苛刻的,挑剔的,与自己兄长如出一辙的俯瞰姿态。 彭芳知道他平常嘻嘻哈哈的,是极少看见他这种模样。现见着他极少在外人面前露出的一面,内心里不禁一跳。 俨然她和许多人都错了,错的离谱,以为他和他哥一点都不像,其实,两兄弟是像得没法再像了,骨子里都流着陆家人残酷的血液。 “你不如和阿芳明说吧。你想让她当你女朋友,是想和谁划分界限。”姚子宝指道。 “STOP。”彭芳却在他们声明前,抢着说,“以我这条件,能吓住对方吗?” 追陆欢的女孩子或许比不上当年追君爷的,但不可能全是平庸资质。彭芳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工人家庭出身。 “就凭你表哥和你姨妈,还有你表哥与我哥的关系,是能唬住不少人了。”陆欢边说边向她挤眼睛,要她不需要妄自菲薄,只要想想之前。 是,之前,姚家都有意把她和姚子宝凑一起,可想而知,她在长辈眼里完全不会是个没人要的女孩子,相反呢。 彭芳对于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被长辈列入千金名单中的事实,惊呆了似地摸摸胸口。 姚子宝抬眼望了望她,目光陡地有些沉:比起外表清纯的林佳静,她其实比林佳静单纯多了。只是当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或许,如果一开始,不知道她是长辈硬塞过来的,他对她不会具有那么强烈的反感。 “好吧,虽然我承认我表哥和我姨妈是厉害,但是,我自己没有信心去打败社交花。”彭芳先给他们打点最糟糕的打算。 陆欢对她这理由,全部否认:“让她们妒忌需要什么条件吗?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像电视剧里面一样,我对你一个人好就可以了。” 彭芳倏地被道雷击中:你确定要演电视剧? “那是,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最刺激人了。”姚子宝在旁配合地点点头。 彭芳古怪地扭了把脸,瞧着他们两人悠闲自得的样子,明显对这事的娱乐性质胜过了其它。 “就这样吧。”陆欢真怕她突然反悔了,急忙总结道,“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以后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答应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要是朋友处于困境中,彭芳怎么会不伸手援助。 既然这戏要演得逼真,所谓吓住对方,必须能先唬住自己人。不久,他们两个人交往的消息在大院里传开了。 对这事,那是各有各的看法。 姚夫人来到楼下帮陆夫人带外孙的时候,埋怨地说道:“这好处怎么尽是被你们陆家给占了呢!” 听闺蜜这口气,陆夫人怯怯的,有点愧疚的:“这,这,我不知道——”因为正是知道当年为了自己小儿子笼络彭芳,姚夫人在这方面出了不少气力费了不少心思,最终,现在看起来好处却是被陆欢全占了。陆夫人觉得如果自己换做是姚夫人,八成一样要气得够呛。 “你问问欢儿,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姚夫人固然不信陆欢小朋友会抢朋友妻的事,而且那时候的确是她自己小儿子不要不能怪其他人,然而这心里始终作梗。 “我和他爸,从不过问他们三个这种事情。恋爱要自由。”陆夫人低着头说。 “得了吧。当初君爷和白露能好上,不也是你们和白家安排的见面。”姚夫人对闺蜜这话压根不信。 陆夫人对此无限委屈:“我们只是安排他们见面,至于他们自己中意不中意,全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做家长的,可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们。我和陆君他爸,经常还问陆君怎么想有没有后悔,让他慎重考虑。” 姚夫人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心头闷了口气要发泄,哎一声,问:“囡囡呢?”不知何时,姚夫人现在是认为蔓蔓比自家两个儿子更可靠。说来说去,生个女儿更贴心是没错的。儿子有了儿媳都是往外拐了的。只有女儿,会和做妈的同仇敌忾。 “西西今天闹肚子。她抱着哄孩子睡觉。”陆夫人见她伸头探望,说。 “这孩子怎么又闹肚子了?” “西西爱踢被子。盖得多实都好,这孩子半夜里都能把被子踢掉。他爸都说将来有变成国足的能力,因为他现在小时候都把被子当球踢。” 听蒋大少都这么说了,就知道这孩子根本病的不重,至多小小地拉点稀水。 “南南好像没有踢被子的习惯吧?” 陆夫人古怪地抽搐嘴角:“她自小被她大舅带,你想想。” 君爷那种性子,是你敢晚上踢被子我就打你屁屁,才不管你是我女儿还是我外甥女。 姚夫人捂住了嘴巴笑不拢嘴:“真得有这样的爸带着才行。蒋中校那是宠过头了。” 女婿那性子,的确是,嘴巴甜,心肠好,做事有原则,最主要的是,不像她那两个儿子,做事待人都很宽厚,该宽则宽。对此,她老公一直是赞不绝口。 陆夫人眯眯眼,眼里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妈。”蔓蔓这时从对面抱着儿子走了过来,看见姚夫人又叫了句干妈,接着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由于陆夫人正带着大脾气公主南南,姚夫人伸手帮着接过小西西,问:“什么事要出去?” 现在刚好是下午一点多。要入夏季的六月初,已经有转热的势头了。 “我和初夏约了去买东西。”蔓蔓流利地答道。 听到是初夏约,陆夫人和姚夫人都没有怀疑。 等到蔓蔓提了手提包走出去后,姚夫人说:“好像,温家两个女孩,都已经高考了吧。” 因为今年高考,没有涉及到他们自家以及附近熟识家里的孩子,两个夫人为此都没有留意。蔓蔓这一出门,姚夫人才记起。 “前天高考结束后,囡囡出去过一次。”陆夫人道,“现在你说,我才在想,或许她是出去过问情况了。” 温家这两个女孩子考的怎么样,本是与他们陆家姚家都一点关系也没有。 姚夫人想起林佳静,皱着眉,嘴角扯出一丝:“幸好宝儿后来自己想通了。现在她要考进清华,我想也不怕。” 陆夫人听她嘴头说不怕,其实心里照样有顾虑,于是更不敢吱声。 姚夫人心里始终埋着条梗:如果当初自己小儿子接受了彭芳,现在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可现在彭芳有了其他人,她又该找谁。而无论是找哪个女孩子来,八成都会引起小儿子再度的反感。 “我得找个时间和子业再商议下。”姚夫人深口气浅口气,微微像是有些喘着,可见担虑至极。 陆夫人无从安慰起,只能说:“陆君回来,我回头也和他说一说。” 蔓蔓走出了门。日头如姚夫人说的,太阳顶在头上,挺晒的。走到大院门口,她就此先脱下了件羊毛外杉,只剩件中袖的衬衫。迎面刮来的风,刮在裸露的皮肤上,冷热交加。用这种感觉,来形容她这段日子的心情,正好。 自从得知她哥对温世轩打的算盘后,她心里始终沉淀了块石头。养父和周玉回来后,她都没有去见过一面。钟树康那边,她暂时没有去了。只是在林佳静高考结束后,和林文才通了次电话。 从林文才的语气里透露,似乎林佳静这回考的不错。当然,林佳静考的好,似乎温媛也不差。至少,从许玉娥放出来的口气来说,叫做发挥正常。温媛越不让母亲大声嚷嚷考的怎样,越证明她自己是胸有成竹。 蔓蔓其实对于这对母女想怎么闹,是没有搁在心头上的。现在周玉和温世轩都登记了,也不见得温媛像以前那样跳出来大声反对。看得出一纸婚书在温媛看来,想离随时可以离,不需太过戒备。证明温媛像以往那般精,以往那般势在必得,只要她在美院考试的过程中节节得胜,随时可能走到得意忘形的地步。人只要得意到超过某种限度,不需她蔓蔓收拾,照样有其他人收拾温媛。 愚昧的人,终究是愚昧的人,不足为惧。 她蔓蔓,更担心的是她哥。她哥和她哥的一帮人,可就完全不是一群愚昧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计划周密地在进行着。 在公车站,她见到了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初夏。 初夏由于怀孕后变得浑圆的身材,变成不爱出门,但是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依然跑了出来。 “我妈说,说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事,但你既然打了电话来,现在能说话的,肯定只剩我和你师哥了。”初夏道,“我就把儒霖交给我妈后出来了。” 说起来,谭夫人确实是很了解她的,一语说中。蔓蔓和死党并肩走着,一边先问:“儒霖现在怎么样了?我听师哥说,说是反而瘦了一些。” “抱去医院做常规体检,医生说很正常,出来的孩子在短期内会缩水,再会长胖。”初夏对自己那孔武有力的胖儿子,摆出一副苦脸,“我倒是希望他能借此减减肥。现在男人长得太胖,没人要的。” “谁说没人要?师哥不就有你要。”蔓蔓不准她这么说小儒霖,道。 “这能比吗?”初夏一本正经地与她辩论,“你瞧瞧你女儿,长得多漂亮,多少人喜欢。我真怕我儿子再这样胖下去,先天不及人家也就算了,后天不努力怎么抢得过人家。” 蔓蔓对自己小女儿其实意见向来多多,道:“南南那脾气,连我都受不了。你真觉得你儿子娶我那个任性的女儿划算吗?不会娶来遭罪吗?” “哪有妈这样说自己女儿的!”轮到初夏不满她这么说小南南了,叫道。 “算了。”蔓蔓瘪瘪嘴,“我们都是吃着饭,却一直爱看着锅里的。你看不中你儿子我却觉得他好。我看不中我女儿你却觉得她好。都一样。” 初夏见她话匣子能打开,说明心情不算是最糟,问:“什么事让你烦的,想到来找我了?” “我什么时候没找你了?” “自从有了你那位蒋大少后,他天天发誓要争夺我在你心里面的位置,你说我出场的机会能多吗?” “这事,我不让他知道。”蔓蔓低下声音。 “什么事不让他知道?”初夏瞪大了眼。 “他也难做的。”蔓蔓说,“我不想他和我一块成了夹心饼干。怎么说都好,我可以和我哥我家里人闹,而我家里人肯定能包容我。他就不一样了。我不能让他为难。” 初夏拿指头戳了下她脑袋:“你真是对你老公,太好了。” “他什么都为我想,我能不为他想吗?”蔓蔓理所当然地道。 初夏对此没有意见,继续问她:“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有可能要触及我哥的底线了。”蔓蔓的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但是,问题在,我现在有些事情,又必须靠我哥和我大嫂来完成。” “什么事必须倚靠你哥?”初夏和她一样皱着眉,对于不得不借助君爷时的困境同样感到郁闷和棘手。正因为她之前有过不得不靠君爷的经历,被君爷握在手掌心里的感觉真糟糕。所以蔓蔓才觉得,在这种时候,只有死党和师哥,能最了解她的心情。 “比如说小姑丈的工作。这种事,花钱都办不成的,只能靠人脉。”蔓蔓道,“佳静考上清华,我觉得她是能考上的。我小姑丈必须留在北京工作,必须把工作岗位正式从当地转到北京来,可这事谈何容易。” “这事确实不容易。”初夏知道林文才的工作单位是国企,国企讲究资历,私企能破格提拔人才,国企那就别指望的。再说了,林文才并不是稀有人才,年纪又有,若真没有人脉,想达到这一步等于天方夜谭。 “我找了我未来大嫂探了下路。”应说,在这事上,白露不是不想帮她。只是,白露作为陆家的未来儿媳,做事也要考虑原则。 “怎么样?有门路吗?” “门路有一条。” 这是白露对她竭尽所能提供的帮助了。 初夏为此打量了她两眼:“看得出来,这段日子你都在忙这事了。” “是忙到一定阶段了,才敢和你说。不然,连你,都是不敢说的。”蔓蔓坦诚。 “有眉路了吗?需要我和你师哥帮你什么?你尽管出声。”初夏道。 “北京其实一直缺一线技术工人的。主要是工作强度大,而且,现在编制少,多是合同工。我按照我大嫂提供的路子,让人想方设法,将今年要对外招聘的编制工,转了一个给我小姑丈。只是这样一来,小姑丈会降一级,到这边变成普通技术工人。对此我问过我小姑丈的意见,小姑丈没有意见。” “这么说,这事就算办完了?” “办完了。” “花了多少钱?” “这里面,不说那个上面最终决定拍板的领导,下头光是问问意见的人,有十几个,每次上门拜访,都要送点礼什么的,没有塞红包,都去掉了几十万。总算赶着办完了。” 初夏被她提供的数字吓了一跳。几十万,对蔓蔓来说,其实不是个小数目。别人都只看到【画饼充饥】的光鲜,但只有一样身在其中的初夏知道,做生意的随时要预着赔本,要存着储备金。【画饼充饥】现在在起步阶段,要扩展业务,赚的钱都在进行再投资。他们几个股东,现阶段拿到的钱并不多。论股份,蔓蔓也早已不及范慎原他们。再说蔓蔓向来把自己手里拿到的大部分都转给了温世轩,就怕温世轩没有钱花。 “即使不贪污**,中国这种光是走人情,都花费无度。”初夏悲叹起世俗。 蔓蔓说:“钱能最终解决这个问题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那奇怪了,既然你不是为这事找我,你为什么事来找我。”初夏问。 “我要去趟医院。” “医院?”初夏更是被吓一跳的,看着她,“我不是听错吧?你们家现在有病,不都是找你哥吗?难道是温家里谁生病了?你养父?” “不,我找医生给我看。” 初夏肃起脸,用手按了下她额头,发觉没有发烧,道:“你哥如果知道你背着他找其他医生,会不会——”想到君爷那知道后果的样子,她都没法想象地直接摇头,问:“而且,你怎么不信你哥了?” 蔓蔓拉下她的手,伸出手招了辆计程车。初夏跟在她后头,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反而心里益发惴惴不安。在这一刻,她真觉得,这事似乎瞒着君爷不好。 蔓蔓决定去做检查的这家医院,首先,肯定要避开她哥所在的部队体系,接着,又不能太逊的,以免误诊。最终,找到了协和。 蔓蔓直接在健康体检部要求做一套体检。初夏陪着她。本来,蔓蔓在产后是要到医院定期做体检的,只是有君爷这个哥罩着的蔓蔓不同,蔓蔓只需在家里等着方敏上门给她做产后检查。可以说,蔓蔓无论是产前产后,一点小病都好,都逃不过君爷的法眼。因此,蔓蔓想知道自己和孩子的身体情况究竟怎样,一切资料都在她哥和她哥的人手里。她哥想和她说多少,她只能无条件接受。 这种被动的局面,蔓蔓早已心存不安。 现在,她哥想拿她当恫吓她养父的筹码,她至少,也该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样的筹码值得她哥这么做。 体检进行的很快,基本上,因为不验血,当天的检查结果都能出来。 在拍片的时候,蔓蔓在里头耽搁了些时间。初夏只是陪客,心里反而更不安。等到蔓蔓出来,初夏连忙带着她去找拍片的医生问怎么样。 医生道:“你这个,以前有肺结核,后来自己痊愈了,问题不大,但是肺部有点阴影,可能是感冒什么的。具体,最好再去做个心电图。你不是约了心电图吗?” “心脏有问题吗?” “现在不能完全确定说你的心脏有问题。只是从正常人比例来说,你的心脏,体积比正常人要稍微小一些。” 初夏听到,都呆了:“心,心脏病?”边说,边摸摸蔓蔓的胸口:不像啊。 蔓蔓也觉得自己不像心脏病。 最终,做了心电图,做了彩超,拿了初步检查结果,找到内科医生询问。 “你这个说是先天心脏病,不像是先天心脏病。”结果,那个医生自己都没有答案,只和她们说,“因为你现在心脏功能,都没有出现问题。但的确,从外形上,是小于正常人的比例。这有可能,与你以前,可能你刚出生的时候心脏没有养好有关联。” 初夏都被医生的说法绕糊涂了。说病又不是病,那算是什么。 对蔓蔓来说,答案却是浮出水面了。她哥光是拿这条,在法庭上质问她养父,都是证据确凿了的。她养父没有尽到抚养的责任,没有给她充足的营养和最好的治疗。以她哥那专业知识,她都能想象她哥能掰出无数理由和后果来恫吓温世轩。 “我建议你,再做个血液检查。看你这个结果,你先天很可能不足,说不定有长期贫血之类的毛病。” 蔓蔓知道向来自己的血小板是比常人低一些,不仅如此,血管也比常人细一些。但是论起健康,她是健康的。 初夏仍在替她纠结着追问那医生:“可是,如果她这是一直以来的有问题,她明明都通过高考的体检了。” “我都说了。”那医生眼见快有点不耐烦了,道,“她现在心脏功能没有出现问题,可以说不算是病。但是,你们既然都纠结着过来体检,你们不就是在怀疑这个问题,我当然要实话与你们实说。我是内科医生,但不是心脏科权威。这样,我们协和心脏科是有名的,你们去挂个专家号问问。” 初夏不傻,听完医生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后,也知道自己死党根本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来看病。如果蔓蔓有病,最紧张的算是君爷,早就押着妹子进医院了。现在再联系蔓蔓前后的话,初夏想明白了这次所谓的看病是为什么。 她就此陪着蔓蔓在医院走廊里走着,紧紧地握着拳头,时而松开,声音有些紧张:“你听我说,蔓蔓,你真不能去踢你哥这块铁板。他会爆的,一定会爆的!你这是在拿你自己威胁他!” “可我不能让他在法庭上拿我去威胁恫吓我爸!”蔓蔓瞪大着眼转过头与她说。 如果初夏都不能理解,她真不知道找谁好了。 “蔓蔓,我不是不理解你。”初夏苦口婆心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连我这个拼命三郎,都害怕的你哥的脾气。你哥如果爆起来,我相信,谁都没法承受那个后果。” “这个后果我来承担。”蔓蔓保持住冷静地说。 初夏喘口气,看她执意到这个地步,也知道她是走投无路了到这个地步。前面明知是悬崖,她蔓蔓仍旧必须往下跳。跳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不跳,只能等着同归于尽。 “我帮你想想办法。我们一起想办法。我总觉得这事你直接和你哥当面谈判不划算。”初夏揉着眉心道。 “你有其它办法吗?”蔓蔓一样在不遗余力地想。 “我承认你哥专业知识很强。但是,圈子那么大,不一定,有更专业的人,能在法庭上反驳到你哥呢?”初夏指着电子显示屏上的专家号,托出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 蔓蔓耸耸手:“试试无妨。” 两人走去挂号,但是这号哪是好挂的。协和的专家号要挂上,没有内部人实在太难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只好另约了个时间。然后,因为范慎原也有点人脉。初夏以自己的名义找到范慎原,让范慎原找人帮忙给先预约个号。 【261】我是你哥吗 听到初夏的要求时,范慎原是心存了疑惑的,问:“谁要看病?” “我一个亲戚。”初夏要他少说废话的姿态,“你帮不帮?” “你不找蔓蔓帮忙?”范慎原不像她想象中爽快的答应。 好在这在初夏意料之中。初夏说:“我可不想再去麻烦蔓蔓她哥。你知道她哥那个臭脾气。” 同盟只要在一瞬间。范慎原满口答应:“是,她哥那种人,不说得罪不得罪,平常不得罪都不想和这种人交往。” 有这些话在前头后,范慎原落力避开君爷的势力范围,给初夏找了个专家,据说是从国外回来的。不过不在协和,在阜外。 蔓蔓接到初夏传来的好消息时,见到老公走进房间,连忙删掉。 蒋大少当兵的火眼瞄到了小媳妇最后零点一秒的动作,笑了笑:“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垃圾短信。”蔓蔓撒起谎来有模有样。 走过来后,拿指头一戳她额头,蒋衍说:“你撒起谎来,和南南一模一样,爱撅嘴巴。” 有女必有其母。蔓蔓想都没想到,遗传这东西,让人可以研究她女儿然后来反攻她这个当妈的。暗地里切齿。怎么人家生的女儿贴心,她生的这个像间谍似的。 蒋衍刚想往她床边一躺,儿子又叫了。四个月大的孩子,食欲旺盛,而且会翻身了,爱抓东西。上回,小西西随手抓了条毛巾,放在自己小嘴里吸允。妹妹长得那么漂亮,小西西皮相照样不差。嘴角衔着毛巾那个模样,竟是似那电视剧里咬手巾的千金小姐撒娇,把所有看到的大人给乐得。不过,只有天天照顾喂养孩子的父母,才知道现在的娃儿越来越难带。 当爸爸的辛苦,听到儿子叫,想疼老婆让老婆多休息,只得自己爬起来,伸手捞进婴儿床里,把小儿子扶着坐起来。小西西坐的不是很稳,刚开始,总是像不倒翁。但这孩子明显有毅力,现在,只要老爸给力一把,他自己能挺住。 蒋大少伸出两只手,护在儿子一左一右,好像体操教练员在旁盯着运动员坐平衡木。 小西西练得蛮认真的,不哭不叫。这娃儿,对新奇的东西很有冒险精神。 蔓蔓在旁静静地看着。有时候会有种惊奇的感觉从心里浮现出来。这个孩子,真的是从她身体里出来的吗?无论怎么看,这孩子其实是个独立的个体。 这对双胞胎混世魔王,打一出生,就很独立。 “南南也能坐了。”蒋衍一边护着儿子,一边说着小女儿。 不得说,她哥把她女儿带的真是精,太精了。小南南现在每学一步,都要比她哥哥小西西快。 “我知道,她哥就将她靠在那叠被子前面,让她学洋娃娃坐着。” 蔓蔓形象的比喻,让听的人都捧腹大笑。 “你这当妈的——”蒋大少不知觉中以老夫老妻的口吻说着其实刚结婚一年有余的小媳妇。 “我说的有错吗?她被我哥这么耍,还津津有味的。”蔓蔓现在越来越觉得,其实小时候她被迫离开家,从此脱离她哥的魔掌多年并不错,“我小时候要是像她这么笨啊。不过,娃儿小时候即使多聪明,仍是有点小傻的。” “咱们南南很傻吗?”当爸的当然不愿意听到说自己女儿傻的。 “不是很傻,是小傻。”蔓蔓叹口气,“孩子嘛,有时候傻傻的,才可爱。” 大脾气公主傻BB的时候,是可爱至极,比她撅着小嘴装脾气的时候更迷人,至少是迷煞了一帮人。 高大帅都直嚷:如果我年轻二十几岁就好了。 对于想老牛吃嫩草的人,管他是什么人,敢染指他小女儿的话,蒋大少照样一拳头揍过去。 “你知道吗?赵大哥说,幸好我女儿有我哥带着。”蔓蔓抽着鼻子,道,“赵大哥都看出,我女儿是祸水。” “谁说我们女儿是祸水了?”蒋大少一手扶儿子,一手伸出去捏小媳妇皱着的鼻子,“现在什么社会,长得漂亮是福气,你想想白露。人美,在事业上也是一大武器。” 蔓蔓想着老公这话虽然实际但终究没错。人美不美,虽说是天生的,但的确放到现今崇尚美学的社会来说,是武器。 “白露让你参加比赛?”蒋衍问。 “想参加全国工笔画展和美展。”蔓蔓以钟老头的话来说,“没办法,人家只看奖项这种浮夸的东西。认为只有这种东西才能证明才华。” 全国工笔画展,属于档次比较低的。但是仅这个档次比较低的,都足以考验毕业后没有参加过美术竞赛等活动的蔓蔓。蔓蔓先拿这种一般地方办的美展当探路石,最终目标是全国美展。 全国美展是全国最高规格的最大规模的国家级美术作品展览,每五年才办一次。如果能在画展里面获奖,可以直接进美术协会,之后在社交圈里活动,到哪里拿着这些奖项走,都不会有人再说闲话。刚好,全国美展在明年举行。 媳妇是个大忙人,而且快变成个大名人。蒋衍枕着脸颊,看着她那双熠熠生辉的月儿眉。小西西想学爸爸枕脸颊,可坐都没法坐稳,两只手抓住爸爸的手,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 “你流口水看着你妈妈做什么?”蒋衍不悦地伸出指头点着儿子的鼻尖教训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流口水。”蔓蔓早给儿子系上了围嘴,替儿子说道。 小西西被爸爸念得,皱紧小额眉。他这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在成长发育当中。 “南南就不会流口水。”蒋大少拿女儿来比儿子。 小西西更不满了。 “谁说南南不会流口水。”蔓蔓对老公说,“她是边流边吞进去。” 充分说明大脾气公主在形象方面是费劲苦功,为的就是不损坏自己高傲的形象,为此她什么都愿意做。 女儿儿子一天天长大。小两口看着是一边欣喜,一边却直叹岁月不饶人。 “你说我哥是不是怕被人说他老,所以不那么快结婚生孩子。”蔓蔓说这话想的不止是她哥,还有她哥身边一帮黄金单身汉,一个个都正值男子事业的鼎盛时期,这时候若都当了奶爸,的确不大舍得。 男人的魅力,在于三四十岁。这时候不仅仅是稳重了,而且开始有钱有权了。 蒋大少倒是不吝惜自己这么快当了奶爸,在他看来,两个混世魔王的横空出世,给他带来更新的挑战和无穷的乐趣,他是个爱挑战的人。据他以为,大舅子同样不会是那种自恋臭美的人,只是太有规划而已。却是媳妇这句话,与他听到的风声不大一样,挑着英眉问:“我怎么听,你和你哥又闹矛盾了?” “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现在才来说。”蔓蔓轻轻飘飘带过去。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装作不知道,直到今天她自己开口了,似乎谈起心结了,他方是开口。 “谁告诉你的?”蔓蔓在他要说之前,握回主动权,月儿眉挑挑,“我猜猜,是陈中校吗?” 蒋大少摆出一副不爱和她继续详说的模样,道:“我这情报机构的人员怎么能和你说。被你发现了,那还得了。” “行!”蔓蔓小媳妇朝老公竖起大拇指。 一个个,都像她哥,以为自己做事可以瞒天过海,尽是拿捏她。看哪一天,她培养起自己的情报局,把他们一个个拿捏回来。 伸出手拉回闹别扭的小媳妇,蒋大少低着声音在她耳畔说:“你可别自个儿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想在你哥面前保你都难。” 有时候,她老公的准则和她哥是一样的。蔓蔓点着头:“我知道。” “小姑丈的工作搞好了吗?我听说你去找白露了。” 能瞒住她哥,都瞒不住她老公。蔓蔓道:“基本搞好了。” “那就好。钱不够和我说。” “怎么会不够?” “你不是又借了十万给你爸吗?” 温世轩想买点首饰给周玉。毕竟周玉嫁给他,他什么都没出,婚礼什么的由于温家人反对什么都没办,他怪不好意思的。他是二婚,但周玉不是二婚。周玉的爹妈死了不在意,他也得在意才行。 蔓蔓的存折上近来是吃紧。不止这些缘故,之前,蒋母在她那房子住时,和邻居吵架,惹了些事端,又赔了笔钱。公公说要自己出,她怎么好意思让公公出钱。 借给温世轩的那十万,她全当做恭喜他们两个结婚的礼金送出去,根本没想要回来。再说,她爸向她要钱,她始终觉得天经地义的。要多少给多少。既然给温世轩这么多,这边陆家虽说没有和她要过一分钱,她不可能仗着陆家恩宠顾此失彼。两家人的长辈她都要做到让他们心里平衡。每个月按时将孝敬父母以及自己和老公在陆家吃饭的用度,全部塞进自己母亲手里。陆夫人不敢不收她这该孝敬的钱。 陆司令经常要老婆不要和他们小两口多收钱,因为他们两人现在添了两个人口,消费暴涨。但是,蔓蔓塞给母亲的月用,向来不会少于一万块一个月。 蔓蔓想,若自己只是工薪阶层,这些消费加起来,她和老公必须去喝西北风了。怪不得人家常说,在皇城里头,每个月工资不过万,根本别想结婚生孩子。话是夸张些,但是,残酷的生活现实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每天面对最基本的柴米油盐。 不过老公开口问,她这个当后勤的,不管怎样困难都要应:“没问题。我当老板的,能缺钱吗?” 蒋衍没好气地捏了下她鼻子:“就这态度,要让我和你哥不理你?” “我这态度怎么了?”蔓蔓捂着被捏的鼻子抗议。 “说你笨就是笨。你不学别人,也可以学学初夏。初夏不是经常对你师哥喊穷吗?” 说是死党,是闺蜜,但不代表样样想法如出一辙。有些想法,初夏和她意见不一致。初夏喜欢向她师哥撒娇。她不爱罢了。 “她那是夸张,你都信。” “你夸张一点,我很乐意听。”蒋衍说着敞开胸怀要接纳媳妇。这可好,那边手一松,小儿子小脑袋往后一仰,栽回到床上,直瞪着一双小眼珠子对着经常有了媳妇忘了儿子的老爸,气呼呼的,拼命地哇大哭起来。 蔓蔓白老公一眼:“还不赶紧把他抱起来哄。” 蒋大少自知对不起儿子,奉了媳妇命令抱起儿子耍弄。小西西仍然抽着小鼻子,决定这次必须给老爸一个下马威,呜哇哇洪水决堤。 蔓蔓趁他们父子俩交涉的时候,走到外头给初夏打电话。 “我听你儿子哇哇大哭,比我儒霖哭的还凶,怎么了?” “没什么。他爸把他惹火了。” “他爸怎么把他惹火的?”初夏问。 蔓蔓没吱声。 初夏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吃吃地笑:“我看蒋大少是活该。” “他是活该,常常忘了自己是当爸了。”蔓蔓叹口气。 “嗯。”初夏说回正事,“你明天真准备去?” “去,为什么不去。” “没被你哥发现吧?”初夏依然心有余悸的。 这边正说着话,实在是小西西那哭声,前所未有,使得对面屋里陆夫人叫着儿子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听见她哥的脚步声过来,蔓蔓按掉了话筒。 君爷推开没有锁的门,看到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屋里头剩下女婿在哄孩子,嘴角一翘:“你儿子哭,你这个当妈的,却是挺清闲的。” “有他爸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蔓蔓说着话时,两眼瞟着天花板。 满腹疑惑地看了她这样子,既然没有什么事,他收回脚转回去。 蔓蔓心口猛跳了两下。皱着眉,想到明日要去踢她哥这块铁板,不能说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 到了隔天。她来到阜外门口与初夏汇合。 初夏搂着她胳膊,说:“昨晚你挂掉电话,是你哥来了?” “是——”蔓蔓拉出有气无力的一声。 “我说,现在回头来得及。” “不怕。”蔓蔓拒绝。 两人走进楼里找专家。但等着专家看的病人一长排呢。她们只能坐在候诊的凳子上等着。后来,中途,这个专家不知怎的,又是说有事要回住院大楼。刚好都排到蔓蔓的号。知道蔓蔓她们是范慎原介绍来的。这个专家不想不卖范慎原这个面子,招呼了蔓蔓她们一起上住院大楼的办公室,再帮她看资料。 一边走,一边蔓蔓和初夏与这位专家对话。 专家听她们的问题,越听越蹊跷,怎么总是牵涉到法院和官司的名词上面去了,生了疑问:“你们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找律师的?” 这专家,其实年纪不大,三四十岁,从国外进修回来,说话带着国外人常有的幽默和风趣,一句问话见血似的,让她们两人闹了个羞愧。 蔓蔓捏了下初夏的手。初夏出头,支支吾吾地帮她解释:“其实,有人想拿这事上法庭,人家不想。” “病人自己都不想,别人能拿她的资料上法庭吗?这涉及**权。”国外回来的专家就是专家,一句一言都是带着人权和法律。话是这么说,这位专家毕竟是中国人,知道国内法律不像国外那般注重**,问:“什么人想拿病人的个人资料上法庭?病人的资料怎么会落到他人手里呢?如果你们来找我,我肯定不会把病人的个人资料不经过你们允许交给任何人。” 蔓蔓和初夏对这连串问题更纠结了,更不知道怎么答。 前头,是要走进一个会议室了,专家对她们道:“这样,我要开个会,因为有一帮客人过来。院领导对此很重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资料我先带进去看着。” 蔓蔓她们只好在会议厅外头等了。这一等,是将她们两个真正地快吓出心脏病来。 专家进去不到半分钟。楼层里的电梯叮咚一响。走出来几抹绿色军影。幸好初夏眼尖,瞧到绿色的刹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拽了蔓蔓往人行的楼梯口躲。 一串兔子似逃窜的脚步声,不能完全避开军人敏锐的听力。 走在最前面的陈孝义,率先抓到个类似熟悉的身影,刹住了脚跟,明显一愣。 紧随在他后头的姚爷问他:“怎么回事?” “我——”陈孝义因不敢完全确定,迟疑着,没有说话。 他这幅神态,是将正与这边领导谈话的君爷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看见什么人了?”君爷问这句话全凭一股直觉。 正因为是直觉,所以准确无比。 陈孝义又一愣。 这会儿,蔓蔓与初夏已经察觉不对劲了,慌忙循着楼梯往下逃窜,根本不敢再往上爬。初夏一边走一边想打电话联系那专家,要那专家别露馅。但那专家进了会议厅后似乎是关了手机,连不上线。 坐在会议厅里的专家,翻着蔓蔓的各种检查报告纸。范慎原昨晚给他打电话时,由于初夏告诉范慎原的是一个亲戚。专家误以为是个老人,而蔓蔓她们是先帮着家中老人带病历给他看。现在他越看病历越觉不对劲,怎么病历显示是个年轻女性。他满腹子疑问,站起来,想先走出去问问她们两人是怎么回事。走到会议厅门口,一时不见她们两人在门口等的踪影,他并没有她们的电话,只好叫两声看人在不在,根据病历上的名字喊道:“温蔓呢?温蔓在不在?” 几个正前往会议厅的绿色军影听见,乍一声,全怔住了。 蔓蔓和初夏打了车,一时两人犹如无头苍蝇,只得往初夏家里躲。 这都走到初夏家门口了,初夏突然说:“你不是说你不怕你哥吗?” 蔓蔓咬着牙。嘴头上说不怕,但身体的自然反应是怕。她也管不住自己逃窜的两条腿。 初夏哎一声,道:“这可好,舍命陪君子了。希望我这身骨灰能熬得过今天。” “我哥不能拿你怎样?他敢拿你怎样,我和他急。”蔓蔓给她打包票。 听她这么说,初夏倒不愿意示弱了,道:“算了,我会怕他吗?你忘了我是拼命三郎?” 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屋子。刚好,谭母应该是带着小儒霖下楼玩耍去了,不在家。初夏给两个人倒了两杯水,咕噜噜喝着水给自己压惊。一杯水刚喝到一半,她手机响了。她看着手机显示上是姚爷的号码,直瞪着蔓蔓:“他们怎么找我不找你啊?知道我是你的挡箭牌吗?” “你不想接,我来接。”蔓蔓伸出手说。 “别,我来!”女拼命三郎不是莫有虚名的,这会儿怎么能让死党冲在前头,接起手机打肿脸充胖子喊了声“喂”。紧接不到零点一秒,初夏握着手机的指头发起抖。 姚爷的声音倒是不见是吼的,相反,那种安静,像极了杀人于无形的消声狙击枪。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初夏喘口气:“我,我只是帮我朋友做分内的事情。” “看来你的脑子不是普通的糊涂。” “我哪里糊涂了?” “你不知道你自己糊涂,我很愿意拿把刀子打开你脑袋挖出点脑细胞让你自己看看。你放心,脑科手术我不是没有做过,挖点你的脑细胞只是小儿科。” 爷这话绝不是在恫吓。初夏的脸刷的纸白,死到临头当然学会改改口风了,说:“我有提醒过她的,告诉她她这是在踢她哥的铁板。” 听到她这句话,对面的爷反而笑了,飒飒的笑声如地穴里传出来的,阴森恐怖。初夏浑身冒起了恐惧的鸡皮疙瘩,战战兢兢地问:“有错吗?” 爷收起笑声的时候,牙齿缝里挤出:“她这不是踢她哥的铁板,她这是踢她哥的死穴!” 初夏的手机没有抓稳,快掉地上时听见爷最后的命令声:“我们在楼下。你让她下来。” 爷的能力是很惊人的。她们刚逃到家,爷已经在楼下等着收网。 初夏摸着那手机壳,考虑着该怎么和死党说。 哪知兄妹俩早已心有灵犀,蔓蔓不用她说,都感觉得到:“我哥是不是在楼下等着了?” 初夏爱莫能助地点点头:“你看,要不然,我代替你下去,先探探你哥口风?” “你下去,不得挨他揍。”蔓蔓整整衣摆起来,又有了勇气,道,“你别跟我下去了。我哥他,向来认为女人和男人一样,要揍时照样揍的。” 初夏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没错,从电话里都能感到姚爷的心情非同寻常,姚爷都这样了,何况君爷。于是,在看着她走下去的时候,追到门口,想喊,又不知道喊什么。想,终究是妹子,君爷再恼也不会动手吧。 蔓蔓走到楼下的吉普车面前。车门一边早已敞开着等着她。后座里,君爷一个坐在那。两只修长的十指交握着搁在膝盖上。巍巍的侧影犹如座山,一如既往,富有压力,冷峭的眉梢唇角,无不都是刀刻似的,象征着法不容情。 感觉到她立在车门前面,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低垂着眉的样子,浏览到她微翘的和她女儿一模一样小撅的唇角,浓眉往下深深地陷进去。照顾小南南,对他来说,就好像在回顾她小时候一样。感觉那往事又历历在目地浮现在眼前。 有人觉得时间如梭,有人觉得往事如烟。他却一直能感到那些陈年旧事,是深刻到永远想淡忘都不能的。他从那些往事里,能感受到悲伤之余,同时又是种幸福的回味。 “我是你哥吗?” 她只能听见他此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心慌意乱,又始终认为自己是没有错的。既然都被他知道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她和他摊牌好了。 指头揪了揪衣摆,定了定神:“哥,我和你商量件事。我愿意姓陆。只要我姓陆,我主动向有关部门申请,应该是不用打官司了。你收回对我养父的指控行吗?” 话声落完,许久,没听他吱一声。她皱着眉,心想这是他高傲的性子使然,肯定不愿意如此轻易答应她,心一横,继续劝道:“哥,我愿意姓陆,官司你就不要打了。你没必要用这事再去刁难他,我答应你,我姓陆。” “你好像没有听清我的问题。”他喉咙里沙哑,刚硬,“我是你哥吗?” 如果她抬头,定能见到那双冰眸里破出冰层熠熠的光。 蔓蔓是被他再这么问给恼到了,有点气冲地说:“我知道,你是我哥。可我现在不是妥协了吗?我都愿意姓陆了!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迎面,忽然是一巴,扫过她的脸。 这巴,是沿着她低着的头扫过去的,刚好扫在她脑勺和额角上。她眼前一阵晕眩,骤然在分不清东西南北时,却也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影。 月儿眼一瞬间闪过他高大的影子,他冷冰但却在发抖的唇,以及挥打完指尖每一寸在发颤的指头。 同样的,站在两侧的陈孝义和高大帅,看到君爷突然走出来举起掌心时都惊呆了。 “君爷?”因为这事太过出人意料,高大帅都只是压着喉咙里的惊叫,手脚僵硬。 陈孝义反倒反应比他快一些,拦住在君爷面前:“陆科!” 君爷没有再举起手,冰冷的脸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打了她,只有那稍微起过波澜的冰眸或许能透露些痕迹。他看着她低垂下去的头和捂着额角的手,自己刚打了她一巴的手抓成了拳头,声音缓缓的,沉重地吐出来:“你知道吗?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从小看着欢儿长到大,欢儿无论做错什么事,我打都没有打过他。但是我打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偏着的头,像是在看着地上,若成了石刻的雕像似的,没有动。 “不是你没有欢儿重要。是你在我心里面,比欢儿比爸妈都重要!” 她周身像是被他这话刺到,哆嗦了下。 他坚毅的步子转了回去,走上车,踢了下前面的驾座,吼道:“开车!” 所有人看着这突然的变故,都不知如何是好。束手无策的陈孝义,刚想掉过头问询姚爷的意见时,却见姚爷早已静静地上了另一辆车,走了。 这回君爷打人,姚爷连阻止的意向都没有。 在陈孝义看来,这是没法想象的情景。因为任谁都知道,两爷是那么宠她疼她,平常连骂她一句都舍不得。 两辆车前后开走了。高大帅急急忙忙调来另一辆车。陈孝义从口袋里摸出条手帕,伸到蔓蔓面前,张了张唇,不知道怎么安慰。应说,他现在脑子都乱成了一团。届时和蒋大少怎么说这事都成问题。 高大帅倒车过来,打开车门,叫她:“蔓蔓,先上车吧。你哥只是一时生气。你哥脾气是那样子的,你别放在心上。他打了你,比他自己打他自己更难受呢。” 这她都知道。从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她都知道。 虽然别人一直对她说,她在他心里面很重要。但是,似乎在今天的一巴掌后,她才突然意识到真是这样。 她这次,真的不止是踢到她哥的铁板这么简单了…… 赵文生得知这事时,是陈孝义找上他问该怎么办。因为高大帅决定保持沉默,姚爷都没有摆明态度。可他不同,他有事要和蒋大少做汇报的。 “你说这可怎么办?” “他们兄妹俩吵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阿衍很清楚这个状况。淡定淡定。”赵文生本是不以为然,“反正她养父这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总得有时间磨合。陆科自己也知道这点,没关系的。” “不是,我是说,陆科打了她一巴。” 赵文生仰起了头,终于感觉到惊愕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陆科打了她一巴。”陈孝义心里都作痛,这痛是为他们兄妹俩,“我从没见陆科那样。陆科再凶,都从不打人的。最多骂两句。可这回他没有骂她,却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赵文生只是问他这事的前奏,在听到他们在无意中撞到蔓蔓自己去找医生看时,摇摇头:“这没办法了。” “什么?” “我说阿衍即使知道,也是没办法的。这事错在她身上。如果她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陆科还得再给她一巴,直打到她脑袋清醒为止。” .【262】一箭双雕 白露接到电话赶到未婚夫单位时,见这里的气氛犹如战场过后,充斥着窒息的寂静。 “白露姐姐,你小心一些。”高大帅帮她开这个门时,与她偷偷报个信。 他心情不好? 刚开始白露没放在心上,想她这个未婚夫脾气向来臭,但是,脾气再臭,心情再不好,君爷都能控制住自己。 推门进去后,见着他倒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站在窗台垂思。 埋头案首的冷峻身影,在听到脚步声进来时,微微地抬起了眉。 白露走近书案,与他那双时刻保持冰冷与优雅并存的眸子对上,见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如斯,反倒是心生了丝疑惑,耳听刚高大帅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究竟是什么事。 “你,在这之前,帮过她什么事了?”他手中的笔在指间轻轻转了一圈后,停在桌上。 白露心头一个咯噔,想这件事基本做得天衣无缝,他是怎么发现的。 “呵。”他轻轻笑了声,“我没指名是谁。你都知道我说的是谁。白露,以后,真想瞒着谁做事情,千万别这么轻易露了馅。” “陆君。”她总算听出让她能感到一丝紧张的东西了。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他冰眸里陡地镀满了寒色。 “囡囡——是谁告诉你?”她揣摩着,疑问着。照理蔓蔓不可能主动告诉他。但不是蔓蔓自己告诉他,她想不到会是谁告诉他。毕竟她给蔓蔓介绍的这条人脉,都是他不认得的。 “你知道的,她之前和我与子业闹了矛盾。之后,她一段日子都是不吭声的。我和子业都误以为她是妥协了,听话了。直到今天,她突然给我和子业一手。打得我们俩是晕头转向,措手不及,回想起来,想到你近来与她走得近,当然,这是我吩咐你这么做的,但是,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被她骗了,被她耍了一通。”像是以轻描淡写的感慨陈述过以上经过后,声线猛地再一沉,“说吧,她之前之所以按兵不动的原因。” 事到如今,白露只好吐露实情:“她委托我,帮她小姑丈在北京谋求调职的机会。” “事情办成了吗?” 白露没话。 浓眉稍低:“我这话是多问了。如果没有办成,她今天也不会给我们这样一手。” “她做了什么事?”白露压了丝紧张。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这问题,只是说:“白露,我知道你感情和她好,这也是我愿意看到的。你帮她,是情理之中,我一直和你也这么说,希望你能尽情地帮她。但是,我要告诉你一句,她是我妹妹,我可以说比谁都了解她。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她聪明,要比你想象中聪明的多,而且,为达目的,要硬起心肠来,比起我,有过之无不及。” 白露听完他这番话,心头微微地抖了抖,眼角,终于扫到他意图掩盖的手掌心贴着的止血贴。 他受伤了? 十指连心,他这伤伤的是心? 等她走出去后,他握起笔,没能握紧,笔掉了下去,在地上打了个转。掌心被触及的疼痛连着心,不过是道划痕,却是像在他心头上割了一刀似的。无时无刻在提醒他一个事实: 他打了她。 对此,他当着她的面说不后悔。 实际上,他后悔了。 毕竟,那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的。她哪怕遭一点伤他都仿佛是伤在自己身上要心疼很久的。结果,是他自己亲自动了手。 想到这里,他抓住桌上的纸,狠狠地撕拉成两半,又狠狠地拿拳头抵住自己的额头。很想,把打她的那掌打回自己身上,却也明白,这事明是发生了,没法当做不存在。 暮色逐渐降临。 天热了,挤着公共汽车回家的蒋衍,脱了外套拿在手里。走进部队大院后,没有上楼,是径直往小区里的空地走去。葱郁的树荫下设着几排长凳。他记起,去年,岳父陆司令,在这里和他谈过一次话。 说把女儿慎重地交给他。可能当时陆司令已经知道,他小媳妇即将面对的复杂困局。 蔓蔓坐在长板凳上,这会儿,她神情有点恍惚,出来透口气。如果不出来透口气,她都不知道怎么走下去。 背后,突然伸出的两只手搭在她肩头上。 是老公的手,既温柔,又可靠。 “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的声音这刻听起来,比什么时候都轻。 他站在她身后,没有急着去扳过她的脸,只是像岩石一般静静地立在她身后:“我下午接连接到初夏和二姐夫打给我的电话,你说,我能当做你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接着,他像是要转过身去,道:“不管怎么说,你哥打人就是不对。我该去找你哥理论这件事,给你出口气。” “别——”她拉他袖管,动作飞快,是在他话刚说完的一秒之间。 “那怎么说?”他缓慢地转回身来,英俊的眉宇下的眸子里带着一抹促狭,又是充满怜惜地看着她的脸。 按赵文生转陈孝义的话来说,君爷打过去,打,好像是没怎么打到她,但是,君爷自己的手倒是划伤了。 她的脸是完好无暇,只是额角上一点红。不知是她哥有意无意避开,但是,那时候她哥的确是用尽了力气的。如果她哥不是用心地去打她,或许,她现在这心里不会这般愧疚,这般折磨。 她哥的用力,应说,让她看到了另一种东西。想温世轩都从来没有打过她。许玉娥打她,向来都被她躲开。只有她哥突然的这一打,她想,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是压根没有想过闪开这一巴。或许吧。所以,这一巴,岂止是震到了她心里。是突然如一刀破开了眼前的云雾。曾几何时起,她一直,一直认为没有比温世轩更亲的人,走进到了她心里并且留驻了下来。 一巴下去,她不疼,只觉得他应该很疼。 这种生疼的感觉,像是要把她的心撕成了两半。 “阿衍,我不知道怎么办。” 伸出的两只长臂,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什么事都好,不是还有我吗?” 黑夜拉长了路灯下的两条重叠的人影。直到周围万家灯火一一亮起。他牵住她的手,她 他的手,站了起来。 陆夫人在接到儿子说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又接到女婿说要带女儿去外面下馆子,两通电话后,她有点傻地看着摇篮床里的两个娃。 两娃和姥姥眼对眼瞪傻眼。 “开饭吧。”陆司令卷着袖口走出书房,好像一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赞道,“今晚好,儿子女儿都不在,我们两个可以清净地过二人世界。” 两娃听到姥爷这话,异口同声哇道:我们呢。 真是,人小容易遭人忽视。被自己爸妈忽视算了,现在连带起了姥爷。 这时候仍是姥姥好。 陆夫人拍了拍伸手拿筷子的老公:“你说他们这一个两个突然不回来吃饭,不会很凑巧吗?”不说自己儿子,女儿女婿是自从有了两娃后,更不敢去外头吃,要回来尽父母责任。 “他们是年轻人,别看生了孩子,但结婚才一年,去外头浪漫下我们要理解。”陆司令说。 看这样子,老公一点担心和疑虑都没有。陆夫人似乎也该安下心来。 晚些时候,女儿女婿先回来了。蔓蔓照往常一样抱起儿子,看看女儿,像是欲言又止的。 陆夫人没细想,道:“对南南有什么事交代吗?你哥回来我告诉他。” “没,没事。”蔓蔓匆忙地应道,抱着儿子回自己房里的身影,活像个做了什么事拼命逃的逃兵。 小南南见妈妈这样子都觉奇怪,何况陆夫人了。 再晚些时候,大概十一二点,君爷拿钥匙 钥匙孔里拉开了家门。陆夫人一直没睡,抱着外孙女等着儿子回来。见这时候君爷总算回来了。陆夫人起来问道:“怎么这么晚?”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君爷说,故意侧过去冲着母亲背过身的样子,像是躲避着什么。 陆夫人看他和女儿如出一辙,轻蹙着眉,道:“你和囡囡之间出了什么事?” 伸开掌心能看到那条OK绷,他用力地抓起掌心,说:“没事。” “真没事?”陆夫人追着他问。 走到房门口,回头扫见到她怀里那张半眯着眼的小脸蛋,与妹妹其实像极了的独一无二的狡黠与聪颖,他深吸口气,像是要伸出手去接时,又是没力地收了回来,说:“今晚南南陪你睡吧。我明早要早起。” 听到这话,陆夫人可紧张了,低头审视着突然遭到拒绝的外孙女。大脾气公主,明显没有受到打击的样子,反而是耸了耸小额纹。 等陆夫人要抱外孙女回自己房间时,背后,忽然又传出儿子低沉中略带温柔的嗓音:“还是我陪她睡吧。免得今晚她闹脾气。” 陆夫人一愣,没来得及反应时,见儿子已经伸手将她怀里的小公主抱走。目送儿子的身影进了房门啪关上,陆夫人这是做母亲的感觉:定是儿子与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姚夫人。 姚夫人到早上,找到陆夫人透露:“子业昨晚上回到家一声不做的,到今早上,五六点钟就出门了。说是去跑步散心。后来,我打电话问高大帅。高大帅说没事。我就奇怪了,我都没有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他直接答我这声,不是正说明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你没有仔细问他?”陆夫人紧张道。 “我问他,他不说。部队的风格。属于军事机密的涉及领导威严的都不能说。”姚夫人头疼地 额角,问,“陆君呢?”大概想着从君爷口里看能不能问出几句。 “别提了。”陆夫人道,“他和子业一样,昨晚很晚回家,今早上五六点出门。问他,他说去洗车。” “洗车五六点?” “说开去单位让人洗。” 姚夫人无语了,问起干女儿想说贴心话:“囡囡呢?” “囡囡一早上,被阿衍带去外面吃早餐了。昨晚上,他们两口子,已经没有在家吃饭了。”陆夫人说起这些怪异的状况,心惊肉跳的。 “在我看。”姚夫人分析出来,“肯定是你儿子和女儿之间又闹脾气了。不然,不会把我家子业都给牵上。” “可他们这回不像以前那样当面吵。”陆夫人感到害怕的,就是这点。 吵,好过把什么都郁闷在心里吧。两个人,好像都不想再见面似的。 蔓蔓是能感觉到,自己和自己哥,彼此都在躲着避着。这天,老公请假,陪她来到钟树康家里。 钟树康见她一段时间没来,这时来是突然带了自己老公过来,像是很有意思地瞅了瞅她的脸:“后悔了?” 说得好像,当初她在这里气冲冲走时,他早料到她会有这样一天,所以那天他一句话都没有和她再说。这已经不是姜是老的辣,是他都能清楚看到她肚子里的蛔虫。 钟夫人走过来,拍下老伴,瞪个眼:“囡囡生完气回来,你难道不高兴?” “我好像有过不高兴吗。”钟树康老神在在的。 此话充分说明,他那天压根没有被气着。 蒋衍饶有兴趣地看着钟树康,感觉这人的说话做事风格,有点像谁。 几个人坐下后,钟夫人给他们几个冲着茶。 钟树康从案底下 一本药典,放到蔓蔓的面前:“这书,你自己拿回去翻翻。我都做了些注解在里面。有些药,你小时候应该自己服用过有印象,有些药则没有印象。不过没关系,经常赤脚医生会用到的土方子,我都做好了批示放在药物旁边。你自己对照着看,然后自己心里能有个底。” “钟老师——”蔓蔓刚想把如此珍贵的药典推回去。 钟树康看着她,又道了句:“你不是后悔了,才来找回我吗?” 她是后悔了。不然,不会来找回她哥一开始给她介绍的钟树康。她哥打她的那巴,她知道是为什么了。不是因为她护着温世轩。而是,她怀疑了她哥的能力。她怀疑他这点,就等于质疑了他的真心。想他艰苦这么多年走到了今天,都是为了谁。 “我好像一开始就和你说了。你哥很厉害。”钟树康道,“但是,你别误会了。我不是说你哥做事厉害,只是说你哥在学术上厉害。我这个人,只尊重学术上厉害的人。所以,你爷爷来我这,我都没怎么敬重他。你哥到我这,则是截然不同的。” “我,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钟树康继续看着她放在药典上迟疑的手,“你哥真的很努力,不是天才,也要把自己变为天才。这种努力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的范畴。可见他那颗心是用什么做的。” 她哥那颗心,其实不是冰山,是冰唇底下裹着火热的熔岩。 艰难地抽口气,她捧起了书。 钟树康看着她动作,温和地点了点头。接着,钟夫人拉着她到后院子里逛逛。钟树康在客厅里,与蒋大少喝上几盅观音。 蒋衍举起茶盏,敬老前辈一杯。 钟树康拿手盖住他杯口,低声说:“蒋大少,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连老前辈都叫自己蒋大少,蒋衍挑着俏皮的眉宇,微微勾唇角不露牙齿,更是不予置否的。因为论起来,他和钟树康真是不熟。所以媳妇到钟树康这里,他只闻到风声,也没有想到上门拜访。但是,他的一些工作性质,大舅子都不知道的东西,钟树康是知道的。 钟树康当然不可能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等自己太太带着蔓蔓折回来时,已是与他聊起了日常琐事和爱好。 蔓蔓和钟夫人绕了一圈回来后,应说这次,钟夫人带她是去到了后屋的储物间去看宝物了。回来时,蔓蔓不禁都有点兴奋:“我有林老夫人的一幅字联而已,没想到钟老师这里珍藏着林老夫人的一幅洛神赋工笔。” “喜欢?”钟树康问。 “很喜欢。”蔓蔓说,“林老夫人的字是承继了父辈,带着豪气。但是林老夫人的工笔画市面上都没有见过,我是第一次见,非常细腻,出乎我预想。” “你知道那是她多少岁时画的作品吗?” “多少岁?”蔓蔓猜不出来。如此成熟的笔力,应有一定年纪。但是年纪偏大的书画家,不一定都会细腻作画了,会看重大局布置较多。 “她三年前的作品。”说完这句似乎能令人惊赞的话后,钟树康却把语气突然一转,转到了截然相反的结果,道,“三年前,她拿这画去参展,结果画展上,有一幅和她一样叫洛神赋的画作。她因此把自己的画从画展上撤了回来,说是羞于见人,本想毁了它,你师母真心觉得不差,非把这画给抢救了下来。但是答应了对方永远不将画作公布于世。” 可见,林老夫人在这幅同名画作上受到的打击,远超出了她本人的预想。蔓蔓正想着是幅什么样的名画,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说过。 钟夫人在旁 来补充地说:“我当时和她说,不就是个年轻人,让着没关系。可她说,正是由于是年轻人做的画,感觉上是达到了她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而年纪如此年轻却轻易超越到了她面前,令她更无法承受。” “年轻人?” “年纪和你差不多,五年前不也就二十出头。现在已是清华美院的客座教授,在中央美院也有一席之位。好像是姓庄。” 这话不仅蔓蔓听得全神贯注,蒋大少听着,也是在眉宇之间划过一抹微澜。 …… 为了表现出自己是彭芳真正的男朋友,陆欢小朋友不遗余力,现是天天跑到清华和假女朋友一块用餐。这用餐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他们四周的眼睛想装作看不见都难。不过,姚子宝在他们“约会”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要插上一腿。纵使如此,要让人误会并不难。 那天,彭芳走下饭堂的台阶时,脚底踩着什么突然一滑,陆欢在她身旁,眼疾手快捞住她手臂。 台阶下面,鲁玉和戴兴伟、米薇并排走着。乍看到陆欢在这里出现,米薇和鲁玉都略吃一惊。之后,似乎是想起了传言,米薇表情暗沉。鲁玉装作别过脸没看见。 彭芳不用猜,只是感觉陆欢抓着她手臂的手一紧,都知道下面这几个人是认识的。 “走吧。”戴兴伟扶起的眼镜,似乎对同校的师妹彭芳比较感兴趣,冲彭芳笑一笑。 陆欢立马拽着彭芳往旁边闪,低声问:“他是谁?” “你不是认识那两个女的吗?”彭芳反过来问他。 下面三人走上台阶时,看到了米薇揽着戴兴伟的手,陆欢恍然大悟。这人,就是传说中米薇要和其即将结婚的男朋友了。 等那三人擦肩而过进了饭堂。彭芳轻轻甩开陆欢 的手。陆欢也没在意,目光尾随着那饭堂门口。 彭芳打趣地说他:“看你这样子,人家还以为,你是旧爱恋恋不舍呢。” “旧爱?”陆欢摊个手,“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时,鲁玉不知刚好为什么事走到门口,听见他这句话,脸色半霭。折回身去,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急匆匆地直线走到饭桌前。 戴兴伟与鲁玉算是有一定交情的朋友了,绅士地帮她拉开张椅子。 米薇等她坐下后,拿着两支筷子互相交打着,说:“校内传得风风雨雨时,我都还不信。现在亲眼所瞧,见这女孩长得真是一般。看起来,那个他看中的是她家庭背景的事,是真的了。” 鲁玉道:“他想和谁交往是他的自由。” “可他之前,和那几个小子粘着我们算什么?”米薇说。虽然她有男朋友,但是,不妨碍她享受被人追被人捧的乐趣。所以如果这个本来追她们捧她们的人变了心,她这眼里看着也是根刺。尤其陆欢这种之前有意隐瞒了自己身份的贵公子。 “他有钱有势,家里有权,想要什么女孩,都是唾手可得。他之前粘我们,不过是图个新鲜感。你不会傻到信以为真吧?”鲁玉冷冰冰地说着。 戴兴伟闻之一笑,像是很稀奇她现在这副态度。米薇直接说她:“我当然不傻。傻的好像是你。你好像对这小子是感兴趣了,不是吗?” 鲁玉的眼底掀起一阵狂澜。 米薇闭住了嘴巴。 戴兴伟轻声说:“我并不觉得他和那女孩子是真的,八成是在搞搞游戏。” 鲁玉转过头。 “怎么说法?”米薇拿筷子等着男朋友分析。 “那女孩我知道。说是家庭背景了得,其实一般,主要靠的不是她直属亲戚。”戴兴伟说出那次和蒋大少他们见面时了解到的一点内幕。 鲁玉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竟会是在心里松口气。 米薇看起来是觉得,如果陆欢和彭芳真好上了才算有趣的新闻,所以对于戴兴伟这个抖料是无聊至极的模样,举着筷子说:“说回正事吧。” “什么事?”鲁玉不解地问。按理说,被陆家这般一搅合,紧随吴裕安的入狱,吴俊国是危急关头逃到了海外去,短时间内是没法再拿他们怎样了。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事情眼看是都解决了不是吗。 戴兴伟道:“吴俊国没想过放过我。他在海外一天不死,我都是受到威胁的。” “我说——”米薇拿筷子头指向未婚夫的鼻子,眯起危险漂亮的猫眼,“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他到这种关头还对你穷追不舍?” 鲁玉先是犹豫地环顾四周的环境,降低了声量说:“我们在这种地方谈论这些事好吗?” “当然要在这种人声越嘈杂的地方说话越好,这样,人家想窃听都难。”米薇胸有成竹很自在地往下说。 鲁玉没有再反对,只听他们俩个说话。 戴兴伟回头回答未婚妻刚才的问题:“其实是,我给他制作了后门。” “哪里的后门?”都是搞商业和计算机的,深知他这个后门,指的是政府软件的后门。 “具体我不能和你们说。我只能告诉你们,通过这个后门,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一些1号和4号的绝密文件。” 戴兴伟这话一出,米薇白了脸,晃着头,激动时,很想抽男朋友一巴:“你疯了,你是国家单位的人员,你难道不知道你做这些事都是要杀头的吗?” “我不知道他要拿他们的绝密文件。他们那时候只是和我说,他们被人诬告陷害了。有人直接告状到上面,要我帮他们查查看是谁做的坏事。”戴兴伟紧张扶弄着眼镜,从另一个角度表示,他其实在真正的战争与阴谋里面,只是个容易被人利用到的角色,心思仍是属于单纯的,容易被看透的。 鲁玉或许也是在听到戴兴伟这话时,才和米薇一样得知戴兴伟只是专业知识高些其它智商不高。她 眉角,与米薇心照不宣地交流眼色。再放任戴兴伟这样下去,弄不好,她们两个又得陷入危机了。 这样,她们只好全力把对方一锅端了。米薇冷冷地笑着。怪不得吴俊国跑海外去后,张落落和张父能留在京城没有走。原来,背后有那么大的势力支撑。 “我们,是和陆家继续合作吗?”鲁玉斟酌着问。凭她们一己之见,别说能不能撼动幕后黑手,只是要拿捏吴家都很难。 “怎么和他们谈判?”米薇对着她说,“你想,之前是有那小子在给我们中间搭桥。我本来,也是指望你能与那小子摩擦出点火花,让我们得以进行下一步。但现在可好。这小子鬼精灵着,马上找了个可靠的新女朋友坐镇。” 鲁玉皱起眉,想开口反驳她时,米薇摆了手继续说:“不管怎样,事已如此。这小子是不能倚靠了的。我们必须另找突破口。幸好这突破口,还是被我们找到了一个。” “是什么?”鲁玉和戴兴伟同时问。 “这小子,和他哥,都有个死穴,或是说全陆家人的死穴。”米薇缓缓吐出两个字,“温蔓。” 戴兴伟立马联想起了初次遇见蒋大少那小媳妇的样子,温温吞吞的像只小绵羊,温顺可人,看起来是极易被拿捏住的女人。 “据闻,出身很一般。虽说是陆家的女儿,却是被一家很糟糕的家庭养大的。外界传闻她画技很好,但是,是不是人家有意吹捧她来奉承陆家,我们不知道。毕竟,一是当年连一本都考不上的美术生,二是没有得过奖,国内外,大小画展的奖项,她一张奖状都没有得到过。” 在米薇这般介绍出来的蔓蔓,的确是很弱,很好欺压。想来,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娘家护着,这个女人,到哪里都要吃瘪的吧。 “那你意思是要做什么?”鲁玉问,虽说陆家女儿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她们现在是要和陆家交好不是去得罪陆家的人。 “我们可以给她好处,算是卖个人情给陆家。”米薇边说边向鲁玉挤了挤眼睛暗示,“所谓擒贼先擒王。如果你和她关系好了,那小子能不看他姐姐的脸吗?” 一箭双雕。 蔓蔓不知自己在何时,已经变成了人家目标的雕。今早上,她避开了去父母家里吃早餐,却没能避开在楼梯口与她哥面对面迎面对上。 “早——安——”两个字,以慢三拍的节奏从她口里说出来,伴随她起伏的心情。 “早。”他似乎比她更畏惧眼下的场景,匆匆应了一声,提了公务包走下楼梯。 她捉住他往下走的身影,喊:“哥——” 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掌心里那道浅浅的伤痕早在隔日结疤好了,只是这OK绷仍象征性地贴着。 “哥,我错了。”很是干脆利落的声音,若阵风吹来。 他往回转,抬起的眼角四十五度斜视,到了她那天被他扫过的额角,是被刘海掩盖着。这让他眉头微皱,走上了台阶,在她要躲的瞬间,手指尖快速地 刘海,直到见底下光洁完好。一声长息,从他唇里缓缓流泻。 蔓蔓是跟着他在心底里长出口气,哪知道,这温情维持不到半秒,他猛地缩回指头,瞪着她:“你不要以为你道歉了,就能解决问题。”说罢,不等她反应,转身下楼。 下面,姚爷正站在车面前等着他,见他略有些迟,并且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明显他心中澎湃,问:“怎么,和囡囡又说了什么吗?” 旁边的警卫员拉开车门,君爷抬头望了下姚爷,快速地说:“安排好,将资料送上法庭。” 【263】高深莫测另起炉灶 谈及这个姓庄的天才画家,年岁只与自己差不多,说实话,无论任谁听了都是有压力的。 蔓蔓凝神,在素描本上打草稿,这次离地方办的工笔画展报名截止日期,仅剩两个月。离她上次参加比赛的经验,足足有八年的间隔。最近一次参赛,就那次,本是由奉西敏介绍参加的比赛,中间横出温浩雪等人阻挠,令她名誉扫地不说,比赛资格随之取消。后来虽说恢复了名声,但是,对比赛的种种兴趣接而消失。 说来,她性子淡泊,本就不是爱和人家竞争的人。文艺这种东西,更讲究心境。所以,她的画作里,才能有他人达不到的境界,吸引了赵夫人林老夫人等人的关注。 画技方面,她苦心经营,然基础弱薄的地方,时有纰漏隐现。只要是像她姥姥那样的鉴赏家,仍是能一眼指出她的错处。 每当此时,她纵使知道不能时光倒流,却也很想有再次的机会弥补过去。 笔尖停顿在了一只小鸟,忽然感觉笔下的小鸟怎么画都像被束缚了翅膀,犹如自己。眉头微蹙,歇会儿笔,从旁拿起钟树康给的那本药典。这不是现在那些一本都要厚达几斤重的药典,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编写的,内容略显单薄使得书本偏薄,拿起来掂在手心里不像药典只觉像一本练习册,里面拾取的却都是精要。 她拿回来后,几乎天天都要翻上十页以上。每次略到眼熟的药名时,伴随的是儿时的药香,一阵阵,若浪涛似的,在她脑海里翻滚。她不能否认的是,钟树康的能力。仅瞧钟树康连脉搏都没有给她摸过,就给她的几幅凉茶,每帖都是准确地针对了她气虚的体质,补足她的中气,扶着她下垂的胃,使得她胃口气色都比以前增色明显。所以,钟树康在这本书里要给她表达的观点是专业的,这种专业,也是她哥所信任的,同时表达了她哥的看法。 这样的话。轻轻合上书本…… 在这时候,忽然接到范淑霞的电话约自己出去见面,略出意外。 一家位于西单附近的咖啡馆里,两人见了面。范淑霞近来的状况她有听范慎原提过,说是被君爷调离岗位后,回到原来部队不久,由于范奶奶身体不适,又回去了美国陪伴范奶奶。应说,两人自范淑霞受伤之后,是许久没这样单独碰面了。 现在的范淑霞,看起来比起以前要稍显清瘦一些,头发仍旧短短的贴着耳畔。 “我要结婚了。” 蔓蔓手里端着的咖啡杯子里的咖啡,微微起了波澜,月儿眼眨了两眨后露出惊喜:“什么时候的事?哪里的对象?” “虽然是他人介绍,他家和我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但是他本人是军人。我觉得可以接受就答应了。”范淑霞稍低的脸,像是害羞地说。 蔓蔓点着头:“看得出你很喜欢。而且你结婚后,应该是留在国内。” “是的。只是奶奶身体不好,可能暂时只能先登记,没法办婚礼。”范淑霞道。 蔓蔓问:“那你这次回国是来登记的?” “除了结婚登记以外,是有些事憋在心里许久,想来想去,必须向你坦白。”范淑霞抬起的双目,意味地看着她。 蔓蔓把咖啡杯放下来,认真地问:“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姥姥的事,我知道。” 古沫的事,几家人一直掩盖的很好。照理说是连温家都不知道的事。然而难保范慎原消息灵通为了她平安从哪里打听得出。于是蔓蔓说:“慎原告诉你的?” “不,最初是我告诉我奶奶。” “哎?” 范淑霞感觉得到蔓蔓对这事似乎真的是一无所知,可见君爷什么事都没有和妹妹提过,不禁眉头偏皱,不是很满意,更是与蔓蔓坦白:“我之所以会受伤,都是因为想知道玉佩的秘密。但是,现在这块玉佩的秘密,应该很多人都知道了。比如你哥哥,比如那些抢玉佩的人。如果你本人不知道,我认为不大合适。因为这块玉佩名义上是传承给了你。” 蔓蔓静静地听她说,不敢出声其实现在那块玉佩,依旧在她的掌控中。只是,范淑霞的话,多少带给了她一些惊奇。她猜得到那块玉佩上有秘密,但现在被确凿真的有秘密是另一回事。 “我这回回美国期间,抽空去了趟瑞士。瑞士银行拥有全球一流的个人服务制度,它的绝对保密原则一直深受大客户的喜爱。所以,为了打探这其中的秘密,哪怕只是窥到其中一角,都让我颇费周折。” 范淑霞如此说法,让蔓蔓更为惊讶。不是惊讶本身玉佩的秘密,是范淑霞为何对这事这么关注并且倾注心血。 “蔓蔓。其实,你知道吗?慎原,这段日子天天晚上做噩梦。” 白天,她和范慎原见面的次数并不少,从未发现范慎原与以往有什么不同的样子,只是,偶尔,好像略显比以往沉默一些。蔓蔓吃疑着,等着她往下说:“他做什么噩梦了?难道是你们在美国的产业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他和我一样,终究自小衣食无缺,同时对自己的能力很是信任,对钱,其实不怎么在意。”范淑霞说,“我们两人,自小有一个抹不掉的阴影,那就是我们出生后,都没能见过的父母。” “我是有听说你们父母是出了车祸。” “实际上,我们的父亲比母亲要提早去世半年左右。当时出事的原因是乘坐了一架失事的私人客机。因为当时一块遇难的还有不少人,包括美国本地人,所以没人对这起事故和我爸的死因有过什么怀疑,只认为是单纯的意外。然而,现在慎原认为,我们父亲是做了错事,难逃天谴。而同时为了否认这个意识,澄清我父亲是无辜的。他又花了大量力气,想挖出那件事后面的内幕。” “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我听不明白。” “那就是,蔓蔓,你当年离开陆家的真正原因。” 蔓蔓看着她,眼里略显疑惑,却同时表现的相当平静。 “蔓蔓,是我爸,不是你养父,把你从陆家在的那个村子抱走的。而且,我爸是受雇于你姥姥。但是,最终没有把你交到你姥姥手里,半途究竟生了什么变故。我爸究竟是谁的人。我们范家的财产究竟是受益于谁。这些慎原都在查,虽然困难重重。” “这些事,你奶奶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不。她不清楚。她原先只以为,这些财产,都是我爸在外投机取得的,如今知道有可能来自于不义之财,她这不一下病倒了。”范淑霞低着头,神情很为老人家的健康忧心。或许她今天来坦白,也是为了减轻老人家心中的罪恶感。 蔓蔓吸口气:“你说,你去瑞士银行调查。” “我们范家也算是瑞士银行的客户了。而且,一些外来的投资,据我们所知,也来自于瑞士。最主要的是,我一个同学,她是瑞士人,在瑞士银行里面工作。她家里人,隶属瑞士银行高层。通过这些人脉,能探知到一点点的可让人猜测的线索。具体的,因为严密的保密制度,我们不能知道。”边说,范淑霞边取出张纸和笔,简单地在上面画了几笔玉佩的图样,“这张图,是我小时候在我父亲的笔记里面发现的。可惜现在这张图已经丢失了,应该是被你姥姥的人收回去了。” 蔓蔓看着她画,眯着眼,仔细观察了许久:“这——” “我原先想的是,这里面藏着保险箱的密码号。但是,据我在我同学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恐怕不是,是指编号。” “每样货品,它在登记的时候肯定要有个编号。编号与密码号直截了当的区别,在于编号可以是很长的,并且是在命名上有一点规律的。比如像我们的身份证那样,在后尾几个数字可以代表出生年月,至于前面的字母,可以作为货品分类。但是,由于每个国家对于分类项目使用的标志有可能不同。这个,其实也不大好确定。” “你说不大好确定,但其实你已经是确定到什么了,是不是?” “如果,这张图,我的记忆没有错的话,我想,指的应该是——合同。” 保险箱里放的竟会是一份合同。蔓蔓稍微联系着一想,几乎是她哥知道的秘密,她这会儿也全晓得了。 “你好像不惊讶?”范淑霞吃惊她的反应。如果是自己,早就对保险箱里放的是份合同却不是金银财宝这样奇怪的事,感到很不可思议。 蔓蔓不仅不惊讶,而且,她感觉到,既然范淑霞都知道这事了,以她姥姥那么谨慎的性格,八成,是要将东西转移的。可这点,她哥可能不知道,对方,也可能不知道。如果她哥或是对方确定范淑霞知道这事,不用想,都能猜到两方在紧张之际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所以说,她姥姥是多么多么可怕和冷静的人。在死前仍旧布置了这样一手,像是向她哥全部交代了一样,其实不是,是留了一手。如此一来,糊弄到了她哥,也糊弄到了所有人。让所有人,仍在傻呆呆地追着她那块玉佩。 “我说,淑霞,其实你该像我姥姥说的那样,谁都不要说出去这个秘密最好。” 范淑霞一愣:“我,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事,你真的只能守口如瓶。你奶奶,慎原,都不能说。不然——”蔓蔓脸色严厉,口里吐出,“他们都有可能和你一样,遭到毒手。” 范淑霞的手摸到胸襟上,突然一阵害怕,不知道四周是有多少双眼睛在虎视眈眈。 “别担心,在这家咖啡馆会很安全。”蔓蔓手里稳稳地托着杯子。 哎?范淑霞环顾这家面积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小咖啡屋,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咖啡屋。在电话里听蔓蔓说的这个汇合地点时,她以为就是一家新开张第一次听说名字的小咖啡屋,心里本没有什么疑虑。现在,在听到蔓蔓说的这另一句话时,她茅塞顿开:“这家咖啡屋的老板是?” 蔓蔓没有做声,即是默认。 范淑霞对她的惊讶再度升了一级,不敢问她这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事,只觉得她是越来越高深莫测。 如果以这个来说她高深莫测,蔓蔓自己都觉得好像言过其实。萌生完全属于自己产权的念头,是在那次画饼充饥里面发生的争权事件之后。她突然发现,生意做大了,利益大了,本是一个阵营里的朋友,很难做到彼此再那样知心毫无隔阂。换句话说,打江山时可以是共患难的战友,到守江山时,说不定祸起萧墙了。 她不是朱元璋,登上位置,就拿兄弟开刀。而且,更不喜看到兄弟之间残杀。但是,人心叵测,她又不能完全去控制人心。想来想去,只好是自己另创业,主权拿到自己手里是最安实的,到时候也可以帮助人。有了画饼充饥做经验,这次,她只做起最简单的生意,咖啡屋,不准备扩张业务。 虽然,刚开始又是困难重重。好在,她在这其中发现了咖啡屋的另一个好处。她想在这里搞一些小动作时,那真是谁都不知道的。连老公,她哥,死党初夏,她养父,通通都不知道。 范淑霞这么猜她,但究竟是不是,没有个准则。她如果去查咖啡馆的注册人,肯定又不是蔓蔓自己的名。即使这样,蔓蔓还是先警告她不要多嘴。 她们在这里说完正经事后,蔓蔓接着对她说:“如果别人看到我和你在这里谈话,问你谈了些什么,你怎么回答?” “就说我结婚登记的事。”范淑霞灵敏反应道。 “好。”蔓蔓 钞票,放在桌台上,与她一块走出了咖啡屋。 咖啡屋服务生,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们俩,弯腰恭送她们离开。 这一幕,落在盯梢的王海等人眼里,硬是瞧不出任何名堂。只是听她们一路说着结婚的事。 君爷这边,得到同样的消息称,范淑霞要结婚了,所以找他妹妹,可能到时要他妹妹筹办婚礼现场,恐是要在【画饼充饥】里面办喜酒。这则信息,在他心里激起了一丝波澜。在【画饼充饥】办自己的喜酒,这本来是他安排好的戏码,这样被人捷足先登的话,他心里当然不乐了。 他身边的人,见着他闷闷不乐起来,以为他这是在担虑法庭辩论的问题,被聘请来的李律师说:“陆科,我相信,这场辩论,我们的胜算会很大。”接着,又说:“只是,我听说陆科的妹妹本人,已经向有关部门申请改姓的事了。” “是的。”君爷冷冰冰的声线在空气里飘荡,像捉摸不住的幽魂,“但这不妨碍我们要打这场官司。” 为此,那个李律师是全糊涂了。这场官司,打的,不就是为了让蔓蔓改姓为陆。 姚爷端着杯茶过来给忙活了一天的律师,俊美的容颜笑起来如花一般赏心悦目,与他说:“虽然目的是达到了,但是,有时候打官司并不仅仅是为了取得诉讼胜利,不是吗?” 李律师固然不懂这两爷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却知道这场官司是非打不开了,而且,已经申请了不公开审理。私底下,姚爷对他有过交代,如果对方想庭外和解交涉,随时可以进行。没有说答应,只说进行。这里,两爷是在等什么? 法院的传票,理应要送到温世轩手里。然而,先一步接到有这场官司消息的,无疑是范慎原。不出所料,范慎原很是紧张,为温世轩,也是为他自己和家人。 谨慎考虑之后,他按下了号码,直接联系了贵方的李律师,以温世轩的名义,争取庭外和解的可能。 夏日的天气,说雨就雨,轰隆隆的雷声一过,伴随狂风暴雨。 高考生是考完了,但是其他大大小小的考生,仍在继续煎熬着。陆欢在考场里,埋头做最后一科的考试。在他侧边隔一张桌子,坐着的是张晓亮。 考场的铃声响时,要求考生停笔后全部坐在原位,由监考老师从头到尾收取考卷。 陆欢看见了临时走进考场里面,帮忙收卷子的孙枚。话说,对这个孙枚,他是许久没有碰见过了。据闻,自从她哥坐牢房后,她低调了许多,一直窝在实验室里钻研自己的课程,而且,近期获得了教授推荐,在国内外期刊上发表了新的论文。 他亲眼看着孙枚走到张晓亮的桌子面前,收起张晓亮的考卷时,张晓亮朝她露出微笑。孙枚则一脸面无表情的辅导员面孔,好像不认得张晓亮这人似的。张晓亮为此摇头晃脑了下,好像也不在意。接下来,孙枚是走到他这边来了,伸出手,在沾到他那张考卷的时候,或许是扫到了几眼考卷上的答案令人惊奇,眼角,极锐利地扫过他脸孔,又极快地收回去毫无痕迹。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给陆欢心里上造成太大影响。 考试结束后,陆欢打电话和姚子宝说起今天遇到孙家那个女妖魔了。 姚子宝却只问他:“考得怎么样?” 陆欢知道他紧张奖学金的事,因为他们两个的奖学金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下一步投资,于是信心十足地说:“拿个国奖应该没有问题。” “可我听说北航之友比国奖的钱还多。” “名头上,国奖响亮一些。”陆欢小朋友要考虑名声问题,不止是默默拿钱,名利双收才是胜利者的姿态,“再说了,那些公司,如果我愿意,可以现在就秘密在他们里面工作,给他们做外包编程。” “有门路吗?”姚子宝先这么一问,继而想起,道,“对,有你姐夫在,你想要赚什么外快绝对不难。” “你和我姐夫也熟,同样可以找我姐夫。”陆欢小朋友不以为意。 “不了。”姚子宝默了阵,道,“我可能要进戴兴伟的实验室,想看看他究竟做些什么。” 陆欢闻之神情一变:“如果你去,我也——” “不行,不能都在一条船上。不然,到时候谁救我。” 陆欢不是因他这话才决定不跟着去的,是突然想到,张晓亮好像在暑假期间,要参加什么比赛。他决定去凑这个热闹,谁让他怎么看,都对这个家伙看不上眼。总觉得这家伙鬼鬼祟祟后面有阴谋。 如此一来,兄弟两个都谈妥了在暑假期间的日程。接着,在宿舍里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 张晓亮在考试过后,找到孙枚,叫:“表姐。” “你在学校这一年里,究竟怎么学的?”孙枚转过身,第一句,直指他的学业不精。 张晓亮面上不好看,说:“我成绩不差。” “你成绩不差?你上半年已经输给了他,我看你这下半年,也就是一整年都要输给他了。更别提拿到国奖为我们家争光!”孙枚一声声的逼问,像钉子戳着张晓亮的肋骨。 张晓亮沉着脸:“这成绩都没有出来。我对我自己的这次考试很有把握。” “我就看你今天的考卷和他的考卷,以我能力,都能看出优劣,何况其他人。”孙枚骂完他,气呼呼地坐下来。现在这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只有这样,她才敢暴露出本性。实在是因上次在画饼充饥出了次丑,加上她哥哥的下马,如今家里连不管她的父母,都屡次教她要知道收敛,再不收敛,八成要像她哥。外面不能发脾气,家里不能发脾气,她这脾气,只能冲着比她劣势不敢拿她怎样的张晓亮身上发了。 张晓亮早就知道她心情不好,而且略微知道,这与她感情上的波折有关,于是被她骂了也没有害怕,赖皮地笑一笑:“我听说你和男朋友分手了。” 她知道季云和常云曦拍拖之后,一气之下,马上给自己找了个自以为不逊色于季云的男朋友。充分高傲的姿态来表明,以她孙家大小姐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随手可得。但是,终究不是自己喜欢的。对方再怎么好,都在她心里比不上她得不到的季云。 可季云只喜欢常云曦。如今,听说季云要让常云曦上季家见父母了。她这五脏六腑像是被虫咬了一样,非得干出些什么不可。 “呵呵。”她凉凉地笑两声,“你不好好学习,管我交往男朋友做什么。” “因为表姐的事向来就是我的事。” “你放屁!”孙枚跳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去勾搭我爸。让他给你开后门,让你参加比赛,让你获奖,让你加分。你想趁我哥不在霸占他的位置。” 张晓亮被她骂着,不过也只是把双手 口袋里,不吭不响的,好像她说的话,才是垃圾一样。 那是,没人不为私利存在的。他学习成绩再好,如果没有像陆欢那样强大的后台怎么行。他承认,孙靖仁是关键上掉了链子,他也向孙靖仁的父亲孙耀威保证了,绝对不会像孙靖仁那样克制不住自己。孙耀威是需要一些后辈能上来辅助自己。张晓亮听话,能力并不差于自己儿子,孙耀威才不会去答睬女儿在这事上的非议。 孙枚感觉张晓亮就是条蛇,随时会在孙家里面咬人一口,偏偏,孙家看中他,还离不开他,比如她自己。她心情不好时,都只能拿张晓亮来出气。 “表姐,真不需要我帮你?”张晓亮朝她挤下眼睛示意,如果她想找人给点常云曦厉害,不是不可能的。 孙枚却是冷冷的:“你不要给我画蛇添足了。”想找常云曦麻烦,她自己都有无数的办法。但是,这不是她的目的。她要看到的是常云曦死这个下场。除了常云曦以外,有另一个人,也是她恨之入骨的。那就是给了她难堪至极的,与常云曦情同手足的温蔓。 张晓亮从她脸上,似乎能看到死神的阴影,瞬刻,在心里生生地打了寒战。 孙枚这段时间能收敛的这么好,说她是在忍,不如说,她早就已经蜕变了,成为更高级的妖精进行着她的阴谋。 张晓亮唇角一勾:真想知道她是用了什么阴谋。可以的话,他也想借用借用对付他必须除去的敌手。 教学楼外,暴雨横行。骤降的雨势,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 赶到清华的陆欢,见雨这么大,都不禁愁眉苦脸起来。姚子宝打着伞过来接他,顺道帮他拎行李,说:“听说很多地段都淹水了,公交车没法通过,我们等明天水退了再回去吧。” “阿芳呢?” “你还真关心她?” “当然,她是我女朋友啊。”陆欢小声说,“假的,也得关心一句吧。” 姚子宝听着若有所想的,接着道:“她先走一步,半个小时前,我没能来得及通知你。” “这么大的雨她都走?” “半个小时前没听说淹水。她可能想着赶紧回去。” “她急着回去做什么?” 姚子宝为这个问题,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长久。 “喂?”陆欢的胳膊肘撞撞他。 “你不知道吗?陈中校的父母到京城了,前天到的。到的第二天,就给陈中校安排介绍女孩子了。” 陆欢眨巴下眼:“这——” 这真是太不凑巧了。 雨下得太大了。哗哗的雨势若倾盆似的。城市里变成了大鱼缸,望过去,一片汪洋淹没路面。公交车过不去,靠在了街边。彭芳第一次遇到这种困境,而且,与她一起走下公交车的,还有蔓蔓。 在和一群人走下车时,彭芳才发现,原来蔓蔓和自己是一辆车上。 “蔓蔓姐。”她大声叫了两声。 拎着东西又撑着把伞的蔓蔓回过头,看见了她。她在雨中一溜小跑过去,和蔓蔓并肩是走到了一座商业大厦里头避雨。 “蔓蔓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去饭馆。”蔓蔓说。主要是因听说了范淑霞的话要去见见范慎原,结果范慎原出去了,有人说他好像是接到了律师所的电话,反正没见到人。 “我是回家,哪知道会遇到这样的大雨。”彭芳低头跺跺脚。 “宝儿、欢儿呢,你们不是经常一块回家的吗?”蔓蔓这会儿发现她是孤身一人,问。 “我急着回来。”彭芳老实坦诚。 “你干嘛急着——”这话刚问一半,蔓蔓突然记起,昨晚上,自己老公刚和她要【画饼充饥】的优惠券,说是给陈孝义的父母卖个人情。陈父陈母的到来,引来了无数人的猜想。几乎每个人都认定,这回陈孝义在年内逃不掉结婚这个命运了。因为陈孝义真的很孝顺,远比姚爷更孝顺。而且陈家夫妇对待子女不像姚家夫妇那般宽容,认为陈孝义这个年纪再不娶老婆,是不孝于列祖列宗且影响社会风气。 彭芳握着口袋里的手机,手指画着屏幕上的圈圈。想打电话,又不敢。他短信都没回,保准,会将她电话挂了。 人人都说,给他耐心,等,至少等她毕业以后。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又怎么等。难道,就等着他娶了老婆。这不是让她什么都不做自动放弃吗。 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子,但是,不意味轻易丢弃自己要追求的幸福。 爱情,是在指间可以一纵而逝的东西,不当场握住,让人悔恨终生都有可能。 “阿芳。我们找个地方坐吧。”蔓蔓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眼瞧这雨下得大,没完没了的,而且到处积水,想打辆出租车都不可能,有排等。 彭芳被她拉着,在穿过大厦里头的通道时,迎面遇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这两个人,蔓蔓或是不认得的,彭芳却因为近来听得多又遇到过,急忙拉住了蔓蔓的袖管。 蔓蔓吃疑:“是谁?” 前面,米薇在看见她们两人时,已经迅速认出了人。鲁玉在想着下步是否该装作视而不见时,见身旁的米薇已是走了出去,对着蔓蔓道:“请问是蒋中校的太太吧?” “你是?” “我有听我未婚夫提起你。不瞒你说,我未婚夫与蒋中校曾经共事过,也算是朋友。我叫米薇。” 【264】二救一 米薇说自己车就停靠在外面可以顺风载她们一程回家。彭芳对这人本有戒备,但想着,可以快点回家,因此没有阻止。蔓蔓不知内里,彭芳又没有了反对声,眼见雨势不断,这会儿不回家不知何时才能到家,于是对米薇说:“那麻烦你了。” 见目的达到,米薇冲鲁玉示意地笑了下,走在前头去开车。鲁玉领着她们两人一起往外走,时而目光瞟着彭芳的样貌。不得不承认米薇的话,这女孩长得真不算好看。不知为何,这种相貌不怎样的女孩,反倒给了她压迫和危机感。或许是由于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明知样貌比不上,在其它方面反而能有优胜的可能性。现在没有了样貌,等于一条起跑线上,没有了潜能发挥,她的胜算看不到未来。 看了彭芳,再打量蔓蔓。蔓蔓比起彭芳,虽说五官一样不出众,却另有一股 的气韵。不知是不是结了婚的女人都是这样,有着成熟女人的端庄和初为人妇的青涩,夹杂在一起,别有滋味,是一些没结过婚的女人没法比的。 鲁玉想到自身年纪同是差不多了。同龄的米薇都有了结婚的打算,她心里不可能说是对这方面没有期待。但是,她家境虽没有米薇好,对于对象的选择,是要比米薇更挑剔一些。米薇更讲究对象的能力才华方面,她则好比一个单纯的小女孩,更希望有一种爱恋的感觉。 蔓蔓感觉到了对方射过来的视线复杂深奥,心头顿生疑虑。 几个人走到大厦外头。米薇的法拉利开了过来。四个人全坐上了车,两个在前两个在后。 雨继续在下着,像是没有停止的可能。彭芳想,幸好搭上了米薇的车。眼见着身边一辆辆不载客的出租车擦身而过,俨然都不打算接客。 米薇是顺着她们说的地址,启动了导航仪,沿着导航仪所说的道路走,看起来是这样的。只有鲁玉坐在米薇旁边,知道米薇是故意绕了点远路,意图拖延时间和蔓蔓说上话。 米薇说:“嫂子,不知嫂子您现在在哪里工作呢?” 蔓蔓听到她在问自己,道:“我现在在家带小孩。”不是很熟悉的人,当然不可能说实话。 “是啊。”米薇拉出丝长气,“可我怎么听说嫂子是个有名的画家,是吧?我没有听错吧。” 既然是人家都打听到了的消息,蔓蔓说:“是念书时学过画画。” 米薇在车前镜里拉起涂了口红的唇角,笑道:“嫂子真谦虚。明明是知名画家,却诓我这个外行的。” 蔓蔓仅从她这句话,就觉得这人话语玄机不好打交道,一时更是谨慎闭紧口风。 见蔓蔓没答,米薇却是在心里暗地里着急了,想自己是不是露了馅,或是这个陆家千金想摆架子,想到后者,她唇角又拉开,说:“嫂子可能不知道。我家里虽说是以企业起家,但我妈是人大代表。家里经济产业算是国家的行业支柱之一。我妈见过许多国家领导人。” 蔓蔓一听,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以为她是在摆架子,俨然这人定是事先对她有过一番了解的,微微开了声说:“米小姐,我和我妈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不能和你们相比。” 米薇听起来却没有感到心情轻松多少,或许蔓蔓这话意思是自谦,可这不显得是她很傲慢拿自家母亲当旗帜。看来这个陆家小姐比自己更会说话,若不是握着方向盘,米薇这一刻想拿指甲来咬。和她说话到今的蔓蔓,话声不卑不亢,温温吞吞,不强势,却令人想着火。偏偏像棉花似的,别人拿拳头砸完全无济于事。让她是二丈摸不着头脑,第一次遇到蔓蔓这种人,束手无策不说,简直是没进入正题已经在心里受到挫折。 车内一时间弥漫的气氛僵硬。 米薇踩了踩油门。 彭芳低着头,在手机里和陆欢写着短信。 陆欢问她现在到家没有。 彭芳写着:我和你姐一块下了公交车,现在搭上了别人的车要回家。 陆欢惊讶:我姐? 彭芳写:是,蔓蔓姐出来办事,我们就碰上了。 陆欢跟着写道:我和宝儿现在回不去,学校门口施工的地方积水了。等水退,可能要到明天。我姐既然在你身边,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们。 彭芳想了想,看了看前面鲁玉的背影,不知道告诉不告诉他她们现在是和谁在一块。 陆欢却先问她道:你要不要先给陈中校报个信儿,说你回家了。 彭芳问:我和他说这干嘛?再说,他都从不回我短信。 陆欢小朋友在旁焦急:你不会像我上次教你那样吗?你告诉他你在路上受困了,看他急不急,我看八成急。 彭芳听他说到上回,知道不能怪他,仍不觉地有些恼:他急也不是为了我,只是因为我表哥的关系。 陆欢与她顶嘴:是吗?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为什么赶着回家? 彭芳羞恼之间,咔,关了短信箱。 在学校,姚子宝拿了双拖鞋给陆欢换,看这天气情况,今晚陆欢要睡他这边宿舍,出来见陆欢摸着手机屏幕咬着唇咧着牙齿挠着眉头,典型的在想歪念头,问:“和谁打电话了吗?” “我姐和阿芳在一块呢。”陆欢说。 “她们怎么在一块?”姚子宝讶问。 “路上遇到。”陆欢好像浑身上了虫子,坐不下站起来,走来走去。 “你在计划什么?” “我提议她和陈中校说一声。但是她不肯。我这心里不就急。” “为什么急?”姚子宝迷惑了,他这不是和彭芳是搞假男女朋友吗,难道现在假戏真做了。 “我怕陈中校误会了我和她的关系,这样我不是做了黑人吗?”陆欢小朋友煞有其事地说,表明自己很善良的心肠。 姚子宝搭搭他肩头:“我觉得,你还是算了。看你上回给她出什么招,可好,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搞僵了。” “我的主意有那么烂吗?”陆欢眉毛挑衅起。 “烂。”姚子宝这个字咬的很准,“说真的,你在这方面真的不行。你自己都搞不定,去帮别人,是帮倒忙,知道吗,兄弟?你是个臭皮匠,不是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陆欢不死心。 “可是,兄弟,现在只有你一个臭皮匠。”说罢,姚子宝拿指头堵住他嘴,“不要和我说要我加入的话,我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你这人真奇了。你难道看着他们两个这样没有进展,不焦急吗?”陆欢跟在他后头,见着他充耳不闻拿了肥皂和盆进了洗澡房准备搓澡,不甘愿地叫道,“是好朋友看着总会着急吧。还是你心里头依旧怨着她?” 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意。 陆欢最终是做不了这个坏人,发了条短信给陈孝义,解释他和彭芳其实做男女朋友的内幕,澄清之间的关系。 陈孝义收到这条短信时,陈家夫妇正在家里。 陈母拿了些相片和联络本给儿子看着,说:“这里有一些,是赵夫人介绍的。我看都挺好。无论家境相貌学历,都是有名的。而且,年纪与你相当,不会太小不会太大,对你的工作也很感兴趣。你是个军人要找个贤淑妻子,必须首先能理解你的工作。” 陈孝义一边听陈母的话,一边翻开陆欢发来的短信。看了陆欢小朋友的解释后,他这是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或许别人会上当,但是在他们这帮老大哥看来,陆欢小朋友这场戏演的很假。而且,不看陆欢,就看君爷摆明不插手的反应,都知道是假。 毕竟,姚家看中彭芳,但陆家不一定看中彭芳。不,对君爷来说,能配得上他弟弟的女孩,彭芳远远不够格。君爷熟知弟弟的品性,所以一点都不着急。 陆欢小朋友,或许现在未脱稚气,可是早已被认定和他哥一样流着可怕的血统,哪能如此轻易决定自己未来的妻子。 陈母破费了番口舌帮儿子介绍完,却见儿子看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笑。纵使是陈母,都知道自己儿子长了张石头脸基本不苟言笑的,不禁惊讶:“孝义,你这是和谁通话呢?” 听到陈母这话,站在窗台边抽烟的陈父,都转过了身来。 “没什么。”陈孝义搁下手机,“是我领导的弟弟,挺可爱的一个小伙子,在上大学,有时候和我们联系。” “你领导?陆君吗?”陈父问道。 “爸,是陆君。” 陈父陈母当年和陆家在一个大院,可以说,在君爷小时候都是见过君爷的。 陈母朗笑:“是啊,人家现在都当你领导了。不过说回来,陆家这小子,在小时候已经忒遭长辈们喜爱。” 陈父点着头:“是的。他家里对他期待很大,而他也没有辜负长辈期待,现在,是少将了。他这个年纪坐到少将这个位的,太少了。接下来,怕是要直接进入总装备部了。” “不是都说他是要预定进总后勤的吗?”陈母提出异议。 “总后勤那地方,对他来说是大材小用了。”陈父摸着下巴,“他和他那些长辈野心挺大的呢。总装备那地方都怕委屈了他。” 陈母听陈父都这么说了,想着君爷名声在外,但是,很多人现在谈及君爷,都不是论君爷的技术,而是论君爷的个人魅力。说明,像君爷这样做到这份上的,人家已经不是看君爷的能力才华,都是看君爷这个人。能具有独特魅力的人,才能做到人上人的佼佼者。可想而知,君爷接下来能爬到哪个鼎峰。 “后生可畏。”陈母叹道。 “是,我们孝义算不错了,自小与姚家那孩子有缘分,而且,现在被陆君看中。”陈父转回来赞誉儿子。 陈母点点头:“所以,这结婚对象必须好好选,不能乱来。你瞧,姚家那小子至今都没能定下婚事,一点都不急的。而陆君,和白家那位大小姐,多年的感情纹风不动的。白家那位大小姐,我听说将来是要部队的总组织部的,管着所有人脉呢。” 陈孝义听着母亲这话,心里感到压力和一点点的郁闷。他不想靠对象的家庭往上爬。他结婚的理想和领导不一样。诚然,他们陈家,尚不及陆家姚家那种阵容,去计较这种婚姻利益,他自身觉得有点过了。然而,他本人的选择不一定父母能接受。大多数父母,将孩子拉扯大,看着孩子有出息,等于像是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是把孩子的未来当做了弥补自己当年的缺憾。因此总是爱给孩子指出条路让孩子去走。 陈父现在虽是仍在部队里工作,终究是由于能力人脉等等原因,爬到了极限,不能再爬上去了。但是,他和老婆一样,希望儿子能再上一层楼。 陈家能给子孙的东西有限,寄望予结婚后女方能带来利益是无可厚非的。 “这样吧,你再挑挑,如果你觉得都不算好,我和你爸现在都回京城了,可以随时给你再找,务必挑出个满意的。”陈母对自己一表人才的儿子很有信心。 陈孝义本想拿蒋大少的婚姻来做例子。后来想,人家蔓蔓实际上而且现在也是回归了陆家做陆家的女儿。这举了例子不是等于反例。说蒋衍好运气,真是人好有了好运气。但不是每个好人都有蒋衍这个运气,不足为证。说来说去,举赵文生的例子,可能比较稳妥。 哪知道他刚提起赵文生。 陈母说:“赵大夫那真是可惜了。真不知道怎么找的,居然找了个二婚的。奇怪的赵夫人,对儿子挑的这个媳妇一点意见都没有。” 陈父听陈母这么说,可不同意:“人家那不是傻,是打的算盘很精。你想,他娶的那媳妇虽是二婚,但是做了陆家那千金的姑子。这姻亲关系不能小看。” 陈孝义不知道赵文生是不是这么想,但是按照父母的心态来说,他自己都不敢打包票赵夫人有没有过这个念头。如此说来,他身边竟是举不出一个例子能说明自己不需要靠老婆。 “妈,我有点累,想去休息下。” 见儿子郁郁不欢地走进房间去的背影,陈家夫妇面面相看着。 “他这不是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吧?”陈父问陈母。 都说母亲比较了解孩子。但是,陈母摇头:“我和你一样才刚回来,哪知道他在这边情况怎么样了。再说,昨天带他去看个女孩,他不是没有拒绝吗?你说他自己若有交往了的,怎么可能不和我们说又答应去相亲呢。” “那他昨天和你去看了那个女孩觉得怎么样?”陈父追问。 “昨天那只是练兵。”陈母沉着镇定地指挥布阵,“刚来,接触的人也不多,后面肯定有更好的。昨天那个,只是一个普通的幼儿园老师。真的很普通。样貌,长得倒是可以的,但是,家庭太普通了。” 陈父听说家庭太普通没有往下问了。 陈母却以儿子为骄傲继续往下说着:“刚见过面,对方就说要我们这边的电话号码,对方是很满意孝义的。那是,我们孝义到哪里,有样有貌,有工作有成绩,有荣誉。” 陈父听着都觉老婆夸儿子夸的有点夸张了,忙打断说:“这话,在自己家里说着就好,到外头去,还得谦虚一点,免得人家听了生意见,说我们骄傲。” “知道啦。”陈母笑着合上相亲本子,又忍不住说,“我现在这做梦,都能梦到我儿子娶了一个像白家大小姐那样的媳妇。咱们不说样貌非得和白露那样漂亮,但是,论家境,和白露能比一比的女孩,不会没有的。现在独身子女多,家庭里,一个女孩都是和男孩一样宝贝。” 对陈母这话,陈父没有反对,因为这个可能性,绝对是有的。想他上面的不少领导干部,不也就一个独生女宝贝得要命。 陈孝义想娶一个类似白露家境的女孩,机会不少。 这点,陈孝义不需父母说,自己都清楚。然而,他想要的不是这些。他想要的是一个,至少能让自己动心的女孩子。 再翻出陆欢那条短信出来看,进而就翻到了她上回发来的信息。她总是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息,比如说偶尔发一则笑话,偶尔黏一副画,完全是看她自己心情的。说实话,在他眼里,她的确是像个孩子似的。只有单纯的孩子,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在别人面前敞开胸怀。他一方面喜欢她的单纯,一方面却不得不顾忌她会成长。哪一天她蜕变成碟了,脱蛹而出,会回头再看他一眼这片绿叶吗? 女孩子的迷恋和女人的爱情,终究是两回事的。 想着,他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桌上。 陆夫人在家,看雨下得大,接到老公的电话说今晚不回家吃饭,倒是安了心,毕竟这雨太大了,逢人都能听见说四处淹水,消防兵都出动了不少。 不久,女婿先回来了。 蒋衍到自己家里不见媳妇,立马找到这边来,看只有两个小娃在,诧异:“妈,蔓蔓呢?” “她下午说出去办事,突然下大雨,到现在都没回来。我刚几分钟前打过电话给她,她说坐车在路上。”陆夫人道。 蒋衍这一路回来,也是淋了点雨的,外衣湿了一半,现在听陆夫人这么说,没有心思去换衣服了,只是拿了条毛巾擦着身上,等老婆回家。 两个小宝贝咬着小指头,望着他,好像也在问妈妈怎么没回来。 过会儿,君爷和姚爷上楼梯了,两个人正好在说两个弟弟回家过暑假的事。君爷走进自己家门,姚爷跟着探个头,貌似不见自己弟弟和陆欢的身影。 陆夫人知道他在找谁,就说:“欢儿打电话来说雨太大,和宝儿明天再回来,但是,阿芳是提前回来了,现在和囡囡一块在坐车。” “囡囡出去了吗?”君爷听说妹妹又跑出门了,不是很高兴。 “她说饭馆有事,所以过去一趟。”陆夫人道。 君爷没吭声,只是一双锐眼看着窗外啪啦啪啦下的雨。 姚爷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说是红色暴雨警号了。她们坐什么车?” “出租车吧。”陆夫人理所当然地想。 “再打个电话问清楚她们现在在哪里。”君爷指挥。 陆夫人立马走去桌角的电话机那里拨打号码。其他人见状就此先放下手机。 这拨了一通,蔓蔓在对面接了起来,说:“塞车,现在在想办法绕路,可能要一点时间。” “你哥问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这——我们真不知道。”蔓蔓往窗外观看着,“雨太大,看不清路牌。” 君爷在旁边听见,火道:“不会问司机吗!” 蔓蔓只好问起开车的米薇:“米小姐,知道我们这是在哪里吗?” 米小姐? 陆夫人手里的话筒立马被儿子抢了过去。 “哪个米小姐?” 她哥怎么火气那么大,一个米小姐都能发火?蔓蔓忍住耐性,道:“我老公同事的未婚妻。阿芳也认识。” 说到这,一个雷响影响了手机信号,蔓蔓那边断了线。 姚爷听到米字走了进来,问:“是米薇吗?” 蒋衍在旁边已是坐立不安,拿了手机拨打起戴兴伟的号码,继而打听米薇的下落。 再说米薇开着法拉利,本想绕远路的,现在,变成不得不绕远路的情况。因为堵车太严重了。不仅堵,而且到处积水。一不小心,车子掉进水里熄火的情况大有人在。这路绕着绕着,竟是不经意间给绕到了京城四五环去了。 这会儿别说蔓蔓和彭芳急,米薇自己都急。鲁玉在心里突然升起不妙的感觉。法拉利开到交架桥出入口,往上走的车道全部堵死,下走的车道里,米薇看着前面一辆小面包车过去了。紧接一辆较大的中型大巴,通过了桥墩下的过道。她任着赌一把的运气,启动了法拉利开往桥下的积水处。 水,逐渐漫上了车轮,淹没了前后四个轮子,再漫到了车门的一半,要从车窗里涌进来。再往前开,随时能淹没车顶。车内的另外三个人急忙喊着停。 米薇的勇气顿然消失了,停住车,拉杆,让车子后退,岂知后面紧跟了另外一辆小车,两辆车前头车尾挨了个正着。两辆车同时在水里熄了火。 米薇想都没想,啪,拉开安全带,火爆地踢开车门。那水一下子涌进了车里。见状不妙,其她三个人要马上从车里出去。可后座的车门因为刚怕水淹进车里,全升上了车窗,这样车外的水顶着车门车窗,根本开不了。水势汹涌,不到几秒钟时间,迅速淹没了车内。 鲁玉是第二个从车里钻出来的,在看到后面两人没能逃出来时,慌然折回去,她先是看见了就近的一只手摸着比较圆,应该是彭芳的,刚想拽,被跟来的米薇打开。 米薇在水里给她一个眼色。鲁玉心里发慌,缩回去的时候,米薇已经在拽蔓蔓的手。是把蔓蔓从车后座里使劲拽了出来。 她们两个人刚把蔓蔓拉 面。地下水道可能堵塞的关系,使得水继续上涌。很快的,淹没了法拉利和后面一块失事的小车。 奔腾的雨水朝她们涌来,好比千军万马。鲁玉和米薇都是识水性的,眼见这种情况,都被吓得惊慌失措,两人架着蔓蔓往高处奔跑。此时天降暴雨,雨水 ,不止淹没了桥下过道,一并开始侵蚀入口的车道。在入口处车道里的车主们,退车退不出去,踢开车门。 一路,鲁玉只见后面雨水如张开了大口的巨鳄,身边,都是一块逃难面戴惊恐的人。这样可怕的景象,与鲁玉印象中的世界末日没什么两样。然而,对她们来说,直到逃到了高处,站到了脚下没有水淹的地方,见着前面她们刚逃出来的地方完全变成一片汪洋,完全不见了法拉利的踪影时,鲁玉一阵冰凉,从脚跟蹿到了头顶。 因为她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车内的那条生命是逃不出来了。 她和米薇同时喘了两口大气。米薇看着她,她看着米薇。 “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拽她?” “傻子,当然先要救陆家的千金!” “胡说,你是因为觉得我不可能胜过她——” 米薇不管她,是弯下腰开始查看被她们拽上来的蔓蔓。伸出的指头探到蔓蔓的鼻孔,没有气。脸一刹哗的青白。 “怎么了?”鲁玉见她面色不佳,赶紧跟着去探蔓蔓的脉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指头湿漉,摸不清楚。不管怎样,在这时候,她只能是打开蔓蔓的口给里面吹气,再努力压蔓蔓的肚子。这都是她在学校里学的急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过了一会,一口水从蔓蔓的嘴里吐了出来。 米薇的手指再次探到蔓蔓的鼻孔,见是有微弱的气息出来,她自己这才恢复了点脸色,念道:“幸好,幸好。要是她出了什么事,陆家我们可是得罪不起的。” 鲁玉拿袖口抹了下眼角说:“可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米薇不满地瞪她,“等会儿救护车过来了,你嘴巴最好聪明点,想清楚怎么说。我们不是不救那个人。是当时那种情况我们只能来得及救一个。你说,换做陆家人在那里,会是救谁呢?问君爷和陆欢,肯定也是先救自己姐妹吧。” 鲁玉干干地张了张嘴巴,咬住唇,一点腥红将她雪白的唇色染成了更可怕的颜色。 她们四周,惊慌失措的人们,在看到雨水涨到边上没有再涨时,终于都冷静了下来,拨打起求助电话。 如她们所想的,救护车,消防车,各路救援,在听说有水淹没人时,迅速从各方赶来。先赶到的是交警,然而那水很深,雨又在下,天黑加大了救援难度,哪怕是消防官兵,都不敢立即下水去救人,何况没有一样救援器材的交警。 陆家里,由于接连打不通蔓蔓和彭芳的电话,几个人火速从家里出发。 “妈,你在家里照看孩子。”君爷阻止母亲再往外走。 陆夫人的心悬在了嗓眼上,问:“可是,可是你们知道到哪里找吗?” “阿衍有办法。”君爷锐利的眼看了眼女婿。 自从媳妇出过几次事后,蒋大少现在聪明了,用了个软件系统将媳妇手机的定位系统同步到自己手机上,利用卫星装置跟踪媳妇的踪影。虽然,现在蔓蔓的手机是打不通了,但软件是以每五秒的时间同步一次定位数据。根据最后一次数据,蒋大少是能比任何人更快的确定事发位置。 他们三个人,是开了君爷的车。因为君爷的车马力比较大,是改装的吉普。出发时,君爷想了想,示意姚爷给赵文生先打个电话。毕竟一同出事的,可能有阿芳。 军人开车不像普通人,并且君爷的车也不比普通轿车。别人看着不敢过的积水处,他们能准确判断后顺利通过。虽绕了点远路,但好在一路顺畅。结果,他们刚靠近现场,见消防车,和尾随来的救护车,都到了。 “蔓蔓——”蒋衍熄了火就往聚集了最多人的人群里面挤,不会儿,他看到了围着的人群里面中间在地上躺着的人。 君爷跟在他后头,却比他更快的,推开了站在他妹妹旁边的人:“让让!” “蔓蔓。”蒋大少两条腿忽然失去了力气似的,跪倒在边上,当指头触摸到媳妇的手腕处脉搏仍旧跳着时,自己胸口里的这颗心还没能从余惊中解脱。 姚爷一面紧张这边的情况,一面是问起在场的人:“有见到另一个跟她在一起的女孩吗?” 其他人,都指着和蔓蔓在一块的鲁玉和米薇。到场的消防队队长,也在向她们两人询问情况。 鲁玉哆嗦着唇,好像是被吓得不能自语。 米薇是咽着眼泪说:“是后面那辆车把我们撞了下去。我们都来不及退,水就涌了上来。我们三个逃出来了,还有一个没能来得及。” 【265】谁都不能动她 赵家得知彭芳意外后,赶到现场时,消防人员已经下水搜寻被淹的车辆。约过了五六个小时,传来消息称,一共被淹了六辆车,车里全部没人。其中包括米薇的法拉利。失踪人员不排除是被雨水冲进了下水道。如果那个人一旦被冲进下水道,那定是没救了的。不止没救,连遗体能不能打捞上来都成了问题。 雨仍在下。消防官兵也不能冒险下到下水道里搜找遗体。同时,有关部门正在统计遇难人员名单。失踪的,是不是只有一个现在不能定论。 “妈,你先回去吧。”赵文生摘下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眼镜,眼前是夜深一二点的城市,被汪洋包围的城市,看起来像是随时冒出野兽的大海,黑暗,森寂。 赵夫人的心揪成了一团,每想到可爱的外甥女在冰凉黑暗的下水道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感同身受,周身冰冷彻骨,眼前几乎一黑。 “妈。”看母亲跟着在雨中都站了五六个小时了,而官方考虑到安全情况暂停了搜索,赵文生催着母亲上了一辆的士,让出租车先把母亲送回家休息。 赵夫人本不肯。可赵文生用力按住了她想顶开车门的手,有力地说道:“妈,你先回去,我这要到警察局里问问事发时的情况。” “那我跟你去。”赵夫人答了这句后想着不对,转口道,“不行,我得在这里等。等到他们找到阿芳为止。” “妈!”赵文生又用力地喊了句,一向斯文冷静的眼眸里陡然一变,暴戾,声音却很低沉,“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死了? 不止死了,是连遗体都永远找不到? 那么可爱的孩子,聪明的孩子。她向来将这孩子当成自己未来事业上的接班人那般培养期待着。不仅仅是她,还有早就望女成凤的彭家夫妇。 她怎么和阿芳的父母交代! 赵夫人的手早已被雨淋得冰凉,现在如秋风里的落叶抖动。 赵文生轻轻放开母亲的手,将车门关上。 这是个活着的人必须承受的痛苦。如果可以,他也想替母亲承受这个痛苦。但事实是,这种痛苦是没有人能替代的。他母亲必须消化这个事实。 老婆的电话打来了。在这期间,蒋梅倒是体贴,没有说每过几分钟给他一通电话。如今再打再问,无疑是在他心头上火上浇油。响了几下,见他没接。她立马挂了电话,转为发了条短信。 我和东子在家等你回来,务必保重身体。 短短一句话,告诉他,还有许多人需要他。赵文生深吸口气,在要跟随警车走时,回头再望了眼那汪洋如海的黑暗,在那里,一片死寂,他看不到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条活鲜的生命,一个昨天还能听见她那把可爱嗓音的女孩子,没了。 没法想象,完全无法想象……人,究竟是怎么没的? 米薇和鲁玉在警察局里做笔录。米薇照着在现场的说法,原班不动再说了几遍。警察登记完她的口供,再问鲁玉。鲁玉手里端着温热的杯子暖手,声音很低,说的内容,却是和米薇相差无几。 总之,就是水淹进车内时,她们三个急着往外逃。原以为车里的第四个人也是逃了出来的。可是,她们逃到安全地带时,才发现,第四个人没有逃出来。 按照她们的说法,彭芳没有被困车内溺水而是被雨水冲进下水道的可能性更大。 到这个地步,所有救援人员都已经认定。那失踪的女孩是没救了。既然生命失去,家属肯定要追究责任。究竟这起事故该由谁负起首要责任,或是说,究竟谁才能算是杀人犯? 米薇虽然是司机,但这是天灾*。米薇本身开车并没有触犯交通法律相关条文,没有闯红灯,没有驶进不该行驶的路道。车子是因为路道淹水才熄火。轿车制造商不能负相关责任。即使米薇说后面有辆轿车与她的法拉利进行了相撞。据目击者称,似乎,那辆车的车主,一样没有能逃出来,一样被水冲走了。可以说同是受害者。 赵文生到公安局,听完报告,心头更沉了:他表妹生命的消亡,到最终竟没人能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这,已经不知道让他该怎么说了。 “我想,见一见与她同车的那几个人。”赵文生疲倦地揉着两眉间,手指捏着眼镜,抬起来的眸光分明犀利。 公安机关的人员道:“她们都回家了。实在是这个案子现阶段只能判定为意外。而且,在车上,还有一个,据说是与遇害者是亲朋好友关系。” 提到蔓蔓。赵文生想起来。姚爷给他打第二个电话时,说由于蔓蔓溺水,他们必须先将蔓蔓送走,所以不能留在现场等到他来。不过,君爷后来叫了高大帅和刘秘书过来。高大帅和刘秘书一直都是跟着救援指挥部工作。甚至高大帅亲自戴了救生工具,跟随第一批消防官兵下水做搜救工作。 从接待处走出来时,赵文生遇到了刘秘书。 刘秘书看到他,立马向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时,说:“陆市长来了。说想找你说说话。刚好,给遇上你了。” 和市政府部门领导说话,而且是自己熟悉的长辈。但是,赵文生现在真是没有这个心情。想他表妹这次遇难,与城市里的规划和排水系统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如果真要追究,这政府部门是否该负起相应责任难说。 “我有些累,麻烦你和市长说一下,我需要先回家。”赵文生委婉地拒绝。 刘秘书叫住他:“赵大夫,出事的不止是你表妹而已。” 赵文生回头道:“我表妹那是连命都没了。” “蔓蔓情况也不好。到现在都没有醒来。”刘秘书的表情沉重严肃,并不像是在诓他。 蔓蔓没有被送到医院去,是由君爷主意,给送回了家里。大伙儿本是想着,她这只是溺水。 回到家后,陆夫人给她换了身干衣服。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她突然发起了高烧。 血压量着有些低。而且体温一下上到了三十九度四。姚爷提议把她送到医院。可君爷并没有同意。 陆夫人看女儿这情况实在不能让人安心,打电话给丈夫。陆司令紧张起来,连忙找到了白队。白队对于亲家的请求不敢敷衍,连夜赶了过来为病人看诊。看完后,见病人血压偏低,体温高,再现场急做了个血液分析,发现血小板和红细胞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认为这病情不容乐观,赶紧送医院比较好。这样,要抢救要治疗要做检查,都随时可以,方便及时,虽说陆家里不缺医生看护病人。 听完白队的专业建议,大家想着这回君爷该松口了,可是没有。君爷依旧一句话:不送医院。 大伙儿这会儿真想不明白君爷是怎么了。明明是很疼爱妹妹很紧张这个妹子,往常蔓蔓有事也是送到医院里。 在陆家这里分成两派意见时,病人送不送医院,决定的关键落在了病人的老公。众人看向蒋衍。蒋衍抱起烧得糊涂意识不清的老婆上半身,握住老婆的一只手,像是能听到老婆心里在说什么,喜爱飞扬的眉毛此刻凝重如山压,沙哑的嗓子里却是说出:“蔓蔓一直很信任她哥。一切照大哥说的做吧。” 陆司令一听,甩了袖子直冲进书房找儿子。女婿信任儿子的能力无可厚非。儿子的医术向来也是他骄傲,没有被任何人质疑过。可今天,怎么想君爷这个决定都不合常理。他这个老爸得顾着女儿的性命,这刻急了要与儿子辩论。 进到书房,看姚爷已是坐在一边上,似与君爷刚做完一番辩论,脸色有些青,神色不大好。 比起其他人,君爷那个冷,真的是冷得如没有一丝一毫感情的冰人,至少在他脸上是看不出像其他人担心病人的那种焦躁焦虑忧愁等等该是正常人表露的感情。陆司令见着儿子这般,竟有一刻都不得不怀疑起:儿子究竟是对这个妹妹有没有感情的? “爸,如果你是进来要劝我送囡囡进医院的话,你就不要说了。”君爷在父亲开口前,先冷冷冰冰地拒绝。 “陆君!”面对儿子这般的顽固,陆司令气发丹田,沉声,且露出身为父亲的气势说,“如果你想要劝说我们放弃游说你,你最少拿出个专业的说法来让我们理解!你要知道,现在关系的是囡囡的性命。” “爸,我好像早说过了,囡囡这条命,除了我,谁都不能动!”君爷与父亲分庭抗礼,崇高的气势俨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要比父亲再高上一截。 陆司令被儿子这一口顶到,心里烦的,恼的:“那你给我们说说原因,至少不要让你妈担心好不好。” “原因,需要说吗?”浓眉一挑,“在这世上,最了解她的,除了我这个哥,还能有谁?” 陆司令一时被儿子狂妄的自信堵到哑口。 “爸,你出去吧。我学医行医这么多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许其他医生遇到自己的亲人没法下手,但我不是这种医生。”深渊一般的黑眸闪了闪,“而且我学医行医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家人。在这个时候,我比任何人都要靠得住。囡囡和她老公都明白的道理,你们怎么会不明白?” 陆司令在这番辩论之下,悻悻地背着手走了出去,去安慰自己老婆不用担心,因为自己儿子比谁都狂妄。 如果狂妄自大能决定一切胜利,姚爷不用这般忧心忡忡了。陆司令他们不专业,不知道其中病人病情的险恶。白队与病人家属说的话,其实已经略有保留。 “子业,你不用劝我。”君爷也是等父亲走后,才敢与姚爷继续深入地讨论这个问题,“我不能送她去医院。如果送过去,各种检查都可能把她折磨死。” “不是说所有检查都需要做——” “不。我清楚的,你和白队的想法一样的。” “我和白队的想法有什么错。如果她心脏衰竭,到一定程度,我们就必须给她上起搏器。” “可是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她血管过小,血小板又低。这种急救手术是不能做的。绝对不能做的!” “那你想怎么做?”姚爷的美睐这会儿如美洲狮一般,露出危险的气息。 浓眉下的墨眸,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我会请钟树康过来。总之,先稳定她的情况。如果过后,她的心脏真的到了没法用药物控制的程度。我会考虑用外科手术,也绝对不会采用内腔镜这样一些盲视的方法。” “你这不是在害死她吗!”姚爷站了起来,厉吼出这句后,疾走两步到门口,拉开门前,又用力地说了句,“如果你有这个可怕的打算的话,我说什么都会阻止你的!” 门,嘭! 甩上的巨响,是足以将整个屋子震上三震。 坐在客厅里等的人,均惊吓不小。 姚爷急匆匆穿过客厅,是往屋外走,走到楼梯口,迎面碰上刚才在学校里接到消息赶过来的两个弟弟。 “姚大哥,我姐呢?”陆欢见他面色乌青,这心头也悬了。 “你姐发烧,你不要进去打扰她,免得再传染。”虽是气着,姚爷的理智保持的很清晰,从对两个弟弟冷静交代的话里可以听出,“阿芳现在仍旧下落不明。你们既然从学校里听到消息赶来,但是,不要随意行动,给本已经很复杂的事情添乱子。” 两个大学生,在听到说蔓蔓发烧不醒,阿芳则失踪生死不明时,都已经垂下了头,哪里敢反驳大哥的话。 姚爷走下楼梯,是开着自己的车不知上哪里去了。陆欢进了屋子,见各人有各人的工作要做,他和姚子宝因是未进社会的青年,确实帮不上手。两个人站在角落里,倾听各种声音,为此了解更多的情况。 听到阿芳不止是下落不明这样简单,是已经基本被官方判定是必死无疑的结果时,陆欢的嗓眼里猛地涌上一阵哽咽,双手抱住头。姚子宝的反应比他好不了多少,是怔了有阵功夫,紧接,想起过往的与她多少恩恩怨怨打打闹闹,想到近来自己内心已经有些悔恨的心境,本想,本想是想找机会道歉和弥补她的,结果,一切都来不及。她居然死了? 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没法想象那张红扑扑的苹果脸自此从他面前消失的样子。这种揪心的感觉,甚至比那会儿得知林佳静病了远走高飞去美国,让他更加难受,感觉呼吸艰难。 他脑子乱哄哄成一团,唯一闪过的念头是: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 “现在怎么办?如果她死了的话——”陆欢心里寒瑟着,和姚子宝不一样,他为此感觉到更多的是一种负罪感。如果她死了的话,岂是再没有机会解开他在她和陈孝义之间造成的误会,会变成他一辈子都没法洗清的罪恶。 “谁说她死了!”姚子宝瞪住他,两眼瞪得如牛铃一样大,是要拿针封住他的口,“你再敢说一句她死了的话!” 陆欢茫然地看着他极端的反应。 姚子宝跳了起来,走到阳台吹风。如今心里面的一股冲动,是让他有从这楼台上跳下去的*。他想乘风归去,他想捉住她,不让她消失。 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陈孝义是否知道了的问题。陈孝义是不知道。那晚上,他早早入睡了。难得休息几天,明天要上班了。 等到第二天,他来到单位,听人说姚爷一晚上在医院里没有回去。他拉住了徐美琳过问:“姚科是怎么了?” “别提。陆科和赵组长,今天都不会来的了,至于他们要请多少天假还不清楚。或许姚科等会儿也要走。”徐美琳说。 见她神色哀戚,陈孝义心头一跳,眼皮一跳:“出事了吗?” “你不知道?”徐美琳诧异地看着他,“昨晚上已经都闹得沸沸扬扬了,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今早上,还有记者找到我们这里要采访,幸好有姚爷交代,我们这里提前做好了准备应付过去。” “我昨晚——”陈孝义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昨晚上听了母亲相亲意见后的浑浑噩噩,似乎是错过了一件对于自己人生十分重要的事情,心里不禁虚慌起来,开口就说了句对不起,“我昨晚太早睡了。” 徐美琳听说他是因为早睡错过新闻,又叹了口气:“那是,这几天,你要陪你父母,还要相亲,也挺累的。” “你说是出了什么事?”再问时,陈石头由于心里莫名的紧张,口气都变得与往常不一样,有些结巴。 “你看看新闻吧。当然,新闻里应该没有说到具体的人名,不然记者不会到处跑着要找真相。”徐美琳说到这里,因为和彭芳不算是不认识的人,眼眶蓦地红了起来,“真可怜。赵组长这表妹,不也就才十几岁。考上清华,那么优秀。” 赵文生的表妹据他所知就一个。一刹那,心里的石块轰隆隆崩溃了。倾泻的石块好像泥石流,在他胸头里面奔腾直下。他的面色倏然往下降到最低。 心里防线的骤然崩溃,让他完全措手不及。 “你,你说她怎么了?”他抓住对方的肩头,质问。 音量之大,是将徐美琳都惊了一大跳。 徐美琳看了会儿他若狂澜一般的脸孔,好像第一次知道他有这种表情一般,尽显不可思议:“陈中校,你冷静一点。旁边有人。” 他松开了徐美琳的肩膀,四周,不少目光投注到他身上。可他现在顾不上任何世俗的视线了,他只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拿出手机打开最新的新闻报道,在今日热门搜索里面前几条里,其中就有一条写着昨夜骤降暴雨,一名女大学生不幸遇难的新闻。 新闻里写的十分清楚,这个女生百分百是没救了的。最可悲的是,连遗体都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回来。 徐美琳见他脸如白纸好像要晕倒一样,竟是比赵文生姚爷等人的反应更为激烈,更是一惊,叫道:“陈中校,你还好吧?” “我——”他顿了顿声音,巍巍的双脚却已经是往前走,“我要请假。” “可你的假刚休完——”徐美琳在他背后叫道。 明显他什么都没听见,径直是往前走了,健步如飞,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要走到哪里去。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去,才可能再见到她。 过了两天,蔓蔓的烧依然没有退下去。钟树康过来了,给她针灸穴位,并开了中药让她家人给她灌进去。中药的起效不如西药见效快,蔓蔓的烧退的十分艰难。至少,到今天,人仍旧没有清醒。 钟树康说:她这身子骨本来就比常人虚弱,想要一下子全部退烧,不容易。 好在起效虽慢,病人的情况却是应该一天天有所好转。 蔓蔓情况的好坏,因为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利益。米薇也是很紧张地关注着。鲁玉却不是,她清楚蔓蔓有君爷照顾,不会死的,相反,彭芳可真是死了的。因为积水退后,有消防官兵初入下水道探查,依然搜索不到遗体。这是多可悲的事实。死了还不能下葬。每想到这点,鲁玉的良心倍受指责:如果,她当时拽那个人出来,是不是可避免一场悲剧。 米薇却不如她这么想,说:“你得想到,如果你先救了她,我们或许就没法救陆家千金了。你希望那个陆家千金代替她死吗?那可是他亲姐姐,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换做是他亲姐姐死了的话,无疑他会是很伤心的,毕竟早听说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好到常人不敢想象。他现在也是在家里等着姐姐恢复健康。 纵使如此,鲁玉仍旧害怕。害怕哪天这事东窗事发了。 “你怕什么?人都死了。如果没死,以她那时候已经快被溺死的情况,能知道我们对她做了什么吗?” “你就不怕她化成鬼?”鲁玉哆嗦着说。 “化成鬼?”米薇笑,“鲁玉,你是怎么了?天底下会有鬼这种东西吗?你心里有鬼我可没鬼。” 鲁玉抬头看着她,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从来不认得眼前这个人。 米薇怎么能没有一点害怕和心虚呢?她可是怕得要死。 这不同于上次只是让那个徐咏梅撞成重伤成了植物人,是真真正正地死了一条人命。 米薇现在考虑的是,如果赵家要告她,她就把交通事故责任全推到后面那辆轿车上去。反正,那辆轿车后来听说连车牌都没能找到,车主已经失踪,可能一块被冲进了下水道。 “找个律师,先预防着点。”米薇吩咐她,“当然,真相没有必要和律师说。” 鲁玉像是没睡醒的人,浑浑噩噩地站起来。 米薇皱了下眉头瞧她这样子,道:“算了,你回家休息吧。这种小事我让兴伟去做好了。” 鲁玉离开米薇家里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里头游走着,仿若一抹迷茫的幽魂。这样的情况,自事发后第二天,她就无意识地一直做着这样一件事情。她想,如果哪天看见彭芳出现在街头。如果彭芳没有死,她良心似乎能得到救赎。但同时如果彭芳指出她和米薇的罪恶行径,她和米薇一样承受不起,或是说会比米薇更承受不起。毕竟米薇有后台她却没有。 矛盾的心境,使得她好像眼前经常能浮现出幻影。 前面突然绿灯转红灯。她猛地刹车,心跳如鼓,心有余悸。 十字路口人行道上,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行人,穿过路口穿过她车前的白色横道。忽然间,一个人影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之中,让她双目蓦地直了。 那是一件米圆点衬衫,是她那天看到彭芳出事时穿的那件衬衫。如今,这件像是象征着不详的米圆点衬衫,在人群里头如断线的风筝般时闪时现而过。 她闭了闭眼睛,想确定那件衬衫是不是幻影,想确认那件衬衫的主人的轮廓。但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的眼前像蒙上了层雾。她甚至不睬交通规则,踢开了车门走下来去看。最终,能抓到的只是那件衬衫消失在了路对面的一条巷尾里。看着那影子的身高,却是很像,很像那个人。 鲁玉拿手拍了下额头,再三确定,那个身影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家里的人,能得知到蔓蔓出事,是林佳静在清华大学里听人说的。高考成绩虽然未有出来,但艺术生向来分数线比较低。专业成绩出众很重要。林佳静没有进清华之前,因为之前上美术课补习班的关系,和清华美院里面的一些艺术类学生有所交往。 蔓蔓和彭芳出事的第二天,因为彭芳是本校的学生,消息传得飞快,不会儿进了林佳静的耳朵里。先都说是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女生,后来确定是彭芳本人。林佳静闻及消息,心头一震。她感到被震的是,以前她站在窗口上看着下面生生妒忌的那个女孩,居然真的从地球上消失了。 为此她感到愧疚。怎么自己能有这样曾经一个让人消失的念头。接着,她想到了他——姚子宝。姚子宝知道彭芳死了后会怎么样。不管怎样,外界传的是,彭芳现在是和陆家二少在交往。陆欢的心情肯定不好。不好的原因还有自己的姐姐一样发生了意外,现在重病在家里。 林文才从女儿口里得知蔓蔓得病,立马告诉了温世轩。周玉和陆家不算是经常来往的人,结果,变成温世轩告诉她,让她去探听,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周玉打听到的消息是,蔓蔓高烧不退,好像病情很重,家里人却不将她送到医院去,只在家里做保守治疗。周玉对这则消息表示出一点怀疑,照理君爷那般疼妹子,君爷本身又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不可能这样置蔓蔓的病情不管。然而,这样的消息到了温家温世轩林文才等人耳朵里,可就都不好受了。 温世轩提出,想去探望下病重的养女。这样的请求,陆家可能接受吗? 当然不可能。以前都是蔓蔓自己偷偷出来见养父。 温世轩心里对于陆家的拒绝,浮现出了一丝悲哀的想法。不会是到时候养女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林文才认为陆家在这时候仍拒绝让温世轩见蔓蔓,是不近情理的,天理不容的。刚好呢,他在之前听温世轩说过陆家找过自己,要求让蔓蔓姓回陆。林文才见这陆家这情况和态度越来越离谱,对温世轩不好倒也算了,对蔓蔓也这般,于是和温世轩说:“不能让蔓蔓姓回陆。必要的时候,蔓蔓可以回我们温家,由我们护着她。” 林佳静听着,极力赞同父亲的观点:“蔓蔓姐要由我们保护着。我们虽然没有陆家有钱有势,但绝不会像陆家这样对待蔓蔓姐的。” 温世轩愁眉苦脸的。周玉更加愁眉苦脸:她这是生生地夹在了中间。终于可以体会到蔓蔓那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痛苦了。 范慎原应林文才邀请,过来加入他们中间商量蔓蔓的事。在听说他们不想让蔓蔓姓回陆时,他心里一惊,是想到了刚之前,他才和君爷的律师再碰过一次面,看能否有和平解决的余地。 现在蔓蔓姓不姓回陆,牵涉的东西太多了,包括他父亲的事。君爷不怕让人把丑话传给他听。如果他坚持站在温世轩这边,他们那边会打算将他父亲的事告诉所有人,包括蔓蔓,包括温世轩。他暂时不得不妥协下来,因为他必须先调查处他父亲当年行为的真相。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意见有些相左,没法一时间全部统一起来。 在这时候,温媛突然来访。当然,温媛来访只是来找温世轩。而且,蔓蔓发生的事,她也从多嘴的温浩雪口里听说了。她向着客厅里这些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蔓蔓却分明都有些自私心理作祟的人环顾一圈,冷冷笑道:“蔓蔓本来就是温家的人,陆家想要她改姓陆,除非天塌下来,不然我温媛肯定不会让它办成。” 【266】抓人把柄 几天后,赵文生回到单位。徐美琳问他:“赵组长,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两天?” “事情办得七七八八了,也不能一直请假耽误工作。”赵文生道,嘶哑的嗓音充分透露出他的疲惫。 徐美琳听着他声音,都不敢再问他情况怎么样。 听闻,彭家夫妇在接到消息第二天,就坐最快的飞机过来了。遇难者的遗体到至今都没有找到。对此,彭家赵家都没有放弃希望。彭家夫妇就此在京城先住了下来,据说是住在了赵夫人家里。 “姚科呢?”赵文生问,几天没有到单位了,也没有和其他人联系,想先了解下情况。 “姚科在办公室。”徐美琳答。 “陆科回单位没有?”赵文生记起刘秘书说的,说是君爷在家照顾妹子。 “陆科这段时间都没能回单位。”徐美琳的答案不出所料。 赵文生推开姚爷办公室的门,看见姚爷站在书柜面前抽着一叠资料夹,翻找着什么。 “姚科。” “回来了?”姚爷轻应他一声,示意他坐。 看姚爷这反应,好像情况并不差。赵文生心里略安。 “我听说你几天没有回家了。”姚爷翻开了资料夹,低头看着。 赵文生说:“我这几天都在我妈那边住。” “她爸妈过来了吗?”姚爷问这话的声音有些轻,小心翼翼的,怕是触及伤口。 “过来了,也商量好了,直到打捞上来遗体才能算数。”赵文生摘下眼镜拿布擦着。 姚爷知道他每次这样的动作,都是代表心中强烈的情绪。 “我听说蔓蔓的病还没有好。”赵文生抬起头时,意味收拾好情绪了,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个倒没有必要了。”姚爷合上手里的本子,口气里微夹太多情绪,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怒地说,“她现在喝了钟老的药后,慢慢退烧了。” “陆科怎么想的?”赵文生看得出他心里不悦,“我听说是坚持不送单位里来,这不像陆科的作风。” “他——”为了压抑心里面的情绪,姚爷是走到了桌子前,用掌心压着桌子,“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究竟那种自信是从哪里来。如果是我,我没法办到。我甚至怀疑,他心里究竟有没有爱过人。囡囡说的对,他有些做法有些想法其实是不对劲的。” 赵文生微皱起眉。 “文生,我们都是老同学了。而且,也一块经历过一些患难。” “可你与陆科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应该最了解陆科。” “不。”姚爷摇了摇头,“他心里某些秘密,是谁都不让碰的。我不知道有谁能打开他心扉。我曾经想着或许囡囡能。因为,我,白露,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不能撼动他半分。只有囡囡回来以后,似乎,他在某些方面有了动摇有了犹豫。” “那蔓蔓究竟怎么样?” “她的心,现在至少一半,还在温世轩那里,你说,能怎么办。”姚爷回过身看着他,眸里波光微澜,情感流露,“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旁看着他们,完全插不上手。” 赵文生看出来的,却是姚爷在说了这一句话后,怕是有了另一个决心。 “如果,如果某一天,真的出现什么事的话,文生,我希望你站在我这边帮助我。” 言简意赅的话,赵文生放在心里面嚼着,是没想到回来后第一天,就会遇到另一个难题。 门板两声敲门,徐美琳走了进来,向姚爷说:“姚科,有件事需要向你汇报下。” “什么事?”姚爷恢复公事公办的面孔,问。 “陈中校不是后来说又请了几天假,具体几天他也没说。我打电话给他,怕是不大方便。”徐美琳为难地说起陈孝义的问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亲相到合适的对象了,预备筹备婚事。” 陈孝义相亲成功要结婚? 姚爷和赵文生一齐面浮惑色。近来,他们是各自顾着自己家里的事,都忘了其他事包括陈孝义。接着,他们都想到了陈孝义与彭芳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 “他是哪天再请假的?” “就几天前。”徐美琳回忆道,“就那天他到单位后听说赵组长的表妹出了事,我以为他请假是去帮赵组长处理事情了。可今天赵组长回来他没有一块回来,我才觉得不对劲。” 听完这话,赵文生侧过了脸。 姚爷眉头一挑,挥手道:“行,你出去吧。这事我来处理。具体他会请几天假我再告诉你。对了,他的工作有没有人顶。” “他请假那天,我和陆科通过电话。陆科说了没关系,说已经另外安排了人填补他的空缺。”徐美琳一五一十地说,“可现在他都请了好几天假期,我就想,是不是再告诉你们领导一声。” 君爷早知道陈孝义的情况,却是不声不响的。 等徐美琳走后,姚爷拿起电话筒,想拨号码,想了下,又把话筒挂了下来。 “陈中校去了哪里,可能只有陆科知道。”赵文生见他这动作,有意无意地提醒他。 “我知道。”姚爷说,“他都执意谁都不告诉,怕是要去散心了。我们现阶段去打听并不合适。” 赵文生眉头深深地皱起个褶。是任谁都完全没有想到,陈孝义竟然会对彭芳动了真感情。 …… 蔓蔓是在半夜里睁开了眼睛。黑夜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床头灯,灯光故意躲开直射到她的脸,是射到了床边弯着腰站着的身体,将挺拔的俊影拉成一条长线。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握着轻柔地放进被窝里,指尖在触到她皓腕的脉搏时,那双漆黑如渊的眸子转了过来,抓住了她睁眼的刹那。 她直直地看着这张脸。用冰冷的刀劈出来一般,下巴竟生出了些胡茬的模样。 “怎么了,认不出你哥了?”黯哑的嗓子,却是没有怎么变,保持住哪怕天塌地陷都不能动摇半分的高傲,“不会是脑袋真烧糊涂了吧。” 蔓蔓微微动了动头,紧接看见门口闪动出一个影子。 蒋衍端着刚煲好的中药进来,一见到老婆醒了,欣喜若狂,将药碗直接搁在桌子上后,坐到床头,扶起老婆上半身:“蔓蔓。” 蔓蔓还是抬了下头,看了看他后,没有说话。 蒋衍为此心里头一个咯噔,看向大舅子。 浓眉皱了皱,手掌心贴在她额头上,感觉到之前火烧熔岩一般的热度的确是退下去了,问道:“囡囡,哪里不舒服吗?” 难得他对她这么温柔的问,她仍旧一声不吭的。要说她心里不高兴,心里郁闷,或是发脾气什么的,却完全看不出来。 君爷伸手端起那碗药,苦涩的味道夹着热气,很是难闻。仅瞧那黑呼呼的汤汁,都知道有多苦。 蒋大少疼老婆,说:“先给点糖吧。”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什么糖。”这话足以证明当哥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不管如何,那一勺苦味十足的汤汁递到她唇前时,她是张口一口把它吞了下去。月儿眉皱也没皱半分,好像早习惯了这苦味似的。 蒋衍终于明白,这几天他们给她灌药,她那么乖,其实不是没有意识的,或是说,她身体早已习惯了接受中药。 一碗铁汉闻到都想吐的药,不到一分钟,咕噜噜进了她喉咙里头。 喝完药,她小舌头添了一圈嘴唇,像是在回味苦味,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好了。” 他这小媳妇真是够坚强。刚醒来就说自己好了。蒋衍伸手,就不禁捏了把她脸颊,好像捏着自己那顽固的儿子女儿一样:“你自己觉得好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担心你成什么样?你知不知道你这几天病成什么样?” “不就是发发烧。”蔓蔓道,“总是活着比死了好吧。” 淡淡的一句轻描淡写,另两人却全都明白,她是都听见了。 虽然君爷严令不准有人到这里说彭芳的事,但是,难免隔墙有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蒋衍是曾想过,如果媳妇知道这事后会不会哭啊伤心欲绝,他该怎么做。可现在媳妇的反应与他想象中的,相差太大了。 “蔓蔓。” 蔓蔓小媳妇又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谁也不能撬开一条她的唇缝。 君爷将空了的药碗“铿”搁在桌上,浓眉下的双目冷冷犀利地扫了扫她那张因为病了几天凹进去一大半的脸。 “囡囡醒了吗?”听到动静,陆夫人爬了起来,将外孙子外孙女塞给老公,自己一个人先过来。坐在女儿床头,抓着女儿的手,又问了几句。 面对母亲,蔓蔓倒是有问有答,只是很简单的答,一个字两个字的。 陆夫人以为女儿身体虚弱着,没力气说话,也就没搁在心上。过会儿,又嘱咐她躺下休息。 蔓蔓是躺了下来,盖着被子。 众人见她从高烧里面醒了,这心里至少是从前几天的不安里面踏实了。君爷回到书房,拿起从单位送来的文件,翻了几页后,实在没有心思,丢回桌上,背靠起了椅子,闭着眼冥想着。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这起事故是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但是,一没有证据,二是感觉对方没有必要。如果鲁玉和米薇真起了什么歹心,杀一个彭芳完全没有用处,要杀,应该也是对他妹妹下手才对。可是,今天见蔓蔓这反应,感觉得出,这事似乎不是那么的简单。 姚夫人一大早,在听说蔓蔓醒来后,匆匆跑下楼来看。陆夫人给她开了门,因为一面要照顾两个早上起来吃喝拉撒要人照顾的外孙,对她说:“囡囡在房间里。” 姚夫人点了下头,一个人走到房间。推开门后,看蔓蔓一个人是从床上起来了,站在桌边,削细的肩头上披了件单薄的毛衣,更显得大病过后的消瘦。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蔓蔓的脸容上,不见哀伤叹息,连点憔悴都不见,只是,若安静的湖泊。 “囡囡。好点没有?”姚夫人走近,总觉得这孩子好像不像大病初愈的病人,浑身透着股冷,倒是像蓄势待发的君爷一般,道,“你老公呢?” “两孩子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爸帮不上手,我让阿衍过去。”蔓蔓回过身来,轻声说。 姚夫人本想和她再亲近地说两句,听见陆夫人在叫,只好退了出去。走开时,再望蔓蔓一眼,感觉到这孩子好像哪里变了个样。 不止姚夫人这种感觉。所有见了蔓蔓的人,都觉得,蔓蔓变得沉默了。虽然蔓蔓以前就不是很爱说话的人。每个人都想,大概她是知道了彭芳的事心里哀伤呢,于是也就不好劝,不敢去触及她的伤口引起更大的反应。 趁没人的时候,蔓蔓拨打了范慎原的电话。 “蔓蔓?”范慎原很震惊,是听说她病好了,大伙儿正商量怎么约她见面,亲眼瞧瞧她有没有事。她现在一通电话突然先打给他,好像没有理由。照理来讲,她是极少打电话给他的,除非有饭馆方面的公事需要商议。 “范经理。”蔓蔓道,“我听淑霞说你知道你父亲的事了,而且,也在调查你父亲的事。” 范慎原心头猛地一揪:她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会不会很怨恨他们一家? 结果蔓蔓却问:“你相信你爸会做这样的事吗?” “我希望我爸是有苦衷。虽然我出生以来没有和我爸见过面。”范慎原感觉,在面对现在的蔓蔓时,不敢说一句谎话。所有谎言不仅在蔓蔓面前会显得一堪不击,而且会给蔓蔓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不想,不想就此和蔓蔓疏远了。曾几何时,他的确把蔓蔓当成了姐姐一样的长辈尊重着。 “那你调查清楚了吗?” “暂时没有。”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些什么人接触过了。” 范慎原在愣了半秒后,立马意识到她想插进一脚,对这点他心存犹豫:“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知道的,我差点溺死。但是你不知道,我不是差点溺死,是差点被人杀死。”蔓蔓说。 范慎原听到她这句她是差点被人杀死,整颗心都跳了起来,揪了起来,双目露出了凶光,问:“什么人干的?是那个开车的女人吗?” 米薇究竟有没有在其中插一脚,蔓蔓现在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可以很肯定,在后面那辆轿车撞上来的时候,她一瞬间的感觉,是回到了以前发生的那次车祸,当年的那辆红色跑车冲上人行道,要瞬间将她撞死的凶气是一模一样的。 阿芳,不过是被她牵连的。她为此愧疚哀伤。可最重要的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了。她必须揪出那个幕后的最终黑手。 “蔓蔓,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谁敢伤害你就是伤害我范慎原,我范慎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范慎原在电话对面激情慷慨。 蔓蔓却是很冷静:“这样,我们需要妥善协商。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所了解到的一切情况。” 范慎原说:“现在,我是经我奶奶同意,拿了范家的财产当套子,引诱他们下网。吴俊国现在逃到了海外,但是,国内仍有他的支持者。这使得他的生意并没有太大的挫折。” “他现在做的什么生意?”有关吴俊国的事,在上回吴裕安落网时,她略有听说。 “他的空头公司,现在被查封了,已经是没法运作了。不过,他想要范家给资金,可能在进行一些地下买卖。至于弄到的钱,可能有一部分仍是要回到国内。国内有人需要他资助。或是说他是欠了人家不小的账目。”范慎原向她托出了所有的东西,“我之所以会与他有牵连,是由于他拿了一块录像带给我,里面有我爸把你抱走的录影。可就我至今探到的是,这不是原来的录像带,是复制的。也就是说,他可能也是趁别人不注意偷拿来自己用的。那个人至于有没有默许他这么做难说。” 现在吴俊国不肯回国,但不是完全不可能在国外把吴俊国给抓了,只是,如果吴俊国已经做好打算,或是国内的人已经做好防备,与他搞个一刀两断。不管怎样,必须搞清楚国内那帮人究竟和吴俊国什么瓜葛,为什么与范跃远有关系。 “国内那帮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并不是的。我想,你老公你哥肯定知道。吴俊国是与米家大小姐有些恩怨的。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米家大小姐对你动的手?” 说来说去,她需要去找回鲁玉或是米薇。不过,经范慎原这一说,她心里明白了,为什么米薇会突然向她献殷勤,原来是为了讨好她。想来上次她哥他们对吴裕安下手,米薇从中得利不少。 “蔓蔓。”范慎原有点怕她一个人又遇危险,“米家那个大小姐不是省油的灯。能靠她自己在公司里坐上除了她母亲以外一把手的位置,没有点心狠手辣的手段是办不到的。” “如果她真是个如你所说的心存歹毒的人,倒真是不怕了。”蔓蔓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做了坏事,我们就必定有能拿捏住她的把柄。这事我考虑一下。” 挂了范慎原的电话,蔓蔓稍微一想,就打了电话给米薇。 米薇知道她病好了,正想谋机会与她亲近,打听她的状况。不知她是会怨她们或是感激她们。蔓蔓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可以决定她对陆家的策略。 蔓蔓这通电话过来,是刚刚好。 “温小姐,你病好了,我和我朋友鲁玉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米薇假情假意地刺探。 蔓蔓笑:“米小姐,我听说了,是你和你朋友将我搭救出来。对此,我十分感激不尽,又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对你们的这种谢意。” 米薇听她这说法,好像根本不关心彭芳的生死,只庆幸自己获奖,心想,这人果然都是最爱自己的性命,这种贱的本质饶是陆家千金也不例外,益发对自己当初正确的决定沾沾自喜,说:“这话你就是客气了。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乃根本的事,是我和我朋友发自内心去做的事。你根本不需要道谢。” 米薇愈是推辞,愈是说的堂皇,益发衬托出彭芳的死是那么的诡异和无理。没有理由,她们能把她救出来却不能救出阿芳。蔓蔓想到这点,心里愈是冰冻三尺,嘴上却笑着说:“我这不叫做客气。不管怎样,感谢是必须的。米小姐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出声。” 米薇肯定不傻,不会说蔓蔓在这里第一通电话这么说了,她就马上提出要求,迫不及待只会丢掉大鱼,甚至会暴露自己的本色。米薇假惺惺回道:“感谢的话真是不需要说了。既然我们都共过患难,算是一场朋友了。这样,以后如果温小姐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们。我和鲁玉可以帮的,肯定会努力帮朋友做成。” 蔓蔓对她这句话是完全不信的,既然都能把人的生命拿来操纵利用的话,这样的人的内心绝对是黑的一片。朋友,对她来说,同样是利用的份。如此想来,就不知道她那朋友鲁玉,是否是一样的货色。 口头上应了声好,只等她再打电话过来。 钓鱼钓了两天,等鱼上钩需要耐性。结果证明,米薇性子仍旧偏急。不久,米薇再次来了电话,请她作为朋友一块吃饭聊天。蔓蔓答应了。 陆欢这几天寂寞,都在姚子宝的学校陪姚子宝。很快,他闻到风声说自己姐姐和米薇等人在走近。姚子宝进了戴兴伟的实验室,蔓蔓与米薇亲近的风声,就是姚子宝从戴兴伟口里打听出来的。 兄弟两人都不知道蔓蔓想做什么,却都无疑地很担心蔓蔓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彭芳可是在那场意外中没了性命。 “你看这事需不需要告诉我哥?”陆欢问。 姚子宝心里也没主意,却不觉得兄长们会对这事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可我总觉得这事有蹊跷。如果我姐去故意接近她们,更发能确定她们肯定是对我姐或是阿芳做过了什么。”想到或许就是鲁玉对阿芳下了毒手,陆欢内心纠结成一团。可以说,虽然他拒绝鲁玉,但不代表他认为鲁玉是这样的人。在他心里面,鲁玉这个人,一直都是个很正直的师姐。想那个时候他遭到陷害,是鲁玉在他危难之际帮了他一把。 姚子宝看了看他,只说:“阿芳是不是死了,现在不能这样说。” 陆欢对他这个说法惊诧地抬了下头,从这件事里,突然能感觉到自己兄弟似乎对彭芳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里面。接着,又把头垂了下来:“我听我哥说,陈中校申请外调去执行任务。” “是吗?”姚子宝模糊地道,唇角在静默中忽的发出一声冷笑,“他那个时候把我批的多惨,结果,最后,他和我犯了一样的错误。” 陆欢没有说话。 如果陈孝义真是后悔了,悔恨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如果阿芳活着,一切都还好说。人死了,那真是等于一切都没了,什么做都没有用了。 为什么,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两个字。 “我一直觉得你哥很另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你哥很聪明。”姚子宝忽然想起什么对兄弟说。 “我哥?” “我们都觉得你哥对白露姐很一般,但是,你哥比谁都清楚如果自己失去白露姐肯定会很后悔。”直到感同身受了,姚子宝突然感觉到君爷这人真正的可怕之处,是自己那有点优柔寡断的哥无法比肩的一点,那就是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看得远,比谁都能无时无刻认识到自己。 陆欢皱着眉,思索了一阵后,说:“那是自然的。在我哥心里,已经遭受过最大的挫折。他知道,什么东西必须紧紧抓住。” “你说的是你哥失去你姐的那个时候?” “是。我爸说,从那时候起,我哥就变成了,绝对要把什么都握在自己手里,相信只有力量可以改变命运。” “这样的话。”姚子宝对陆欢这话深信不疑,“我想,我们是没有必要把你姐的事告诉你哥了。” “嗯。”陆欢没有反对。 兄弟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下楼,打算趁着傍晚天色未黑,去操场跑上两圈出把汗。这在校园里走着,前后遇上了两个他们不想见的人。 先是遇到的是鲁玉。 鲁玉不知为何今天没有和米薇走在一块,或是走向去找米薇的路上,她一个人走着,低着头,但走的不快,好像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无意识地踢着街边的小石块。 陆欢看到她时,想装作没看见,与她擦身而过。可她,在他走过去的一刹那,很快感应到了他的存在,蓦地把头抬起,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于是,在瞬间明白他并不想看到她并与她说话时,她心里莫名地又恼又委屈。她这是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非要这样对待她。只因她喜欢上他吗。那就不喜欢他!但事实上是,她心里很清楚,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现在连她自己,都找不出可以让他喜欢的地方,或是说能让人感到讨喜的地方。她内心里,是快被彭芳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幻影折磨死了。 “陆欢。”她叫了他,是用想得到拯救似的声音叫了他。 这一声,同时将隔着排树在另一条路上走着的林佳静吸引了过来。 林佳静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与姚子宝的侧脸触了个正着。她为此吃惊地发现,他好像压根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若是换做以前,每次她的眼睛向他移过去的时候,总能发现,他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望过来。 变了。 不知不觉中,在她一声不响离开去美国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种变化,太超出她的意料。一次两次,她都想以骄傲来维持自己的形象。然而,心里某种很不甘愿的东西,仍紧紧地揪住了她。 两个自顾往前走的小伙子互相用眼神问了起来。 “她不是在叫你吗?” “我听不见。再说,另一个人不是在看你吗?你不和人家打声招呼刺激她一下。” “无聊。” “无聊?” “她已经有男人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陆欢耸耸肩膀:“是,我们都在向我们哥哥作为榜样学习。你绅士,我冷酷。” 姚子宝没有应他,伸手摸了下鼻梁,有点担心。他不睬,林佳静不会怎样。可鲁玉不同。 鲁玉没有得到陆欢的回答,猛地低下头脚步走得飞快,走了一段话,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掉过头,看见了立在另一头人行道上的林佳静。 这个女孩,好比飘柔洗发明星的长发飘飘,在校园里走着,曾引起无数男孩子的亲睐。早打听说了,说是未来要进清华美院的学生,叫做林佳静。不止如此,好像是与蔓蔓有点关系。最少,有人说是曾经看到她和蔓蔓在一起。 米薇的电话打来,要她快点动作,今天约好了要和蔓蔓去养生馆泡脚。 蔓蔓在她们到达前,已是在养生馆坐着了。一回生两回熟,被米薇带过来一次后,她就有意和这里的人熟悉了。因为,米薇是这家养生馆的常客。而且,不少米薇的熟人和朋友,都会到养生馆来。可能那些人,都知道她是陆家的千金,也有意与她靠近。这不,她预先和一个自称报社摄影师的人搭上了话。 “像米薇这种人,在报社里的朋友不少的,与我们社长关系也好。”那个摄影师帅哥慵懒地向她眯着眼睛,似乎有意想诱惑一下她这个有夫之妇,“你们家,与报社集团不会没有联系。就我所知,上次你们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哪位太太,就给我们社长打过电话,有意封杀了个记者。” 蔓蔓知道自己的妈没有这个能力,于是稍微一想,记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件事,莫非是姚夫人动的手,问:“你说的是姓徐的那个吗?” “哎。”听她这一问,对方立马坐了起来,益发兴趣的样子,“看起来那个姓徐的被封杀,以及这次被米薇给抓了,与你都有关系。” 【267】妻管严 徐咏梅被米薇抓了? 奇怪了。蔓蔓想,米薇抓徐咏梅做什么。哪怕真抓了徐咏梅,听对方口气,这个好像是抓了许久的事了。 “是。薇拉有和我说过,说这个徐记者口气太大,嘴巴太硬,不是很好对付。最主要的是,作为媒体记者,没有记者良心,专门抓人家莫须有的小辫子,该是咎由自取。”蔓蔓轻轻慢慢地措辞,一边留意对方听完后的动静。 还好,对方不是个太精明的,如她所愿上套了,接着她的话说:“徐咏梅在我们业界是早已名声败坏,声名狼藉的。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想出名就想要钱,为了出人头地,她是机关算计。她有本事倒也算了,没本事的,只能拿一些嚼头做文章,被业界里的人笑话。别说领导烦她,业界里的人都对她嗤之以鼻。这次她不知犯了什么事躺在床上不能起来,能留下条狗命,够幸运了。” 蔓蔓眉头微动,低眉道:“薇拉说她住在医院里头,不知是哪家医院,是不是安全?” 对方却以为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道来探他口风,连忙降低了音量与她小声透密:“这事劳烦你千万不要和薇拉提起。其实我能知道这事纯属巧合。谁让那家私家医院的院长,是我嫂子的舅舅,平常我少不了到他那里挖新闻。他没说,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到那家医院撞见薇拉和徐咏梅。当然,我平常都是站在薇拉这边的,对徐咏梅没有好感。你放心,这事我绝对替你们保密,不会对外泄露。” 蔓蔓连连点头答应。 对方大概是心虚,本是想在这里见米薇,现在看事情有变,慌乱时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蔓蔓自然不会在这里久呆,不动声色,在约定时间快到之前,才打电话给米薇说临时家里宝宝生病需要回家照顾,同样离开了养生馆。 接下来,要找到徐咏梅所在的这家私家医院并不难。让范慎原找人混进医院里头,弄到徐咏梅的照片出来。在亲眼见到徐咏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蔓蔓更能确定米薇这人的毒辣。 有了手上这张牌,蔓蔓可以与米薇进行谈判了。 那天,米薇接到蔓蔓的电话,提起上次养生馆的遗憾,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那边馆主告诉我有优惠。不如我们再去。” 蔓蔓说:“真是巧。上次我在那里刚好遇到个人。不知这次能否再遇到?” 米薇听她说遇到熟人,很好奇,问:“你遇到谁了,不知道我认识不认识。” “你肯定认识的。”蔓蔓说,“那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托了个梦给我,说是被你拿绳索捆住了。我这心里奇怪,薇拉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米薇是做过不少不正义的事,听她这话含沙射影,仿佛直指她心中的秘密,心惊肉跳,口上却是笑道:“是,这真是个奇怪的梦。可你不是说在养生馆遇到人吗?” “是遇到了,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梦是真的。” 蔓蔓说着真的这两个字,语气像那天真的小女孩,米薇听着心底凉凉地抽口气,当然不会以为蔓蔓真是天真浪漫,相反,蔓蔓的话是突然变成根针,一把刀,忽的向她砍过来,直接架在了她脖子上。 一刀毙命。 这就是一头狼披着软绵绵的羊皮糊弄人的本质。 好个装聋卖傻的陆家千金。莫非之前与她交好,只不过都是为探她秘密。 米薇骤然变了嗓子,显出张牙利齿的真貌,道:“我不知道你是想知道什么,但是,你这么做,无疑是没有想到后果。” “后果,我是想到了,我已经交给了一位朋友。他随时可把这些东西送到公安部门。我相信有关部门肯定很感兴趣。因为后来据消息称,徐咏梅虽然是喜欢一个人独走,但这次似乎消失了太长时间,她周边一些朋友亲戚已经有了怀疑。”蔓蔓不紧不慢地说。 听蔓蔓是把人名都指名道姓地指出来了,无非证据都落在了蔓蔓手里。米薇心头拨拉拨拉地凉,好比浇了桶水,声音不由自主地哆嗦并且愤怒:“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想来想去,这事,知道的人,基本都被她打发到了西伯利亚去。而在那家私家医院里,哪怕是给病人治病的院长,都是不知道病人是徐咏梅的真实身份。这事是连戴兴伟都不清楚,唯有鲁玉全程参与。所以,米薇是天算地算,都没有想到有那么个知道徐咏梅并和院长有私交的摄影师存在,心里怀疑的矛头直指向最有可能的鲁玉。 蔓蔓自是不能把那摄影师牵连暴露,耳听米薇自己有怀疑对象,或许刚好能来个狗咬狗,于是说:“是谁告诉我,这你自己心里清楚,用我说吗?” 一句话,更坐实了鲁玉的嫌疑。 米薇胸口涌起满腔怒火,被朋友的背叛,尤其是与她被称为最好姐妹的鲁玉的背叛,可谓是一刀切开了她的心,痛彻心扉。她吸了两口气,才没有一口血吐出来,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听说你与吴俊国有恩怨,我想知道是什么恩怨。” 这事牵扯到未婚夫戴兴伟,米薇算是骑虎难下了。要保未婚夫,她必须把自己送出去坐牢。如果她自己不想坐牢,戴兴伟必得去坐牢。说来说去,她到今天这个处境都是由于鲁玉。 鲁玉,她那最好的朋友真的背叛她了吗?她不信,一时没法相信。因为如果她出事的话,鲁玉都是与她同谋,要一块受罪的。鲁玉不会傻到真想把自己和她一块出卖了吧? 想到鲁玉近来神情恍惚,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当务之急先把鲁玉叫过来。 鲁玉接到她电话赶到米家时,刚进门,迎面一个大花瓶向她砸了过来。如果她闪不及,花瓶必是把她的头砸了个大窟窿。因此她叫了起来:“薇拉,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才想问你发什么神经!你为什么把我们的事通通告诉温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与她交好是假的吗?”米薇冲着她大喊大骂。 鲁玉听完她这质问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睁大着眼瞳:“我,我和她说什么了?” “徐咏梅!你告诉她徐咏梅在哪家医院里,而且告诉了她是我们把徐咏梅害成这样。”米薇怒得一阵长气一阵短气。 “我?!”鲁玉更震惊了,“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这些事!你不是中了人家什么圈套自己吐实了吧?” 米薇怔住:她,她中了蔓蔓的圈套? “不,不可能。是她自己先说起徐咏梅的。”米薇摇着头,虽然自己心里都不敢确定蔓蔓是不是有套她招供的嫌疑。 “那会是谁告诉她的?”鲁玉一样想不到能泄密的人选。这事的秘密只有她和米薇两个人知道。正因为想不到告密者会是谁,鲁玉更不安了。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真如蔓蔓说的那样,徐咏梅化成了鬼魂去高密。就像彭芳死后,好像成了幻影一直在她面前飘来飘去的。 “薇拉。”鲁玉的两个膝盖头如山倒跪了下来,说,“我们不如去公安机关自首吧。” “你说什么?”米薇吃惊地瞪住她,“难道真是你把秘密泄出去的?” “不是。我谁都没有说。” “那你提去公安机关自首?” “我是想,这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这样下去,我们一辈子那良心都要活在监狱里,和坐牢没有什么两样。或许,坦诚了,反而能获得救赎。”鲁玉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天天都能做梦梦到彭芳。” 可听完的米薇冲她是一拳抡了下去,砸到她头顶上:“我就说你傻了你疯了!如果你没有清醒,我很愿意把你打醒!我们为什么要去公安机关自首?根本没有必要!都是她们自己开车撞死的,自己溺水死的,与我们无关!” 鲁玉被她砸了一拳栽倒在地上,捂着青肿的额角,却面对现实地说:“薇拉,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了。若不是我们逼迫,若不是我们袖手旁观,她们两人现在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伤一个死的。” “你要去就自己去!”米薇冲着她厉吼,“可你不要把这事牵连到我身上来!你想坐牢我不想坐牢。如果你是我好姐妹,你好歹想想我!” 鲁玉面色晃白,什么话再也吐不出口。 见鲁玉没有再闹,米薇这颗心却没有全然放下。寻到了未婚夫戴兴伟商量:“她现在是傻了,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她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正由于鲁玉与自己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情谊深厚,米薇终究舍不得对鲁玉下毒手。 戴兴伟听说鲁玉想自首,又听说蔓蔓拿条件要挟他们,他心里一急,想的当然还是自己,道:“你千万不能听她信口胡言的。你把我的事说给她知道的话,她照样会把你我的事都捅给公安局知道。到时候,我们两个,就都得死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米薇向他吼着。 “你们俩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样一些事来给人把柄呢?”戴兴伟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埋怨起她,满脑子只有自己优先。 “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米薇是被他这些伤心的话刺到了内心深处,跳了起来。 “好了。”戴兴伟真怕她一下冲动起来把他给招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因而说,“这样吧,让我来和她老公谈几句,看能不能让她在这事作罢放过我们一马。” 说起戴兴伟对蒋大少的了解。说多,有点多,主要因与蒋大少同事过,知道蒋大少一些公务上的机密,由此知道蒋大少这个人深藏不露。说少,是真的很少,在于对蒋大少这个人的品格品行等了解程度。蒋衍自己都自认,与戴兴伟不过是泛泛之交,完全彼此对各自的品德为人并不了解。可戴兴伟不这么以为。认为蒋大少这人既然是深藏不露的,想必和很多当官的一样,那颗心不可能摆脱唯利是图的这个漩涡。 对于别人对自己的这种误解,蒋衍不是一次两次遇到了。谁让他人缘好,又从不去得罪人,应该说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本性使然。但是,如果有人敢把歪主意打到他头上来,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戴兴伟不知道蒋大少的真面目。 戴兴伟约蒋衍出来见面时,蒋衍心里是有所准备的。 这几天,小媳妇病好后,跑出去找米薇。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和媳妇的大哥一样,想自己媳妇的心情不好,想拿人开刀发泄郁闷,就静静在旁看着好了。如果哪个倒霉蛋,被媳妇抓了,让媳妇出了气心情好了,他举双手赞成。毕竟这个心病要靠心医,哪怕大舅子这种大医生,都是没有办法的。 等和戴兴伟见了面,说上了会儿话,蒋衍才知道,自己恐怕和大舅子都低估了自己媳妇。他媳妇,那是几天之间,已经一刀直接戳到了米薇等人的心尖头上。蒋衍在心里啧啧,他媳妇和大舅子真是如出一辙,其实论蔓蔓的本事,去当“外科医生”也没有任何问题的,绝对一刀一个准。 “蒋中校,你看这事儿,我未婚妻,也是被人胁迫,那人,是自己开车掉进沟里的,与我未婚妻其实没有关系。只是我未婚妻好心,把她救出来,而且免费替她治病。我未婚妻做到这地步,真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能和嫂子解释清楚,我相信嫂子是被人蒙混,对我未婚妻有所误解。之前,嫂子和薇拉关系很好的,肯定有人妒忌,从中使出离间计。我和蒋中校是一场朋友,嫂子与我与薇拉,都不算是陌生人,一家人,何必相残?你说是不是,蒋中校?” 戴兴伟一番话,情理相融,说得那叫做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有,勾搭着蒋大少的背,想把他们小两口直接拉进来成为一家人。 天气热,蒋衍举着罐装的菠萝啤喝了两口,感觉戴兴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直在哆嗦,不知是畏惧还是激动的缘故,或许两者都有。他唇角略勾,冲戴兴伟笑着。 蒋大少笑起来唇红齿白,风流俊逸,让戴兴伟都脸红心跳的。 “我这个人,有一点众所周知的缺点。”蒋衍说。 戴兴伟扶着眼镜架,道:“谁不知道蒋大少您才华横溢,成绩斐然,人缘极佳,说有缺点,别人怎么说,我是不大信的。”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缺点是什么。”蒋衍道。 “是什么?”戴兴伟将眼镜框又扶了扶。 “我缺点就是,我老婆说东我就是东,我老婆说西我就是西。不然,我两个孩子也不会取名为南南和西西了。”蒋衍说得有板有眼的,有根有据的。 戴兴伟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你说妻管严?那是很多人的毛病,不止是你一个。” “不,你不知道我这毛病特别严重。真的是,我老婆说什么话,我都信。” 戴兴伟这会儿再傻,也能听出蒋大少话里的言外之意了,他心头肉跳,迟疑地看向蒋大少。 蒋衍轻轻将手里的菠萝啤碰到他的杯子,英眉飞扬,熠熠的星眸却是微眯出一条可怕的缝隙,稍勾的唇角似乎是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模样儿说:“老兄,说真的,我知道你未婚妻那点儿破事,最终影响到的人是你,即使我老婆不说,迟早是会被人爆出来的,你好自为之。” 戴兴伟的脸色刷刷刷,一路降到了到阎罗地府般的青黑色。在蒋衍要起身时,一把拉住他的袖口,喊:“蒋中校——” “怎么了?”蒋衍回头,是把手搭在了戴兴伟肩头上。 说白了,之前虽然说吴俊国的事被揪出了一些,偏偏,没能抓到戴兴伟的任何证据。他们也就没法抓戴兴伟去审讯问话。这回,戴兴伟因米薇的事主动露出马脚。蒋衍不会放过机会,学了自己媳妇一招设圈套套话。 戴兴伟究竟是帮吴俊国做了什么。那是所有人都十分好奇的。 戴兴伟可以感觉到,蒋大少搭在他肩上的手,可不像他搭在蒋大少的那只手,是稳若泰山胸有成竹,是给他心头压上沉甸甸的一座山。他宛如对方掌心里的一只老鼠,逃都逃不掉。 “你觉得,我未婚妻最终会影响到我什么?”戴兴伟终究是狡猾的,口风没那么快松动,试探蒋大少。 蒋衍按兵不动,挑挑眉:“你认为呢?” “我认为,我和她没有结婚,不是夫妻,至多,学校给我个处分吧。而且这处分肯定不合情理。她是她,我是我。” 蒋衍听着他这话,只是笑笑:“你这是要把她甩了吗?虽然说夫妻都能在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你不怕她恨你?” 戴兴伟被蒋大少这把刀戳中了,而且,根据蒋衍这话,肯定是,知道他有把柄落在米薇手里。戴兴伟面若纸白,大汗淋漓。米薇一栽,他得栽。米薇不栽,他恐怕也得栽。到底两人是进了死胡同里。 “我党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蒋衍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 戴兴伟再度扯住蒋大少袖口:“我说,除了这条路没有其它路走了吗?” “坐牢好过不明不白的死吧。你这人,怎么连这点事儿都想不通了呢?你未婚妻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护你周全?” 这话说到戴兴伟的致命处了。以前他有米薇护着,自己有后路,有保护罩,想着不怕,才敢和吴俊国他们斗。现在,米薇没法给他保护伞了,他等于没有了退路。而且,道不定吴俊国他们一旦知道米薇栽了,对他出手,到时候他真是死得连灰都不见。 戴兴伟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早已有人瞅着他和米薇的关系蠢蠢欲动。知道他和米薇像是吵架了没见面。 不久,张落落找上了门。 戴兴伟本想把她直接撵出门去,但是,怕事情闹大了反而传进米薇耳朵里,又有的闹,于是放她进门,让她有话快说。 张落落进了屋后,看他客厅里堆满了不少东西,像是在收拾行李,心里不由惊喜,八成自己听到了米薇犯了事的消息是真的,他这回应该是要与米薇分手了,于是兴冲冲对他说:“兴伟,回来和我们合作吧。我们可以把你送出国去。你到了国外,谁都没法抓你。到了国外,我们保准你可以赚更多的钱。” 戴兴伟听着她的话纹丝不动,他即使和米薇分手,也不会傻到和她在一块。到了国外,吴俊国他们早看他不顺眼,更会找机会把他灭了,反正国外的法律管不着。他扶了扶眼镜,略感悲哀地说:“落落,我们算是以前有过一场缘分。不怪我提醒你。你不像薇拉,看你被他们利用,就知道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张落落未想自己一片好心居然变成被他看低了自己,恼羞成怒:“行!你觉得她行,你继续去靠她。但我告诉你,她远远不够格和我们斗。” 戴兴伟想这些女人怎么那么傻呢,这个时候还只是想着互相斗,都一块死到临头了。他看着张落落的人影冲出去,却也没想过去拉住她。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张落落回到家,立马和张父说了,要张父趁这个大好时机,收拾掉米薇,让戴兴伟回来。张父和女儿考虑的结果那是完全两个角度。听到说米薇的势力减弱,戴兴伟犹豫着好像要出逃,张父第一个想到的是时机要灭口。因为到了这个阶段,上面的人已经告诉他,戴兴伟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那天,戴兴伟在研究室,对一帮学生们说:“我有事要出差几天。在这几天时间里,会有另一个师长来带你们继续做实验。” 姚子宝站在这群学生其中,马上将这个消息发成短信息告诉蒋大少。 戴兴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看向姚子宝。 姚子宝觉得他这是示意自己过去,也就大大方方走过去了。反正,戴兴伟不是不知道他进研究室的目的其中之一是为了他。 戴兴伟厚厚的眼镜片底下两圈黑眼圈,定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他望着姚子宝,突然是一丝羡慕的口气飞出口:“家境好,就是不一样。” 姚子宝没觉得他这是在讽刺自己,再说这种话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坦坦荡荡一只手插进裤袋里,自得地说:“家境再好,如果犯了错,在中国,从古到今,一样都是要杀头的。” 戴兴伟听着他的话,想,这家境一样的孩子,出来也是不一样的想法。看看米薇干的一些无所顾忌的事就知道了。到底不是钱作祟是人的念头在作祟。 “你会前途无量的。”戴兴伟对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走出了研究室。 姚子宝见他的背影有些憔悴有些彷徨,眉头微微皱了皱。 后来,据说戴兴伟提着行李包,本来是打算回老家一趟祭拜父母,可能是想在自首之前和父母说些话,但是在到达车站的时候,突发上吐下泻,给送到医院急诊室。在过不久,就传出了他病死的消息。 公安机关立即上米薇的家,将米薇逮捕。因为学校里有人说,见过米薇送东西给戴兴伟吃。米薇在审讯下,连口否认自己给戴兴伟下毒,并且她在获知戴兴伟突然病死的消息时,比谁都要震惊和悲伤的模样,好像根本不知道戴兴伟提着行李包今天要出行,只知道他有提过可能在今年要回老家一趟,说是在他们登记结婚前回去看下同门长辈,因此她也没有怀疑到其它地方去。因为米薇为戴兴伟买的那包饼干,戴兴伟已经都吃完并且丢进了垃圾桶。证据毁灭。公安机关一时间不能确定米薇是否有在撒谎。但是,戴兴伟的确死的很怪。 给戴兴伟诊治的医院,初步断定戴兴伟应该是食物中毒。具体是哪一种毒物导致戴兴伟骤然死亡却查不出来。现在戴兴伟的尸体送到了有关部门进行尸检。 剧变来的太快。本来大家都在等着戴兴伟自首,而且一直以来对方没有真正对戴兴伟下手,以为是戴兴伟对对方来说仍有用处对方舍不得杀。现在戴兴伟突然这一死,线索似乎又断了。于是,不仅米薇逮捕,鲁玉也被公安机关第一时间抓了起来。这已经不止因于审问她们的缘故,而且是出于保护人命的考虑。鲁玉没有米薇的口风严实,因此是将戴兴伟给吴俊国他们做软件后门的事透露了出来。只是戴兴伟告诉她们的,仅仅就这么一句,想得知更多的情报只能去问已经死掉的戴兴伟。 戴兴伟具体的死因,成了重中之重。 君爷在戴兴伟当天死后的第五个小时,接到了某位领导打来的电话。 “陆少将,我现在派个人去到你那边,把资料给你,你看能不能有办法破解谜团?” 看来是那边的法医没有办法了。只知道戴兴伟死于急性肝衰竭,至于具体中毒物质早已分解,没法验出来。 “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求助?”姚爷觉得很奇怪,照理讲,他们这里是有毒物研究室,但不是全国最有名的毒物研究机构。 君爷想都不用想,道:“找我们这里不奇怪。因为我们这里最可靠。” 最可靠有时候指的不是能力,指的是安保工作。 姚爷对此若有所思:上面的人,莫非已把怀疑的苗头指向了某些研究机构,这倒是很少见的。 君爷拿起的笔,是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一排药物名字,等到属下的毒物研究室室长过来,按着这张纸说:“你首先按照我写的这些药名去查,看是不是有可能死者的死因在这其中之一?” 对方拿起他写的纸,扫了上面一眼,立马发出惊讶:“陆科,这可都是做致病模型的新型实验用药,而且里面不少,是进入人体之后会产生分解,很难查出来的。” “总之,你不管如何,给我先试试看。” 君爷的命令一出,谁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回头,君爷又对像是有丝迷惑的姚爷说:“下毒不是现在才有的伎俩,想想,他们早给我姥姥送的那支人参。” 说起那支人参,姚爷目中一寒,显出颇为高深的神态。虽然他们早料到人参会有问题没有吃,直接送到了毒物研究室检验。可是仅就这个检验结果,到至今都没有能查出个确切。因为里面至少是用了两种以上的毒物混合。可以说,用毒的人是非常非常专业的。 王凤能拿到那支人参,王凤自己并不知情,是被人利用的,所以,那支人参到王凤的手里前,是谁给下的毒。由于中间经手的人太多,一个个排查下来,最终,居然查到现在也查不到个所以然。只能说,这作案的人太狡猾了。即使如此,君爷也敢斗胆推断,必是与杨老太身边那个叫王海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王海这人神出鬼没,而且偏偏一点痕迹都没有被他们捉到过。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应该是盯着囡囡的。”既然都提到了那支人参,姚爷不得不提到这个男人。 “可据我们观察,这个男人要么是彻底隐藏了自己,要么是派了其他人代替他做事。”君爷说。 “我上次听宝儿的口气说,好像有人盯梢欢儿。”姚爷忽然提起。 “是吗?”君爷浓眉一挑,想必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后来我让高大帅派人去确认,但不见半个可疑人影。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心里幻影,因为欢儿之前刚出过那趟事。”姚爷说。 君爷对这个说法似乎不大肯定,沉思时摸了摸下巴颌。 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进来报告说:“陈中校的母亲过来,想和陆科见个面。” 【268】活着 听说陈母来,办公室里的人全部一丝绷紧。君爷接着对那报告的人说:“请她进来吧。” 陈母走进办公室时,看见不止君爷在,里面,姚爷和赵文生,都站在沙发前面,像是等着她似的。 “请坐吧,伯母。”君爷说。 陈母没有地方选,只能在待客的沙发里头择了个位子。她刚坐下,勤务兵马上给她上了杯茶。对她十分殷勤和客气。 君爷绕过自己办公的办公桌,走了过来,是在她对面搬了张椅子坐下。姚爷也是坐在她对面,只有赵文生躲到比较远的地方。 “我没想到姚科也在。”陈母勉强地笑了笑说。 “陈阿姨你客气了。”姚爷答道,“陈阿姨,你也是在院子里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之一。叫我子业就行了。” 陈母看看他们两个,姚爷笑的模样总是那么高深莫测,君爷不笑的样子自小到大没有变总是铁打不动,她这心里发怵,却毫无办法,不然不会硬着头皮走到这里来。为此,陈父在家里都和她说了,要来她自己来,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既然你们仍尊敬我是长辈,我厚着脸皮说了。”陈母道。 君爷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茶。 姚爷稍稍收起笑脸:“阿姨请说。” 陈母说:“前几天,孝义说他要出差,我想着他是执行任务,义不容辞,我就让他去了。结果,这次回来,他说可能要调离京城。我就想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会调离京城,他是哪里做错了事?” 陈母这种人说话当然不可能单刀直入,颇有艺术感,拐着弯儿逼迫人回答。 姚爷在心里轻轻拉长口气,有关陈孝义的去处他即使知道没法说明,这都是君爷安排的,不和他关系。 君爷将办公杯茶盖轻轻掀了掀,说:“陈中校是不可能调离我们单位的。即使离开京城,只是外派而已。” “这样啊——”陈母摸摸胸口,若是松了口气,“陆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是道听途说,心里面替儿子慌张,只能到这里求证。” “陈阿姨到这里求证的,不止是这点吧。”君爷锋芒的视线扫到陈母。 陈母的头皮绷紧,不敢对上他的眼,然口齿十分流利地说道:“实不相瞒,陆科,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说吧。”君爷大刀阔斧道。 陈母一面战战兢兢,一面认为自己没有错,所以说起话来特别的没有顾忌:“陆科,姚科,你们和孝义,是同学,是一个院长大,孝义现在变成这模样,你们不能见死不救。是战友,你们如果不阻止他,是说不过去的。” “我们,见死不救?”姚爷感觉这顶自己头上突然被扣下来的帽子挺稀奇的,有趣地等着陈母说。 “是,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默许他外派呢?” “什么情况?”君爷的嗓音冰冷了三分。 独独陈母没听出来,或是径直顾着自己感情激情地说道:“难道你们两位领导不知道吗?我不认为你们会不知道。一是,本来这种事情就不该允许的。让我儿子和一个学生谈恋爱,这放到社会上被人议论是玷污了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名声。二是,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我家孝义一蹶不振,是不是你们该劝他忘掉这事儿,而不是怂恿他继续抱着个死人,连婚都不打算结了。” 陈母说到“死人”两个字时,赵文生咳了一声,不得不提醒她。他表妹一天遗体没找到,都不算死。 陈母接到他这提醒,明显有不满的情绪,觉得赵家对子女管教不严。本来她是要把这事都闹到赵家彭家那里去的,后想想,由于不知道自己儿子有没有错,才作罢。 “说完了吗?”君爷冷冰冰道。 陈母这时方是觉察他的情绪,不明地抬起头看了看他,触到他鹰般的眸子,她嗓子眼里冒紧,君爷的杯子磕砸在桌上时,她惊得是差点儿整个人从沙发里跳起来。 对君爷来说,首先敬重不敬重你是长辈,需要看你是不是会做人。 “说完了,我说几句。”君爷道,“首先,我对你作为一名军人的母亲却保持如此狭隘的心肠感到十分失望和痛心。在从你刚才的话里面,我只能听出,你认为你儿子的婚事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一条鲜活的十八九岁的年轻生命。在所有人为这个不幸发生意外的女孩祈福希望她活下来的时候,你只关心你儿子能不能找到老婆。” 陈母的脸腾地红了,红成像被火炭烧的铁块,嗫嚅着说:“我这,不是说希望她死——” “你心里面已经认定她死了,心里面认定她无论她是不是死了都是很讨厌的一件事情,因为阻碍了你儿子的婚事。”君爷说,“如果你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我不会说你。可你不是,你自己本人也是国家单位人员,身为军人的母亲和妻子,你的思想,却比一个心地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还肮脏自私。” 陈母是被君爷这句句芒刺刺得体无完肤,奋起辩解起来:“可我同时是个母亲,我为我自己的孩子着想有什么错!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抱光棍。” 陈母这话刚吼完,君爷“嘭”,那巴掌打在桌上是震得上面的东西全部哐啷啷响,陈母刚嚣张起来的气焰被这巴掌打到心头上,浑身发颤。 君爷站起来,从高到低俯视着她:“你别忘了,你儿子是名军人,也是名医生,救死扶伤,牺牲奉献,身负着将老百姓的性命时时刻刻放到至高位置上的职责。结果,你让他要自私地想着他自己。你是在玷污他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 陈母在他如高山一般的影子下,吭都不敢吭声。 “再说了。”君爷淡淡地说完,“陈中校如果作为一名军人,因为挫折就一蹶不振,他也愧为军人。我作为领导,尊重敬佩他,他现在为了忘却悲伤重新振作,努力将自己投入工作之中,这样的精神无可厚非。至于你将他的努力看成罪过,进而把全部责任归咎在一个无辜的少女身上,你——” 陈母大气不敢出。 “出去吧,不要再踏进我办公室一步。”君爷道完这句,瞧都不会再瞧她一眼。 陈母傻了会儿,然后在意识到自己是被驱逐了,是踢中君爷这块铁板了。她求助地望向姚爷。姚爷低头看着杯子,好像也没有瞧见她。陈母铁青着脸咬了咬唇,的确是心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吃了铁板,想好歹自己算是亲人的家属,却受到如此待遇。这两名爷,确实是行事风格十分强悍的人。她提起包,匆忙地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或是说,是狼狈地撤了出去。 姚爷抬眼,瞟向她离去的最后一抹背影,开始与坐回办公桌前办公的君爷说:“你这顿脾气说发就发,可有想到后面怎么收拾。” “如果你不赞同我骂人,刚刚怎么不出声?”君爷反问他。 那是因为他骂得很爽,他不骂可能自己也会骂。姚爷摇着脑袋:“行吧,只能说,咱们不怕她会怎样。” “她能怎样?”君爷冷哼,“她再傻,没能傻过我妹妹那个婆婆吧。” 君爷这句形象的比喻,将姚爷和赵文生都逗乐了。 蒋母那是极品中的极品,说真的,想再找到个能和蒋母抗衡的,恐怕在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话说回来,陈母话里有一点,姚爷是赞成的,那就是陈孝义是不是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了。姚爷问:“孝义究竟怎么说?” “他不是想再请假吗?我没同意,把他外派出去了。让他去工作,比胡思乱想要好的多。他自己本人也这么认为,二话不说接了任务。” 可能就因为这样,将陈母一心想赶紧把儿子推销出去的计划耽误了,陈母这心急如火,加上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道听途说,直找到了这里算账。 问题的症结终究在陈孝义自己身上,好比羊毛出在羊身上。 君爷轻轻地将笔头在纸面上点了点,他故意让赵文生在旁边听,明显是有用意的,对赵文生说:“文生,你找个时间和孝义谈谈。虽然我有想过,由我或是子业来和他谈,但是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毕竟,她是你表妹。” 赵文生扶了下镜架,清楚这是当仁不让的任务,不为陈孝义,也为自己的表妹,问道:“他在哪?” “他在车站。” …… 暮色降临,傍晚的余阳,将车站里忙碌的身影拉成一道道重叠的斜线,看起来十分壮观。赵文生寻到这里时,由于站台的温度明显比外界温度更高,他不仅脱掉外衣,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都解掉了两颗。 火车轮子压过的铁轨,在太阳的余温下,烟尘滚滚,好比刚烫完的铁。赵文生走出站台,沿着铁轨走,是寻到了一群作业的工兵。在这群人里面打听:“知道陈孝义中校在哪里吗?” 有人给他指了方向。 他看到了陈孝义。不过短短几日没见而已,陈孝义的皮肤不止黑了一层,脸晒得像红彤的铁饼一样,不仅红,是红得硬朗。 陈孝义一只脚跪在砂砾上面,在给一个刚刚扭到脚的工人更正错位的骨头。赵文生走近时,听见那工人闷闷地发出一声,接着骨头嘎吱,是错位的关节被扭了回来。两个旁边协助的人,在伤员做好紧急处理后,将人抬了起来,掺扶着往回走。只留陈孝义,仍一只脚跪在地上,清点着急救箱里面的用品。 等到赵文生走到面前,陈孝义才发现,抬起脸,眯着眼看着他,眸里闪过一丝微讶。 赵文生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到他面前,说:“擦擦汗吧。” “我有毛巾。”陈孝义很快恢复如常的镇定,站起来时,从一旁的挂包里拉出条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那流到衣襟内的汗是擦不到了,说,“这里气温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能到这里出任务,我就不能到这里来?” 陈孝义对他这话是不赞同的。因为他这个任务比较另类,有意避开其他人,是想一个人清静地想想。 “我们两个走走吧。”赵文生知道诓不了他,直接阐明来意,“陆科让我来找你。因为你妈找到单位去了。” “我妈到单位?”陈孝义眉头立马锁了起来。 “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喝口水或是吃个饭。”赵文生摸着肚皮说,“我这下班马上过来找你了。还和我媳妇说了,说今晚不回家吃。你这不会是要让我饿肚子吧。” 陈孝义听这话连忙说:“行吧,我请你去吃肯德基。” “为什么吃肯德基,没米饭吃吗?” “肯德基现在也有供应米饭,那里近,在车站里头。”陈孝义说。 赵文生听了这话没意见,两人相伴朝肯德基走去,这一路走一路说。 “我妈到单位做什么?” “你说能做什么?” “她不会是傻到——”陈孝义皱着的眉头没解开。 “做母亲的紧张孩子的婚姻大事,这很正常。”赵文生这话算安慰他,“好在你爸是明理的,没跟着伯母一块闹。” “这事是我做得不到位,我会打电话回家和她沟通的。”陈孝义说。 “你准备和她怎么说?”赵文生扶了扶眼镜架。 陈孝义被问到了,犹豫了会儿,道:“告诉她,我只是出来工作执行任务,没有其它的意思。” “你妈会信吗?”赵文生不费吹灰之力,又把他问倒了。 陈孝义闷着:“陆科让你找我说什么。” “他自己不和你说,让我来找你,其实用意已经很显然了。”赵文生压低了声音,“你究竟怎么想的?以前我表妹活着,我知道你对我表妹很克制感情。现在,阿芳变成这样了,你现在又是这种态度,能不让我们这些人担心吗?虽然陆科驳斥了你妈,但是,终究作为你的战友你的同学,没有一个愿意看到你为此愧疚一辈子。更别说阿芳了。阿芳肯定更不愿意你这样。如果她真的喜欢你的话,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舍得你受半点委屈的。” 提到她,陈孝义的眼神暗了下来:“她是个好姑娘,从我第一次碰到她,就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可在不知不觉中,我又好像总是伤害到了她。欢儿后来和我说,她是听说我的事赶着回来,不然不会冒着大雨冒着危险坐车。” 赵文生看了看他垂下去的侧脸,说:“这世上说是民主了,其实世俗好比枷锁,比律法更残酷。我和我媳妇呢,也是经历了很多风波才到了一起。说句实话,如果之前你明着和我说明你要和她在一起,我也是不会同意的。这主要是为了你和她的前途着想。但是,我媳妇的意见和我不同。现在想来,或许她的苦受的比我深,眼光看得比我远。她总说一句话,有时候错失的东西你想挽救回来,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还说我是医生,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一步错,是攸关人命的事情。” “你想说你和我都错了吗?”陈孝义抬起头,目光炯炯。 “不。”赵文生道,“我和陆科都认为,一个人,在某个阶段他只能做出那样的决定,这是环境和条件使然的。所以,你在那时候克制你自己的感情去拒绝承认这份感情,我们觉得你没有错。当然,她也没有错。” “既然都没有错,为什么事情终究会变成这样呢?”陈孝义微张的唇,一丝无意识的自语与感慨,伴随无意识的视线,是走到了天际,漫无边际的茫然。 如果非要问他现在是怎么一种感觉,他只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让她活着回来,为此,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让他献出性命都可以。 赵文生很了解他这种感觉,因为自己也是同样的感觉,道:“虽然我们当时做的都没有错,但是,现在,我和你一样后悔。后悔怎么不随了她的心愿,让她能如愿以偿,她不过才十八九岁,人的一生还走不到四分之一,人生该有的乐趣都没有享受到。” 之前,他们总是怨她太年轻,却容易忽视到一点,人的性命其实如此脆弱,死神降临的时候不会去计算究竟个人活了多久。生命在于质量不在于长短。这些道理其实他们明明都懂得,为什么做的时候总是容易去忽视。 赵文生伸出的手,轻轻在陈孝义肩膀上拍了拍,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即便现在你我觉得后悔了,为了她着想,也必须振作起来。” “我知道。”陈孝义揉着眉心,似有若无地应着。 与赵文生这一谈,只能说是更加确定了他心里面的感觉。 两人刚从站台走进火车站里,电话打来了。陈孝义接起来,听是蒋衍的声音。 “孝义,吃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到我家里吃吧。我媳妇今晚说想请你。” 陈孝义听着蒋衍这提议,看看赵文生。 赵文生看表,琢磨时间,俨然他来找陈孝义的事,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给蔓蔓他们两口子知道了。 “那就去他们家里用餐吧。”赵文生爽快地说。 要知道,外面的人想吃上蔓蔓亲手做的一顿饭,可不容易。 “也好。”陈孝义说,“我听说他媳妇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探望。” 两人搭上了赵文生的车,到了蒋衍家里。蒋衍抱着儿子给他们开门,纯然已是一副标准的奶爸模样。 “小南南呢?”赵文生边问边调侃他们夫妇俩,“你们是重男轻女,是不是?只抱儿子,把女儿丢了?” “二姐夫,你这话就本末倒置了。”蒋衍道,“现在不是我们不要女儿,是女儿嫌弃我们俩口子。” 大脾气公主只要大舅回来,必得粘着大舅,要呆在能看见大舅的视野范围内。 “她妈说,到时候,她大舅得拿条绳子绑着她,她呢,就像条小狗跟在她大舅后面跑。”蒋大少很无耻地说着老婆形容小女儿的无耻话。 一直情绪低沉的陈孝义,听到他这话,都不禁乐了,嘴角稍稍咧开。 “蔓蔓病好了吗?”赵文生见他抱儿子,蔓蔓肯定是一人在厨房里忙活着,问。 “还在一天两副中药的喝。”蒋衍现在闻到中药的苦味都得佩服老婆,“蔓蔓喝它像喝白开水一样,说比吞药片舒服。她哥被她气得够呛。” 其他两人可以想象君爷那副向来容易被妹妹气得气急败坏的模样,笑了又笑。 蔓蔓端了菜出来,看见客人到,笑着说:“赵大哥,陈大哥,你们来了。” 赵文生和陈孝义看她笑容可掬,脸上的肉虽瘦了些,精神却十分好,好比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几个人围到桌边,看到桌上酒菜琳琅满目,扑鼻香味引人饥肠辘辘。蔓蔓还给他们备了酒。 陈孝义见了都不得不说:“嫂子看来是想让我们借酒消愁?” 蔓蔓脸蛋一红:“这个白酒度数不高的。如果你们不喜欢,我这里有菠萝啤。” 从这话可以看出,蔓蔓小媳妇虽然平日里很聪明,但偶尔会犯点傻劲。以为男人想抒发郁闷,就是喝酒聊天。 “嫂子是好心,我们就喝吧。”陈孝义伸手拿白酒,被赵文生和蒋衍连连拦住。 “喝菠萝啤吧。”蒋衍聪明,悄声找了个借口告诉陈孝义,“不然,我媳妇会借机喝两杯的。” 陈孝义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蔓蔓刚好回厨房冰箱里取菠萝啤。 蒋衍马上将老婆的白酒扔到了屋外垃圾箱。 赵文生趁机接过小西西,让小西西坐在自己膝盖头上,掂量着道:“这孩子近来重了不少。” 陈孝义看到小孩子,这心情一下子也好了不少,拿筷子蘸了点营养的汤汁,轻轻抹在孩子嘴巴上逗道:“现在他这个月数,应该不止是喂奶了。” “嗯,有照二姐夫的吩咐,给他添加些营养品,偶尔喂点汤汁什么的。”蒋衍这个老爸还是当得有模有样的,比如现在儿子脖子上那个围嘴,就是他给戴上的。 可小西西明显被大人们一个个当成小猪不乐意,陈孝义的筷子再伸来,他不屑地别开嘴巴,小手,是抓起了抱着他的赵文生衬衫上的扣子,摸着上面军徽的花纹很感兴趣。 几个军人看他对军装感兴趣,都眯着眼睛,露出狡猾又满意的神态。 蔓蔓抱着饮料出来,眼见儿子这种状况,就知道儿子未来的命运与部队是分不开了。将一瓶菠萝啤放到了陈孝义面前,蔓蔓说:“我听人说陈大哥被外派了。” “军人都是四处走,军令如山,执行任务责无旁贷。”陈孝义淡然答道。 蔓蔓看了眼他那张石头表情,坐下来,因为找不到那瓶白酒,把菠萝啤倒到自己杯子里,喝了一大口,像是给自己壮胆。她这串动作是把其余三人给震住了。小西西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妈妈。 “陈大哥,允许我说两句。”蔓蔓道。 陈孝义怔疑地看着她慎重其事的姿态。 “我对阿芳之前说过,说过要让她忍,要她相信你,忍到她大学毕业。但是,现在,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对阿芳是真心的吗?” “嫂子。”陈孝义歇下手,未想她问的如此直接。 “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对阿芳是真心的吗?”蔓蔓边说,又给自己杯子里倒了酒。 蒋衍赶紧夺了老婆的酒杯子,哪怕是菠萝啤也不能这样灌的,说道:“不准喝。你再喝,不止大哥要骂你,我也得骂你了。” “嫂子。”陈孝义连忙跟着说,“你有话直说我听就是。” 蔓蔓站起来,坐下来,最后又是站了起来,冲着陈孝义道:“我真想骂你是个窝囊废。要么爱就爱,要么不爱就不爱。如果你真爱她就给她信心,为什么让她这么不安?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不断得干脆一些?” 几个人全怔怔地看着她。 陈孝义脸一沉。 蔓蔓往下说:“陈大哥,我相信你的为人,我相信你绝对不是想伤害她。而且,我相信你和我老公一样,绝对不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自己。可你怎么这么笨呢!你明明可以把这事做得聪明一些,为什么把这事做得这么愚蠢呢!” 陈孝义这回脸色唰的白,是被她的话瞬间击溃了。他一直苦想着,自己究竟有没有错,错在哪里。现在经蔓蔓一说,他方才明白,原来,错的不是自己的心,是方式是方法。是他自以为是的那种骄傲。 “蔓蔓。”蒋衍拍打着小媳妇的背,给小媳妇顺气,“西西都快被你吓到了。” 小西西睁大着眼珠子,但其实对老妈子发火的样子并不感到讶异。作为贴心的乖儿子,他早知道自己妈妈是个腹黑。 蔓蔓瘪嘴,知道老公是怕她话说重了在陈孝义的伤口上撒盐巴,现在个个可是都怕陈孝义钻进牛角尖里。她沉了脸,道:“陈大哥,如果阿芳真是死了,这些话,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但是,我现在和你说了,是想,咱们可以错第一次,然绝对不能错第二次了!” 听这话,阿芳活着? 别说陈孝义信不信,赵文生都皱着眉。这不是说他们愿望不愿望的问题。是事实已经如此,最少得有证明阿芳活着的证据。 蔓蔓这么肯定阿芳活着?是因为在溺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吗?如果看到了怎么不和他们说? 蔓蔓并没有看到什么。这种疑点,其实在他们心里也有,只是蔓蔓比他们更坚定这种想法。 对面屋里的声音传到了这边,君爷搁下了吃饭的筷子。果然,他就知道她会这么想。 当时意外发生的时候,现场太过混乱,周边的监控镜头一部分不是故障就是关闭了,没能摄录到异常。但是,那辆后面的小车车主究竟是不是死了,不能定论。如果没死,是不是可以说明阿芳可能也没有死。这个推论其实是有逻辑的。因为,消防人员下水时,见到的是米薇那辆法拉利前后门都开着的,阿芳逃出来的机率是有的。 警察现在已经把部分精力落在那个失踪的车主上。只是要把人找到,可能需要费一定时间。但是,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每个人在希望的同时,也都在做最坏的打算。只有他妹妹,没有这个打算。这种固执,比他更甚。 “陆君,不吃了吗?”陆夫人都觉得自己儿子有些怪,明明陈孝义过来,也没有过去看。 “不吃了。”推开椅子,君爷走进自己卧室。 蔓蔓这边,在蔓蔓一番话后,反而扫去了阴晦一般,每个人都吃的很多。陈孝义固然仍是不怎么说话,却明显振作了不少。 蒋衍在送他们离开时,不忘和陈孝义说明:“蔓蔓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嫂子为我和她好的心意我明白的。”陈孝义敞开了心胸说,“我很感谢嫂子今晚这番话,让我茅塞顿开。” 离开蔓蔓家,陈孝义望着黑夜里的城市,感受到灯的温暖,遥望那一盏路灯好比启明星,又好像双明亮的眼睛,破除了他心里所有的迷茫。 说回鲁玉。 米薇被抓,除了没有证据的戴兴伟和彭芳的意外案件之外,最直接原因是由于徐咏梅的事。鲁玉与米薇不同,在徐咏梅的事上,既不是主犯又不是同谋。公安机关只能暂扣她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她被放了出去。然而,只是这短短二十四小时的牢狱,已经足以改变鲁玉的想法。 在被审讯的时候,鲁玉听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之前她和米薇都不知道的事:法拉利的后门是开着的。这没有理由。她们离开时法拉利的后门是关着的,如果没有人为去拉开,在水里的法拉利后门不可能打开。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同时这件奇怪的事,符合了她的幻觉。 彭芳活着。 她愈来愈确定这点。既然米薇都被抓了,她心里不需再有顾虑彭芳是否活着会给她们威胁,努力将彭芳的下落找到就是。 怎么找到彭芳? 她想,从出现幻觉的那地方开始。 【269】找到 京城里有许多单独的地下室。那是鱼龙混珠、十分复杂、好比蚁穴一样的地方。住的大多是一些来京城打工的外地务工人员。由于这里集中了大量的流动人口,管理混乱。找个人,都很艰难,是藏匿的好地方。 彭芳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空气混浊,到处挂着衣服,随地扔着垃圾,好像电视里的难民营。有流鼻涕的小孩到处跑,在看到她的脸时,用小手抠着鼻子对她裂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脸。她觉得很惊悚,好像处身在一个充满惊奇的恐怖电影里面。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只知道喉咙里很难受,好像含着沙子似的。 自称给她换了衣服的一个女人,走过来告诉她,她是在池塘里面差点溺死,是她一个叔叔把她救了起来,她喉咙里面发炎,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大难不死后的劫后余生,都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这个女人叫做兰娟,像条电线杆似的身材,嘴巴张开的话,能见到一颗缺了的门牙,笑起来有点难看。长长的头发挽成发髻,才有点女人的味道。兰娟让彭芳喊自己娟姐。 彭芳别扭地喊了声。 兰娟就把她搂抱了起来,说着:“好妹子。你要记住,你以后即是我妹子,谁若是敢欺负你,我和他们没完。” 彭芳被她这样抱着感觉更不舒服,总觉得不真实,问:“那我叫什么?” “你小名叫小瑶。” 小瑶,这个名字一听,很遥远。没有一点印象。 由于她溺水后发烧,在这里躺了有将近一周。她觉得在这里躺着比医院里更糟。好在兰娟后来把她挪到了屋里比较安静的,可以躲避小孩子来打扰的角落里,给她盖上厚实的被子,又给她经常打开上头的一台抽风扇。空气流通后,她呼吸好了些。再加上兰娟自己在外头买了一些老百姓自己能买到的感冒药,给她服用。就这样,她的病在一周后,马马虎虎地好了。 兰娟和她说:不送她去医院,是因为医院里都是花钱多,而且把人治死的地方,不如自己买药。 她既然活了下来,也就没有在这事计较。但是,兰娟却是怕她会就此生了意见似的,说:“你叔把我交给我。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的。这样,我让你叔带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到了那天晚上,大概十一二点的时候,自称是她叔叔的叫做王海的男人来了。年纪中年,身材中等,长着一双不讨喜的有点小的眼睛,穿的是一身夏天的短袖衬衫,脚着凉鞋,脸上笑容很憨,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模样。进屋脱了凉鞋赤着脚在地上走,冲着她笑道:“感觉怎样,小瑶?” 叫她名字叫得是那般亲切。她是一愣,怎么感觉这男人有点印象,然后点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王海坐到她面前,伸出手揉了揉她头顶。 她垂下头。 王海看了眼她这怯生的模样,好像很满意,与兰娟说:“你说让我找个医生,可我看,她已经是好了。” “烧是退了,可人好像一直迷迷糊糊的,连自己都记不得,把你都给忘了。”兰娟在旁边咧着那颗漏风的门牙说。 “她那是被吓的。”王海不以为意地说,“整个人都掉进了沟里,要不是我手快,她这条命就没了。” 她听着王海说她溺水的那个过程,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张着口的野兽,浑身漆黑,张大的嘴巴里好像是漩涡,放出可怕的吸力用力想把她拖进地府里。她周身打起抖来。感觉王海说的不是谎话。那会儿,她真的差点儿就死了的。 “傻孩子。”王海回过头,见她像是做了噩梦,伸出的手又在她脑袋上揉揉,道,“有海叔在这,放心,没人能动得了你。” 为什么是说没人动得了她呢?她不是因为贪玩掉进池塘里吗?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记不起来更好。因为那么可怕的回忆,她做梦都不想梦到第二次,何况真实地想起来。 王海来看了她会儿,就走了,走的时候向兰娟嘱咐,说是要注意让她休息给她补充营养,过两天,他有空了,会再回来看她。 有王海这番嘱咐,兰娟依旧不敢让她出外走动,至多让她在这地下室里面串串门。对此,她情愿坐在抽风机旁边,这样,空气似乎还能好一些。 王海再次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了。兰娟拉了门帘,挡住她睡的身影。她模模糊糊能听见门帘外头,王海与兰娟的对话。 “她好像还是记不起来。”兰娟说。 王海打开打火机,咔嚓一声,是想点烟,却被另一个人阻止。 “这里空气不好,你再抽烟,不是要呛死人。”这是个斯斯艾艾,有点像女人娇弱的声音,仔细听,是男人的嗓子。 “对不起。”王海把香烟急忙放回烟盒里,笑哈哈地说,“我差点忘了杨博士是不抽烟的。” 这个杨博士来头俨然挺大,架势挺大。兰娟毕恭毕敬给他奉了一杯茶,他嫌弃是用自来水泡的,说:北京的水质不好。 睡得迷糊糊的彭芳听他嫌弃来嫌弃去,明显是连踏进这块地方都觉厌恶,真不知这样一个大人物屈驾到达这个地方是为啥。终于,这个杨博士开了口。兰娟是将门帘轻轻掀开一角,外头一双冰凉的眼珠子好比蛇一般窥着她。她感到害怕,想拿起被子遮住脸。杨博士说:“放下吧。别吵醒她。” 兰娟急急忙忙松手放下门帘。 “怎样?娟儿说她有事,我觉得没事,你觉得呢?”王海问他。 杨博士道:“我又不是X光机,怎么能一眼看出她到底有没有事。但是,你把她搁在这地方,早晚没病都要生出病来。” 王海听完他这话不高兴,但不敢直言。 杨博士又说:“如果你不想救了她又让她再病了,赶紧把她送出这个地方吧。” 彭芳感觉他这话的意思,好像有另一层意思。等那个杨博士走了,果真听兰娟紧张地问着王海:“他这话什么意思?” 王海是瞪了眼兰娟,把地下室房间的门掩住了,到了外头,开始炮轰兰娟:“她都没有睡熟了,你在里面问,是要让她都听见吗?” “她不是都忘了吗?”兰娟道。 “是忘了,但哪知道她是不是永远都会忘了,还是哪一天会突然想起她是谁。”王海焦躁地摸了下身上,感觉不到那包烟,可能是落屋里了,张口骂了句,说,“总之,你的口给我封紧了。” “我才觉得你奇怪。”兰娟被他怨的挺委屈的,说他,“你为什么把她救回来?她又不是你亲人,什么都不是。你说救个不懂事的小孩倒也算了,怎么救回来这样一个大的,不好调养。” 王海听完她一番怨气,吼道:“你懂什么!” 兰娟被他喝住,傻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从不认得他这人,甚至想伸手摸下他:“海子,你是不是中邪了?” 中邪?或许他真是中邪了。在那个时候,居然没想着自己一个人逃,在看到她被其他人都丢弃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到死亡地带,将她救了出来。明明,他将车开上去,撞上去,就是想让那个陆家千金死。每次看到蔓蔓,他都有种冲动想把她弄死。不知是不是杨乐儿没有死的冤魂在作怪,附身在他身上。因为他与蔓蔓本身并没有多大仇怨。所以等他将车撞上去了,水淹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做了可怕的事。 他跟杨老太江奶奶那么久,可是都知道要借刀杀人这一招,自己都不能动手的,因此他自己当时真是有点后怕了。好在看着那两个女人将蔓蔓给拽了出来,逃脱死亡,却没想到那两个女人居然丢下了另一个不管。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按他这种坏人,是不该想到可怜两个字的,可最终仍是把她给救了。 “我可能真是中邪了。”王海闷闷地说。 兰娟惊愕地张口:“吓!”接着道:“我以为,你之前不是说,把她救回来是有利用的价值。你上头的那些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不。他们不知道。只有杨博士一个人知道。不过,今晚过后,我不保准他是不是会和其他人说。”王海郁闷地吐出口长气,“不管怎样,如果我再把她留在这,和杨说的一样,她终究得死的。即使我们不害她,也有人可能会害她。” 兰娟听他这么说,心里害怕:“海子,我可不想杀人。你和我说过,不杀人的。” “放心。他们杀人不用刀子的。”王海说。 “不用刀子也是条人命。”兰娟使劲儿揪着衣摆,“再说这段日子我与这孩子在一块,有点感情了。” 王海冲着她这话,冷笑了声:“什么感情?你不是在赌桌上输了钱都能把你老公卖了,还谈感情?” 兰娟对他这话不赞同,撇嘴:“那是因为他打烂了我一颗门牙。” “谁让你烂赌呢?” “好吧,不和你说这个问题了。反正我最讨厌你们男人拿拳头打女人。”兰娟别过脸,说,“总之,我可不想这孩子在我手里死掉。你要把她送走也好。” “我是不想把她弄死。不然我们之前的功夫不是白做了吗?”王海说完这话,临走前,想到什么顿脚,与她说,“你和她好好培养感情,你不是原先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子吗?相信我,这点不会错的。” 兰娟点了点头。 这时,彭芳因为今晚突然插进来的一些插曲,睡的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兰娟走了回来,给她掖紧了被子。感觉她手有些冰凉,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捂着。王海的话浮现在自己脑海里,兰娟越看,越觉得眼前这张苹果脸很像自己一个死去的妹子。 彭芳只感觉,在自己被黑暗包围的时候,有只温暖的手握着自己,像是在黑暗的船只看到了盏明灯,支撑着自己从黑暗里头走出来。 那晚上,兰娟守在她床边一夜。而且她知道,兰娟不止在她床边守这么一夜。好几晚,只要她有点不安有点不舒服,兰娟都会这么守着她。床边放着脸盆和毛巾,她出汗了兰娟就给她擦。 如果不是亲人,不是真心,她真想不到兰娟有什么理由对她这么好。 到第二天,她醒了。兰娟给她弄了早餐后,自己坐到一个小桌子边,拿了把没牙的塑料梳子对着一面小梳妆镜梳理头发。兰娟的五官长得不怎样,却有一头很好的头发,秀丽如云。或许是昨晚上没睡的缘故,兰娟一边掩不住打哈欠,一边想给自己扎条辫子怎么都扎不好。一不留神,手里的梳子落到了地上。 彭芳搁下筷子,走过去帮她捡起梳子。 “谢谢。”兰娟对她说,乏困的眼皮打着架。 “我帮你梳头吧。”彭芳见此说,只是扎个马尾,她还是会的。 兰娟对她这提议,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后,笑笑应好,把梳子重新塞进她手里。 将对方一缕头发握在手心里,柔柔滑滑的,好像天生的丝缎,越觉得这头发真是好,可以羡慕死所有人,她想都没想,说:“娟姐这头发真漂亮。” 兰娟道:“只有头皮漂亮有什么用?” 镜子里映出一张三四十岁的女人的脸,因为操劳的缘故,眼角已经长出明显的鱼尾纹。相比之下,后面的这张红彤彤的苹果脸充满了年轻的朝气。看着真令人感慨万千。 彭芳拿了一条橡皮圈,小心翼翼地将这头美丽的头发扎好,活刚干完,手被兰娟握住。 “小瑶,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嗯?” “除了你海叔的缘故,你是像极了我一个死去的妹子。” 她听完这话,怔疑地望着兰娟的脸。 兰娟站起来,轻拍下她傻了似的脸,笑时依旧露出那颗缺了半角的门牙,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难看了,说:“我和你海叔虽然没钱,但是,再怎样,让我们两个豁出命去,都不会让你有事。” 她依然没有出声。等到兰娟擦过身边收拾桌上的碗筷时,她轻声问:“娟姐和我海叔是什么关系?” “是同个乡的。”兰娟说。 “为什么我对海叔有点印象,对娟姐没有印象?” 兰娟听她突然冒出疑问,拿着碗的手哆嗦了下,回过身来,却是恢复了沉着,笑着道:“傻孩子,虽说同个乡,但你跟你海叔因为是亲戚,接触的机会多了。我呢,好早就嫁到另外个乡去了。你海叔在外头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认得我,你不认得我,很正常。” “我海叔是做生意的?” “是,做服装生意的,现在没有门面,主要走地摊货。” 兰娟这话是不是在诓她,她不知道。但是,兰娟有些话实在听不出假意,比如说兰娟本人有个死去的妹子。这事儿,她后来是有见到兰娟自己一个人在半夜里偷偷拿出一张老照片,自己边看边抹着眼眶。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好像只有脑海里的噩梦是真的,真是有人想要害死她。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缘故,她始终听着兰娟的话,并没有私自外出,呆在这间既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视机收音机,似乎与外界全部隔绝了的小地下室里。 同时间,鲁玉是找到了这地下室附近的一间超市,拿了彭芳的照片四处问询。这张照片,是她特意找出来的。照片上面的彭芳,身上参加校内活动时穿的衬衣,正是失踪之前穿的那件黑白相间的米色圆点衬衫。 超市里的人,没见过彭芳,却是有人见过这件米色圆点衬衣。这要说到兰娟把彭芳的衣服换掉后,按照王海的吩咐,本是该把这些衣服烧掉的,可她舍不得烧,将这些衣服送给那些收破烂的。有个收破烂的见这衣服好,直接送给了自己年纪相当的女儿穿。 鲁玉听到有线索很高兴,俨然自己当时看到的不是幻觉,于是在超市里等着那个同样穿米色圆点衬衣的女孩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这个时间里,风声,是极快地传到了敏感的兰娟耳朵里。 收到消息的王海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兰娟忙问:难道是她的家人? “什么家人?”王海打断她,“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她那些朋友想害死她,我看不过眼,才把她救出来的。”说着,他贼溜溜的眼珠子,是不动声色地转到了门缝里露出的一小块衣袂。 兰娟倒是没有想到有人窃听,追着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能把她送回去,送回去等于狼入虎口的。”王海说,“这样,我带了笔钱过来,你赶紧带着她,到老家躲一躲。等风头过了,我打听清楚怎么回事了,如果合适,我再把你们接回来。” 兰娟收了王海塞给自己的一沓人民币,走回去,入门碰到了躲在门后的彭芳,惊叫了一声后,马上意识到刚才自己和王海的话她都听见了,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不和你多说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必须走吗?”彭芳站在原地,看着她两只手紧张地收拾行李,微锁眉头,“其实,你们把我交给那些人没有关系的,毕竟与你们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兰娟转过身来,冲她咄咄逼人地说,“我和你海叔可不想看着你出事,我们可是救了你的,妹子。况且,如果他们找到你,知道是我们搅了他们的好事,他们能放过我们吗?” 听到这话,彭芳无话可说了。 兰娟扔了套男孩子的衣服给她换穿,再给她戴上一顶鸭舌帽。她头发短,身材中等,穿上宽敞的T恤和球鞋短裤,经这改装,乍看之下与男孩没什么两样。 两人提着行李包,匆匆赶往火车站。王海已经给她们订好了回老家的列车。现在只等那列车到站。赶得急,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两人在候车室等车的时候,买了两个面包啃着。 吃完面包,看看表,离列车到站时间,还有半个钟头。这会儿,彭芳又犹豫了起来,自己该不该随兰娟离开呢?虽然他们都口口声声说有人要害她,可她若这时候真是随了兰娟离开,事情的真相不就不明不白了吗? 呼呼,呼呼—— 急促的呼吸,一阵阵闷哼,打断了她的思路。转头看,见抱着行李的兰娟满头大汗,忙问:“娟姐,你这是怎么了?” “好像吃坏了肚子。”兰娟拿手顶着肚子,向她抱歉地说,时而脸上挣扎过一丝痛苦。 “肚子?”她的视线往下看,见兰娟用手顶着那地方,并不是肚子中间,是在右下角。 兰娟看她的手伸过来,向她摇头:“没事,我只是胃肠不舒服,老毛病了。” “可我觉得不是。”彭芳道,“看来像是阑尾炎。” “阑尾炎?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男人与她说过的话:不要吃完就跑步,小心得阑尾炎。 什么是阑尾炎?她那时候也这么问。 那个男人和她说:阑尾炎一般痛在这个地方。 所谓的这个地方,正是兰娟现在痛苦地捂着的那个位置。 阑尾炎要是穿孔就麻烦了。要马上进行手术的。首先要做的处理是,为了减轻痛苦,可以拿冰冻的饮料先捂着。那个男人说过的话,一一闪过她脑海。奇怪了,她怎么不觉得脑海里记忆里的这个男人对她有敌意,反倒对她是很亲切,是她什么人呢?如果找到他,是不是可以知道真相了? “小瑶!”见到她突然怔住了的面孔,兰娟慌慌张张紧抓她的手。 彭芳惊醒过来,见她豆大的汗都垂到自己手背上,看起来情况严重,于是说:“娟姐,你得上医院去,要是穿孔了,腹部里感染就麻烦了,会死人的。” 这个女孩?她只知道是王海救回来的,具体什么来龙也不清楚,但是,一直见是呆呆的,没想是很有知识的样子,难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不行!”兰娟猛摇头,“你不要忘了现在有人在找我们。我没事的,你放心,我向来都是这样的,只要缓一缓气歇会儿就没事了。” 彭芳还想再劝。兰娟又道了一句:“如果送我去医院让你和我一起出事,我不如死了算了。”那刻,兰娟显现出来的表情,真是想去当场撞墙的姿态。 她不敢再刺激她,只好说:“那好吧,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小卖部买点水,我听人说冰冻饮料可以止痛。”说罢,她把兰娟的手放下,走向就近的小卖部。 那小卖部,离她们所坐的地方,距离有点远。火车站里人来人往,人流量太大,她艰难地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来到小卖部,道:“大姐,我要雪碧,冰冻的。” 小卖部的大姐帮她到雪柜里取罐装雪碧。这会儿功夫,她斜眼一瞧,瞧到了小卖部挨着的通道里,挂有警务室的牌子,在警务室牌子后面,还有个医务室的牌子。 “大姐,这里面有医生吗?”她接过听装饮料,伸出小指头指着那医务室的牌子。 “当然有。不然干嘛挂着医务室的牌子。”小卖部的大姐都觉得她这话问的好笑。 她窘到缩回脖子,拿着听装饮料回头走了两步后,又走了回来。走到了医务室门口徘徊者。眼见这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如果有医生坐班的话,她进去问问给兰娟要颗止痛药不知道可不可以。 在这个时候,火车站里,刚忙完走回去的陈孝义,手里提着个药箱,快走到医务室时,拐个弯,望见了有个身影在警务室门口徘徊。他没多想,走过去,伸出的只手搭在那人肩上。 “小兄弟,有事吗?” 彭芳是只看着前方想着兰娟的事入了神呢,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到她肩膀上,她哇惊叫出声。 陈孝义听见不是个男孩子的嗓子,也是惊住。 接下来,彭芳猛地掉过头,是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于是,头顶上那顶大男孩戴的鸭舌帽是飘落在了地上,露出她那张苹果脸。 “阿芳?!” 这叫的是谁?她迷糊地抬起头,撞上的是一双深邃的黑眸,黑漆漆的,好像石头的光色,突然在见到她时这双俨如石头的眸子是破裂开表层的冰块,露出底下像是要吃人的骇然,直勾勾地盯着她。 此刻在陈孝义眼前,这张脸,这双如溪流一般清澈的眼睛,是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每次见到她这双清澈的眼瞳都好像是一束阳光照进他的心里。 他嘴唇哆嗦了下,伸出的手握起她的下巴:“阿芳,怎么了?不认得我了吗?” 她的眼神望着他好像看着陌生人一般,充满迷茫,和惊恐。他用力的指头是捏得她的下巴颌生疼。她一挣,是将手里的听装饮料直接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措手不及,他被冰冻过后犹如砖块的饮料罐砸到了头,是一阵晕。在这一刹那变故之间,他的手滑下来时没忘记伸过去要去抓她,她如泥鳅一溜,从他手里面滑了开去。他就此,连她一块衣服都没抓到。 外面的动静惊到了医务室里面的人。门嘭的打开后,里面的人出来见他额头满是血,讶道:“陈中校?!” “追,追——”他连叫两声,晃了晃头,打开旁人扶过来的手,抬起头往人群里面看着,见她最后一抹影子一闪过后,是在人群里头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的心头像小鹿奔跑,慌的要命,不知道慌什么。刚刚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叫她另一个人名呢?认错人了?还是找到她了?只知道刚那个男人瞪着她的眼神好可怕。 寻回到兰娟坐的候车凳,兰娟这时候已经缓过劲来,见她慌里慌张跑过来,立马挺起身子问:“怎么回事?” “有人,有人在追我。”她喘着粗气道。 兰娟一听,跳了起来,拎起行李包,拽住她的手挤进拥挤的人群里面。兰娟在逃跑这方面,俨然是老手了,带着她,往最热闹的地方走,顺着人流走出火车站外后,没有截车,是绕过火车站后,钻进一家店铺,通过店铺,闪进巷道里。然后,再截了辆小货车,一路往京郊开去。这样一来,她们想坐火车离开的计划被打乱了。 赵文生接到电话说火车站出现自己表妹的身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车站。他到的时候,没想到两个领导坐着车也到了。一群人,在医务室里看见陈孝义的额头上被贴上了块纱布,纱布上渗着未干的血迹。 目击到事发的人说:“看起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把陈中校用饮料罐给砸的。后来,听那小卖部的大姐说,是个女孩子穿着男孩子的衣服。陈中校也这么肯定的说。” 俨然,拿饮料罐砸了陈孝义的是自己的表妹了?赵文生走到前面问陈孝义:“怎么回事?” “她,好像把我忘了。”陈孝义一只手撑住被砸伤的头说,但好像伤的不是头,他不会儿那手挪下来又抓了抓衣服的胸口,表情痛苦地喘口气说,“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她,但是没有追到。” 火车站里所有的监视录像记录,被调了过来,放进电脑里面查看。这么庞大的数据,一时要找出人不容易。 姚爷的手握在陈孝义的肩头,又对着急的赵文生说:“不要紧张。我们这个找人的方向是对的,既然她都已经在这里出现,说明人肯定是活着了。” 赵文生这才知道,陈孝义到火车站来,是君爷有意的安排中包含了另一层用意。那些人如果有意想把彭芳送走,送去坐飞机不大可能。坐火车或是汽车离开京城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守住大大小小的汽车站不如守一个火车站。而且无论怎么想,走火车的可能性最大。 【270】老公是条狐狸 兰娟到了半路,再次发作,这次比上次疼得更加厉害,连说话都不能。彭芳与小货车司机急急忙忙将她送进附近的医院急诊。经过确诊是急性阑尾炎后,要马上做手术。彭芳把王海塞给兰娟的钱全部拿出来,清点之后只有三千块,远远不足开刀要用的一万块保证金。几经哀求之下,医院同意了先用这三千块给病人动手术。手术时间不长,约两个小时后兰娟平安出来。彭芳走到医院门口,想着去哪里找钱。因为手术后病人还要各种用药,如果不尽快缴清欠款,停止用药的话,兰娟想好起来都难。 打了十几次电话,王海的手机都不通。问兰娟,兰娟见情况都这样了,只好告诉她一个地址,说王海可能在那里。 彭芳用口袋里剩余的钱坐上了地铁,再徒步,因为不够钱打出租车。这走着走着,城市里的霓虹灯早已亮了。她是突然感觉到自己走的这条路似曾相识,转头,看到了一家麦当劳餐厅。从里头走出一个服务生提着外卖盒是要去送外卖,刚两条腿跨上送餐的自行车,见着她怔怔地站在那,仔细辨认了会儿,惊奇地叫道:“阿芳?” 这人并不知道她出事,所以推着自行车过来时,看她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揶揄道:“怎么回事?穿成这样?本来就不大像女孩子,现在穿成这样是想让自己彻底变成假小子吗?” 彭芳拘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球鞋,眼前这个人说话不卖面子的毒嘴,似乎让她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好像曾经,有个人比她更倒霉,被这个人取笑完后只能对她发火。 “我说,你和宝儿不干了以后,现在都是上学了吧。对,都过去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想去年你们在这打工时,活像小两口似的。”那人抬抬麦当劳的鸭舌帽说。 原来她对这个地方有印象,是因为在这里打过工。她想。那么,这个对方口中的宝儿,她肯定是认识的。 “宝儿,他——”她想着怎么让对方在不怀疑的情况下开口。 “你和宝儿不是住一个大院的吗?”那人讶异地说,“听说你们还一个学校,应该他的情况你是最了解的。” “哦,是的。”她小心地接着话,“他是和我一个大院。” 但到底是哪个地方呢?什么大院? 那人俨然也没法对她解释清楚这点。因为他们当初好像并没有把住址透露给这里的人。然而,这不妨碍那人给她透露出另一个信息。 “我说,听说他哥和你哥都是部队的。我有个亲戚也在部队工作。说是他哥很牛很出名,是不是真的?” “这——是吗?他没有和我说过他哥叫什么呢。”她脸上僵硬地笑笑。 “这小子真行啊,连你这个同个大院的都瞒着。”那人诧异地嚷嚷,很是不满意的,于是给她透露了更多的信息,“呸,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怕人家抱他大腿是不?我告诉你,他哥叫姚子业。有空,让你哥也查查,看这家伙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你哥比他哥更强。” “姚子业?” “对。姚子业。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住哪,但我亲戚说过,他哥应该是属于直属XX研究所的。” 知道了地名,再去找这个地方,肯定是不难的。最惊奇的是,她居然记得怎么从这里搭乘公共汽车去到那里。 夜色黑蒙蒙的。 确定了彭芳不在火车站及其周围,君爷带着一行人回到单位,几个人临时开了个小会确定下一步的动作。这次没法从火车站走掉,不一定下次继续选择火车站。现在火车站售票有身份证登记系统。谁上车谁没上车一目了然。即使有拿了别人的身份证冒名买票,也是一条线索。 通过比较,初步确定,和彭芳一块走的是个女人。而且从后来调出来的录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女人的年龄外貌衣着打扮,是个约三四十岁的女人,长得比较瘦小,口音为外地口音。 “这个女人应该是病了。”之后,根据录像里兰娟躺在候车凳上的姿态,君爷指出。 “可能是腹部之类的绞痛,因为阿芳去买了冰冻饮料。”赵文生想起表妹是受自己影响,对一些医学常识耳濡目染,遇到情况比普通人强一些。 “这样,从医院开始搜找。我相信她们不会去大医院,要去,只会去一些偏僻的小医院。”君爷很快锁定了推断。 一边上,姚爷拿了条止血贴,让徐美琳将陈孝义额头上那块看起来血迹干了反而有点恐怖的纱布换下来。因为陈母不知从哪里耳闻到儿子受伤,匆匆赶了过来。 陈母前脚踏进治疗室里,后脚跟了个女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色打量这个年轻的女人。高大帅见着甚至口缩的圆圆,要吹起一声口哨。 “这都起火了,你敢幸灾乐祸地吹口哨?”姚爷毫不客气先警告高大帅。 高大帅手拨下寸头,小声但是很大胆地道:“姚爷,我这是看见美女的自然反应。没想陈中校的母亲能下这么大血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替身演员。” 这名年轻的女人的确长得很漂亮,弯弯的细眉,小巧的鼻梁嘴唇,标致的瓜子脸廓,刘海稍烫,扎了条马尾,一身得体的衣装,清凉的连衣裙,玉臂上挂了个白色公务包。没化妆,素颜都这般秀丽,加上浑身只要一个名牌的手提包,已经显出其来历不凡,至少是个名门闺秀。 陈孝义陡地沉下脸,看着母亲:“妈,你来就来了,带人过来做什么?” “朱艳不是外人。”陈母一句开头词就已奠定了这女人的地位,说,“她是你爸爸老战友的女儿。听说你受伤了,这不一块过来看看。” 陈孝义不打算正眼瞧这个女人。可人家美女,却是一双目光赤裸裸毫无顾忌地端详着他,美丽的杏眼犹如高大帅说的,好像验钞机一样,在陈孝义全身上下扫描一番,可能是在确定其真身与照片中的人影有无差别,判定哪个真哪个伪。出卖儿子照片的人不用说,肯定是陈母。结果证明,陈母的骄傲是有底气的。陈孝义果然不负母亲所望,堂堂仪表,让美女挑剔的目光都能为之一亮。 “妈,你先回去吧。我这不就一点皮外伤,压根不碍事。”陈孝义被这女的打量得浑身不舒服,打发母亲说。 “你这是什么话?朱艳把车都开过来了,就为帮我把你带回家。”陈母说。 这算不算强行押进囚车? 高大帅想继续调侃陈石头,但是,在看到陈石头那张痛苦的神情时,不禁升起了同情。 陈石头是个孝子,只要是孝子,不可能轻易抵抗母亲命令。 “回去吧。”陈母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爸在家里等着你呢。他脾气硬,不肯过来,其实听说你受伤后很挂心。” 陈孝义被母亲拉着,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和领导面与母亲吵嘴,说出去,无论对错首先肯定是骂他这个做儿子的。除非他不想在社会上混了,才可能做这样的事。无奈下,他只能跟陈母先走。 高大帅见着都为他感到可怜地耸耸肩膀,转过头,能见赵文生的脸色更难看,惊讶道:“赵大夫,你表妹都找到了你不高兴?” 赵文生心里是想,蔓蔓真有先见之明,清楚问题的症结不在找到人,而是找到人后该怎么办。现在这种状况,只要这个陈母在一天,就和他那个丈母娘蒋母一样,都是很头疼的问题。这时候,他真恨不得自己表妹真是彻底忘了陈孝义这个人。 陈孝义和陈母走出单位。因为单位里车位已满,朱艳将车停在了外面可以停车的街道边。三个人几乎是并行着走到车旁,这个样子任谁见到,都难免会产生误会。 郎才女貌,用这样的形容词来描绘朱艳与陈孝义站在一起的画面,绝对不算过分的形容词。 陈母在旁见着都赏心悦目,心花怒放。朱艳坐进驾驶座时,陈母连忙把儿子推进副驾座,坚称自己不喜欢和人家挨着坐。 要不是街道上有人来往,陈母又坚持,陈孝义几乎要与母亲再吵了起来。想到最终开车到家不过几分钟时间,为此他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妥协了。 朱艳的车启动后,陈孝义忽然感觉到后面有人看的样子,猛然掉回头。 “你看什么呢?”陈母对他这个有点神经一样的举动不高兴。 虽然有路灯,望远了的话,路头依旧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沉着脸回过头。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回头,是把某个人的心撕裂成两半。 彭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走到这附近,再不敢轻易踏前一步。接着,她远远地看着,看着早前在火车站捉着她激动地叫她名字的男人,是与一个漂亮的从没见过的女人一块并肩走出了院门。其实是蛮远的距离,理应看不清的,可她心里都感觉得到,是他。 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地叫她的名字?她记不起来,唯有能肯定的是,在见到他和另外的女人一块走时,她的心是那么那么的疼,痛彻心扉。她恍悟到了,自己为什么不想记起来的原因。因为,太疼了,这种痛苦。 所以,在见到他们三个坐上车走的时候,她开始往后转身,是向着与车子南辕北辙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此时,王海与兰娟是通上了电话。得知兰娟放了彭芳一个人出来找他,王海是在电话里骂起了兰娟:“你是笨蛋吗?你放她一个人出来,不是让她有机会一个人逃走呢?” “不会吧?”兰娟听他这一说,是吓出把冷汗,又坚持着不相信道,“这不可能。在火车站我发病的时候,她都没有抛下我。她现在和我感情很好,不会舍得抛下我们不管的。” “你想的真天真,你就不怕她在半路一个人想起什么了,动摇了?”王海骂着。 “那你说我怎么办!”兰娟被他一个劲地骂,心中委屈,激动地反抗道,“你想想我现在是躺在这边半死不活的,根本没有办法拦住她,而且一直都联系不上你。” 王海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手指夹着根烟条在室内来回走。 杨博士在旁看见他要抽烟,又说了句:“酒店里开的是空调,空气本来就不好,你不要给我抽烟。” 王海不敢反抗他的话,只得把烟条扔到地毯上,狠狠用鞋底跺。 兰娟听电话里知啦知啦响,以为他在打架,大气不敢出。 “早知道不救她了!”王海骂自己,“我真是突然瞎了狗眼睛。” “所以说救人不适合我们这种人。”杨博士翘着二郎腿翻着一本酒店里的杂志,像是随意地接上他的话,“你是先想好怎么和孙先生解释吧。到时候,她跑出去把你的底都漏了。” “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王海铮铮辩解。 “那你怕什么?” 王海想,自己终究是不甘心救了人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这是肥水直接流外人田了。煞费苦心,到头来是对手受惠。 气得他牙痒痒的。 这时,任谁都没有想到。服务生会将寻来的彭芳带到了他们面前。 王海一时半会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没有趁机逃了? 果然是个很怪很怪的女孩子。 “海叔,娟姐她病了。”彭芳见到面,开口就说兰娟的事,脸上看起来很是为兰娟着急。 王海看着她这样,都莫名地感到了一种感动,走过去拍拍她肩膀:“没事,我现在就和你一块去接你娟姐。” 杨博士早已扔下杂志看着她,俨然比王海更讶异于她的出现。 他们三个人开着杨博士的车急匆匆去接兰娟。幸好,他们去的快,给兰娟办完出院手续刚走不久,半个小时后,君爷的人寻到了这家小医院打听到了兰娟的真实身份。 现在君爷可谓是各个出口布置了天罗地网。不适合外逃了。杨博士与王海商量说:“既然娟儿刚开完刀需要休养,就到我那里避一阵吧。” “行吗?”王海受宠若惊地问。 “我那里,算是比较安全了,再查,也不可能查到靠近中南海的地方吧。”杨博士笑了笑,这笑,是冲着后座里坐着的女孩。 彭芳吃疑地对着他那双蛇一般的冰凉眼珠,微微皱皱眉。 …… 蔓蔓知道彭芳活着的消息了,也略听说了阿芳不肯回来的事儿。想到出事之前阿芳几次三番犹豫着是否打电话的姿态,她总觉得这事儿里面可能还另有隐情。在这期间,她是努力在驾校上起了课,不能再让受制于人的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自己能开车,终究是件好事。哪怕是今后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都方便。 接到教练的电话后,蔓蔓提着个包,偷偷摸摸背着家人出门。她可没有傻到说再去征求她哥的意见。她哥就是个老太婆,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思想又很顽固,谁都说不通,有些事不止是她,家里人都学会了对她哥是不如先斩后奏。 给她当教练的姓王,是个五十岁以上的老头,头已经秃了一半,看起来很像开荒开了一半的荒山,所以是个和她哥差不多固执但同时很有意思的一个老头子。蔓蔓现在他的指导下,每天下午开着教练车,在城市里面转悠着熟悉路况。 在大城市里开车,最怕走错道。一旦走错道,不能回头,只能一路走到尽头再想法子转回来。蔓蔓现在开车,握着方向盘挺稳的,有模有样,倒车也不错,就是这各种标志牌,太难记,经常走错道后要一路开到了五环才能转回来。每次这个时候,王老头就开始跳,骂她是笨脑袋。 蔓蔓撇着嘴,任他骂着,偶尔关心他一句:“小心血压高。” “我这血压高不怕,就怕你这油箱哪天不足以支持你到五环后转回来——” “别乌鸦嘴!”蔓蔓正欲打断师傅这倒霉催的话,倒霉真的发生了。 油箱里的油耗尽,他们的教练车,停在了前不着后不着店的五环郊外。 在这种情况下没法了,只能叫拖车。没有油,车里没有空调,七八月的天气,热得像焖烧锅。王老头和蔓蔓纷纷踢开车门站在车旁凉快。可这日晒的大路上,日头也大着。王老头拿帕子擦擦光头上的汗,说:“你小姑娘不怕晒黑,我都怕。” “我不是小姑娘,是两个孩子的妈了。”蔓蔓说。 王老头大概是第一次听说她是结婚了的,吃惊地说:“那怎么见你一个人来学车,你老公不陪你?” “我老公忙。”蔓蔓拿了瓶矿泉水灌着喉咙。 “你老公是生意人?” “不是,是军人。” “哦——” 生怕王老头误解她老公不好,蔓蔓继续说:“他教过我开车的,只是我一直学不好。不如来驾校学。” 王老头虽然骂她路牌记不好,但也知道除了路牌问题,她开车各方面技巧并不差,有望通过路考,于是听到她这话后,很惊讶地问:“你学的不错啊。他怎么说你不好了?” 未想这喜欢对着她跳脚的王老头竟然会维护她,蔓蔓笑道:“他是被我哥蛊惑了,说我开车有恐惧症。我一开始开车是有点怕,后来开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你说哪个人刚开始开车能不怕呢?” “这说的也是。可是你哥说你有恐惧症你老公怎么就信了?”王老头追根问底。 蔓蔓想起自己那哥,哼:“不好意思,他是大医生,所以自认自己的话很专业。” 哪知道王老头听到她哥是大医生后,都说:“那你真得到医院里好好查查,免得将来出了意外。这个司机,虽然说现在基本人人都可以当,没有什么特殊的门槛,但可算是每天背负了人命在开车,不能掉以轻心的。” “教练!”蔓蔓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清楚她哥那古怪的与常人不同的观点。 一辆黄色的奥迪经过他们车边时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后,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问他们:“是不是车子出问题了?” 王老头刚要答,突然发现自己学生像是与对方认识,看着对方的眼神有点怪。 “蒋太太,我这是刚好经过。”见蔓蔓质疑的目光射过来后,鲁玉只好解释两句。 后来从鲁玉的奥迪车里抽出点油,维持教练车开到了加油站。接着,鲁玉陪着他们开教练车回到驾校,是有话和蔓蔓说。蔓蔓就此带鲁玉到了驾校附近的一家凉茶店里坐。 鲁玉现在坐在这里面对面看着蔓蔓,深深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让人猜不透。米薇直说蔓蔓是条狐狸,披着羊皮害人不浅。如果这么说,暴露了真相的蔓蔓,理应与她们之前见到的有什么不同。可是,蔓蔓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仍是看起来那么的天真,软绵绵的,好比只小绵羊。 吸了口饮料,鲁玉叹口长气,是被折服了,说:“温小姐,你真是让人吃惊。” “如果你是想为你朋友主持公道,你就直说吧。”蔓蔓不爱打迷糊眼。 “不,我知道我朋友有错,我自己也有错,怎么会责怪你?”鲁玉苦笑道。 “那你找我做什么?”蔓蔓拿塑料棍搅着杯子里的冰块,看来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鲁玉看着她这样子,直接吐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血缘这关系真的很奇妙。你和你弟弟一样,不是普通人。” 这说的是陆欢小朋友平常里爱装作小朋友骗人的样子。 蔓蔓咬了咬吸管,其实自己也经常被弟弟天真的模样糊弄,不予置否轻轻应声:“嗯。”接着,是记起听别人说的新闻,道:“你在追我弟?” 鲁玉尴尬了:“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的。” “我也劝你不要倒追。”蔓蔓说,无比同情所有喜欢上陆欢小朋友的女性,“他性子像我哥,不是自己要的,绝对不会要。” 鲁玉的脸一白,知道她不是在说谎,但没想到她连一句客气的安慰话都不会说。鲁玉拿着吸管在杯子里拼命地搅着,心慌意乱。想到在得知彭芳活着的时候,自己甚至觉得得到了救赎或许他会原谅自己。现在蔓蔓这番残酷的话似乎是在提示并且指明了:这是幻想! “鲁小姐。”蔓蔓接着说,“我这也是看在你和那位米小姐为人品行不太一样的原则上,才和你说这些话。我认为,你离开京城比较好。” 鲁玉听着她这话时,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是不是不一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哪怕蔓蔓说着这话时,声音依旧软绵绵的,但是,只是稍微抬起头,那双月牙儿眼里无形之中迸发出来的气势,足以一瞬间压倒她。 鲁玉心里抽着阵阵凉气,拿着杯子的手不稳,低声说:“我,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你既然能和薇拉做得成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薇拉的性格是偏像的。你认为你自己,能容忍看着我弟弟去爱上另一个女人?” 一根刺准确地刺中她的心脏。鲁玉大气不能喘。 “离开京城吧。如果不想自取灭亡的话。要知道,这种事,我们家最多只能容忍发生一次。再有第二次,我哥不动手我都会动手。” 这么说,她是知道了,知道她们两人对彭芳所作出的事。鲁玉骇然。 “本来我还想找个时间让人通知你的。既然今天你我刚好碰上,我就在这里说了。我相信,这个月过后,我和我家人都不会再见到你。”蔓蔓说完这话,从钱夹里抽出张钞票放在桌上,起身离开。 鲁玉伸出手,想抓她衣摆,但被她犀利的眼神一扫,缩回了手。现在她心里明白了:陆家千金不仅是狡猾,而且很残忍。 她之前和米薇想拿蔓蔓来利用,完全是作茧自缚的行为。 手撑在额头上,她低声地发出一串“呵呵呵”自嘲的笑。那是因为,她是够聪明的话,就只能按照蔓蔓的命令去做了。 陆欢在听到学校里有人说,鲁玉在他第二学年开学前,就要飞往澳大利亚留学。听说,是有个一直喜欢鲁玉的男人邀请了鲁玉过去,有可能在那边留学后移民在澳大利亚了。 姚子宝同听到消息后,琢磨了会儿问他:“是你哥干的?” “不是吧?”陆欢知道他哥,近来一直都在忙着帮赵文生找彭芳,没有空管鲁玉这个闲事。 “那只有你姐了?”姚子宝推断。 “你说我姐可能办到吗?” 兄弟俩面面相对:蔓蔓太莫测了,谁也说不清。 “可怜的家伙。”姚子宝搭着他的肩说,“你以后找女人,要找个最少能在你姐眼皮底下活下来的。” 陆欢冲他翻个白眼:“我这不是早考虑到这个了,我姐我哥那都是些什么能人。不然,不会将鲁玉踢开了。” “这么说,你以前真是喜欢鲁玉?” “喜欢是喜欢,但是和能当老婆的那种喜欢不一样。” 姚子宝不和他辩论了。总体来说,姚家虽然一直和陆家交好,感情深厚,但陆家人有些感情和想法都是他们姚家没法理解的。 陆欢又问他:“戴兴伟不是没了吗?你究竟在他的研究室里有没有收获?” 姚子宝道:“有收获我也告诉你姐夫了,你姐夫在查。” “我姐夫有在查吗?我只知道他现在天天晚上准时回家当奶爸。”陆欢不可置信地说。 蒋大少近来可真是乖得像二十四孝的男人。准时上班准时回家看老婆和孩子。如果真有什么任务紧张的话,他理应是要天天加班的,而不是回家看老婆。 蔓蔓也觉得近来老公乖得很异常,好歹她哥,现在夜晚偶尔都要加班,为着彭芳的事。她老公,倒是不痛不痒的,只关注自己老婆和孩子,这不像老公平日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性格。 今天蒋衍回到家,蔓蔓小媳妇有意发牢骚刺探下老公:“我说,阿衍,你不去安慰下二姐夫行吗?” “不用,我二姐夫有我二姐陪着,不然有姚爷和君爷陪着,轮不到我上马。” “那陈中校呢?” “陈中校更不用了,他被你说了一通后,内心已经变得坚强无比刀枪不入。” 蔓蔓拿眼睛瞪了瞪老公: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所有事情因为她都做了,所以他没得做。 没顾得上老婆埋怨的眼神,蒋大少抱着儿子走去书房,一边说:“蔓蔓,你去驾校的时候小心一点,好像高大帅奉你哥的命令在留意你了。” 蔓蔓本想冲老公继续吐槽的话,禁了声,愤愤地将刚要拿起来晾的衣服扔回洗衣机里。接着想着不对,回头去追老公,问:“你怎么知道我去驾校?” “你把驾校广告纸都扔在车子里面。我开你的车能不知道吗?”蒋衍让儿子坐在自己膝盖上,一边打开电脑。 小西西被老爸第一次抓到电脑面前,感到很稀奇,小手抓成拳头在键盘上砸着空格键。蔓蔓看到急忙抓儿子的小手,念道:“孩子这么小,你带他到电脑前做什么?” “他总得知道他老爸在干什么吧。免得总误以为他老爸是条无所事事的懒虫。” 蔓蔓听出来了,这是老公在借孩子说她呢,脸蛋闹红,道:“那也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 “大舅子他们那样找不是不可以,至少是找到了带阿芳走的女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蒋衍欲言又止的。 “但是?” 蒋衍低头亲吻儿子的小手,说:“其实,他们,就连二姐夫,都不大了解阿芳。” 蔓蔓听着惊讶地一瞪眼:“怎么说的好像你比我们还了解她?” “你不知道吗?阿芳可是保送清华计算机系的学生!” 蔓蔓对向老公那双眯着的眼睛,突然心里头一震。 【271】老公不为人知的一面 陈母给在客厅里的儿子倒了杯水后,说:“和朱小姐谈谈吧。” 陈孝义抬头看了看站在窗台边一声不语的父亲,回头对母亲说:“我知道了。” 也好,有些事先说清楚,免得彼此误会加深。断了这人念头,也能断了父母的念头。 陈母就此拉着陈父到了屋外。陈父扔下手里的报纸时,看了看儿子,表情复杂。 客厅里,陈孝义将母亲倒来的水杯放回到茶几上。朱艳坐在侧边的沙发,拿出手机用手指在触摸屏上划着信息。见他望过来,抬起杏眼,冲他笑了笑。 陈孝义别过脸,觉得这真是件荒诞至极的事,之前相亲倒也算了,可这女的怎么回事,不会什么都没有听说,现在居然非缠着来看他。 “朱小姐。” “嗯?” “我不知道我母亲和你说过了些什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没有找对象的打算。”陈孝义想,这样冰冷的拒绝的言语,应该让这个看起来很骄傲的女人可以打消念头了。 哪知道,朱艳说:“因为你心里装了一个女人吗?” 陈孝义不怕在这时候把话说绝了,抬起头,道:“是的,除了她,其她人我不作二想。” 朱艳因他毫不避讳的坦白,咬了咬唇:“你可真是个痴情又冷酷的男人。可是,我听伯母说,对方是没有毕业的学生吧?陈中校,你应该不是个愚蠢的男人,会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事情。” “我可以等到她毕业。”陈孝义的回答不假思索。 “毕业?”朱艳笑,“这么说,离她毕业这三年时间里,你是自由身,这不妨碍我追你,对不对?” “朱小姐!”陈孝义沉了脸,“我相信你也不是个傻瓜,会做出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 “我怎么不仁不义了?既然你们两个都没能确定关系,我追你是法理可容的事情。”朱艳没有顾着他那张难看的脸,径直端了杯茶。 “我说了我心里不会有其她女人。” “那也没有关系。三年的时间,胜负未定呢。” 既然话语无法沟通,陈孝义站了起来,指向门口:“请你走。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朱艳就冲他这句冰冷的遣客词,又笑了:“有没有人说你其实对女人压根不了解。” 他冷眼看着她:“我只知道从没有一个女人傻到听对方说了这些话后,依旧不依不饶的。而且对的是只见过一次面连了解都谈不上的男人。” “好吧。”朱艳优雅地把高跟凉鞋踩回在地板上,手机放回了手提包,作势拍了拍裙摆站了起来,“你拒绝我是你的权利。我追求你是我的权利。” 陈孝义背过身,听着屋门在身后传出轻微的关响,猛地是将拳头砸在了茶几上。 朱艳走到楼下时,正好陈母拽着陈父走过来,问她:“小朱,两人好好谈了吗?” “谈过了,阿姨。”朱艳笑眯眯道。 “那谈得怎么样?”陈母希望儿子能就此回心转意,这是多么好的女孩子,比彭芳不知道好多少倍。其实,她这个做妈的不是挑剔儿子的对象,但是儿子挑对象总得挑到个正常的吧,至少,不要误了自己前程才行。 陈父看了看老婆,没有说话。 朱艳道:“阿姨如果放心的话,这事儿都交给我处理,好不?” “好,好。”听到这话,陈母心里乐开了花,连声应好,送朱艳走。 陈父没有看老婆,自己一个人上楼,到了楼上,看见儿子回自己房间去了,客厅里只剩下个摔碎的杯子,于是摇头叹了口气。 这事后来据高大帅转述到两爷那头后,众人不禁都为陈孝义犯了愁。 “以前,陈伯母都不是这个样子。我记忆中她很和蔼很亲切很懂理的。”姚爷想不大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怎么现在变成和某某一样了,好像和某某是多好的姐妹。” 这个某某,指的就是蒋母。 君爷却是很了解地说:“这种手段很常见,不止囡囡她婆婆一个。再说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是你让陈伯母在孝义这事发生之前去评论囡囡她婆婆做的事,八成也是骂着囡囡她婆婆不会做人。没觉得自己做错,只觉得囡囡她婆婆是错。” “当妈的关心儿子是没有错。”高大帅为难地摸着下巴颌,“可孝义怎么办?” “问题,我觉得还是出在这个女的身上。”号称女人通的姚爷分析,“如果她拒绝了,陈母会受到打击,再找几个都不能成功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就得放弃了。” “对啊。”高大帅听着很有道理,拳头砸在大腿上,激动地说,“这女的是怎么回事?是骄傲的恐龙大王吗?自称战无不胜的女武神?被人拒了反而雀雀欲试的,像爱找虐的!” “咱们不说她是不是爱找虐的,咱们只想怎么赶紧让她转移目标。”姚爷指道。 高大帅接着见两爷都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周身顿时冒起了鸡皮疙瘩:“爷?” 姚爷眯了眯眼,拍拍他肩头:“高大帅,我们都觉得呢,这任务非你才能胜任,就凭你名字里这个帅字。” 高大帅听出两爷是要让他牺牲色相去勾引朱艳,紧张地拉了拉衣领:“你们觉得我行吗?” “怎么不行?都说有你这个帅字招牌了,有女人能拒绝你吗?” 高大帅怎么听怎么怪异,看回姚爷那张万人迷的妖孽脸,说:“姚爷,没有女人能拒绝,这说的是你自己吧?” 姚爷白了他眼睛,道:“这要说的是我自己,那我早在我自己名字里面加上高富帅三个字了。” 高大帅听着还真觉得有理,点点头说:“当年我爸妈怎么不给我起名为高富帅呢?就只差一字之别,都害得我被女人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我明明也是个有钱的富家子弟。” 听高大帅胡侃的好处在于,多糟糕的心情都能一扫而光,变得阳光明亮。赵文生走进来时听了高大帅这番胡侃后,果然心情大好。连先前埋怨陈孝义的心情,现在想想都觉得好像没有道理。陈孝义不是没做,能做的都做了。 高大帅整理整理军装,打听清楚朱艳的住处后,拿电话叫了束花,准备捧着花儿去勾引美人。临走前,不忘向君爷复命:“君爷,您让我去调查你妹妹那事儿,您还是自己去问你妹妹吧。我真不想得罪你们两个。” 本是悠闲自得翘着二郎腿的君爷,听到他这话,脸色一黑:“怎么?她察觉到你了?” “具体,可能是有人漏了风声,或者是她自己敏感,反正,她是知道我在监察她学开车的事了。”高大帅这话说完,闪的快,刚关上门,听见君爷的一支笔扔到了门板上嘭一声。 “这小子,连这么点屁事都办不好!”君爷起身后,怒气冲冲地走回到办公桌前。 姚爷没有多想,直接说他:“她想学就让她学呗。反正有那么多警察叔叔看着她,出不了事。” “要是她过了驾考呢?”君爷瞪着任何一个敢为蔓蔓求情的人。 “不可能吧。”姚爷琢磨着说,“如果她真是过了驾考,也就没有你说的那个毛病了。那不更好。” “想的天真!”君爷摔了本子,“她要是真的完全好了,还会做噩梦?还会整天胡思乱想我这个哥会出事?” 心理阴影这事真不好说,有人存一辈子都没法消除,而且平常看起来很正常,只有在特定条件下发生的机率极大。 姚爷听到他说蔓蔓仍在继续做噩梦,就不敢乱说话了。 君爷坐下来,手指揉着眉头,是想着:既然都被她发现了,是该就此摊牌?还是等到了路考的时候,做手脚让她过不了? “你不要和她吵。买通考官让她不过算了。”姚爷清楚他在想什么,直接和他说。 赵文生在旁边听到他们这提议,感觉十分怪异,扶着眼镜想笑:生平第一次听说,有人买通考官是为了弄个不及格?看起来,也只有在蔓蔓身上能发生的事。 君爷“嘭”掌心打在桌上,包公脸道:“买通考官让她过不了,这还不容易?我就让她考到老去!” 姚爷和赵文生互相对上一眼:让蔓蔓考到老都考不过驾照,君爷这决心真够绝的! …… 蔓蔓现在半天在家照顾小孩,下午偷溜去驾校。刚好,老公这两天请了假在家。知道老公是为了彭芳的事在忙碌,蔓蔓抱着小儿子在旁边观望着,瞧着能不能帮上忙。 小西西不像妹妹小南南,被父亲一引诱,对电脑的兴趣蛮大的,经常自己伸出小手想摸键盘,嘴巴偶尔哇唔哇唔地叫。大脾气公主则完全不像哥哥,被父亲抱到电脑面前仍无动于衷,一脸鄙夷的神气,好像在说这块大笨铁是多么傻蛋才会去用的东西。 蔓蔓每次看到小女儿,都会想起自己对电脑的兴趣缺钱,有点汗颜。 老公是个电脑通,她是个电脑白痴。说出去,是挺让人笑话的。 蒋大少不知是从哪里听说了媳妇被人取笑为电脑白痴的事,这同时影响到了他这个做老公的不胜任本职的声誉。恰好这两天有时间在家,顺道修炼下媳妇的电脑技能。如此一般,歇息的时候,他就抱过小儿子,让媳妇坐到电脑面前练习五笔。 五笔是很基础的打字技能,可蔓蔓怎么学都学不会。那些繁琐的字根,能让她急得掉头发。 小西西看着妈妈啪,一键打错,啪,又一键敲错,张着无牙的嘴巴呵呵呵地笑,好像自己都要比妈妈聪明。 儿子能笑妈妈,蒋大少可不敢笑媳妇。但是,以他这个电脑专家阅人无数的经验,依旧作证了之前他对蔓蔓小媳妇的评价:一辈子都教不会的电脑白痴。 没兴趣的东西,怎么学都不行的。 蒋大少摇摇头,不敢直接说媳妇,拿女儿小南南来说:“我看南南对电脑没兴趣,却是对大舅子那个药箱整天流着口水。” 蔓蔓想到这个就更气了:“怎么没有一个想到拿我那支画笔呢?不然,拿我厨房里的汤勺都好。他们两个,究竟是不是我生的?” “就是你生的,才不会喜欢拿画笔或是汤勺,对不对,西西?”蒋大少抓着儿子的小掌心拍拍手,无比自豪儿子要继承父业的天赋。 蔓蔓恼得,踢老公一脚:“你别得意。两孩子都没有抓周呢。天知道将来他们会怎么选择。我当年想学画画,是七八岁的时候的事了。你那时候出生,不是也家里没有电脑吗?” “蔓蔓,这天赋就是天赋。西西的天赋就在这里,你否认不了的。不信,你让他打键盘。我相信,你刚才打错的字他都能打出来。”蒋大少信心满满地和媳妇打赌。 蔓蔓偏不信邪着,抱过儿子。小西西举起小手,摸着键盘,有模有样的,很认真的,啪啪啪,敲着。刚好敲出她刚才打错的汉字。蔓蔓见着都目瞪口呆的:儿子这是天才? 小西西咧着无牙的小嘴冲父母笑,卖萌至极。 蒋大少马上抱起儿子亲脸蛋,道:“我儿子就是聪明!” “瞧你美的!”蔓蔓怒:老公这不是捧儿子踩她这个媳妇吗? 哥哥尽是得到父亲的欢心,躺在一旁睡懒觉的大脾气公主不高兴了,撅撅小嘴角。蒋大少忙着又亲亲女儿安慰。 一家四口玩得正乐乎。笔记本上,嘀嘀嘀,发来一连串信号的响动。 蔓蔓立马让开位子。 蒋衍坐在电脑前,仔细地分析完一连串数据,抱起手,皱起了眉头,一副少见的严峻的态势。 蔓蔓屏住声息好一阵后,问:“怎么说?” 蒋衍沉着气道:“果然,那边的人让她帮忙了。” “那边的人?” “鲁玉和薇拉承认了,戴兴伟之前给他们在给政府机关装的相关软件上开了后门,这样数据流能直接通过服务器外露到戴兴伟的电脑上。而戴兴伟的这部电脑,现在已经是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这怎么办?很危险吗?漏洞不能堵住吗?” “漏洞要堵能堵。但我们是在后门上安装了反侦察程序,希望能截取他们获得的数据库。这样,我们也能追踪到对方的地址。问题在,他们很狡猾。之前一直没有动作。直到近来,找到了能替代戴兴伟的计算机高手,才敢来动。” “你意思是说阿芳被他们利用了来对付你们?”对这点,蔓蔓不大相信。毕竟彭芳怎么说,也只是个未毕业的学生,未必有这个能力应付老公这样的高手。 “蔓蔓,计算机和其它行业一个显著的不同,在于和年龄的关系几乎是成反比。许多计算机天才,之所以被称之为天才,都是因为在他们年纪轻轻的时候铸造了辉煌。像我,最辉煌的时候不是在现在,是在我念高中的时候。那时候,我根本都没有想到去念军校,和欢儿那远大的志向根本没法比,只是把编程当做兴趣业余在玩。但是,就因为这样——” 蔓蔓认真地倾听老公鲜为人知的一面。儿子小西西坐在她膝盖头上,同样专注地听着老爸讲话,小眼珠子睁得叫圆溜溜的。只有大脾气公主,依然闭着眼睛偶尔撅撅小嘴。 蒋衍咳了一声继续往下说:“我那时候贪玩,青少年都是这样的,学到了或是发明了点什么技术,很喜欢炫耀。我在一天内黑了数百家网站,并且对黑掉的每个网站发过去漏洞说明短信,指出他们网站技术上的种种缺陷。其中,不止国内网站,还有国外网站。” “你这样算不算犯法?”蔓蔓紧张地问。 “黑客有两种。一种像是我这种,黑掉人家的网站不是为了窃取对方的数据或是损害对方的利益,只是为了提醒对方有技术上的漏洞希望给以对方改进的帮助,让对方不会中了其它黑心黑客的毒手。另一种,就是俗称的电脑罪犯了。他们攻击网站,只是为了牟取某种利益。”蒋大少解释。 “那么——你都闹这么大动静了没人管你吗?” “这就要说到,在我那天的壮举之后,国外的黑客就瞄上我了。”蒋衍咳咳,又清了几遍嗓子,“因为被国外的顶级黑客都瞄上了,部队的首长找到了我,希望我能考进军校。” 老公后面这两句过于潦草,连那个部队首长是谁都没有说明,蔓蔓当然也不好问,怕是涉及军事机密。不过老公这些话也证明了,老公确实很厉害。厉害的老公既然断定了阿芳的能力,八成是没错了,但是,蔓蔓仍是好奇地问一句:“阿芳真的很厉害吗?” “她比欢儿宝儿,都要有天赋。” 听到说阿芳比两个小伙子都要有天赋,蔓蔓讶异地张大口:“是吗?我只知道你指导过欢儿和宝儿,你好像没有指导过阿芳,怎么知道的?” 应该说彭芳一直看起来默默无闻的,任谁都没想到其深藏不露。 “当时审批了阿芳进保送名单的是,我部队里的一个首长,他现在主要就是物色我们部队的预备役人员。阿芳设计的复制病毒程序,能增强病毒本身侵染能力的两倍以上,也即是说,极大地缩短了病毒攻击服务器时间使得在瞬间窃取到数据并且逃脱的机率增大至二十倍以上。”蒋大少说到这眯眯眼,神秘兮兮地与老婆说,“你还记得,陈中校那些兴趣爱好被人肉出来的事吧?” “阿芳干的?”蔓蔓讶,“看不出来!” “她同学或许有帮她,但绝对主要是靠她。因为,在她同学要触及到部队内部的人员档案痕迹的时候,是她亲自动手用病毒攻击方式切断了服务器终端,保护了陈中校的最终隐私。” 蔓蔓只能用无以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里的不平静。 “孝义说她是个好姑娘。她的确是个好姑娘。正因为是个好姑娘,我们部队首长都很替她担心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蒋衍说到这,把笔记本合上,他的心情一样很不平静,是要走到阳台去透透气。 彭芳在为对方做事,是被对方所利用了,还是有意这么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为的是套取更多的情报传递给他们呢? 现在光是看阿芳的动作,还不能弄清楚。但阿芳失忆,似乎是真实的。 赵文生他们这些不知情的,只会是考虑阿芳被绑架被诱拐,对于蒋大少他们了解阿芳能力的人,要考虑的则是更多,阿芳是否会助纣为虐,是否会触犯法律,危及国家利益? 蔓蔓放儿子进小摇篮里,进厨房给老公找个西瓜,切了给老公解渴。 蒋大少在阳台徘徊了一圈后,回到房间重新打开电脑,仔细思索下,按照刚才捕捉到的信号,反线发送信息。这么做,虽然有些鲁莽,但也是种赌注。 中午,君爷回来吃饭,见到妹婿请假在家,不由生了些疑问。 蒋衍说:“这两天酷暑,单位不忙,有闲假,我就在家里呆两天陪陪蔓蔓和孩子。” 妹婿都这么说了,君爷没有多问。 陆夫人把菜端出来。小儿子陆欢和陆司令都没有回来吃。就他们几个围在桌前。蔓蔓哄了两个孩子睡后,走过来,刻意地问了问大哥有没有阿芳的消息。 君爷不客气地道:“哪有那么简单能找到人?不过出入京城的关卡都有留意了。他们想逃出京城,也不容易。” 这话等于没说。蔓蔓夹了块鸡肉放进大哥的碗里慰劳,道:“怎么不和白露姐出去吃呢?” “你白露姐忙着呢。你以为白露每天像你只需要在家带小孩?”君爷夹起妹妹给送的鸡块,一边不忘挖苦妹妹。 蔓蔓瘪瘪嘴:这大哥真是的,哪天对她好一些,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陆夫人说话了,不爱儿子这么说女儿的,说:“囡囡又不是没有工作。她还要经营一家上千员工的饭馆。” “那性质也不一样。”君爷道,“白露那是坐班制。囡囡需要吗?” “好了,别说了,说来说去,我知道我比不上白露姐。”蔓蔓道。 果然,这大哥的听到妹妹这般妄自菲薄的话,又不乐意,回头说她:“你哪里比不上白露了?” 其余三个人就冲着他这话,忍俊不禁,却是不敢当着君阎罗的面笑。 这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间,咔,空调停止转动,停电了? 陆夫人慌忙搁下碗筷,从书房里拿出空调的遥控器,对准客厅的挂式空调按了几下,完全没有反应。 “可能是跳闸了。”蒋衍说,边是要其他人稍安勿躁,是走到客厅门口,掀开家里总开关盒的盖子检查,结果见一排安全开关,没有一个跳闸的。拉开防盗门,往外瞧,听到楼上姚夫人也在喊“停电了?”。 “怎么会在这时候停电呢?都没有通知。”陆夫人说,感觉特别奇怪的原因是,这种不通知的情况下停电,那是十年前才有的事情了。这里的小区管理可是军事化管理,十分严格的。 君爷拿起话筒拨了电话到保安处问。 由于停电,屋内不会儿就闷热了起来。蔓蔓忙是找了把扇子给躺在摇篮床里的儿子女儿扇风,免得两娃一热身上要起疹子。即使这样,享受惯冷气的两娃,很快不高兴地嚷嚷哭哭起来。 这时把孩子抱起来哄会更热。疼惜外孙子外孙女的陆夫人急着说:“快问问,哪家家里不停电的?” 君爷已经与保安处通完电,问清楚了情况,说:“不用问了,这片区域突然全部停电了。已经通知了电力局的人过来,可能是外面哪个地方短路了。” 大家想着,检修应该不是需要那么长的时间,现在电力局的人工作都挺勤快,而且这片区域涉及军事管理区,理应速度会更快。 可是,等到君爷下午要去上班时,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这个电力依然没有恢复。君爷再拨了电话去问管理处,确定电力局的人早已经沿线在检查了,但一直没有检查出来问题。现在是已经出动到上层的技术人员出来,工程师出来,来帮忙解决问题。 姚爷走了下来和君爷汇合时,贴着君爷耳边说了句:“不觉得这电停得有些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君爷觉得奇怪的地方还有,怎么妹婿不上班在家。 “蒋中校,你在家?”姚爷发现了蒋大少的存在,同样惊讶。 蒋衍这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背了身去打电话。 蔓蔓见着老公是一路走到了书房里,关上门不知干什么,明明书房里没有空调会很闷热,心里疑问着。结果,老公进去书房后不到十分钟,啪,开着的电灯忽然亮了起来,这是来电了?! 凉凉的冷气吹过来,两娃凉快了,停止了吵闹。蔓蔓边停下快摇断手的扇子坐下来歇口气,边是对着从书房里出来的老公眨眨眼。 蒋衍是匆匆忙忙跑到了自己家里打开笔记本电脑,果然屏幕上出现一连串的数据。 这边,姚爷还和君爷在说:“我总觉得这停电的方式似曾相识。” “是有点像。”君爷道,“管理处的人说,是外面的总电闸自动跳了,但不像是过电保护跳闸。这不一路电力工程师在查是怎么回事,不敢轻易恢复电力。” “可现在回电了?”姚爷饱含深意地悠叹。 陆夫人在旁插了一句:“是阿衍打电话去让电力局打开开关吗?” “妈——”蔓蔓都觉得母亲偶尔说出的话,让人感到无以形容的强。 姚爷冲着陆夫人笑道:“干妈,你说的对,蒋中校是电力局领导。” “哎,你们就别开我玩笑了,我知道阿衍不是什么电力局的。”陆夫人忙捂住嘴,说。 君爷这时候是记起了什么,和姚爷商议着说:“我们开车,到大学里走一趟。” “大学?” “对,就你我去年刚借了人家的研究室里做过鉴定的大学。” 蔓蔓看两爷是走出去了,只期盼这家里不再出什么事停电,不然,两娃又得再吵。 两个宝贝在空调扇徐徐的凉风吹袭下,从中午最难受的闷热解脱了出来,眯着惺忪的睡眼,似乎知道这是在谁的保护下才有的凉风,于是都望着爸爸在的那个房间里。 外头,姚爷开着车,来到当初他和君爷用蔓蔓的标本给蔓蔓做的亲子鉴定那个实验楼。两人和门口的值班老师打过招呼,因为暑假期间放学,这家实验楼里几乎又没有人。接着,姚爷问起那值班老师有关实验楼电闸的事。亏那守门的老师,很记得姚爷和去年发生的那趟事,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责任,那老师拿了串钥匙,带着他们来到开关盒的地方,指着贴着墙壁,需要用梯子爬上去才能够得到的地方,说:“为了防止学生捣乱或是外来人员作乱,这个开关盒都是用钥匙锁着的。” “那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吗?”姚爷问。 “就是跳闸。短路跳闸。我后来爬梯子上去看了下,把跳闸的开关重新拉上去,就没事了。”那老师说。 说那次意外是单纯的短路跳闸,两爷说什么都不信的。他们那时候没有想多,只想是有人拉了电闸阻碍他们结果,现在过来一看,俨然有人进来拉闸的可能性十分之小。 “温世同一定隐瞒了什么!”现在君爷愈加确定了在监狱里的温世同有秘密没有说。 “当时我们推断他可能干了这事,但后来经调查,他本人没有作案时间。按理说应该有同谋,但是一直都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姚爷现在回想整件事,感觉漏洞百出,“比如之前我们送到检验中心的标本被人动了手脚,但是究竟是被谁动了,都没有结论。” 正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温世同干了这些事,所以他们到现在都没法追查。温世同本人,对这些没有证据的事是一个都不认的。检验中心共有几百号员工,不包括外来临聘人员,人脉关系复杂,也不能说无凭无据去定谁的罪。现在回想起来,他们曾有委托检察机关去调取检验中心的资料查看,都没有终果,道不定里面数据全部被人动了手脚。 “有可能远距离遥控电路开关吗?”姚爷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骇然。 “这事问阿衍最清楚了。”君爷深吸口气后,折身准确去找回专业的妹婿。 【272】初战告捷 高大帅奉了两爷的命令,捧了束鲜花,站在朱艳工作的出版局单位门口。几个人下班时,从他身边经过,朝他那样子看了看,捂住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高大帅见到,连忙拿手拨拨寸头,摆出一副酷哥的模样,另一边是小声跟在他后面的兵:“我衣服上的扣子没有系好吗?” “好像不是。”那个兵拿众人的目光看着他,道,“高长官,你好像是忘了系皮带。” “钓马子怎能系皮带,系了皮带岂不是和门口站岗的士兵一样。”高大帅瞪回他没有见识,再次拿手整理整理衣领,手心里直冒汗。 这个任务实在太艰巨了,比让他拿刀去对付一个军的敌人都可怕。不是他对女人没自信,是他高大帅固然爱胡侃,假风流,但是,真心是没有试过追求女孩子的经历。这个演戏总得有个经验才演的像,他又不是姚爷那种万人迷,女人一见自动会飞蛾扑火地向他飞过来。 正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朱艳从门口里出现了。今天她没有开车,提了个白色的小提包,夏日下,好个清新丽人。高大帅往手心里抹了抹口水,不得承认:这妞,长得就是漂亮。陈孝义若不是瞎了眼睛,不,应该说如果不是彭芳在先,这场战谁输谁赢明摆着,肯定是朱艳。 朱艳随意地转过头,看见他了,见到他的瞬间杏眼闪亮。 高大帅很想理解为他这是一箭射中她芳心的效果,很可惜的是,站在朱艳旁边的女同事同样是在见着他的闪亮之间紧接下来是哄堂大笑。 “有没有见过这么老土的?追女人站在大街上捧着束花。送花倒也算了,可拿着那红玫瑰配着那身军装,不是老土的不能再老土的吗?简直脑袋里是个二B货。” 高大帅脸红得像天上红彤彤的日光,心里直骂:“shit!老子若是二B,你们是一A!” “他是要追谁啊?” “你看,他视线一直朝我们这里射过来,不是要追我们中间的一个吧?” “哎呦,千万不要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 “老天,他千万不要把花送给我,我会直接让他把花送进垃圾堆里的。” “把他花送进垃圾堆里,还不如拿了他当着他的面,一元一支当街叫卖。” 高大帅欲哭无泪:这些出版局的女人怎么一个个嘴巴这么毒啊!一个个是每天审阅太多小说了吗?个个幻想力十足。 “长官,她要走了。”身后的兵好心提醒他一句。 朱艳倒是没有和其她女人一块取笑他,是忙着站到路边,招手要截辆出租车。 高大帅抓住时机,实务者为俊杰,将手里的红玫瑰塞进后面小兵的手里后,直线冲过去,站到朱艳旁边,正儿八经地说:“朱小姐,这个时间段不好截车,这样,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朱艳愣了愣,以古怪的目光打量他:“同志,你不是来追女人的吗?” 高大帅这个苦逼的,他这做的还不够明显吗,干脆直接表明:“朱小姐,我叫高大帅,想和你交个朋友。” 朱艳张开唇,露出排珍珠白的小牙:“你怎么不叫高富帅?如果你叫高富帅,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胡侃这东西,是绝对难不倒高大帅的,高大帅说:“我爸妈是要把我叫高富帅的,只是可惜当初登记名字的公安局同志搞错了一个字,这不在向公安局申请改回来。” “得了吧你,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高富帅。”对待厚颜无耻的人,朱艳的嘴巴更是毒,比刚才调侃他的那群女人更毒。 高大帅被她的话震得下巴一抖一抖的,坚守战地说:“同志,你不觉得你的话对于一个初次见面并向你表白的男同胞,太过损了点吗?” “哈哈哈。”朱艳仰天大笑,接着冲他胸口点了两下,“别以为我只见过你一次面会不认得你。你这是想学侠士为朋友两肋插刀,精神是有,可技术太差。去到战场,充其量就是被长官派出去当诱饵的那种。砰砰,我只需两枪就可以把你踢出局。” 原来她早认出他了,而且一下猜中他是来干嘛的。高大帅愤愤地抓下头顶的军官帽,道:“既然你不喜欢用糖衣炮弹,咱们爷也就来个真枪实弹。说个明白吧,你挡着我爷的朋友的腿了,爷肯定要为朋友清除障碍。” “都说了你技术不够,你装什么装。”朱艳不耐烦地要拿手推开他,招计程车。 高大帅黏紧在她面前,不肯走开,嘴里嚷嚷:“想当年,我们解放军能打胜仗,没武器,靠的就是这个毅力。” “你信不信我叫保安!”朱艳怒瞪圆了眼,拿手指住他。 高大帅轻轻将她秀指按下,咧开嘴露出比皮肤白的一排牙齿:“我说,不如我们找家咖啡厅,好好谈吧。” “谈什么?”朱艳冷着脸看着他。 “谈恋爱啊——”啊字没念完,小腿的地方被高跟鞋的鞋跟蓦地踢中,当场痛得他眼角挤泪,妈妈地喊,“你这旋风腿的鞋跟,比敌人的砍刀还可怕。” “我不和你这种疯子胡搅蛮缠。”朱艳冷冷地说完,举起手招车。 高大帅继续追上来:“我说,朱小姐,像你这么漂亮的人,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陈中校这棵树只是外貌上长得漂亮,哪有我高大帅这棵树实用。” “你有什么好,不就长了张嘴!” “这你就错了。我这棵树真是比陈中校那棵树好太多了。一呢,我高大帅的官坐的比陈中校大,二呢,我高大帅的家底,是真正的高富帅,一亿家产只是小CASE,三呢,我高大帅在哪里都是人脉四通八达,骗吃骗喝骗领导绝对都没有问题,你想坐到领导的位置,只要我开句声,保准一路官路亨达。” 朱艳因他后面的话动了心,掉过了头仔细瞧着他:“你真是官位比陈中校高?” “看见没有?”高大帅捏起军装上的军衔,“他刚升的中校,我呢,过不了几年,是要上将军的人了。”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朱艳怎么看他,就是一张死皮赖脸,不得犯疑。 “所以说,你们女人呢,就是爱看花瓶。看起来坏坏的男人,其实都是有颗金子般的心,不然,我也不会拿着老掉牙的红玫瑰来追你了。” 朱艳这会儿,虽是犯疑,却也动心了,抬起手腕看下时间后,道:“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咖啡馆,你开车,我指路。” “好的!”高大帅赶忙走在她面前带路,给她打开车门。 跟在他们后面的小兵,是都被这突然直线下降的情况惊住了,想自己长官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是愈来愈厉害了,都能把泥巴说成金子。 就这样,高大帅的首战虽是中间出了点小曲折,但是告捷了。 姚爷拿起电话筒,从高大帅的兵那里听取了汇报,连连点头:“不枉我把军装借给他。” 等他挂上电话,君爷听见,问:“初战告捷了?” “那用说。”姚爷认为这绝对是自己的功劳,居功自恃,“我可是把我的军装都借给他去诱惑女人了。” 其他在旁听见的人,忙把手捂住嘴巴:爱美的爷,谁都惹不得的。 眼看朱艳这边如何解决有了门路,君爷转着手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前两天去找了妹婿的领导,做过一番正式的交谈后,确定了阿芳的动向。上回家里的停电,与之前那次实验楼的骤然停电,都可以初步断定与对方不无关系。但是,实验楼的那次停电,明显意义更多。在于,他们在那次实验楼的动作,本来不是能被人所知道的。大胆推断的话,可能是有人无意中撞见后起了歹心。这条线索如果重新来追查,说不定有另一条出路。 可惜,驻守实验楼的那个值班老师,年纪大了,记忆力不是很好,确实是记不起任何细节。 唯今之计,君爷决定是邀请上妹婿,在检验中心那边,重新查找数据看能不能发现些端倪。现在,这些当时从检验中心那里得到的数据,全部送到了蒋大少手里。蒋大少这两天于是都窝在家里专心分析数据。 爸爸在家,最开心的要属小西西了。小西西现在可以每天在家里坐着,看爸爸怎么工作,学习爸爸工作的姿态,小手在空气中敲打着无声的键盘,好比是个小钢琴家,是玩得乐不思蜀。 蔓蔓偶尔走过来,不敢打扰他们父子两人的动作。经过时,拿手指弹弹爱睡懒觉的女儿。大脾气公主照样在梦里撅小嘴,不和妈妈计较。 “你说她怎么这么爱睡?”蔓蔓感觉女儿每天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睡觉,远远超出了儿子的睡眠时间。 蒋衍中场休息的时候,回过头来和老婆说:“小孩子这个年纪最爱睡懒觉。反正她起来就是吵,让她睡不是更好吗?” 如果小南南只是安安静静的睡觉倒也算了,但是不是,经常撅小嘴,好像说梦话似的。蔓蔓担心孩子肚子里长虫。当然,为此找过赵文生来看。赵文生说长虫对于大脾气公主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因为虫子都会被大脾气公主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跑。那是,两个娃从出生到现在,小西西小病都犯了几次。这小南南一次病都没有犯过,比哥哥不知道健康多少。 赵文生偶尔见着小公主趴在君爷的床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君爷那个药箱,都微微一笑,说:“当医生,是要比其他人健康才能照顾到病人。” 俨然,女儿都被自己哥带坏了。话说回来,她哥,是对待两个小娃都有区别。从早先她哥放话要让南南姓陆就可以看出来了。她哥是把宣言真正付诸于实践中。 君爷,到现在,抱过小西西的次数不过三,抱小南南就不用说了,几乎天天晚上陪着小公主睡。君爷对如何教育小外甥女成长,都有一套路数。对如何去教育小外甥的成长,完全不在计划内。现在全力负担起儿子如何成长的是蒋大少。 蔓蔓自从知道两娃的兴趣都不在她这个妈的特长上后,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来。只是,这当妈的,真是对儿子女儿不闻不问,是不可能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比任何人都要心疼。 蒋衍这边将数据库里的消息消化后,抱起手,若沉思状说:“原来,大哥当年让人做了不少亲子鉴定。” “哎?”蔓蔓竖起耳朵。 蒋衍道:“说的是,在找到你之前,大哥就已经对一些人选先进行了筛选。” “来冒充我的人很多?”蔓蔓想这些人真奇怪,冒充了不怕被拆穿吗,一辈子提心吊胆过日子多可怕。况且这种冒充的事,有多愚蠢,现在技术发达,要拆穿谎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别说,你的标本,第一次送到这里检验照样没有过关。当然,这里面是有人做了手脚的缘故。” “什么人做了手脚?”蔓蔓好奇地问。 “现在查的就是这个。” “温世同不是被抓了吗?”蔓蔓想起那个时候,也只有温世同有这个作案动机。 “他一个人办不到这事。”蒋衍赞同大舅子的想法,说,“这里面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至今都没能揪出来。” “跑了?” 根据两次断电共同的手法,蒋衍能断定是一伙人干的,道:“跑了也都抓回来,抓到老鼠尾巴。” “上次家里停的那次电,是把你数据对毁了吗?”蔓蔓始终觉得上次的停电很莫名其妙。 “那倒没有。我在家里的这台电脑,本来就不可能存放有机密数据。对方只是在显示他们的力量,因为我把他们惹恼了。” “惹恼了?” “嗯。”蒋衍轻轻点点头,“我钻了他们的漏子,试图给阿芳发一些信息,然后故意泄露痕迹。” 蔓蔓听着这话更觉心惊胆战的:“你这样做,不是把阿芳推进火坑里吗?对方知道的话,不会把阿芳怎样吗?” “我只是发了些劝说阿芳的话,对方知道,只会更信任阿芳。”蒋衍解释。 “这还差不多。可是阿芳究竟在哪里?”蔓蔓问。 “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全部都是用国外的服务器。现在先抓住检验中心这个内鬼,这事就有门路了。”蒋大少说着,是边唇角微勾,俨然是这事有了眉路。 这次抓住沈广宇的行动,做得是完全不漏声色。话说,自从温世同入狱后,沈广宇是煞费了不少苦心,方是把自己保住。好在他沉得住气,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了这么整整一年,终于好像是雨过天晴,风平浪静了。 他老婆沈太,却是压根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坏事的,那天回个电话给老公说自己要出公差出远门,让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沈广宇下班后顺道提了个饭盒,准备在家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回到单位分配的房子时,看到家里客厅里的灯亮着,正觉奇怪,想着难道老婆要出差还没走。这走到了家里敲敲门,里面没人应,大概老婆是真走了,为防小偷光临故意开了灯。如此想着,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走进了屋子。 客厅里,果然是空荡荡的,只有灯亮着。可是当他在玄关处换了鞋,走到客厅中央,嘭,是房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男人。 沈广宇当场就懵了,紧接是惊吓过度差点尿了裤子:这不是入屋盗窃杀人劫财吧? “我说,各位大哥,你们想怎么样?”找回自己的声音,沈广宇磕磕巴巴一边说,一边伸手进裤袋里拿手机。 君爷使了个眼色后,有个人迅速过去,是将沈广宇想拿手机的手快速一扳。沈广宇哎呦一声,手机落到了地上,耳边只听:不准出声。他额头一颗颗豆大的汗如瀑布落下,直点头:“大哥,有话好好说,不就要钱吗?可你们真找错了地方,我是工薪家庭,没有钱的。你们要找,也得去找高官的家里。” “你看我们像是劫财的吗?” 沈广宇因对方这话,从肺腑里倒抽气,仔细看了看这一群人后,看见他们身上的穿衣打扮没有一样像是小混混,都是白领式的西装衣裤,再仔细看,是在其中认出了君爷和姚爷的脸,他的膝盖头立马软了。虽然在帮温世同做了那事后,他一直有想到这样一天,两爷会来找他算账,因为他曾经把两爷给戏弄了。 “陆,陆上校?”沈广宇对君爷的记忆,只留在了那个时候温世同入狱时。 君爷皱眉看了看他两条抖得如秋风落叶的腿儿,想到自己当初差点因这个渣错失亲人,心里益发恼火。 姚爷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心情也不好,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会被这种男人唬弄了标本。 沈广宇这会儿越是弱相,越是让人不由想生气,很大的生气。这种男人,怎么能藏到现在才被挖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沈广宇!”君爷猛地一喝。 沈广宇双膝盖着地,双手伏地,道:“这,这不是我想干的,是有人指使我干的。那个人已经进了监狱里。” “你以为我们是傻的吗?只为了抓你的话不会直接到你单位抓人?” 爷就是爷,当发威的时候,让人秋风扫地。 沈广宇往地板上磕着脑袋说:“我真不知道其它事情了。” “温世同不说,是要被杀头的。既然你一样不愿意说,就和等着哪天和温世同一样吧。” 沈广宇在心里头这时候一咯噔,眨了眨眼:难道他们不知道?不知道其实温世同除了王海以外,并不知道其它的事儿。所以他们继续问温世同是没有用的。温世同如果因此被杀头,那真是冤。不过,既然他们从温世同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以为他和温世同一样,他只要不说,不会得罪那个大人,自己总是好处多多的。 他的沉默,被看在两爷的眼里。 姚爷的眼睛立马危险地眯起来。 君爷直接走到他面前,用鞋尖挑起他下巴。 沈广宇被迫仰着头,却是不敢对着君爷的眼睛,说:“陆上校,温世同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如说说你知道的事吧。” “我知道的事温世同都说了,不是吗?” “可我们总是不知道温世同究竟有没有说谎。你说,你究竟帮温世同都干了些什么?” “就,就你们都知道的,偷换了你们做亲子鉴定的标本。” “你一个人做的?” “是。” “那监控录像呢?据我们所知,你好像不能进监控室操纵监控镜头吧。” 干坏事最怕的地方在天眼。但是,天眼绝对不是没有破除的可能。好像科技电影一样,现在经过网络远程操控天眼,已经不是难事。他那时候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本想进过监控室先支开保安,后来想想实在太过危险。可那时候他没有这个技术,只能是假装着进去标本室拿其它东西时顺便动手。之后,因为被命令去给实验楼断电,发现那个电闸是被锁了的,自己根本动不了手,着急之下再打电话求助,对方让他报了具体地址后成功施行。他这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个能人。接下来为了以防自己在检验中心东窗事发,他请求对方帮忙自己销毁证据。在这个请求协助的过程中,王海充当中间人是讲不清楚所有事情的,为避免有误,他与对方的技术人员有了接触的机会。 这些事,若不仔细想,没人能想到在他身上会有比温世同更多的情报。现在,被人揭发了。沈广宇思来想去还想诋毁,因为那些人实在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说:“陆上校,我是没有能进监控室,所以根本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眼瞧这家伙死活不肯开口,这却是在两爷的意料之中。君爷把脚挪开后,有人上前往沈广宇脸上揍了一拳。沈广宇被揍得眼冒金星的,唇角流血,惊恐万分,但始终不会泄露口风,因为他清楚不管怎样,君爷这帮人肯定和那帮人不同的,不会真的把他弄死,而那帮人就不好说了。 “既然你都老实说了,我们会考虑放你一马,接下来就看你合作的态度了。”君爷突然这么说,语气似乎都变得温和了一些。 什么?! 沈广宇是要惊跳了起来。他刚说什么了吗?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如果这话传到那些人耳朵里,那些人能不能信,可就不清楚了。 “陆上校,你可不能随意污蔑我!”沈广宇痛叫。 “我为什么污蔑你,你的确很合作,都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们了。我们要感激你都来不及。”君爷冷冷淡淡地说。 沈广宇冷汗直流:“陆上校,你不要开玩笑了,你这是要让我死无全尸是不是?” “究竟是不是?不就看你说了些什么?是说了害死你自己的毒药,还是说了能让我们伸手拉你一把的解药。”君爷说到这,降了三分声音,“你不觉得,即使你进了监狱里头,运气都可能没有温世同好吗?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我们这要不是在你这里有利可图,早就把你投进监狱里了。” 沈广宇万万没想到君爷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心里琢磨来琢磨去,想着八成是逃不过了,只得悻悻地说:“我比温世同知道的事,只多了一件,具体对方是些什么人,我真不清楚。” “你放心。”君爷道,“我们这是秘密来访,到你家守株待兔,对方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来找过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再若无其事和对方联系了。如果你做到这点,将功补过,我们会向法官给你求情。” 听到这些话,见自己应该是成了笼子里的猎物了,沈广宇哆哆嗦嗦地说:“我不会因此没有命吧?” “不会。”君爷冷眼看着他,“虽然我觉得你罪该万死,但是,既然我开了口要保你,就不会让你死。” 如果君爷这话虽然说他是罪该万死,反倒显出了几分真诚,而且君爷向来是一言九鼎。沈广宇连连点头:“我这就和他们联系。” 到了第二天,王海接到了沈广宇的电话。 王海是十分小心的,但是听沈广宇只是求助要销毁某些证据的要求,没有提出什么见面的过分要求,对双方又都有利益,所以并没有一口拒绝。 他和杨博士商量,让谁去做这个事。王海本想这点小事,让阿芳动手也就可以了。未想在旁听见的兰娟并不同意,说阿芳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该被牵涉进他们的犯罪里面。王海感觉兰娟现在变得不是普通的多,自从病了,被阿芳救了,兰娟现在事事都想着阿芳为先,不由恼:“我让你和她感情好,可不是让你变成她的人!” “可阿芳她现在就是我们的人了!”兰娟一口咬道,“你想,她有机会离开我们都舍不得离开,你怎么还怀疑她?” 如果不是蒋大少那条劝说阿芳的信息发来,或许他们对阿芳的疑心不是一丁点。但是,既然对方都认为阿芳是他们的人了,更说明阿芳不仅可靠,而且,对方都认为阿芳的能力极具威胁。 杨博士对此也有看法:“这点事虽然小,但是,孙先生现在对阿芳的兴趣很大,不要轻易地让这孩子出马,若是这孩子出了什么事,孙先生恐怕也会生气。” 王海的心头扑通扑通跳着,心想,那位神秘的孙先生,都对阿芳这么感兴趣,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说那位孙先生身边也有电脑高手。 “孙先生一直都是雇佣无名无姓的黑客。但是,毕竟是外人,不太能委以重任,所以孙先生一直都很注重培养自己的人。现在,有了阿芳,再有另一个电脑天才,孙先生认为对他的事业很有帮助。”杨博士说。 “另一个电脑天才?” “这样吧,这个事我和孙先生商量下,让他过来吧,帮沈广宇解决这个事情。” 彭芳因为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的对话因此都听见了。她只咋弄着眼睛,并没有表示出情绪。倒是兰娟,现在养好了身体后,整天守着她不放,生怕她出什么事。但是在彭芳看来,兰娟是比王海他们,是处处盯着她,更拘束了她。 杨博士说干就干,过不了多久,有两个人来到了杨博士的住处。其实一个,就是张晓亮。 张晓亮在这里见到彭芳死而复生,也是大吃一惊,后来听说彭芳失忆了,那兴趣明显就来了。趁着外面那些人在说话,推开彭芳房间的门。 彭芳瞪大了眼见他出现。 张晓亮冲她奸诈地笑笑:“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知道你是谁,怎样,要不要知道你自己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的。” “不用。”彭芳道。 “为什么不用?”张晓亮一步步走近她,像是很有意思地打量她现在这模样,“你可能不知道吧。要不是陆欢那小子从中阻碍,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哪知道,这话还未引起她反应,门嘭的打开后,一个女人冲进来,拿了支棍子朝他背上就是一打。他闪不及,被一棍打翻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这陌生的女人,像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站在阿芳面前。 兰娟怒气冲冲地冲他道:“你如果敢对我妹子动一根指头看看?看我不打断你的命根子!” 张晓亮被吓出了身冷汗,因为这女人怎么看都像个疯子,随时与他拼死一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和疯子讲话是不通的。于是急急忙忙跑出了房间。 阿芳看着他狼狈逃跑的样子,唇角微微勾了勾。 【273】高手过招 兰娟帮她梳着头发,问:“你认得他?” “不认得。”阿芳摇摇头说,“我都忘了,当然不认得他,不是吗?” 兰娟没说话,只是拿着那把掉牙的梳子,梳完她的头发后梳自己的,角落里,放着她打张晓亮的那支棍子。 阿芳在要走去洗手间时,必须经过客厅和书房,因此能看到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坐在众人围拥的中间。据杨博士的说法,这人是个顶级黑客,由那个神秘的老板雇佣来的。光是瞧着张晓亮专注望着那人操作的屏幕,可以感觉到这人真是有两把刷子的模样。阿芳要走开时,听到那人说:“应该是陷阱没有错了。” “陷阱?”王海惊诧。 “我劝你们赶紧转移。这些人从你接电话的号码,已经锁定这片区域了,找到这里只是早晚的事。” “可我接电话的号码可是经过技术处理的,通过其它软件终端周转不能确定具体位置,不是吗?” “这要靠对方是多高手的人了。如果只是有你的电话号码,你没有接,肯定查不到。可是你接了,那就危险了。你什么时候接的这电话?” “就早上而已。” “对方是个高高手的话,破解我们的软件找到你的痕迹大概只需要几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完全是有这种可能,如果是军方的高手出马。”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说。 “傅先生。”王海这样称呼那个戴墨镜的,由是大家可以得知这个男人姓傅,“你都没有和沈广宇接触呢,怎么知道他被人控制了?”至少,他们至今都没有接到过有关沈广义投明弃暗的消息。 “我和你不一样,习惯在接触人时先做调查。不过以你的技术也做不到这点。必得你接了这通电话,才能瞧出点端倪。我这不先在我们的软件上查找有无被人入侵的痕迹,结果发现一条追踪你号码的痕迹。”傅先生说,“不过没有关系。这个人既然背叛了我们,选择了他们,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准备?!”王海怒道,“他这可是要让我们挪窝了,决不能这样饶了他!” “也不需要全部人挪窝,只要你一个人听我的话再出去转溜两天,转移视线。他们想查到杨博士的家,还是很困难的。杨博士住的地方到底也是个军事管理区,没那么容易。”傅先生说到这,转了口气,“当然,那个背叛者,不说我们,孙先生肯定也不会饶恕的。惩罚可能就这几秒钟的时间发生。只要是谁敢背叛,都得付出代价!” 阿芳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最后那句话,不像是只是对背叛的沈广宇说的,而是冲着走过门口停驻在听的她,她心口飞速沉重地跳着。 沈广宇的暴毙,如傅说的那样,不到几秒钟的时间,是心脏病突发。这对于君爷来说,因为君爷已经严令了监察他进食的东西以免他像戴兴伟中毒身亡,结果来了个心脏病突发身亡,完全不同的死因,足以搅乱所有人的视线。 屋子里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里面,见着好不容易似乎有了突破口的一线曙光再次破灭。他们对沈广宇的承诺都不能办到,同时代表的将是落在对方手里的阿芳会有多危险,哪怕是他们把阿芳带回来。 “照这样看,似乎按兵不动比较好。”姚爷提议。 “我问问阿衍再说。”君爷拿起电话筒,按了几个键,打算把这个消息在告诉蒋大少的同时,问问蒋大少的进展。 蒋衍在听到沈广宇暴毙了时,眉头一皱,说:“对方动作倒挺快。” “你意思是说你猜到对方会动手?” “我们的人追号码去到那边时,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在追了,既然能截获我们的数据端了我们的路,肯定是知道了沈广宇的背叛。只是没想我们还来不及采取措施并且告诉你们这边,对方已经动手了。” “这么说你们是一无所获?”君爷冷了脸,问。 “倒也不是。”蒋衍道,突然间转了话题,说,“大哥,你这边继续追查死因。这两天,因为欢儿要参加个比赛,我准备随他过去给他当现场指导,蔓蔓对欢儿这场比赛也很感兴趣。” 对蔓蔓小媳妇这个电脑白痴来说,能对一场计算机比赛产生了兴趣,全得益于小时候看的动画片《大闹天宫》和《变形金刚》。听到说弟弟欢儿要拿孙悟空大战别人的机器人,她不由想凑下热闹。 比赛在某公司办公大厦里面举行,主办方由这个所谓的科技集团公司。 蔓蔓先是和老公到了弟弟的大学接弟弟。陆欢小朋友提了个手提电脑,坐上他们的甲壳虫。蔓蔓忙问那只孙悟空在哪里。 陆欢冲她挤挤眼:“姐,孙悟空不是会七十二变吗?要是能被你发现,就不叫齐天大圣了。” 蔓蔓给他个白眼:“行吧,你诓我吧。” “我哪里诓姐了。”陆欢说,“到了现场,齐天大圣就变出来了。” 等到了现场,看见布置好的机器人打抖擂台上,参赛选手是由一个个投影出来的三维模型,果是如弟弟所说的变出来的。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游戏编程设计的竞技比赛。每个选手可以选定一个角色,并在统一的平台上给角色赋予程序设计,使得角色能拥有攻击防御武器等等技能。 眼见这现场里面有数百个参赛选手,光是擂台,现场布置了至少十个以上,方便快速进行筛选。蔓蔓问跟来的姚子宝:“你怎么不参加呢,宝儿?” “没必要。”姚子宝说,“如果不小心,我和欢儿在决赛前撞了个正着,不就互相淘汰吗?” “你们就没想过在决赛前不会遇到?”蔓蔓感觉有点内幕。 “蔓蔓姐,我知道你办饭馆不像其他老板,举办活动也不会走私情。你应该听说过,现在那些外面的公司搞抽奖活动,哪一个不是暗箱操作的,奖品都是内定给了公司老板的亲戚。这样的比赛一个道理,至少,主办方要保证自己的人能打到决赛。”姚子宝咬的肯定,当然是由于知道了张晓亮要参加的缘故。 说到张晓亮,今天肯定是过来了。每个选手都可以有自己的参谋团队和坐镇指导老师。张晓亮不例外。和张晓亮在一起的有两三个学生,这些人可能是略知道张晓亮的来历后,对张晓亮极是奉承。在这些小伙子后面走着的,是一个戴墨镜左脸上并有条疤的男人,年纪看来只有三十左右,手里拿了份报纸,在张晓亮的选手席上边坐边翻报。颇为神秘的打扮和诡异的沉默,反而让这人本想低调却引人注目。 陆欢小朋友见对方这个阵容,嘎吱嘎吱扭着手关节和手腕说:“这个人,该不会是他雇来的保镖吧?生怕做了什么事被人揍,赶紧先找个保镖保护自己,未雨绸缪。” 这声顺着风去到对面,似乎被那个神秘人听见了,对方拿手指头推了推墨镜,低头,再看着报纸。 张晓亮手插着裤袋装姿态:“不和这种没文化的人见识。” “有没有文化,不如拳头硬。”陆欢小朋友才不会输给人嘴短。 “哎——”蒋大少发话了,提醒小舅子,“你如果要到决赛才能遇上他,这前面,还有多少好手等着你呢。” “怕什么,有姐夫你这一等一的高手罩着。”陆欢小朋友吹嘘着,不过吹嘘的不是自己,是自己姐夫。 蔓蔓听了都为弟弟感到害臊:“有你这样的吗?人家拼爹,你拼姐夫?!” 姚子宝展颜一笑,告诉小兄弟:“你小心你姐拿你发飙。” 论起来,家里兄长姐姐都太厉害,陆欢小弟弟现在是怕姐怕哥的男孩。和姐夫胡侃没关系有姐罩着,如果被姐姐抓了,那就麻烦了,妻管严的姐夫罩不了他。 陆欢收了声息,这时,比赛开始了。 比赛用的是积分制,即是每胜一场,或是打平一场都有积分累积,每一轮过后都采取淘汰制,最终积分最高的选手之间进行半决赛和决赛。选手们使用的电脑终端全部由主办方提供。因此,不熟悉主办方终端平台的选手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进行热身,尽快熟悉上手。 为了争取主办方仅限的几分钟热身时间,陆欢的十只指头在键盘上快速地飞打着,也就没有时间继续和别人打口水战了。蒋大少抱着手站在小舅子后面做指导。 蔓蔓信得过弟弟和老公的能力,既然知道张晓亮八成要在决赛才能遇上,随了姚子宝到对方的擂台观摩侦查。 此时,张晓亮比赛的擂台亮起了绿灯,表示比赛即将开始。两个三维模型角色,砰砰,通过投影冒出在擂台上。张晓亮操控的是蒙面侠。对手选择的是彼得潘。 擂台四周,围了层层的观众,居然有四五层之多。蔓蔓和姚子宝好不容易从人群外围挤进到比较里层的地方,蔓蔓没有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不禁有些惊奇:“这和普通的游戏机有什么不一样吗?” “游戏机,是都制造好了程序,玩游戏的人,其实只是在已经制造好的程序里面走,可以说,程序里面制定好了的,有的就有,没有就没有。但这个不同。你能从无变到有。你可以发挥你无限的想象力,想要什么,只要你能做的出来,就能得到什么。” 蔓蔓听姚子宝说的好像叮当猫的百宝袋一样。或许正因为玩游戏的人,本身都对做编程的人有着无限的崇拜心理,所以,来观摩这种比赛的人,才显得特别的多。而比赛不负所望,确实是比众人想象之外的精彩。 周围围观的群众突然哇一声。见着彼得潘手里变出了把大型斧头,攻击力系数一击可达5000,连击可达一万以上。张晓亮的蒙面侠不落人后,拿起的是一把长矛,尖锐的矛头攻击系数一样可达到5000以上。可谓是实力相当。 彼得潘采取了快速进攻,在张晓亮的长矛刚变出来时,突然举起大斧冲进敌阵,跃起后向蒙面侠砍杀。众人看的心惊肉跳,想着蒙面侠这回肯定是避不过了,肯定是要挨这一击了。而一次5000点的击杀足以让对方瞬间失去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血陷落危险。而且看彼得潘这个攻击,肯定是不止一击,是要趁势连续击杀。 在这个紧要关头,众人见着蒙面侠的斧头砍了下去,噗,擂台上应景地冒出浓烟一串,却没有狂血喷出。表明没有击中蒙面侠,或是蒙面侠挡住了这一招。众人不由惊呼。惊呼的不是蒙面侠逃脱一劫,是彼得潘砍了这一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刀具陷进了擂台设定的平面里拔不出来。 “靠!”蔓蔓听见后面有人叫,“这是直接攻击对方的程序!” 正因为张晓亮走的是偷袭对方的程序并钻进对方程序的漏洞进行攻击,对方不仅没有击中蒙面侠,并且陷入了自身的程序瘫痪。眼见场上计时系统一分一秒的过,作为张晓亮对手的那个大男孩额头冒出了大汗。 场周观众看得无限紧张。对手在一分一秒努力抢修自己的系统。蒙面侠只是在原地拿手指挠了挠耳洞。这个动作,无疑更刺激到了对手的神经。蔓蔓能见到那个大男孩满脸的羞愤之色,真是恨不得与张晓亮一并同归于尽。对此,张晓亮只是唇角微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蔓蔓从他这个笑中能看出一丝残忍,月儿眉微微皱了皱。 终于,到了大男孩要把自己的程序抢救出来时,站在场上不动的蒙面侠忽然动了,举起长矛往不动的彼得潘背后的心脏位置插了进去。 一击毙命。红灯亮起。蒙面侠胜。 场周顿然一片唏嘘。固然,实力悬殊显而易见,张晓亮的确有点本事,但是,这种处理对手的方式,实在让人敬佩不起来。 “你——”输了的大男孩指住张晓亮,“你故意的,对不对?” “兵不厌诈,我并没有违规操作。”张晓亮手插进裤袋里,微微勾着自得的唇说,“再说,我可是手下留情了,一直等着你自己投降,但是你连你自己的实力究竟才多少都不知道,浪费时间的人是你。” 这番话飞扬跋扈不说,更是让所有输的人都能义愤填膺。然而,要承认的是,再怎样愤怒都好,如果没有能力,就没有说话和骄傲的权力。 张晓亮一路过关斩将,所用手段无不阴险至极,因为他能在短时间内破除对方的防御系统并且入侵损坏,而这,一般只要在基础的平台熟悉到无与伦比的地步才能做到,包括可能认识这个平台的设计者。所以,只要是略懂点内幕的高手几乎都能断定,张晓亮应该就是这场比赛里主办方有意推举的内定冠军。 蔓蔓是个对电脑对游戏都没有什么热忱的,看到这里都不得不胸口燃起了团怒火,希望张晓亮能下台。跑回到老公和弟弟那里,看着弟弟那孙悟空在擂台上变来变去,似乎还欠了点火候。比如陆欢小朋友想让孙悟空变成个美女蜘蛛精对对方发出诱惑指数。蔓蔓等弟弟下台后,不得皱着眉头冲他说:“你究竟想不想赢那个家伙?” “姐,你着急什么?我这不积分和他一样高吗?”陆欢淡定着,谈笑风生,“姐,你这就放心吧。到时候你就看我和姐夫怎么蹂躏这家伙。” 不是打败,是蹂躏。 这样才有看头嘛。 蔓蔓满意地点了点头:“行,我看你们表现。如果你们能蹂躏到他求饶,再把他一脚踩死,我今晚给你们做最好吃的。” 蔓蔓小媳妇拿自己的厨艺当奖品,诱惑力极大,其他几个人全部流涎三尺。 过了连续三个钟头的紧张比赛后,到了半决赛关,张晓亮就和陆欢给遇上了。场内观众,早已对这两位在连续比赛中表现出众的高手抱以无限期待。半决赛的擂台周围,是人山人海,连门口处,人群不停地涌进来。因要控制场内人数以免发生意外,保安不得不马上拉起警戒线。 半决赛开始,张晓亮调出自己的蒙面侠,陆欢拿出了孙悟空。 蒙面侠抽出长矛,孙悟空拿出了自己的制胜法宝金箍棒。紧接双方静立对峙。场周观众,都猜到这是暴风雨前的酝酿。两方人马现在可能都在紧张攻击着对方的防御罩。 不会儿,只见张晓亮唇角一勾,又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孙悟空未动的情况下,他的蒙面侠手拿的长矛朝着孙悟空的胸口刺了进去。 他阴险地笑着,感觉到这一刺,总算是将之前在陆欢那里受到过的侮辱全部收了回来。快意的复仇感,令他将长矛不停地往前伸,刺穿了孙悟空的五脏六腑。可是,他看到了什么呢? 在长矛刺穿了孙悟空的心脏时,他看到的是站在对面陆欢小朋友阳光般的笑脸,没有一点输的灰败的迹象。他猛然一愣,擂台上,孙悟空面不改色,他的蒙面侠却是突然噗从嘴里胸口狂血喷出。 四周观众面对这突然急转直下的情况,无不惊呼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刺中的是对方吗?怎么变成自己受伤了?” 就是张晓亮,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看自己的蒙面侠在不断地出血,被长矛戳穿了身体的孙悟空依旧活灵活现的。不过没关系,这个系统是傅为他量身打造的,所以,他要让自己的蒙面侠恢复正常,只需要几秒钟的回复程序启动。然而,当他一键敲中回复快捷程序时,得到的却是他的蒙面侠在以更快的速度失血,形影消失。 他手脚发抖了,见着孙悟空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长矛,举起金箍棒,开始往躺在地上的蒙面侠一棍一棍地打。 陆欢小朋友履行了对姐姐的诺言,对蒙面侠不会一棍毙命,是慢慢地蹂躏起来。甚至在蒙面侠奄奄一息要死的时候,再给蒙面侠人道主义地补补血,接着继续虐。 张晓亮整个就反抗不得。无论他下达什么指令,只会适得其反。他干脆不敢动了。而且这样的现象,已经是他没法解释。 陆欢小朋友可不像张晓亮那么残忍打头打心脏什么的,一棍棍打的都是蒙面侠的屁股。 张晓亮看着看着,脸从青白变成了乌黑,再到羞怒的红火。耳听有个观战的小朋友说:妈妈,这是孙悟空因为认为蒙面侠坏该打屁股,所以打屁屁吗? 场内顿时是笑声不止,高高低低的笑声,不少来自之前被张晓亮阴狠对待过的对手,都觉出了口闷气,正义得到了舒张。更是有人当众数起了孙悟空打蒙面侠的屁股究竟打了多少棍。 张晓亮扔了键盘就走,也不管丢脸不丢脸了,反正他的脸在打屁屁声中丢尽了。走到尽头看到傅仍坐在那里看报纸,他愤怒地喊:“你不是来这里帮我忙的吗?” “我不是帮了你很多吗?”傅翻了翻报纸,“是你自己不争气。” “可不管怎样,你应该帮我拿到冠军,现在你怎么对我叔交代!”张晓亮怒道。 “孙先生做事向来周密,你不行时,他当然要弄个后备军。”傅说。 “后备军?”张晓亮心头一阵紧张。这是准备找人替换掉他吗。接着他阴冷地一笑,孙靖仁都倒台了,他倒是想,姓孙的能找到谁来替换掉他。 陆欢这边进入了决赛。到了这时,他才知道和他进行决赛的是个女生。而且,这个女生正是—— “阿芳?!”蔓蔓两只手突然用力地捂住嘴巴。 ------题外话------ 今天实在是卡了,╮(╯▽╰)╭。对不起!看明天能不能尽快把这段全部码完。 【274】孙老头挑起的会议 “怎么可能是她?”张晓亮诧异着,阴狠的眼珠子这会儿不止锁住陆欢,也锁住了戴球帽的女孩。 之前没人能注意到阿芳,一是她戴着球帽,二是配着副大到盖住半张脸的红色墨镜,身上套的又是男孩子T恤。哪怕现在她是与他们面对面站着,蔓蔓以为,能确定她的身份凭的更多是种感觉。然只要这种感觉对,也足够了。 “蔓蔓。” 手腕被老公旁边伸来的手扼住,蔓蔓抬起头,只得收住想往前走的脚。紧接看到旁边的姚子宝同是一脸的隐忍。在这个时候,不知道阿芳身边有些什么人,按理说阿芳身边肯定有什么人盯梢的情况下,他们去与阿芳相认,不过是给阿芳带来危险而已。 阿芳在这里的出现,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张晓亮。 张晓亮回头,对着傅:“你叫她来的?” “不是我。是孙先生。”傅扶了扶墨镜说,“不过,孙先生问过我意见,我就想着让她试试。” “为什么?”张晓亮咬牙切齿的,“你们认为她的能力会比我高?笑话!” “是不是笑话,看了结果就知道。”手里翻过一页报纸,戴墨镜的男人沉声静气,乾坤在握。 张晓亮怒火熊熊,继而唇角狠狠地勾起:谁敢阻挠他爬上去,他都不会饶恕,哪怕是她。 场边观众这时候看着双方人马面对面是静止了将近好几分钟时间,比任何一场比赛的开场都要来得及,不禁有些疑惑。若这不是一场事关最终生死的决赛,恐怕早有人发出质问声了。 陆欢深吸口气,按住了开始的键盘,擂台上出现了他引以为傲的孙悟空。由于孙悟空一系列场上比赛以来表现出众,已经有了不少的现场粉丝,场周一片为孙悟空加油的起哄声和助威声。相较下,彭芳那边,或许也有粉丝,可是,都面面相看着,不知道该喊什么。因为彭芳的角色是每场都变,变化无常的程度可以比得上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了。 姚子宝听着四周迟来的消息,站在兄弟陆欢后面说:“阿芳在学校的成绩向来不错,很稳,在我们班里排前三。虽然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玩过游戏,但听那些观众说法,她的角色攻击好像是善于打拳。” “如果她是善于近距离作战,我的金箍棒更有优势。”陆欢望着对面那张被压低的棒球帽几乎盖住的苹果脸,眼神十分复杂。 “我说。”姚子宝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如果你想故意输给她的话——” “你认识,如果我全力以赴,能百分之百赢过她吗?”陆欢道。 姚子宝未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着看他:“你见过她的实力?我和她一个学校,都——” “我怎么觉得,你都未必能赢过她。”陆欢吁出气,心头压力沉重。这种压力超出了他的想象,因为与对阿芳的愧疚完全没有关系,只是从对方那里源源不断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的压力。 “你认为我会输给她?”姚子宝皱起鼻子,听这话可不大高兴,“我告诉你,我在我们班里一直没有对手。可不像你在你学校。” “我在我学校一直也是第一!”陆欢小朋友嚷。 “那你怎么突然说出这话?!” 陆欢斜眼瞄了他下:“要不,我们换换位置,你试试感觉?” 只是换下位置,又不是正式代替选手操作,并不违反规定。陆欢稍微让开一些,姚子宝挨近到兄弟身边,站在了操作台的区域内,在低头,看到屏幕上闪现的一连串数字时,心头被震了震。此时,比赛未正式开始,双方未正式交手,机器上会提供给两边选手调取之前对手比赛时的资料以便参考。 彭芳之前经历的几十场比赛里,每场比赛时间,均不超过五十秒。仅这个强悍的数字,足以引起每个高手的警惕。 “怎样,她不差吧?貌似,要比你想象中更强吧?”陆欢摸了摸下巴,“你说她这是不是误以为自己失恋了,结果把悲伤全部都化为力量了?” “你——”姚子宝瞪了瞪他,是佩服他在这时候还能开出玩笑。 不管怎么说,亲眼见到她完好无损站在他们面前,虽然不能立马相认,心里依旧是难耐的喜悦。 “她真什么都忘了吗?”陆欢皱着眉,“只是把陈中校一个人忘了?还是所有人都忘了?” “看这情况,好像是把我们这几个都忘了。”姚子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道,偶尔抬起的眼,是不时往擂台对面的人影望。 对方像是接到他的视线,把头顶的鸭舌帽再压压。接着,擂台上终于闪现出了将与孙悟空进行最终对决的角色。 场周“哗”一波浪涛似的吃惊的惊嘘。 这擂台上出现的人影,居然是与选手本人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很像,像到什么程度,感觉是选手本人在遥控自己的影子上了擂台。 陆欢变了脸,显出前所未有的困境。姚子宝却是一愣之后,微微眯了眯那双和兄长姚爷一样的妖孽桃花眼,说:“看来,她真是没有忘记我们,不然不会出这一招了。” “她是很想赢呢。”陆欢苦恼地皱着额纹,“可我不想这样把宝座徒手让给她。” “你的孙悟空不是也能变吗?”姚子宝这建议没完。 陆欢已是以能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操作手里的键盘,不久,擂台上闪现出一串白烟,每个人都知道孙悟空要变身了。但是孙悟空会变成什么呢?难道因为对方让自己的幻影出场,这边孙悟空也打算变成自己?各种声音议论纷纷时,白烟褪尽,眼前的孙悟空经过影像外形削割,变成了一个穿着军装、面貌有些冰冷的、但是五官挺是俊俏的——军人? 只有熟悉的人能认出,孙悟空这是变成了陈孝义。 蔓蔓拿手捂住了额头:头疼~ 这两个小伙子小姑娘竟然把打斗的擂台上变成了心理战术。可想而见接下来的厮杀场面,考的可不是肉疼,是心疼。 蔓蔓伸出手,想去拍弟弟的背,让弟弟变回其它角色。只是在未能来得及的情况下,彭芳的影子在“陈孝义”出现的时候,已是手持双节棍冲了上来,手里的双节棍对“陈孝义”就是一阵猛击。 击打的速度快而轻巧,身轻如燕,是能让人想起了当年红极一时的街机游戏拳皇。 一击腹部,二扫门面,三螳螂腿。 “陈孝义”腹部重击弯腰,脸上被揍一拳,最终被螳螂腿扫中小腿跪倒在地。瞬间,血力狂降百分之六十。 陆欢稍微瞪大了口:“她真舍得下狠手?!” “没见过你这么白痴的!”姚子宝在旁边没眼看地捂了捂眼睛。 “我这不,这不,想让她出点气嘛!”陆欢立马为自己出动“陈孝义”影子这招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你最好祈祷,你这招没有被陈中校知道。不然看他怎么打死你,你竟敢拿他的人偶变成沙包被人打。”姚子宝说。 “没事。”陆欢嘴上硬着,反正陈孝义没有在现场看不到自己人偶被打的惨状,说,“这是打是亲骂是爱。他被阿芳的人偶打,打得七窍流血都能乐着。” 这话刚完,跪倒的“陈孝义”人偶又被对方一脚踢中鼻梁,鼻孔鲜血狂喷,如血涌的喷泉。 此景,看得蔓蔓和老公都目瞪口呆的。蔓蔓捏捏老公的手:“这,这打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这是虚像。”蒋衍清清嗓子向老婆解释,同时给自己压压惊。 “你确定不会是诅咒小人?”蔓蔓再问。 蒋大少:“额。应该不是。” 只见对方的人偶想对趴在地上的“陈孝义”再来一脚,蔓蔓真怕“陈孝义”会一命呜呼了,忙拿手使劲儿拍打傻呆呆的弟弟:“你玩完没有?如果陈中校看见,肯定要打死你了。” “那我要怎么做?”陆欢立马让人偶以最后的力气飞跳起来后撤,才躲过这致命的一击,但怎么让人偶进攻,或是说在进攻的方式上,有所困惑。 “那不简单。你想想陈中校会怎么做,就让人偶怎么做。”蔓蔓在后头催道。 几个人,于是同时望住了她。陆欢诡异地一笑:“姐,你确定?” 蔓蔓想都不用想:“我确定。” 于是,在阿芳的人偶再次高举双节棍飞过来进攻时,“陈孝义”一是拿肚子挨住了双节棍这一击,接着双手用剩余的力量将对方的人偶全力抱紧,死活不放。 眼瞧着,擂台上这双方人偶拥抱的姿势实在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是要同归于尽,反倒像是男的使劲儿搂女的。 场周观众一个个看直了眼球:这是什么时候起的化学变化? 陆欢舌头舔舔嘴唇:“姐,如果陈中校看见,责任可全是你的了。” 蔓蔓气恼地咬死了嘴唇。耳听旁边知情的人,都笑弯了腰。包括她老公一边努力忍住笑一边安慰她:“没事,陈中校正少的是这个机会。” 两边选手一时间像是程序纠缠在一块了,擂台上的人偶久久这般纠缠住没能动弹。场边观众看得久了,都不禁浑身不舒服起来。就像电影里面演情人的,只是前奏一直不给后面的,是很让人郁闷的。 张晓亮是看着眼中燃烧,回过头再对向傅:“你看她都做了些什么?!” 傅的眼睛是早已离开了报纸,看着人偶越久,越是瞧出了什么似的,最终确定了感觉时,手中报纸折了再折卷成了圆筒插进裤袋里,站起来说:“我去和对方说会儿话,你去找你叔。” 张晓亮听他这么说,貌似是要给自己机会上孙耀威那里参一本,笑了,转身随了他的话去做。如果没有错。孙耀威应该是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通过监视器观摩这整场比赛的经过。 蔓蔓其实也觉得弟弟这纠缠似乎是久了些,正觉奇怪。人群里一个人挤进来,是冲着她老公走来,而这个戴墨镜的刀疤男,正是之前看到的张晓亮的指导。 在见到对方靠过来时,蒋衍已经手疾眼快地把媳妇护到自己身后为先。 “蒋中校是吧?”对方说。 能知道她老公的身份?是之前做过了调查?蔓蔓只觉浑身毛孔张开。老公在这时,俨然比她镇定多了,想必见过太多这次场合,只是冷冷地回应对方:“我似乎不认得你。” 刀疤男,只是摘下墨镜,露出更为清楚可见的那道刀疤是划过了一边脸包括一边眼睛的上下,一双眼睛,在灯光下,一只像是湖绿色,一只像是冰蓝色,但仔细看,又只是亚洲人常见的深褐色似的。不管如何,这张脸,由于特殊的面容,能让人很难忘记。 蒋衍看着这张除去墨镜的真容,眸中闪过一抹厉光后,两道英眉深深地打了个皱褶。 对方说:“既然你认出我是谁了,那就收手吧。其它问题,我都会和你的领导沟通。” 什么意思? 这人竟是与老公是老相识吗? 因为这场交谈的音量只保持他们三人能听见。蔓蔓对着想回头寻望究竟的姚子宝摇摇手。 如此一来,陆欢操作人偶放开对方的时候,等同于告败。当然,这只是擂台上的输赢,在这期间,准确地说,在这之前一连串的比赛之中,陆欢在蒋大少的指导下一直不遗余力地通过连接有公司终端的平台侵入公司主服务器,探取数据。与彭芳的人偶这一简单的纠结,实际上更好地把握住了死机程序后的漏洞,再度深入到公司资料库内部。 傅,正是从最后这个过于长久的静默,端倪出了蒋大少的玄机。看出其能力绝对是个圈内好手。 擂台上,由于胜负是突然分出的,场周一片不满的嘘哗。趁着这阵喧哗,傅转身,蒋衍在他背后突然说了句:“把她还给我们吧。” “我只能说,是她不想,不是我们不放。”对方道,“再说,她既然知道我们一些秘密了,就不能轻易说走就走了。这个规则你不是不知道。” 等到那人走远了,蔓蔓急忙问回老公:“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答案,似乎陆欢已经先从窃取的数据库里面抓出了点苗头,所以,陆欢的两眸里满是诧异之色。 “欢儿?”姚子宝见他脸色有异,靠近去看他电脑终端,却发现数据如烟一般转瞬即逝,抓都抓不住。 陆欢喃喃,以小得不能再小的音量说:好像都是国外官方机构的IP。 国外间谍?姚子宝愣住了。 张晓亮这会儿乘坐电梯来到孙耀威的办公室,得到允许后推开门,见孙耀威正穿上外套,是提起了公务包要走的样子,着急地说:“孙叔。” “我有点事要先走。你可以在这里坐坐。”孙耀威转着手腕上的机械手表,道。 “可是,孙叔,我——”张晓亮追在他后面,张口想为自己辩解。 孙耀威回头,大概是不想他再跟来,切断他念头说:“感觉你和我儿子靖仁一样,火候差了些。” 张晓亮听完面色哗的白:“孙叔,我即使输给了他,但是我不一定会比他们差,这只是一次比赛——” “晓亮,你现在只是大二,不用急。好好学,努力用功,出来靠自己找工作,还是不难的。”说完这话,孙耀威走进了往下走的电梯,不许他再进来。 张晓亮看着电梯门哗的闭上,感觉是整个世界都黑暗了。 孙耀威所在的这家公司属于跨国公司,之前,在儿子孙靖仁惹出祸之前,他几乎每年有一半时间是在国外工作。无论怎么看,他都像是个整日里忙于经商的中年人,身材由于忙碌保持良好,没有很多中年人的肥胖和大肚,除了鬓发上似乎显出几根苍老的斑白头发,总体上看,比他儿子孙靖仁更像是年轻有为,只是脸稍显石板。 走出公司门口,恭候的司机给他打开车门时,问:“孙先生是要去哪?” “去我父亲那。”吩咐完,孙耀威钻进车门里,在车上重新打开电脑,从电脑里观看刚才比赛的录像,右耳的耳麦里,是传出傅间断的说明声。 傅道:“是我大意了,孙先生。我知道他来,但以为他只是陪小孩子来玩笑,倒是没想到他早已怀疑到我们公司服务器终端上。幸好我们与他领导有交情,这个事只要他领导去说明白,他不可能再追究了。” “那女孩呢?”孙耀威拿笔点着彭芳比赛的录像。 “虽然能力很好,也早已被部队看上。我们可以要过来。但是,那女孩的心怕是早已在他们那边了。” “可她好像知道了我们不少事。” “这不怕的。她敢泄露出一点的后果,我早警告过她了。我猜她不会敢拿自己或他人的命开玩笑的。” “既然是这样,把她早点还给对方吧。” “现在还给对方恐怕不行。我觉得她是有价值的,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她留住,况且她现在也不想回去。” “那这事交给你做吧。晓亮那边,你就不用理他了。”孙耀威说到这顿了顿,“其余的事,我来解决。既然都追到我们门口了,不能不做一些事了。” “孙先生是要去策动那位大人出马吗?” “还得去策动我爸。”孙耀威语气中透出一股复杂的情绪,“给老人家知道的话,我八成又得挨骂了。” 说罢,断了通讯,是从口袋里抽出张照片看着,相片里,是他们父亲与他们几兄弟的合照,包括他去世的大哥。看着看着,尤其是在他去世的大哥影子上深深地看了会儿,他揉揉眼睛,闭上了眼皮。 比赛结束,陆欢他们,眼睁睁看着彭芳一个眨眼间,是在人群里消失了。拿了主办方提供的价值不菲的亚军奖品,陆欢一行人打道回府。 陆夫人听说小儿子要参加比赛的事,早在家里备好了庆功宴。可是,小儿子回来后,唉声叹气的,她不好当着儿子的面问,问起女儿:“欢儿没有拿到奖吗?” “拿了个亚军。” 陆夫人以为小儿子是因为拿着是个亚军闹别扭,开始以教育的口吻来说小儿子了:“欢儿,亚军怎么不好了,没有绿叶哪有红花,没有退步哪有进步?前面有目标,等于有山峰可以攀登,你应该更努力,力气更足。” 一席话,说得四周知情的人听着,都觉得哭笑不得。陆欢又不能对母亲坦露彭芳的事,只能悻悻地点着头,答:“是,是,多谢教诲。” “快过来,高兴点。我知道你喜欢冰淇淋蛋糕,让你干妈给你订了一个。”陆夫人拉着小儿子来到桌前切庆祝蛋糕。 陆欢要母亲别急,道:“既然有乐要同享,这个蛋糕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让爸和哥回来,对了,还有爷爷。” 陆夫人连说对,打了电话去通知人。 蔓蔓这头刚回来,见老公已是急着要再次出门,想着肯定是那个姓傅的人的问题,送老公到门口,叮嘱小心。陆夫人回头见女婿跑了,叫着“哎,没吃蛋糕呢”,这边打到陆老头子的将军楼。陆老头的警卫兵接了电话说陆老头刚有要事走了,可能没有那么快回来。 …… 夜深,陆陆续续驶来的车子,停在了一家商业大楼门口。从车子里面出来的客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老太太,有的艰难地拄着拐杖,但大都仍是雄纠纠气昂昂的。 大家走进了大楼里面的会议室。围着一张圆桌子就坐。其中,可见陆老头,可见姚老头,可见林家夫妇,还有孙老头背着手走进会议室里时,被室内坐着的所有人给盯住。 孙老头在众目睽睽下,拿拳头捂住嘴咳了一声:“等七号来了,他和你们说。” “不是你让七号招我们来的吗?”这些老头子老太太消息都很灵通,对他这个推诿的说辞不甚满意。 孙老头知道这里的环境不同于其它地方,不敢随意张狂独自发表言论,找了个地方先坐。 姚老头就坐在陆老头旁边,看到孙老头这模样,与陆老头说:“你看,他挑凳子,都专门挑不敢对着你的。” “我早就知道他策动了七号出来,八成是要针对我了。”陆老头拿着自己的老花眼镜甩甩,不予置否。 “这事,还得先看七号怎么说。”姚老头要他别急着下结论。 不久,从门口走进来一个气势宏伟的老者,所有人看着他,都稍微低了下头。这人,就是七号了。有人给他拉开了最上位的那张椅子,他在坐下来之前,先环顾众人,最后,在扫过有些畏缩的孙老头,将指头对向了陆老头,道:“老陆。你家孙子怎么又和他家孩子闹矛盾了?” “有吗?”陆老头问。 对于孙子的动作,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和我说。”七号把指头摇摇,摇向了孙老头,“说你家孙子,都追到他孩子家门口了。” “我家孙子,向来不做这种上门找事的事情。”陆老头为自己孩子辩解。 “老陆。我不信你不知道,因为我自己都让人先去查了。确实,你家孩子是有本事,找了个女婿,都很有本事,这都直接闯开了我们机构的大门。说真的,幸好只是个不上档次的游戏比赛,没有外国人感兴趣,不然,这回咱们真亏大了。” 陆老头像自己孙子板着张冰冷的脸,不轻易说是或是不是。在这关头上,更不能轻易认罪。 姚老头替他帮腔:“老陆哪是故意去踢他家的门。他家那份事业,老陆向来都看不上眼的。老陆的孩子自己的这份事业能不够风光吗?用得着窥觊他家吗?” “那你说说为什么?”七号问。 “这要说到他们为什么把赵家那女孩子给掳走了。这不急得我们几家人都快生病了,他倒好意思,知道都不吭一声的,是存心急死我们。”姚老头说着,像是急得得了心脏病似,拍着桌子哎哎地叫。 七号冷笑声打断他的演戏:“行了,你再哎,我直接把你孙子叫来。” 姚老头这才住了声。 七号坐了下来,看来对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去挺是无奈的,再问孙老头:“你怎么不把人家的孩子还给人家?” “是她自己不想回去。可怜那孩子被他们虐的。”孙老头说,撅着嘴巴扮委屈。 一群与赵家关系不错的人,见到,全对他死瞪眼。 “她自己不想回去,你也得开导教育。”七号只能是站在大队的阵营说说孙老头。 “我知道。我这不在安排,怎么把她劝回去。”孙老头道,“但是那孩子自己的意愿,我们也不能强硬违抗,不是吗?” “行吧,给你个期限。”七号说。 孙老头因为是有意来和解,当然点了头:“给一个星期到一个月的时间吧,让那孩子自己想清楚。” 七号对陆老头道:“既然这事解决了,你回去让你孙子孙女婿停手,知道吗?” 陆老头未表态,姚老头又在旁帮腔:“我说,这事不止是赵家女孩那事那么简单。” “又有什么事?”七号向他屡屡在节骨眼提出问题,不满地瞪眼。 可有些话陆老头不能说,也只有姚老头能代言,姚老头道:“这可能你就不知道了。老陆之前,不是丢了孙女吗?后来发现,他家的孩子,竟然与老陆丢孙女的事有一腿。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一些要危害老陆孙女的人,与他们的人都有联系。” “这事是真的吗?”七号指头点着桌子。 孙老头别着脸:“别听他们胡说。我家孩子如果有问题,就像我孙子那样,我早就大义灭亲了。” “行,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七号指住他鼻子,回头又问姚老头,“你说他家孩子干坏事,有证据不?” “证据在搜索,但是已经略有证据表明,是有关系。”姚老头咬定道。 本来这事到这功夫,一切迹象指明了对孙家不利。哪知道,七号突然“啪”掌心拍住桌子,冲那不说话的陆老头说:“我却是觉得是你放不开,导致你儿子孙子都放不开。古沫都能放弃,你为什么不能放弃?” “我只是要个真相。”陆老头露出了执拗的脾气,“不是我的真相,是我孙女的真相。” “你就是个牛脾气。”七号道,“你疼孙女疼孩子本没有错。但是,事情已经明摆着,始作俑者,一开始就是古沫,和你家那堆亲戚,这又怨得了谁?” “可我家儿媳妇那堆亲戚,为什么现在会和他家孩子搞在一块呢?”陆老头咄咄地直问。 孙老头皱起眉:“如果你说吴家那趟事,你问我不就傻的吗?没错,吴裕安吴俊国是贪污犯,但是经过他们这条线,我们获得了不小的情报,现在暂时不抓,也就这个缘故。” “这么说,你家孩子是在帮我们做好事不是做坏事,这事你能肯定?!”陆老头问这话的力度整整加了一倍。 圆桌上顿时是拔弓箭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孙老头嘭的跳了起来,红彤的脸膛像喝了酒般激动,道:“我就在这里当着众人发毒誓,如果是我家孩子出什么问题,我一刀先解决掉他!” “这是你承诺的,你自己记住!”陆老头同样站起来,沉着脸看着他。 “好了,都坐下。”七号道。 双方人马这才隐忍地按捺下来。 七号皱着眉,冲孙老头道:“这样,你让你家孩子,上他家孩子那里,也解释一下。都是同门,没有必要自相残杀。”最后,又对着陆老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坐过牢,受过不明不白的冤屈,但是,当年陷害你的那群人,这些年来,抓的抓,死的死,到现在,都已经清的七七八八了。我答应你还了你清白,也希望你和你家人不要在这件事上再插手。在这点上,老姚同意了,古沫同意了。古沫临死前都放开了,你也就放开吧。” 陆老头听完,只是说:“我唯一要求,我的那些孩子,必须一个都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再出事。” “只要他们适可而止,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出事。你回去,监督他们。还有,你们孙子,孙女婿,不像孙家那个不争气的,都是可造之材,我不想他们毁了。” 七号这话落入孙老头耳朵里,孙老头一哼。 【275】伴娘 当天夜晚加班,君爷在办公室里接听到外面的通报,说是有个姓傅的叫傅博的人来找他。 “让他进来吧。”按掉电话筒,接着是让人传唤赵文生与陈孝义都过来。 既然阿芳已经出现过一次,陈孝义这两天开始回单位上班,同时是为了避开家里人的逼婚。赵文生陪着他,走进君爷的办公室。 “都坐吧。”君爷道,长话短说,“等会儿有个人过来,可能知道阿芳的情况。” 听到这话,赵文生与陈孝义心头都一紧。 “是什么人?”赵文生问。 坐在旁边拿着个本子扇风的姚爷,插话了:“具体我们并不清楚。只是有个消息这么说。不然陆君不会让他进来了。” 赵文生和陈孝义正琢磨这里面的话。 过不了会儿,傅博被保卫科的人带着走进了办公室。众人抬头看他,见他取下墨镜后的五官很生,至少不大像是部队里的人,均感到疑问。 “陆少将,久仰大名。”傅博打着这个招呼时,并没有主动伸出手想和君爷握手。或许,他是知道君爷不会接住他伸来的手。 君爷见此也不与他客气,并没有邀请他入座,说:“你叫傅博,可我从没有听说过你。你来找我为什么事。” “你不知道我,但你妹婿或许有听说过我。”傅博你来我往,表现的沉着从容,脸上那条疤并不让他显得冷酷,相反,让他变得有些笑意的感觉。 或许傅博是在笑的,只是这笑是真是假不好说。 蒋大少知道这人知道来历?君爷抱起的手钻入一种沉思,他暂时没回家,来不及了解此事。“我是三A集团的人。”傅博见他有所动摇,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在场的人闻之均脸色稍有变化。当年部队解散一批部队企业。其中,很大部分转为民企。但是,这些企业内部与部队的人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三A集团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孙家的孙耀威,是三A的人。这是他们最近才掌握到的情报。 “孙耀威让你来的?”君爷冷冰的眸子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疤上再扫了目。 “我只能说我是孙先生的人,至于让我来,是你们家那些长辈商量后的结果,为的是来给你们做解释避免彼此误会。” “误会?”君爷冷笑声,“好吧,让我们听听你们的说法。” “首先,阿芳那个小姑娘是在我们那。但她现在不想回家不是吗?我们已经劝说过她,让她想好了,在一个星期到一个月这个限期之内回去。”傅博说。 听到傅博这个说法,赵文生和陈孝义无不惊诧地要站起来。君爷摆个手要他们先坐下,对着傅博:“我凭什么相信你这话,是她主动不想回家,而不是你们把她绑架了。” “我们没有理由绑架她,不是吗?如果我们想绑架她,必是要在你们这里拿到什么好处才答应放了她,可我们并没有这样的要求,再说了,最长一个月的期限并不长,你们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们要把她当人质的话只绑架她一个月吧。”傅博说。 “但只要她在你们手里的时间,你们都可以拿她来胁迫我们做事。”君爷争锋相对。 “不。”傅博摇头,“陆少将,你是少有的很有准则的军人,没人能拿人质胁迫得了你。我们既然是三A的人,更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们与你们是一家兄弟,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你们是话说的好听,但是,结果摆在这里。”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真是她自己不想回家,不是我们不让她回家。”傅博摊摊手,示意自己真的是很无奈。 “你把她交还给我们。我们是她的家人兄长,会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 眼见君爷的口风死活不放,傅博只好耸了耸肩膀说:“那好吧。我们不想放她回家她却又溜走,到时候责任又是我们的。我明天告诉你们个地址,骗她去那里,你们自己去接她。” 君爷听着拿笔点点桌子,眸色愈深,带了更深的探究:“你来就为这事。” “是。”傅博道。 “那你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你说。” “是不是有个王海的人和你们在一起?” 傅博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吴俊国那件事呢,与你们有没有关系?” “无可奉告。”傅博道,望着君爷那张冰冷如霜的脸,“陆少将,说真的,你也是个明白道理的人。组织上的秘密,不能说的就是不能说的。如果你有其它问题,你可以找你的领导沟通。不过我相信你的领导会告诉你,在这件事上,因为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会让你立马停止所有在这件事上继续探究的行为。这点,蒋中校应该已经收到命令了。” 他这话刚完,君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响了。一阵阵铃响,是让傅博微笑:“陆少将,不接电话吗?” 君爷冷冷地再刮了他一目,再向姚爷示意。 姚爷走到办公桌这边拿起话筒,把话筒贴近耳畔听了会儿后,朝君爷举起根指头摇了摇。 “行吧。”君爷啪扔下笔,冲着傅博,“你可以走了。” 傅博将墨镜戴回鼻梁上,从容自如,从门口走了出去。 人一走,赵文生少有的按捺不住立马站了起来,道:“陆科,你不会是信他的话吧?” “信不信都好。首先你该庆幸,阿芳毫无损伤,明天能回来。”君爷冷静得不能再冷静的一句话,按下了其他人心里面不甘的火苗。 姚爷这边挂上了话筒,和君爷以及其他人道:“是要我们收手。我爷爷打来的。” 看来自己没有接受教育前长辈先被抓去接受教育了。所以这事牵涉到了家人的利益的话,就不能说自己再随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我们这事真的不再追究了?”赵文生不可置信地问。 “文生。”姚爷深吸口气,不得不提醒他,“明天阿芳如果回来,你们家里人可不能再逼她做什么事,不然,她再跑了就很麻烦。” 赵文生听着这话不由陷入沉思,坐了下来。陈孝义看着地上不言不语的。 君爷看着他们两个,说:“虽然让我们停手,但不是没有事情我们是不能做的了。阿衍那边是直接踢到了人家的铁板,人家肯定不依,必须收手。我们这边不同,比如死去的这两条人命,关系的可是人命,死因不明,人人自危。看上面有人在继续追查死因无论如何要揪出死因,就知道在这事上,我们是可以继续追究的。” 所有人听完这话看向他,无不是在死气沉沉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团火。君爷即是君爷,英武果断,什么时候都深知自己该带着大家往哪里走,绝不会因对方的棋乱了自己的阵脚。 见时间差不多了,各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君爷让警卫员先到下面给自己开车,拿起公文包,与姚爷一块下楼,一边走一边问:“我听说,季云要办喜酒了。” 时间都过去了半年。季老师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有了喜欢的女人想要结婚,理所当然。 “他是带常云曦回了自己家给父母看。”姚爷稳重的声调道,“季伯父季伯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我想这婚应该能办成。” “这我知道。”一句话,代表君爷想问的是另外件事,“我是听说,他们结婚后打算移民?” “移民说不上吧,又不是改变国籍。”姚爷道,“只是想去国外久居。” “季云的意见?” “好像是。” 君爷听着呵呵笑了两声:“没想季老师这般小心眼的。时时害怕女朋友忘记不了以前的男朋友。” 姚爷斜眼望了望他,不予置否:“你是没有好好替他想想。如果白露时时有可能惦记另一个男人,你能受得了?” “都是死了的人,他是和死的人较劲,我不干这种傻事。”君爷嗤之以鼻。 姚爷顿住脚,眯起眼望着他:“你突然执着起这事做什么?” “没有。我本想让你去和季老师说说,看能不能迟点移民。”君爷别有深意地看回他,道,“现在看来你是站在季老师这个阵营的,我只好另谋出路。” 姚爷的双目眯得越紧:“你是让常云曦去做了什么事吗?” “你紧张她?”君爷像是有意地问了句。 “我只是想提醒你,好歹她是囡囡的同学,而且是季老师的未婚妻。”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君爷像是故意再问了声。 “你多虑了。”姚爷从容地越过他。 望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君爷突然吸口长气,欲言又止:“子业,他们两个只是快要结婚还没有结婚——” “陆君。”姚爷只好再停驻脚,背对着他继续说,“我承认,我小时候到长大了,一直都很惦记囡囡。希望她活着,也一直想着她会是我的老婆。但是比起后者,我首先是希望她活着活的幸福。毕竟她离开我们那么多年,我对她的感情,在不由自主之间已经变得和你一样,有种兄长的感情在里面。不然,在她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我已经会横刀夺爱了。同样的道理,即使面对蒋大少我都没有横刀夺爱的冲动,面对季老师,更没有这种冲动。所以,常云曦对我来说,真的只是囡囡的朋友这么简单。” “可你总不能——”君爷皱着眉。 “你放心,如果我遇到了我姚子业想要的女人,不管她是哪个男人的,只要她还没结婚,我都会抢过来。这样,足以回答你心里面的疑问了吧。”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君爷肯定是不能再说不了。但是,不是他心怀鬼胎,是姚爷的目光看起来真的很高。他们两人都算是阅女无数的人了,姚爷遇到的优质女,比他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倍,都没有一个看得入眼的,按常理来说真说过不去。所以不怪他一直心里怀着这种愧疚,生怕是妹妹的缘故耽误了好友的下半身幸福。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姚爷回头瞪了下他:“你怎么和季老师问一样的问题,真的很蠢。要能让我喜欢上的女人,肯定是要很特别的。” “像囡囡那样特别?” 姚爷妖孽的柳眉甚是无奈地挑起,猛地把他推进车里,吐:“你这个恋妹的哥,真是什么事都扯上你妹妹!” 君爷自叹是倒霉的吃瘪。他这不是关心他吗,怎么就变成恋妹了。 两人回到家后,看见两个弟弟回来。君爷记起了今天弟弟去参加比赛,看是拿了个亚军回来,问:“输给谁了?” “输给潜规则了。”陆欢小朋友无奈地说。 “都告诉了你不要去参加什么企业办的比赛,必定是内定的。”君爷都深知这个潜规则,毫不犹豫地嘲笑陆欢小朋友。 陆欢不知道怎么说,迟疑着:“对了,哥,妈打电话给你,你没接。” “可能是进实验室了吧。后来他们忙,可能不是急事,他们没有告诉我。有事吗?” “妈给我买了个庆功蛋糕。” 听说干妈给欢儿小朋友买蛋糕了,姚爷立马笑眯眯地接道:“欢儿,你今年几岁了?” 陆欢哪会不知道姚爷是在调笑他,龇着牙。 君爷在旁趁机调笑下弟弟,故作沉思状说:“他的年纪应该比西西还小吧。” “哥!”被两个兄长调笑的陆欢小朋友不干了,霍的跳起来,“我不和你们报告最重要的事了。” “你能有什么事?不就拿了个破亚军。”君爷做爷的,淡定着。 陆欢沉不住气,追在了大哥后面说:“哥,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在决赛遇上阿芳了。阿芳用她自己的人偶,我用陈中校的人偶与她对打。” 弟弟前面那句君爷本来听着有一震,后面那句君爷听完蓦地感到了鸡皮疙瘩的雷。 姚爷都被陆欢小朋友后面那句直接雷到了:“你拿陈中校的人偶?怎么不拿你自己的人偶?” “打是亲骂是爱嘛。”陆欢理直气壮地说。 两爷同时瞅着他那张无耻的脸皮,龇龇嘴:“你等着被你陈大哥拎起来教育。” “你们不说他不知道。”陆欢小朋友有点怕了,自知是一时得意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揪住两个兄长要保票,“你们不会和他说的吧。” 两爷一致兜兜转转,不睬他,吊着他。 陆欢跳脚,又叫:“哥,你不想知道阿芳的事了?” “阿芳明天会回来。”君爷到这个功夫先和弟弟说了。 陆欢傻眼:杀手锏没了,他这不真得在陈孝义手里死翘翘了?看这情况,他还是赶紧先找个避难所躲一阵吧。 所以说陆欢小朋友是有些时候很容易犯傻劲。像他即使不说,姚子宝也会和自己兄长姚爷说了的。 姚爷从自己弟弟口里得知了一些细节,据此知道傅博在他们面前说的话,大部分不算谎言。蒋衍八成是去了部队接到收队的命令了。蒋大少的领导是不是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不好说,但是,既然都打到了自己人的门口,至多只能说声抱歉不知情,听话收兵,先息事宁人,再有必要时另想对策。 蔓蔓在房间里折叠孩子的衣物时,看见老公回来后往床上一躺,像是有些发呆,问道:“有不开心的事?” “嗯。”蒋大少虚应一声,军人心里工作上有苦闷,也是不能和老婆说的。 蔓蔓坐到老公身边,雀跃地说:“我听我哥说,阿芳明天要回来了。” “我听说了。”蒋衍像条死鱼一样答。 蔓蔓拿手推了推老公:“你高兴高兴嘛。你想想,赵大哥该有多高兴。” “你赵大哥不要阿芳回来给阿芳一巴掌,我就替阿芳谢天谢地了。”蒋衍道。 蔓蔓知道老公这句话说的是实情,低下脸:“赵大哥不会打她的。再怎么错都好,毕竟是自己妹妹。不过,那些人,怎么会突然同意把她送回来了呢?” “因为你老公不知情中,带着小舅子踢到了人家的门。”蒋衍是越想这事越有蹊跷。他不知道倒是算了,可他家领导不会一点苗头都看不出来吧。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家领导有意装糊涂,故意让他们去踢对方的门。这些属于同门之间的试探并不少见,国外发生的机率比国内更大。他们这是被领导利用了一回不提,因为即使知道也是必须装糊涂被利用,主要是,这事过后,像他家领导真正忧心的那样,阿芳会不会因此受到一些什么影响。 阿芳仍是属于一个单纯的孩子,有天赋的孩子,让她始终处于一个单纯的环境会更好。现在,因为突然有第三者插入,一切都变了。这种事发突然是不能推断的,好比是命一样。 “阿芳她——”蔓蔓也觉得不好说了,今天在比赛现场看到阿芳那种对陈孝义人偶拳打脚踢的场面,虽然说好像是有说阿芳失去记忆忘了陈孝义,但怎么看都不大像她是会忘了心里面对陈孝义的感情,感觉阿芳真是有些恨陈孝义。 “明天她回来,是谁去接她?”蒋大少翻了个身,问老婆。 “按理说,应该是赵大哥吧。”蔓蔓道,其实好像都没有决定下来去接阿芳的人选。 到了最后,第一个去和阿芳见面的人,据说变成了陈孝义,这是由赵家和彭家做下的决定。 傅博与君爷谈判完后,打了电话给王海,要他明天将阿芳送到指定地点,并为阿芳收拾下行李。 王海大惊:“怎么?你们要把她抛弃了?” “你舍不得?” “孙先生不是很喜欢她吗?况且,她是我们救的人。你们是不是该问问我们的意见再做决定。”王海斗胆说出这些反抗的话,无不是为自己留条后路着想。阿芳在自己手上,总是有条后路的感觉。 “这是孙先生的决定,轮不到你问。再说了,你当初背着我们私自把她带过来,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傅博冷冰冰地说。 “孙先生难道不怕,她走了后会把我们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王海据理力争,提心吊胆。 “为了以防她多嘴,这点我们是做好了准备,你不用担心。”傅博说完,不和他多费口舌,挂了他电话。 王海有些懵,不清楚这里面是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起了这些变故。难道是今天阿芳被傅博带走后,表现不出色造成的。孙先生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了?有这个可能吧。王海只能这么想。 这可怜的女孩子,弃子一般下场都很凄凉。 王海为自己心里居然为阿芳担忧,深深吃一惊,莫非自己是被兰娟给影响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怎么和兰娟解释。 果然,兰娟听说他们要把阿芳送走,闹了起来:“你们现在送她走,是想她怎么样?想她死吗?” “阿娟!”王海忙拿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拉进厕所里关上门,唬道,“你嚷嚷那么大声,是想我们一块死吗?” “我不管,我这条命是她救的,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兰娟黑着脸道。 “她不见得会死。如果真是要她死,干嘛把她送走,把她直接在这里弄死了抛尸野外不是更好?”王海边劝她,边焦躁地要抽根烟出来。 兰娟听他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问:“那他们干吗把她送走,不怕她乱说话吗?” “他们干嘛把她送走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的做事风格,向来是不会让人乱说话的。你那天没有听那个傅博说吗?敢背叛他们的人,都没有活路可以走的。”王海拿手心擦了擦额门的汗。 “你究竟怎么和他们认识的?你不是给美国老板打工吗?”兰娟也不傻,在这里呆久了,看着这些人,虽然外表看来是道貌岸然,可一个个其实心底里是再心狠手辣不过的,说是让人死就让人死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第一次和他们接触,是因为我那第一个老板杨乐儿。但是,她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以为是搞技术的。后来,我成了老太太们的帮手,这些人再没有遇到过。直到近来,我跟踪陆家那小子时,与他们的人撞上了。他们把我给揪住,我一瞧,不是刚好认得的吗?这不又混在一块了。”王海郁闷地说,“反正美国老板那边,听说跟他们,似乎现在也有一腿,原因是之前那个贪污犯逃到国外,好像是的。” “照你这么说,貌似不是巧合,他们一直可是盯着陆家?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一而再再而三,这会儿又给你遇上。”兰娟混的经历并不比王海差,一眼能看出来。 “可能是吧。”王海狠狠地抽口烟,“反正,我们只要保住我们自己的小命,有钱拿就可以了。” “我要保住小瑶的命!”兰娟不松口。 “你想保她的命的话,我劝你,留在这里。”王海阴沉着说道。 兰娟与他对了对眼神,沉了脸。 阿芳并不知道自己要被送走,那天晚上,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傅博送给她的一本计算机编程手册,这是本完全黑客心得,里面的很多知识,都是学校里想学也学不到的,而且涉及到很多资深领域包括公共安全,感觉无法形容。 由于看得入神,她那晚上很晚才睡,连兰娟在她房间里偷偷给她弄了个行李包,都不知道。到了第二天,她七八点钟,被兰娟推醒时,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兰娟对她说:“今天天气好,我想去公园散散步,你陪我。” 兰娟身体好了后,也不是整天都关在这屋里。杨博士偶尔会开车带她们到比较偏僻的公共场合活动身体。也就是说有了前例,阿芳并没有对此怀疑。兰娟让她提了个小包下楼,说是到公园时用的野餐。 接着两人下楼,杨博士的车停在了门口正等着她们两人。杨博士在她们到后,一个人递给她们一瓶牛奶,说:“早餐没有吃吧?喝了牛奶再走,免得在我车里晕车。”于是她们两人各自接了瓶牛奶在车上喝了。 杨博士开着车,在京城里东拐西拐,送她们到了一处不出名的公园。她们下车后,杨博士就把车开走了,说到时间再来接她们。 阿芳陪着兰娟在公园里走了半圈。这个公园地处偏僻,再说今天不是假日,公园里这会儿散步的人寥寥无几。兰娟说走累了,两人就此在一草坪边的长椅子上坐下。坐了会儿,阿芳刚要打开包裹找水和食物。兰娟按住她的手说:“我去去厕所,等我回来再吃。” “好的。”彭芳点头。 兰娟走向公园卫生间的方向,似乎那卫生间离的比较远,她是一路走到拐弯口失去了身影。阿芳一开始没有怀疑,毕竟都是大人了,想不见不容易。等坐着坐着,坐了大概有许长时间了,始终不见兰娟回来。她不由有些心急,望起了表。太阳是落到玻璃表壳上,有点反光,她举起手甩甩手表,仰起的视野里,蓦地是被一巨大的黑影罩住。 她心里一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陈孝义怕她跌倒,忙伸出手握住她两边,道:“没事吧?” 沉厚又温柔的嗓音,那种小心翼翼,都有点不像是他了。 阿芳蓦地从他手臂里一挣,转过身,前面站着一排人,有赵夫人、赵文生、她爸她妈……整个四面楚歌的情形,她顿如笼子里的小鸟,插翅难逃。 她是想都没想到,兰娟他们竟然会就这么,把她出卖了…… 蔓蔓听说了阿芳被押回赵家的消息时,抱着儿子西西是坐在客厅里,在场的有自己母亲、姚夫人等人。白露今天换休,坐在她旁边逗着大脾气小公主玩。 小南南对君爷认定的老婆并不排斥,对白露很是友好,少有的亲近。白露对她是越看越喜爱,在她一张小脸蛋使劲儿亲嘴,说:“我要是有个闺女多好。”不过,就她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嫁给君爷,只能注定是要给陆家生个男孩子。纵使这样,几个夫人,仍是拿着她和君爷嘻嘻笑笑地聊开了。 “赵家这事算是解决了。陆君有空,也是该忙活自己的婚事了。”某个过来串门的夫人说。 陆夫人不敢帮儿子拿主意,只能在嘴头上瞎应。 还是姚夫人聪明,岔开话题:“急什么?我家子业没消没息呢。” 众人于是都笑了起来:“你家那孩子,长得比女人还漂亮,你让他找哪个女人当媳妇,人家都羞愧不如不敢嫁。” “我儿子是长得漂亮,但是谁说没人想嫁他?”姚夫人淡定着。 这话说得一个个夫人都无话反驳。想嫁姚爷的女人,是早已都挤破了门槛,只是人家姚爷眼光高,看不上。 想给姚爷介绍都失败的夫人们,不禁都酸溜溜的。 蔓蔓听到有电话响,把儿子交给母亲抱,走进房间里听电话。未想,是季云打过来的。自从季老师与她家小学同学常云曦交往以来,粘着女朋友是第一要务,都极少和其他人包括他们来往了。 季云在电话里乐呵呵和她说:“蔓蔓,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明天陪我们到婚纱店一趟。” “婚纱店?”蔓蔓一下脑子未能转过弯来,“你们准备拍婚纱照吗?” “是,要挑结婚礼服。这种时候云曦一个人我怕她寂寞,就想让你来和她说会儿话。”季云道。 去挑结婚礼服,肯定是要有闺蜜陪着的,一般是约定好的伴娘。但是,蔓蔓觉得自己好像不大合适,说:“我结婚了的,好像说是结婚了的不能做伴娘。” “那你找个帮云曦做伴娘的人选吧。”季云趁机委托她,“到明天一块带过来。” 蔓蔓愣:“云曦自己没有人选吗?” 季云在电话对面又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云曦说自己那帮同事太多人了,挑哪个都怕得罪人,让你来帮她选。反正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我们两个能成,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 蔓蔓自认自己没有在他们交往前给他们当过媒人,真不知道这顶大帽子怎么扣到自己头上的,挺懵的,就这么接过了烫手山芋。 回想自己身边,并没有几个女友,像最好的朋友初夏也是已经结婚的,蔓蔓感到头疼,回到母亲那群人中间,问起母亲和姚夫人的主意。 姚夫人想都不用想,指住白露:“她不就很合适?” 【276】我只是个男人 的确,白露未成婚。而且,白露的未婚夫君爷是新郎官季云的老同学。怎么想,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露看见都指向自己,微微笑道:“这个要让陆君抓主意。我是无所谓的。”表完态,又低下头逗起了大脾气公主。 众人见她都这么说了。姚夫人与陆夫人说:“不如你和你儿子提议,我觉得蛮合适的。说不定去当了伴娘伴郎后,陆君有了感触,很快就轮到他们结婚了。” 陆夫人想着是不错,可是要去踢儿子那块铁板,就有点面有难色了。 蔓蔓干脆点道:“我今晚和哥说吧。妈你不用开这个口了。” “你行吗?”陆夫人担心起女儿又被儿子炮轰。 “反正这事本来人家委托的就是我,我必须负起这个责任。”蔓蔓想清楚了后,首先觉得季云和常云曦如此信任她,她怎么可以遇到她哥马上知难而退。 蔓蔓这般信誓旦旦,其他人想着就让她去试试。再说了,如果陆君敢炮轰妹妹,有陆夫人等人在旁边护驾不怕。 陆夫人看时间差不多,和白露说:“今晚你留下吃饭吧。帮我和囡囡带带孩子也好。” 未来婆婆都发话了,白露哪有不敢同意的道理。于是两娃均坐在了床上由她这个未来舅妈给带着。蔓蔓陪母亲进了厨房准备晚饭。今晚有客人,当然要好好准备一餐大的。 君爷先回来,进门时瞧屋里客厅都没人,想肯定母亲在忙活厨房了,径自换了拖鞋走进自己卧室。刚推开门,瞧着白露蹲在床边哄着妹妹的两个小娃,一会儿扮鬼脸一会儿学猫叫的。两个小娃没有被她逗笑,反而是被她稀奇古怪的样子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两张小表情分明在说:这么美的姐姐为什么学猫叫扮鬼脸啊?给他们唱支歌不是更好吗? 倚在门口的君爷见到这一幕,不禁抱着手轻轻地溢出了声笑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高贵美丽的未婚妻,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白露被这声笑惊醒了,回身一看,见他杵在那里,明显是在笑话她,她慌忙地站起来,低头整理着皱褶的衣裙,轻轻咬了咬唇,脸臊红了大半,心想:真糟糕,这幅样子怎么就被他瞧见了呢。 君爷见她困窘,收起了笑声,走进来,擦过她身边,抱起大脾气公主。小南南在他怀里蹭蹭,忽眨的小眼珠是在两个大人之间转来转去的。 “看什么呢?”君爷的指头毫不客气地弹了弹敢东张西望的小脸蛋。 小公主连忙把小脸藏进他胸怀里,故作乖巧。 小西西看见妹妹这个阿谀奉承的模样儿,呵呵呵地张着无牙的小嘴巴笑。于是君爷的另一只手不客气地在小西西的笑脸上掐了把:“学着你爸做什么?”小西西是越长越像蒋大少了。看得君爷都不怎么高兴。 其实,他最想妹妹的两个孩子里面有长得像妹妹的。可是,偏偏女孩不像,男孩也不像。 大舅的古怪脾气两娃早已领教到了,一被君爷收拾立马变得乖乖的。 白露见着都觉得孩子可怜。想他平常对大人凶倒也算了,凶小孩子干什么。于是抱住小西西抚摸着孩子的脑袋瓜,冲君爷说:“孩子小,不懂事呢。你有话好好和他们说,别动不动掐人家的脸蛋,把人家漂亮的脸蛋掐不漂亮了怎么办?” 君爷稍稍眯眯眼:“我妹妹都没有发牢骚,你发什么牢骚?” 若是平常,被他这一说,她肯定是不敢吱声了,可今日不知怎么来了勇气,白露吸着气道:“这是未雨绸缪。将来要是我们俩有了孩子,你可不能这样掐他。” 君爷冷哼:“我这个爸想教育孩子的时候,轮到任何人指手画脚吗?” 蔓蔓经过门口,是因为听到他回来了奉陆夫人命令给他弄杯清凉解渴的西瓜水,结果走到门口听到他和白露的议论,见他说话越来越不像话,推开门说:“哥,你是孩子的爸,她是孩子的妈呢!母亲是最伟大的,父亲都得往后退。” 白露听了她这突然插进来的断然结论都得傻眼。更何况君爷,立马是火冒三丈:“你别把你那套驯养你老公的手段到处宣扬!你老公愿意吃瘪,不代表每个男人都愿意。” “我驯养我老公?” 见到母亲可能是听到吵架声像火车头从厨房里冲到这边,君爷只好不和妹妹继续计较,转过身,抱着小公主到书房清净。 蔓蔓朝他的背影狠狠瞪上两目。白露连忙拉拉她袖口,她这记起重要事情没有和他说。追到书房,却见他后脚踢了门,那门当着她的鼻子关上了,喷了她鼻子灰,直气得她跺脚。 这事只好搁到了晚上大伙儿吃饭的时候。因为白露不是第一次留在陆家吃饭,又是未来的陆家自己人,彼此并不客气和生疏。一伙人吃着饭时,陆司令先问起儿子有关阿芳的事:“我听说,孩子送去你们单位做检查了,结果怎么样?” 今天他们把阿芳接到后,第一时间是强行押着阿芳来到了医院。都知道是赵文生的表妹事关紧要,一群专家组成了专门的检查团给阿芳做了详细的检查。具体来说,是详细的头部检查。 “海马区出现一个豆大的阴影,有可能是撞击导致的淤血块。现在大家的意见都还是倾向观察,看能不能自己消散。”君爷说。 “海马区?”陆欢听到立马先诧异地反问,“哥,那里好像是管理记忆的吧。那岂不是阿芳真的忘记我们了?” “她是真的失忆。”君爷点了头,“她连自己爸妈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但是,她的感情记忆并没有丢失。” 蔓蔓他们听着君爷这番类似矛盾的话,好像终于能体会到阿芳那些怪异举动的缘由。 阿芳能感觉到彭家夫妇是自己的父母,但是,要她去完全记起之前与父母的点点滴滴却很艰难。同理类推。她现在和每个人,都是一种既生疏又好像有点印象的感觉。 “这样,她爸妈岂不是很伤心?”陆夫人同为父母,不由替彭家夫妇忧愁。 “本来,是急着说要给她开刀取出淤血。后来听专家们说,如果动刀子,说不定触及到海马区,手术完后会让她完全失去记忆。他们再心急也没有用。”君爷解释说。 “那现在是让她住医院还是?”陆司令接着问。 “她现在住在她表哥家。因为所有人她都畏惧,只有和文生他媳妇亲近。”君爷端着碗筷沉思,“谁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 蔓蔓咬住了筷子头。这里面是什么原因,她似乎能感觉到一点。在几乎所有人反对阿芳对陈孝义那段感情的时候,只有蒋梅,不遗余力地力挺阿芳。 究竟是不是大家都错了,只有蒋梅对了,只有蒋梅比谁都看到有可能这个结果? 蒋衍观察到老婆的心事,道:“吃完饭,我和蔓蔓到二姐夫家里一趟看看病人。” “也好。带点水果和核桃过去。”陆司令吩咐,“核桃是补脑的好东西。” “等会儿我也跟着他们过去看病人。”白露接上话说。赵夫人和她哥一家感情深厚,现在赵家的孩子出了这事,她理应过去看看。 听到白露说话,蔓蔓记起伴娘的事,对君爷开口:“哥,季老师要结婚了。” “我知道。”君爷简单地应。 “他和云曦委托我给他们找伴娘。我想找白露姐。可是白露姐若做了伴娘,你肯定是要伴郎的,所以只能先问你意思。”蔓蔓说出原委。 君爷那边果真是低气压一片,没有轻易答应。 蔓蔓不满了,撅了撅嘴道:“若不是我和我老公是结婚了的,人家一拜托我们肯定去。哥,季老师好歹是你老同学呢。你不想其它,也得念念同学旧情吧。还是你那张面子大,和同学情没法比。” 妹妹的头头是道,让君爷无话可说。 君爷斟酌着,是不是拿工作忙当借口。 蔓蔓没有等他开口先又抢了他话:“其实,当伴娘伴郎和做客嘉宾差不多,不就在婚礼现场走一圈吗?你不会连走一圈的时间都没有吧?还是你怕丢人现眼,不敢在人家面前走,那到时候你还怎么和白露姐结婚办喜酒啊。” 最后一句直接刺中了君爷的自尊心。 说的没错,不就穿着礼服走一圈。 他君爷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大场合没有见过,会怕走一圈? 桌上其他人正吃惊地看着蔓蔓前所未有的伶牙俐齿,因为鲜少看到蔓蔓对事儿这般执着的争辩。白露和陆夫人脑子里突然想到蔓蔓之前说的要“负责任”三个字,果然是蔓蔓一言驷马难追。 君爷这时蓦地一声:“行吧,我去。” 众人听见正要高呼叫好。负责游说的蔓蔓却是“咔”咬了筷子头:“哥,你同意了?” “是。”君爷应道。 “我没有听错吧?” 这话什么意思?君爷的浓眉一挑。 接下来,蔓蔓举起手擦擦自己的额头,问老公:“我这不是发烧幻觉了吧?” 蒋大少连忙把小媳妇夸张的手拉下来。眼见君爷的脸已经黑成了了一片。 君爷只觉自己头顶是天雷滚滚:她这是耍着他玩吗? 他不同意时她贬得他一无是处。他同意,她却摆出这幅姿态,不是耍着他玩吗? 啪! 老大哥摔了筷子。 蔓蔓忙喊:“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么多人见证,你赖不掉的。” “我不赖!”当哥的只想严正地问妹妹个明白,“我只想知道,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还说不赖?瞧他气得多凶,两只眼珠瞪得如牛铃大小。蔓蔓摸摸胸口,说:“这不怪我啊。你不是向来和我唱反调吗?我说好的,你肯定说不好。所以,你这一下子答应,我不就觉得是——” “觉得是什么?!”君爷咄咄逼人。 蔓蔓小心斟酌不刺激到大哥的词汇:“觉得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时,其实也蛮正常的。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听她最后一句把所有人拉下了水,无不瞪直了眼睛,在心里竖起拇指喊:强! “咳咳。”陆司令作为一家之主,勉为其难地被众人推出来灭火,说,“陆君,囡囡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当成世界第八大奇观欣赏就可以了。反正,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事,其实经常有的。我也经常见到的。” 众人听完陆司令这话,各自马上埋头挖饭。 陆欢小朋友边挖饭边在心里对自己老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原来姐姐强悍的妙语连珠都是来自于老爸的遗传:什么叫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事经常见到,也不知陆司令是用哪只眼睛经常见到的。 偏偏陆司令毫无自觉,以为是自己的话是真理,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得意地说:“不就是看看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事吗?这么简单的事,改明儿带大家去爬山,爬到山顶就能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奇观了。” 陆夫人啪搁了筷子,冲大儿子说:“你看看你爸,是发烧了还是喝醉酒了?” 众人:…… 陆司令:囧! 吃过饭休息过后,蔓蔓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赵文生家里拜访。进门后,见是赵文生在,客厅里坐着彭家夫妇和赵夫人,神情都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彭母自女儿出事后,不知哭干了多少眼泪,但现在迎到女儿回来,却一颗眼泪都掉不出来了。不说什么否极泰来,喜极而泣,女儿平安回来,终究是好事,现在问题是,不止是女儿失忆不失忆的事,外面一些风言风语,已经可以让他们家女儿身败名裂了。 “囡囡你们来了。”见到客人来,赵夫人勉强撑了撑笑脸,招呼蔓蔓他们。 蔓蔓连忙说:“赵阿姨,我们只是来看看阿芳,阿姨别忙。” “阿芳她在房间了,阿梅陪着她。”赵夫人示意下客房那扇门。 蒋衍由是走到一边和赵文生坐。蔓蔓和白露直接走到了客房。刚敲了声门,蒋梅在里面应道:“谁来了?” “二姐,是我和白露姐。”蔓蔓答。 “你们进来吧,门没锁。”蒋梅这么说。 蔓蔓轻轻拧开门把。和白露进去后,蒋梅叫她们把门关上,她们跟随命令做了。 房间里,蒋梅弯着腰在收拾衣柜,她们能见到彭芳坐在电脑桌前面在打字。从侧面看,彭芳那张苹果脸略有消瘦,但总体气色红润,没有见什么生病的模样。蔓蔓记得自己哥说那个淤血不大,不影响生命,心里仍提心吊胆,到了这里看病人果真没事,这颗心才放下。 白露胆子大,走过去,直接搭住彭芳的肩膀,问:“阿芳,好点没有?” 彭芳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陌生,点了下头,视线又回到电脑面前。 白露见此皱起眉。这一点也不像以前彭芳的风格。彭芳那个时候,虽说只是学生,但在众长辈里,已是众人交口称赞懂礼貌的好孩子。这样失礼的举动,绝不会是彭芳能做出来的。 看来真是忘了的同时,感情都陌生了? 客厅里,蒋衍挨着赵文生坐,看到赵文生脸色阴郁,说:“二姐夫,我听我大舅子说了,说阿芳脑子里有了毛病,是这样吗?” “她那哪是脑子里有毛病。”赵文生话匣子被撬开,指着胸口,“她是心里头有毛病。” 那块豆大的淤血压根影响不到这么大。而且病人表现明显是有点自闭了。赵文生自己是医生,一眼分明能看得出自己表妹毛病是在心不是在脑。 他就不明白了。多大的事儿。不就恋爱的事儿吗?怎么能搞到和家人都反目成仇的样子?再说了,家里人对她不好吗?向来对她都是处处维护。 蒋衍拍拍赵文生的肩膀,锁了眉,道:“二姐夫,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你们是不是给她太大压力了?” 赵文生反省着:他们给过她压力吗? 赵文生反复地想了想,因为蒋衍不是外人,直接说:“她和孝义那事儿你也知道。我现在依然觉得,是不是我们太纵容了。如果一开始和她说不可能是不是更好。你说到压力,或许我们没有拘束她没有给她压力,反而造成这种结果了。” “可是,现在孝义不是决定给她机会了吗?”蒋衍大吃一惊,自己可不要误打鸳鸯了,“你这强硬分开他们不是更不好?” “不,我是说之前。”赵文生又哀叹一声,“在孝义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时候,不该让她抱有期望。” “可现在雨过天晴了。”蒋衍陪他说着,也想不明白了。本来,团聚了,一切不都变好了吗?理应的皆大欢喜怎么会变得更糟了呢? 赵文生抱着头。蒋衍这会儿看到小外甥小东子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咬着支棒棒糖,好像在所有的愁眉苦脸中也只有小朋友还维持了张笑脸。 “东子,过来。” 舅舅一叫,小东子立马跳下椅子过来报道,问:“舅舅,你怎么不把小妹妹抱过来?” 张口闭口小妹妹,其他人都成空气了。蒋衍唬起小外甥:“怎么,有了小妹妹后,不喜欢舅妈和舅舅了?” “舅妈和舅舅,和小妹妹是两种事儿。”小家伙煞有其事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 “因为舅舅和舅妈对我再好,都不能成为我的梦中情人,只有小妹妹能让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好像得了心脏病一样。” 听到儿子形容自己得了心脏病,赵文生板起脸教育:“有这么严重吗?” “有。”小家伙揉揉自己的胸口,“这里,如果小妹妹不喜欢我的话,会疼的。” 赵文生听这话越来越不像话了,伸出手打算拎他的耳朵。 蒋衍忙哎哎地拦住他:“人小鬼大,不要和他计较。” 小家伙立马躲到舅舅背后寻求保护,一边对舅舅说:“舅舅,你是来看我那小表姑的吗?” “怎么?”蒋衍听他话中有话,抓住他问。 “我知道小表姑怎么了。”小家伙说,“以前,我就经常看她躺在床上,摸着胸口,和我想小妹妹时候一模一样。我问她是不是在想小妹妹,她说不是,不知是在想谁呢。” 小孩子形象的比喻是无心但又没有半点虚构的成分。赵文生不知道,原来自己表妹爱陈孝义已经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客房内。蔓蔓和白露坐在床上,都痴痴地等着电脑前的彭芳能回过头来再看她们一眼。蒋梅是把衣柜里的衣服弄了一半,因为客人过来,就起来给她们端水。 “二姐,不用忙的。”蔓蔓忙站起来说。 “不就杯水嘛,你坐着。”蒋梅提起房间里的烧水壶,直接给她们倒了两杯开水,一人塞进一杯后,看她们都默不吱声,说,“阿芳就那样。你们也不用心急。医生说会好的。就时间长短罢了。” “我怎么觉得她这是心里有疙瘩。”蔓蔓眼尖,一眼看出症结好像不是脑子的毛病。 “她现在也是个大学生了。有文化,有教育,有自己的想法。”蒋梅说,“所以我和文生之前已经说过,不能管她太多。他就不信。” “二姐?” “你别看她这样好像谁都不认,可你不觉得她像你家小南南吗?” 蒋梅一句话命中红心。蔓蔓端着水杯,学着自己女儿撅了撅嘴。 “给她时间,她会好的。而且,蔓蔓你千万别自责。那事儿是意外,压根不怪你身上。”蒋梅能看出蔓蔓的心事,说。 未想蒋梅说的这么直接,蔓蔓羞愧,其它的话全收进了肚子里面。 在她们三个说话的时候,彭芳依旧没有回过头来。 “她要打多久电脑?”白露问。 “不知道。她这是今天第一晚上回家。不过不用担心。到时间了,我们切断电源,也会让她去休息。”蒋梅一点担心都无。 白露和蔓蔓总算看出,为什么阿芳会区别对待家里人,只要看外面客厅里一排愁眉苦脸与蒋梅的谈笑风生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鲜明对比。 “二姐。”蔓蔓朝蒋梅勾勾手,等蒋梅靠近,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赵大哥有分歧吗?” “分歧就是——”蒋梅不怕说老公一家的“坏话”,道,“她若是我妹子,她的心情她的想法我肯定是要放到第一位的。哪能像他们那样,首先想着学校毕业证书这些鬼屁的事儿。” 白露和蔓蔓对对眼,一时都不知道站哪边:好像双方都没错儿。 可蔓蔓很快坚定了立场:“让阿芳恢复最重要,只要阿芳能恢复过来,什么事我都会支持阿芳。” 白露谨慎,仍旧不敢发表意见。 蒋梅可高兴了,勾搭着蔓蔓的肩头:“蔓蔓,你怎么当我弟媳呢?能当我老公多好。” 蔓蔓噗刚喝进口的一口水直射。 这时门外响到一阵骚动,听得出是有谁来了。紧接不久,扣扣,房门敲打。蒋梅问:“谁来了?” “是我。” 陈孝义的声音,这里个个都认得。 蒋梅突然没了主意,不知道这门开不开。可她忘了门没有锁,根本由不得她开不开。陈孝义是径直开了门进来。 几天没见,蔓蔓发现,陈石头的脸,又憔悴了些。但是,陈石头的双目是烁烁有神。 径直进来的陈孝义看到彭芳在玩电脑,立马不高兴地说:“她这生病着呢,怎么可以玩电脑?” “不是不重吗?她表哥都没有阻止她。”蒋梅拿自己老公当挡箭牌。 哪知陈石头这会儿竟是连赵文生的面都不卖,冷硬道:“等会儿我去和他说。这边,你先把电脑的电源关了。” 蒋梅当然犹豫着不敢动,怕彭芳反弹。结果,陈石头蹲下身,直接按掉了电脑桌下面的电插排电源。 啲一声,电脑屏幕全黑了。而在这之前,彭芳都像是没有听见有人进来。现在看到有人关掉了电源,她低下头,能看到陈石头的脸。她眼色一变,伸手去推他肩头。陈孝义被她一推,由于她力气挺大,他差点往后趔趄在地。 旁边蔓蔓她们三个看着是心惊胆战。紧接,她们三人是醒了过来,连忙要上前把阿芳拉住。陈孝义这时先抓住了阿芳的两只手腕,冲她们说:“你们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蔓蔓和白露未做决定,蒋梅已经推着她们两人出门,最后一个出去时,对陈孝义笑笑:“我帮你们锁门,你好好和她谈。” 门“嘭”关上。白露看着都觉得蒋梅是不是做的过分了,正这么想,果然赵文生过来说媳妇了,道:“阿梅,你——” 蒋梅不等他开口,推开他:“只要你一天不对她改变观点,我不和你吵架。” 赵文生气冲冲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蔓蔓看见很怕他们两个吵起来,拉拉老公的袖口:“你不去劝劝赵大哥?” “有什么话说明白了,好比劝了不说心里头生疙瘩。”蒋大少把媳妇拉着坐下,并不着急。再说,要劝,也轮不到他,这屋里还有赵夫人在。 赵夫人端着茶杯坐在沙发里头不动,她不动,连彭家夫妇都不敢吭一声。赵夫人的威信在那里。这等于赵夫人是默认了那两对男女自己解决问题。 赵文生和蒋梅再争吵,肯定是吵不出什么,毕竟不是他们两公婆之间的事。所以,客房里的动静反倒是生死决战一般。 彭芳使劲儿挣,发现挣不开他的手,他的力气肯定是比她的大,但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抓她。她一下惊慌了,抬起来再看他的眼珠子像极了惴惴不安的兔子。 陈孝义是抓着她的手,一直把她推到了墙壁上,拿自己的身子压着她。 两幅身体近距离接触,热火的强硬的男性躯体压在自己软绵绵的身上,苹果脸逐渐红了,愈来愈红,眸子里浮现出了少女的羞恼,牙齿咬着:“你,你——” “你不是喜欢我吗?”低哑的声线,撩着她耳畔,像阵暖暖的风,一下把她耳朵全吹红了。 她刹那羞得眼眶里都要涌出晶体,道:“我又不认识你。” “要不要我吻吻你,让你想起我是谁。”他唇瓣的温热挪过来,是要贴上她的柔软。 她这刻真的怕了,叫了出来:“教官——” 他的嘴唇,停在离她唇上仅一指的距离,看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她连他的呼吸都听得见,只觉得男人的呼吸好像天生浑厚,带着可怕的压力,再看他的双眼,那么的深,仿佛吸人魂魄的洞穴,令她的心跳急速加快。 这样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毕竟之前她那么喜欢他,不过经常都是远远观望着,并没有几次接触。但可能正是这种崇拜的缘故,令她对他的迷恋越深。可突然间变得这么接近,她仿佛才忽然从梦里面醒过来一样。 他是把她转瞬间所有的神情都收进眼里,这些,都是他知道的,他再怎么说是个成年男子,不像她这样纯洁无邪的小孩子一样全是柏拉图的幻想。 “闭上眼。” 她紧张地闭上哆嗦的眼皮。感觉到瞬间,他强硬的嘴唇像燃烧的火山熔岩把她柔软的嘴唇烫得失火,很快撬开她闭紧的牙关。她蓦地是天翻地覆的一阵眩晕,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在打抖,站都站不稳。 不对。这怎么和她想的都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是该继续拒绝她吗?即使态度有所婉转了,必定只是出于同情或怜悯,但不管如何,应该是温柔地等着她的。 强压上来的体温,令她阵阵发抖:原来男人都是这样的吗? 感觉到她的发抖,他是固定住她的头,低声有力地说:“睁开眼。” 她睁开眼睛,眼里已经有了些晶体,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今天这只是第一课。如果喜欢我,就得知道,我只是个男人。”说完这话,他果断地拉下她的手,按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裤裆处。 【277】合作 保存 手心被他强压着摸到的感觉,乍是羞涩和扭捏的她,整个头脸都涌上了血,但是,逐渐的,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她手掌心的神经烧到了她小腹,引起强烈的渴望。 “我——” 在她张开干涩的唇口时,他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从她身上挪开。 陈孝义是背过身去,努力平复自己燃烧的下腹,刚才的动作他是在给自己惹火,沙哑的声线道:“还有三年的时间,我会等你的。” 听到他这话的彭芳,脑子里忽然闪现出那晚上他和那个女人一块走的场景,她皱了眉:“如果你这是因为同情或是怜悯我,我不需要。” “我怎么同情怜悯你了?”陈孝义转回身,很不解她这突然的一番话。 “那么,教官,你之前不是一直抗拒我吗?我现在出事了,你就回来,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同情或怜悯的成分?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表哥和姨妈的关系?你敢说我身上有吸引你的地方?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连个女人都称不上,不是吗?!”她一只手拍在胸口上,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颤抖,但是,每个字都是字字珠玑。 原来她是这么想他的。 陈孝义却想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她说的话有很多很多都是事实。只是,把这些原因全归到同情和怜悯,是不可能的。 “你如果这么想,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只是同情和怜悯,是不足以让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的。” 所以,他没有任何解释,不需任何解释,只需刚刚那些动作,就足以表态。 他至少是比她年长了许多,阅历比她深,让她很容易陷入落败的境地。可是,她不想这么下去了,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个可怜的,一直只能是仰望着他的人。即使他这样说了,可是,如果她不能与他并肩在一起,到了哪一天,他终于,还是会厌倦了她,这是肯定的。 “以前,我总是听从长辈的话,想成为一个乖巧的孩子,以为这样就是个大人了。可其实不是,恰恰相反,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成为了你们心里面只是孩子的形象。我要长大。”她说。 “阿芳,每个人都有长大的时候,没有人阻止你长大。你父母比谁都愿意看到你长大。” “是吗?”她抬起的眼睛尖锐地看着他,“你敢说,你希望我变个样吗?” 她变个样? 一瞬间,他真没法想象。她能变成什么样? 虽然他嫌弃她还是个孩子的想法,可是,不可否认,也正是她这种单纯和善良,从一开始就打动了他那块石头心。 “你,现在这样子已经挺好了。”这是他作为教官最难对学生自圆其说的一次对话,“长大不意味着一定要改变。” “那么,什么叫做长大?” 陈孝义坐了下来,深吸口气,意图从纷杂的思绪里理出一条思路来。之前,没有找回她以前,他想过许许多多的话,可现在突然发现,几乎一句都用不上。她和他说的话,完全和他所想的不一样。他本想她受到伤害了,他本想她需要安抚,可什么都不是。她需要的,竟是所有人对她的——放手。 究竟是什么,把她改变了。 他为这点感到害怕。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真的是有她的存在,是不愿意她离开的。她变成个陌生人的样子令他害怕,令他愤怒。 “你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他仰起的头,用审视的目光扫量她脸上每个微妙的表情,是带着专业的审判,又是一种感情上的牵绊。 “我不记得。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如果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很多爱你的人担心。”这话刚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她已经是不记得了,他怎么能去这么说一个病人。 哪知道,她突然说了句:“他们担心我吗?我怎么觉得他们更担心他们自己,担心他们自己晚节不保。” 听到她这句话,他不得站起来,目光深又可怕:“我明白了,你是被人洗脑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眉头皱着,手撑在桌上的几只指头用力地抓着桌面,胸口微微起伏。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擦过她身边,走到门口握住门把:“不管你这毛病是在心还是在脑,我都会帮你除掉。我喜欢你,阿芳,不会因为你有没有改变。如果你真喜欢我,就应该知道,之前我对你的好,不是虚假的,纯粹是因为你这个人。” 说罢,他走了出去。 她始终低着头看着地上,听到门开门关的声响后,胸口某个地方,咔,一声,像链条揪住。 陈孝义走出来时,立马被蒋大少扬起的手招住。 “两人谈得怎么样了?”蒋衍问他。 竖耳聆听的人,有客厅里所有人,包括搬张小板凳坐在舅妈身边黏着的小东子。 陈孝义觉得当这里所有的人回答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尴尬。里面,可是有彭芳的父母。阿芳到底还是个学生,他现在即使和彭家夫妇说明白会等阿芳,彭家夫妇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现在这个年代,感情说变就变的因素太多了。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十几年爱情长跑的恋人到最终分道扬镳。况且,他现在以他的身份,和她牵手谈恋爱的机会都不可能。一切,只能等三年后的结果。不过,他知道蒋大少有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问他,也是想让他早点表个态,说清楚,免得这些长辈胡思乱想,把事情越想越糟。 蔓蔓这会儿察觉陈孝义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从上次听了她的话后,他是有认真考虑两人之间的事了。 陈孝义坐在蒋大少身旁,神情很自若地说:“我刚才是作为一个教官,作为她一个老师,和她说了些话,希望她不要自己一个人钻入牛角尖,要知道有很多人帮她。今后三年,我仍是会以这个师长的身份陪伴她,希望她不会孤独不会寂寞。” 彭家夫妇听完他这话,立马脸上一松,目中流露喜色:幸好,他家女儿是突然间好像迷路了,可这小伙子一番话说来,条理分明,深明大义,方向明确,没有一点迷茫,稳重,靠谱。 赵夫人磕着茶盖子的手,略显出了轻松,直接把盖子放回茶盅上,说:“我早就听文生说了,你不仅是文生他们的同事和朋友,而且,一直是阿芳很好的导师,作为教官,教了阿芳许多人生道理。我们同样希望,你以后都能陪伴她,直到她走出困境。” 赵夫人这最后一句,略表出了赵家彭家的心声,希望陈孝义这不是虚情假意,要做到一心一意。既然自家孩子那么喜欢对方,郎也有意,为什么不成全呢。赵家彭家,可不像陈母那些人死板不通情达理。只要事情做的适当,陈孝义能控制住分寸,他们没有理由反对。 “我会这么做的。”陈孝义没有一点犹豫地回答了赵夫人。 赵文生站在厨房门口,听了客厅的对话,回头对自己媳妇说:“看吧,我们哪里对她不好了?我们有拘束她吗?有反对她吗?” 蒋梅哼哼两声,没有让他得意,道:“干柴烈火,你能保证什么都不发生?陈中校真能忍个三年?要是真能忍,他之前那么抗拒阿芳做什么?所以说,你们的心眼都没有阿芳看的远。” “我真不明白你和她的意思了。”赵文生转回身,与老婆面对面站着,他不会对老婆发火,但有些东西他作为兄长有原则,“如果你是说非要让她中途缀学和孝义结婚,那是不可能的。” 蒋梅拿布擦着未干的碗筷,听到老公这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哎一声:“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把她拘束了,没有把她想法放第一,把你们自己的想法放第一。” “这不是把不把她意愿放第一的问题,是她的想法有没有错的问题。”赵文生道。 “说来说去,你们认为让她为爱情缀学是错的。可她自己不认为是错的。” “这本来就是错的!”赵文生强调这句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婆。 按理说,自己老婆蒋梅不该是拥有疯狂出格想法的人。 “我告诉你,我觉得没错。”蒋梅道,“女人有许多选择。可以选择以事业为重,像我和蔓蔓,也可以选择以老公和家庭为重,比如白露。” “如果是这样,她更应该以学业为重,就像白露,这样,才能配得起自己的对象,不是吗?”赵文生想让表妹在学业上变得更出色,也就是这个原因。 “你这么说,不代表阿芳不这么想,她那么聪明,能不懂这个吗?”蒋梅抹了抹手,给老公抛个无可奈何的白眼,“我就是说,你们把她,她都已经成年了,可你们还是把她当成个不懂事的孩子,口上夸她懂事,其实就是没有把她当成个懂事的。她想的,会比你们少吗?会说不考虑你们的心情吗?如果真有,即使她是失去记忆了,她回来对陈中校有感情,也早已扑进陈中校的怀抱了不是吗?反倒是你们一个个那种态度,连我看着都看不过眼。家人嘛,即使心里面有意见,也应该是在家人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宽容和无条件接受,表示出宽广的胸怀。你们如果个个劝她马上辍学和陈中校结婚,她会依吗?不依吧。但是,她可以感受到你们无私的爱了。” “我们怎么能知道她肯定不依?”赵文生努力想从老婆的话里找出点破绽。 蒋梅抓起灶台上的布朝老公脸上一扔,摆明是有点不耐烦了:“如果你们不能肯定她不依,只能说明一点,你们对她是如此的不信任,一点小事就能否认你们心里面爱的亲人,我都替她不值!你们别看她现在表面好像没有一点事好像很坚强,其实是受了很大的伤害,她要的,也就不过是家人在她感到虚弱的时候能无条件给她爱和依靠,可你们给了她什么!” 听着老婆气冲冲擦过身边出去,赵文生抓下脸上的抹布,望着地板,陷入了沉思。 蔓蔓他们后来,是和陈孝义一起离开赵家的。 路上,蒋衍一直搭着陈孝义的肩膀说话。 “我听说你和之前与她呆在一块的那伙人认识?”陈孝义问。 “认识说不上,如果你说的是傅博的话。”蒋衍道,“我只知道他同样是被政府招兵买马的黑客。” “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肯定是和阿芳说过些什么,不然阿芳不会是这样的态度。”陈孝义道。 “你想找他?”蒋衍问。 “不可能。”陈孝义说,“我找了他也无济于事,心结在阿芳身上。” “那你想怎么做?” “我在想,如果我和她一样,都懂计算机就好了。像你,或许可以多了解她一些。” 蒋衍听到这话,拍着他肩头不苟同地说:“你这话就钻入牛角尖了。我和我老婆,蔓蔓对计算机是一窍不通,可我们两个不是照样好。” “我知道的。”陈孝义皱着眉,“只是为了接近她,我只能更加努力去了解她。” “如果你非要学计算机技术,你不像我老婆是真的计算机白痴,我是可以让欢儿他们先教教你基础。”蒋衍不是不想亲力亲为帮这个忙,只是近来工作繁忙,而且,要忙着在家里当奶爸。两娃现在越长越机灵了,等到孩子会爬,到时候家里安全问题更加严重化。 陈孝义对这个建议没反对。 蔓蔓和白露走在后面,一路听着老公数落她是计算机白痴,旁边白露已是笑不拢嘴的,她一面羞得真想挖个地洞钻,一面是恨不得马上拿封条封住老公的大嘴巴。 回到家门口楼下,见她哥居然提前下了楼,是要开车送白露回去。蔓蔓朝白露挤挤眼:“看来,我该先和云曦提个醒,让她到时候记得把花球抛给你。” 白露一脸羞涩,清清嗓子:“那明天见了,具体地点和时间你发短信给我。” “嗯。”蔓蔓朝她摆摆手,看着她坐上君爷的车走了。 君爷看见了自己妹妹和未婚妻挤眉弄眼地说话,开着车,到半路上忍不住开口问:“囡囡和你说什么了?” 白露抬个眼:“你就对囡囡那么不放心?怕她背后说你坏话?” “她要是背后不说我坏话,我才觉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君爷淡定地说。 “也是。”白露顺着他语气说,“你好歹是她哥,比她年长,让她在背后说说你,正常。” “怎么就正常了?”君爷不满时,漏了口风。 “真没有说什么,不就说抛花球的事。”白露见他在开车呢,玩笑适可而止,与他坦白道。 说起来,他妹真是,什么热闹都能插一脚。君爷浓眉挑一挑,先对未婚妻嘱咐:“到时候你不要和那帮人抢,多没风度。” 白露自从拿到那枚特制的订婚戒指后,已经对他完全放心了,轻松道:“放心,我不抢,不用抢。” 对她这话,他很满意。他不要她抢,不是有没有风度的问题,是会让人误以为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波折。他和她的关系,在公众面前,必须更为谨慎,绝对不能出点事儿。 到了第二天下午,蔓蔓和白露自己先坐车到约定地点。君爷在单位有些忙恐怕来不及,可能要晚些到,所以让她们自己搭车。 当时出租车到达时已是下午快三点钟了。季云从婚纱店走出来接她们时,显得都有些迫不及待,说:“早知道陆君不能送你们来,我直接开车去接你们。”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蔓蔓因为饭馆的业务合作和他逐渐熟悉,说话不和他客气,说,“你来去一趟,如果遇上堵车,不是得晾着你未来老婆,不担心云曦吃醋?” 季云朝她一笑,惯来优雅迷人的笑容里现在多了样甜蜜,道:“云曦吃谁的醋都好,肯定不会吃你们两个的。”说完,又扶住白露的手:“听说你愿意来当云曦的伴娘,我和云曦都感到十分的荣幸。” 荣幸这顶帽子扣的大,白露受不起,连忙说:“你们是陆君和蔓蔓的老同学,都是朋友,我能受到这样的邀请,能被你们挑中,我高兴还来不及。” “白露姐姐你真是谦虚。”季老师学着高大帅等人的口气,称着白露为姐姐,谁让白露本人就有姐姐的女王范儿,笑道,“白露姐姐可是军中第一美人。给人当伴娘绝对是委屈了尊驾。我和云曦是有福气才能请到白露姐姐出马。” 左一句右一句恭维话,白露直喊吃不消,道:“我说,这日头晒的,你们这样在这里你来我往的学慈禧和小太监,不累吗?” 其余两人均都是破笑,三个人走进了婚纱店。 季老师本身有钱,人生唯一的一次婚礼,不破费怎么行,找了家知名的欧洲婚纱店,为自己和老婆是高端定制新娘婚纱和新郎礼服。蔓蔓光是走进大堂,不看婚纱,仅看那富丽堂皇有比皇宫的环境,都啧啧赞叹。不用说,她和白露都极是羡慕。季老师能为常云曦这般挥霍,可见真是把常云曦给捧在手心里的。 穿过大堂,来到设计师的沙龙。常云曦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在她左右,有两三名设计师和服务生,给她是拿了一沓的婚纱样式标本,有图样,也有实体衣服,堆满了那张漂亮的欧式长方形桌子。 “云曦。”季老师自然而然地走到常云曦身边坐下,搂住未婚妻的腰,先在未婚妻脸上亲一口以显恩爱。 常云曦被他亲了口,才发觉客人来了,连忙站起来:“蔓蔓,白露姐姐,快坐。” 一边的服务生马上让开。蔓蔓和白露坐到了和常云曦一起的长条沙发上。两个人都先看了看常云曦的脸。发觉,是不是要结婚的女人都会突然间变得非常漂亮。常云曦以前和蔓蔓一样偏瘦,现在,尖尖的下巴颌,有些圆润了起来。肤色,也是十分富有光泽。有经验的白露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去做美体美容了。 “婆婆说是婚前需要。”常云曦没有否认。 听到她口里直接说了婆婆两个字,肯定是见过季云父母了,而且,好像相处的不错。蔓蔓替她高兴道:“可不是每个婆婆都通情达理的。” 常云曦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若不是季家夫妇给她印象极好,她也不会答应和季云结婚。 季云听着在旁边插话:“我早和她说见了我爸妈肯定感觉不一样。她偏不信,不然可以早几个月进我家的门了。” 蔓蔓和白露不禁捂着嘴取笑他:“你说这话,是你娶老婆,还是你爸妈娶老婆?” 季老师语憋,但不会就此影响他半点愉快的心情,知道她们三个女人要说话,与她们说:“今晚想吃什么,想到哪里吃?你们说,我这就去订桌子。”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她家饭馆帮衬。”白露指着蔓蔓。 蔓蔓忙摇手:“次次去我那里吃多腻。你们介绍家好的,我也可以趁机去观摩人家的生意。” 听她都这么说了,有经验的白露说了另外个地点,季云马上走出去联系酒家了。 三个女人紧接坐在一块,头挨着头,翻着那些婚纱相本,看了又看,评头论足,不会儿,就拿定了其中几套,等季云回来,再做定夺。 常云曦端起茶杯,歇口气说:“幸好你们来了。其实,我和他到这里是第三次,我们两个是越挑越迷糊,看得眼都花了。他说要我不考虑价钱,但根本不是价钱的问题。又不是最贵的就是最合适自己的。” 白露点头同意她说的话:“我要是结婚,找个熟悉的设计师,直接替我设计,发几个样板到我电脑上,做了定夺,马上裁衣,既方便又快捷。” 常云曦不大信,说:“陆少将不亲自带你去挑婚纱吗?” “他忙。”其实,君爷给她专门弄了个戒指,已经是出乎她意料的惊喜了。 “说起来,蔓蔓是个设计师呢。”常云曦对这事同样略有听说,边就此提起,抓了白露的手看她手指上戴的订婚戒指,边看边赞,“蔓蔓设计的?” “嗯,可以拆卸,让她哥得意地四处炫耀。”白露道。 蔓蔓一听到君爷炫耀她是设计师,噗,想喷水,忙拿张纸巾擦擦嘴说:“他是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哪天他能少给我添麻烦就好了。” 常云曦和白露哈哈大笑。 过了约半个钟头,三个女人坐在沙发里边聊天边喝茶,聊到兴致不乏拿男人来侃,其中,拿各自老公和未婚夫来侃的话题最多。 常云曦赞着蔓蔓的蒋大少,说:“你少欺负你家蒋大少了,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你家蒋大少是你孩子了。” “怎么是我孩子了?”蔓蔓惊讶地眨眨眼。 “你说东,他不敢说西。你说西,他更不敢说东。这样,他不是比你家西西南南要更听你的话,不是你的乖孩子吗?”常云曦说完这外面传的一段形象比喻,还非声明这可是蒋大少自己亲口说的。 蔓蔓捏起拳头,准备回去怎么对付老公那张大嘴巴。 “别说,季老师不是也很听你的话?”白露看未来小姑受欺负了,出来力挺。 “他那哪能比得上蒋大少,他可是你家陆少将的老同学,不是蒋大少那种。”常云曦眯眯笑着说。 白露有点好奇地打量下她,与她接触不多,可是都听说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现在接触后,发现,这常云曦哪是不爱说话,是说起话来,幽默风趣,大气沉着,八成是社交圈里的常人。以常云曦的经历来看,不是不可能。常云曦是民间慈善组织的成员,为筹集善款,少不了和各界名流打交道。 说到君爷,大家话头又不少了。 常云曦说:“真的很钦佩白露姐姐。陆少将那种人,可不是哪个女人能征服的。” 白露尴尬:“我又没有打算征服他。” 常云曦微笑着,不予置评。 蔓蔓翻着本子在研究那些新郎礼服,听到又说到自己的哥,就说:“你们,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要我帮他弄结婚礼服,或是摆酒席什么的话题。我真是怕死他了!” “怎么怕?” “天知道,他到时候让我设计又说让我出钱,摆酒席到时候又说直接摆我饭馆里头的话——”话说到半截,突然察觉四周好像过于安静,有些不对劲,蔓蔓从本子里抬起头,先是看到常云曦和白露两张表情很是古怪的脸,心头暗叫不好,再转过头,看到自己哥就在自己后面站着。 吓了一跳,她手里的本子都掉了,直瞪着他道:“你来怎么不出声?!” “我要是出声了,怎么能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法子让你帮我减轻婚礼费用。”君爷浓眉挑着,边是若无其事地整理袖口,一面与未婚妻说,“白露,她刚说的话,你给记下来。” 蔓蔓气得牙齿痒,跳起来想冲着他说话。 君爷先抢道:“这些主意可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我这个哥听着你这些建议是十分高兴和宽慰,想有个妹妹能这般为做哥的着想出钱出力,无论哪个做哥的,必是得感动得立马接受下来,怎能辜负妹子的一片孝心。” 常云曦已经笑得抱住肚皮。白露看着蔓蔓那张难看的脸色,不敢笑,只得忍着,快忍成内伤,边站起来问未婚夫:“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见你打一通电话。” “季老师挑的这家店全城有名。我一路开过来没有迷路。”今日君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冷笑话连篇不断,“不过,怎么没有看见季老师?他迷路了?” 其她两个被冷笑话击中发冷的女同胞不敢开口,蔓蔓心里正恼着他,只愁没机会损他,说:“哥,你知不知道,你的笑话真的很冷,比这里的空调冷上百倍。” 敢嘲笑他的笑话?! 君爷的冰眼瞥过去:“这里空调很冷吗?既然空调冷,就得喝多水。不过,我建议你,喝水前先进厕所解决下。” 蔓蔓是觉得自己有点要上卫生间了,可他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肚子都能看出来。”君爷毫不赧颜地说。 她怎么有这样一个哥?汗的要死,赶紧拉了白露陪着去卫生间。 见她们两个走了,四周没有人。君爷随手拿了本图册坐到常云曦侧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翻了翻。 常云曦倒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低下来的脸,又有点像那个不爱说话的常云曦。 君爷低了声音说:“季云不在吗?” “他出去订今晚吃饭的酒店了。可能那里不能电话订桌,他得亲自去。” “你们要结婚是好事。” “谢谢你这么说。” “既然你们都要结婚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他曾经和子业说过,要婚后带你去国外居住。我想,他可能有所察觉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常云曦皱紧了眉。 君爷再翻了两页手中的图纸,谨慎地瞄了瞄门口人都没有回来,继续说:“看到你现在身体变胖了,我很高兴。因为这样可以证明,你或许能帮我找到答案。” “答案我一直在找。但是,明显,几种毒都是不同的,我到现在,都不能百分百认定我爸妈是中了毒。可惜他们现在都火化了,真相都被覆盖了。想要拿到确凿的证据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君爷斜眼再看了她两眼。 常云曦低着头:“我需要个机遇,而机遇,如果我可以制造出来的话。” 君爷听完她这话,能听出她正在酝酿的某个盘算,微沉下脸说:“我不赞同你冒这个险。” “如果你和我合作,我觉得不是没有百分百的机会。” 【278】婚宴 蔓蔓和白露走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回来的季云。 季云在外头跑了一趟,额头出了点汗,见到她们俩,笑着问:“云曦呢?” 瞧季老师张口闭口未来老婆的。蔓蔓和白露心照不宣,道:“你该拿条绳子绑住她,这样她就不会丢了。” “是让她拿绳子绑住我吧。我服从她。”季老师举一反三,一点都不在意被人说自己,乐呵呵的。 三个人走回到沙龙那。季云看见只有君爷和自己未婚妻在一块,稍稍脸上露出了吃惊。 “看。”蔓蔓取笑了,“季老师,你和我哥是同学,白露姐姐也在这,你就这么不放心?” 君爷目测自己与常云曦的距离,貌似都没坐到同一张椅子上。 季云眨眼间恢复了优雅的笑容,走到君爷身边坐下,伸出的手绕过君爷肩膀搭住,笑道:“你们说什么呢?我这是紧张我同学。” 敢这样开君爷玩笑的,除了季班长不做第二人选。 君爷冷冷地拨开他的手:“你再说两句,咱俩都丢了老婆,你这责任付得起?” “当然付得起,有我安慰你。” 听着两个美男调笑,可谓是大饱眼福。 蔓蔓见着两个未婚妻都不在意,自己更不在意,三个女人齐齐没有打算插入这场男男之间。 季云是把君爷的肩膀勾着,嘴巴都伏低到了君爷的耳边,姿势在外面人看来是暧昧至极,只有君爷知道,此刻季老师吹入他耳朵里的声音很冷:“你既然知道她是我老婆,同学一场,不至于做出出格的事儿。” 什么出格的事儿? 也只有君爷听的明白。 “这你放心,你我都不想当鳏夫。” 最后,季云的手,在君爷胸口上拍一拍。 选定新娘的礼服,伴娘的礼服也得挑。不过伴娘的礼服不像新娘的礼服需要订做,只是租用即可。白露进去试衣间,随意试了一件出来。 众人均看着她,没说话。 白露困窘地问:“不好看吗?不好看你们直说。” “不是。”季老师直接替众人开口,“是你天生条件太好,穿什么都好看。感觉衣服还不如你。” 白露:…… 美人太美,原来也不是件件都成好事。 后来听说这酒席,摆在了某某酒家。蔓蔓除了给常云曦他们搞定伴娘伴郎的事,并没有搀和其它婚礼准备,主要是自己事情多,两个娃缠身的她实在没法全天走开。白露作为伴娘,自此却是帮了常云曦不少忙。 蔓蔓那天,听说初夏也收到了婚礼请帖,打了电话给初夏。 初夏说:“哎,怎么没有听说呢,就要结婚了。” “他们交往都近半年了。两人年纪也不小。”蔓蔓觉得正常。 “那是,比起你和蒋大少那个闪婚,他们时间算长的了。”初夏很快联想起她,就此没了意见。 “我想问你,到时候你带儒霖去吗?”蔓蔓主要是考虑带不带两个小娃去添加喜气。 “不带。孩子太小了。能懂什么?去到那里哇哇哭,岂不是少了人家的兴头,人家是大婚,要喜气洋洋,不能有哭声。” 初夏都这么说了,蔓蔓只好作罢。 在她旁边的两娃,似乎都知道了她不准备带他们去凑热闹,鼓着腮帮子,一个两个闹别扭。 “谁让你们没长大!”蔓蔓这个当妈的,不厚道地说出现实。 小西西龇没牙的小嘴。 小南南干脆把小脸一撇:没道理。 蔓蔓不和聪明的儿子女儿进行辩论赛,从衣柜里掏出新买的衣服和帽子,向儿子女儿炫耀着:“你们去不了婚礼,但是妈妈给你们买新衣服了。” 两娃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使劲儿瘪嘴:抠门的妈妈,人家孩子经常有新衣服穿,就他们家,总是穿人家送的。虽然人家送的也有新衣服,但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妈妈买的。 再说了,他们穿新衣服,只是当玩具,高兴的只能是大人。 蔓蔓不管两孩子憋着脸,高高兴兴地孩子换上新衣,这可是上回她从婚纱店回来时和白露一块挑的。白露眼光好,给孩子挑的这两件一红一蓝,绣着可爱的流氓兔,太符合她心里面的想象了。 她两孩子就像流氓兔,腹黑至极。 把孩子打扮完了,刚要美滋滋地带出去给人家炫耀,君爷突然门都没有敲从外面进来。 蔓蔓被吓一跳:“你怎么不敲门?”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君爷看起来很急,不过,纵使是急,还是看到了她给两娃弄的新装扮,这一看,冰冷的眸子破了笑颜,“流氓兔,一只两只流氓兔,可惜不是属兔子的。” 笑话太冷。 别说蔓蔓听不懂,两娃都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让妈过来带孩子,你到我书房来。”好在君爷真的有急事,落下这句话就走了。 陆夫人走过来帮她接手小孩。 蔓蔓心里腹诽着每次君阎罗找自己都不会有好事,走过到对面的书房里,问:“什么事?” 在打电话的君爷,指着沙发让她先坐。 蔓蔓不知道他要打多久的电话,是走到窗台。这里采光较好,如今他和欢儿都是把她送的两盆仙人掌挪到了这里来。她用手指尖拨了下盆里的石头和泥土,并没有湿。仙人掌不需要常浇水,不然要烂根。可见他们两兄弟,倒是很听从她嘱咐小心照料这两盆东西。就不知她送姚家的那两盆怎么样了。 等老大哥挂了电话,她转过身来问:“姚家那两盆还好吧?” “你不会自己去看吗?楼上楼下。”君爷废话道。 “可不能说为了去看仙人掌专门上去拜访吧。”蔓蔓不愿意打草惊蛇。 “既然这样,你直接问你姚大哥。”君爷说。 找姚爷问话不容易,要是被姚爷突然发现盆中的秘密,她真是挖坟自埋都难以表达羞愧之意。 “有事吗?”蔓蔓清清嗓子,暂时撇开话题。 君爷说:“嗯,是有点事想要你帮忙。” 蔓蔓搬了张椅子坐到他面前。 君爷拿出张菜单,和她说:“这里是酒家提供的婚宴菜单。你帮我过目下。” 接过了菜单,蔓蔓扫了一目,发现菜式都很昂贵,基本一道菜都是要上百。其中,有一两道还要更贵。这样,一桌酒席,必得上万。 “这是季老师的婚宴?” “是。一共就十桌,不多。” 季云这次请的客人少,因此把菜品办的精致一些,主要是要低调。 “那你让我看什么呢?” “我想让你做出和酒家提供的菜一模一样的菜。至于酒水方面,由我来控制。” 蔓蔓愣了下,一时没能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君爷的拳头捂在嘴巴上咳了两声:“不要担心食材价格的问题。多少钱,都记在我账上。” 蔓蔓在这时候哪会再计较钱的问题,她是很快想起了上次那只人参,脑子很快转了过来,低声说:“哥,你说谁要在婚礼上害人?” “不知道。”君爷直截了当。不能确定的事情不能乱讲。 “云曦,或是季老师,知道这事吗?”蔓蔓试探。 “这正是我要和你接下来说的,他们两个,你都不要去说。”君爷小心叮嘱她。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 那她哥从哪里收到的线报?不告诉当事人可以吗?出了事怎么办? 一连串的质疑和忧虑,被她哥打断道:“出了什么问题,一切由我来负责。” “哥,这可是人家一辈子一次的婚礼,你负责任负得起吗?”蔓蔓是替他着想,说。 他关系和季云那么铁,若是被季云知道。 “当然负的起,我负的起不出问题。”君爷一字一言,自来是充满不可动摇的自信。 她哥是那种,只相信自己的人。 蔓蔓垂下眼:“好吧,这事我来办。” 居然答应了,没有一点反抗。君爷反而有点不可置信地用眼睛瞅瞅她:“没有其它意见?” 如果是事关原则的事她不一定会依从,但这事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乾坤,她倒是愿意信他一把,说:“我这不是信你吗?”说完,把菜单折叠后放进口袋里,又说:“对了,我得先看他们酒家做出来的菜样是怎么样。” “这个你放心。我用为了保证婚宴顺利进行为借口,已经让那里的厨师,先做了一次送过来,我先试试口味。到时候全部送到你那。” 蔓蔓接下来需要考虑厨房的问题了。这要做的是一模一样的酒席,共十桌,食材量大,家里的小厨房肯定不能满足。需要借用大酒家的厨房措施。这点君爷也为她考虑好了。帮她租用了个酒店的大厨房。保证到时没人用。 只有她一人,人手不够,需要帮手。这点是外人是不能涉及的。君爷说,到时他会调动部队炊事班的人来帮她。 物品,人手,时间,都安排妥当。食材肯定要提前采购,放进冷冻室里贮存。而且,光是研究对方的菜式,就用了整整一周时间。现在不是说炒得好吃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要做得和人家的一模一样,以假乱真。 君爷过来亲自检查过,感觉不出真假,心里叹:果然妹妹在这方面是极富天赋。 同时间,常云曦要嫁入季家的消息不止是传到了孙家,而且一张婚宴请帖,落到了孙奶奶手里。 常云曦在孙家,唯独邀请孙奶奶赴宴。这个事,严重刺激到了很多人,不,几乎是所有心知肚明的人。常云曦是孙家长孙女的秘密,其实在孙家里各人早已心照不宣,除了一些不懂事的小辈以外。其中,孙枚知道这事时,问过自己父母。 孙耀威直接对她说:“是你大伯的女儿。” 看来,只要孙家两老愿意认回常云曦,孙耀威作为二子,不会有反对的意思。 孙耀威的妻子江娅珍说:“你可以私底下喊她堂姐。” 好像,江娅珍对这事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常云曦是死去的大伯的女儿能怎么样,反正大伯一家都是被孙老头赶出家门的。常云曦这个在孙老头眼里是私生女的孙女,永远别想得到老人家的厚爱。况且,孙家财产早已分得七七八八,轮不到常云曦来分一勺。 按理说,孙枚也不会因此对常云曦产生任何防备。因为常云曦都根本威胁不到她。直到季云的出现,季云对常云曦热烈的追求,到今天要和常云曦完成婚礼。 她恨死常云曦了,因为季云看都不看她一眼。 曾经,她亲口问过季云:常云曦有什么好?为什么我会比不上她?我家境不知道比她好多少倍。我学历又比她高,将来出来的工作肯定比她好。论长相,你觉得我会比她差吗? 季云不想刺激到她,主要是不想出来给他和常云曦之间添乱,但是她这些话的确很伤人,季云也就没有那么客气,说:“如果你的心有她一半好,或许,我会看你一眼。” “你说她的心像仙女?不过是个做慈善的,就是仙女?”她愈加愤怒,对于他给出的这个理由,“现在做假慈善的人多着呢。她表面上扮好人,那颗心,说不定又黑又臭。” 啪!怒极的季云,当场给了她一巴:“你这叫做孙老的孙女,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孙老那么德高望重的人,怎能有你这样不知羞耻和礼节的孙辈?” “你说我不知道羞耻和礼节?你知不知道她是谁生的?她爸她妈又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被打的脸,两只眼睛哭得红肿,写满恨意,“她就是个私生女。她爸她妈是私奔的,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爷爷的认同!” 事实上,她又错了。 她这段话,不仅没有能得到季云的心回来,反而,是把季云的心再往常云曦那边推了一把。 作为孙家大小姐,她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一发飙,一发话,少有不能满足她的。她在京城里,不是没有公子爷奉承围拥过。可她偏偏没有遇到像季云这样的。所以,她栽了,她栽的彻底。 她抽抽噎噎地回到家。发现,没有一个人怜悯她。更多人,正打算看她笑话。她顿然明白:她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虚伪,虚假,满口谎言。 这里不需要飙户,这里需要的是深藏不露的心机,你哪怕装弱,也绝对比你要强好。 在此之前,她哥进了监狱,江娅珍都不睬他们兄妹俩。直到这时,江娅珍才找到她回来,说:“知道厉害了吧?” 她点点头。 “你哥的事你放心。过几年在监狱减减刑,过几年放出来,再送出国溜一圈,没事。但是,在你爷爷奶奶心里面,你一直都是占有位置的,比你哥更占有位置。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常云曦。” 江娅珍这时候再和她提常云曦,意义完全不同了。 孙枚眸色厉变:“为什么是她?” “你爷爷奶奶一直把你当成长孙女疼,就是为了和你死去的大伯赌这口气。他们希望你,比常云曦强。疼了你这么多年,早把你当成心头肉了。”江娅珍嘘叹。 孙枚听着这话像是有希望,问:“这么说,只要我和爷爷奶奶说明,我要季云,他们会满足我,是不是?” 江娅珍毫不客气拿指头戳中女儿的额头,道:“我养你这么大,发现你脑袋和你哥一样,一条筋的。到现在都没有开化。你去求他们给你弄个男人,不是自降你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更加质疑你是不是能比得上常云曦。” “那我该怎么做?”孙枚脸色惨白。 “你忘了你爷爷和你说过的话吗?坏事做不好,不要到他面前哭。结果只能是让他割舍你大哥一样,大义灭亲,什么都没有比他们的晚节重要。”江娅珍说。 孙枚从她这话,听出了几分意思:意思是说,其实父母和两老一样认为,只要她去做坏事,做到不能被人抓到证据,她想怎么做都行。这刚好是她在她哥进监狱后,一直心里认定要去办到的事情。因为气不过。不过现在听来,好像已经这么做的,不止是她。 “妈?”孙枚再抬头去看江娅珍,有种突然看不透自己母亲的感觉。 “世界上难破的案子,不少都是高知识分子作案。用你的脑子多想想。读这么多书,知识装了满脑子,可不能像你哥那样死读书。”江娅珍毫不留情地说,声音里略带了丝冷酷。 其它的东西,江娅珍也没有多说了。 但是,就这样,她竟是留意起了自己父母,留意起了孙家里许多不怎么喜欢发表意见,似乎只会在孙老头的威吓下咄咄颤颤过日子的长辈。她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面带微笑的做事。哪怕杀人,恐怕也是微笑着的。 笑,是比冷更好的面具,把任何坏的东西都给藏到了深处,让人防不胜防,好比看不出是毒的罂粟。 常云曦和季云要结婚的事,发给孙奶奶请帖的事,刺激到了她不说,也刺激到了孙家里所有的长辈,包括她妈,她爸,她爷爷孙老头。 孙老头直接是在家里拍桌子踢椅子,威吓老伴:“你敢去?!” 孙奶奶此时并不畏惧老公的暴力,说:“你慌什么?不过是普通朋友的请帖?我们平常去喝人家的喜酒会少吗?又不是非得自己的亲戚才可以去喝喜酒。” 孙老头眼见老伴这话是要去定了,更是气得呼呼直喘,把自己锁进客房里,几天不进孙奶奶的房间。 孙奶奶更乐得他不来,可以仔细筹划穿什么衣服送什么礼物,去参加常云曦的婚宴。对待这个长孙女,孙奶奶向来有所愧疚,可不像孙老头那般记仇。上代的仇本就不该传到下代来。 孙奶奶愈高兴,孙家里其他人越不高兴,越有人坐立不安。 老实说,两老虽然财产不多,可两老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始终是有的。中国人靠人脉办事。孙家的子辈们要倚靠两老的地方还很多。 以前,孙枚都记得,自家哪个叔叔婶婶有什么事要对两老说,有时候都得借她这张口。现在,她的位置正在受到常云曦的严重威胁。风水轮流转,如今没有几个人再来拜托她了。感觉拜托她了没用,毕竟她连为自己哥哥都求不来情。 最紧张的,不是孙枚,是江娅珍。这是孙枚自己发现的。所以她才敢那么对张晓亮说话:常云曦终究是要死的。 张晓亮自从又在陆欢手里碰壁后,在孙耀威那里得不到认可的他,回头再来找孙枚,非要她再帮自己找点对策。 孙枚听着觉得好笑,和他说:“你不是认识了不少人吗?不去求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张晓亮知道傅博厉害,可傅博是孙耀威的人,哪是他能唆使的。但孙枚用了他们两个字,岂不代表除了傅博以外,还有可以利用的。 “好表姐,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张晓亮几乎是跪下来求她透露消息。 “我劝你,现在先看着。或许你我都不用动手时,有人已经帮我们办了。”孙枚说。 张晓亮眼睛一亮:简直是有点不可置信起来。 “你有这个精力或是时间,不如去缠着我奶奶,让她带你和我到时候到婚宴里去看热闹。”孙枚道。 张晓亮明白她意思,点点头说:“这容易,我去向奶奶卖个乖,必定把表姐你也带上。” 孙奶奶要被骗还是蛮容易的。张晓亮只要像个孩子一样说上几句很好奇的话。孙奶奶就信了个十足,答应把他和孙枚带上。 到了婚宴那天。蔓蔓受了大哥的委托,可谓是忙得天昏地暗。她的手机关了。蒋大少从君爷口里得知他家小媳妇忙什么,去找她,同时也把自己手机关了。 初夏和老公杜宇前去婚礼现场捧场时,打不通他们小两口的电话,向开车的老公发怨:“你说他们两个搞什么?一个两个关机的。” 杜宇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像老婆,是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完全不像蔓蔓的作风。蒋大少关机倒也算了。蔓蔓关机,向来是意味出事。何况是两口子一块关机。 【279】证据 初夏和杜宇到酒家门口,递上请帖,走入婚宴大厅,见虽然里面面积小,只摆了十桌,来的人却都颇有身份的样子,小两口内心里不禁紧张。 “蔓蔓什么时候到?”初夏又问了声。 杜宇扯扯领子,好像在人群里面看到一个传说中的大人物。乖乖,现在他小师妹蔓蔓的朋友圈子,都是这么得了的。 常云曦能嫁季云。在外人不知常云曦底细的眼里,可以称得上是个典型的灰姑娘童话。 季家在社会上是有点身份的,固然,这个身份远没有陆家孙家那样高。请来的客人,即使比不上陆家的等级,在杜宇这些百姓眼里,也是不一般了。 当服务生带他们两人入座时,不无意外能听见四周的人议论纷纭,都是在说: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女方无父无母,不知季家怎么看中。 听说孙家那孙女一直喜欢季老师,按理说,这孙枚无论外貌家境都比新娘好上不知多少倍。 说到曹操曹操到。 孙家奶奶带着孙枚和张晓亮两个人入席了。 众人均是更有了看热闹的兴趣。 季家是怎么回事,竟然邀请孙家人过来,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三角恋。 杜宇和初夏傻愣着听那些人道八卦,这里面很多故事都是他们不知情的,感觉今日这场婚宴玄机四伏,初夏庆幸没有带孩子过来。 杜宇端了杯开水压惊,和老婆两个闷不吭声藏在角落里。反正与他们同桌的,他们也一个都不认得。 直到场内都快坐满人时,初夏终于在门口望见了死党和蒋大少姗姗来迟的身影。 初夏急忙招手:“蔓蔓,这边。” 蔓蔓拉着老公的手,看到了她。两个人入座,座位正好安排在他们两个身旁。 初夏看蔓蔓满头大汗,抽了条纸巾塞她手心里,问:“你和他怎么都关机了?” “是吗?可能手机没电了。”蔓蔓胡乱扯个谎言。 一路她和老公是飞车。东西弄完直接扔给她大哥。也不知道君爷把事情布置到怎么样了。 杜宇靠近蒋大少:“你和你老婆去哪里了?” “没去哪,就在家里忙着给两个孩子洗澡喂奶。弄完赶来了。电话没来得及听。”蒋衍边学老婆胡掐,边是突然发现家里有了孩子后,这个借口十分好找。 可悲家里两个娃,就这么变成了父母的替罪羊。 杜宇见问他们两个都不开口,满肚子疑惑。 这边,婚宴开始了。 场内奏起礼乐,新娘新郎进场。 新郎站在主持人站着的台边,一袭剪裁得体的纯手工高级黑色礼服,配上季老师本人极佳的音乐家气质和英俊爽朗的外貌,犹如灯光下高贵的皇室公子。 深邃的黑眸,凝望那红地毯的末端,深情脉脉,一汪情深。 众人只看季老师这眼神,都知道:他爱惨了新娘。 终于,门打开。新娘独自立在门口,手捧美丽的新娘花束,洁白的婚纱,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包裹,仿佛圣洁的百合花一般。婚纱的美丽以及现代的化妆技术,把一个普通的女人变成聚光灯下的明星,完全有可能。 常云曦步入红毯的刹那,四周响起一阵阵不愿相信的赞叹。 季云微微笑着:他早知道她很美,她的美,不是外表,是内蕴的气质。 常云曦在红地毯上走,每一步犹如踏云,姿态优美。 她脸上的神情,戴着崇高的圣洁,仅这一点,就可让所有谣言不攻自破。 今天的主角,定是属于她的。 孙枚在底下发出毒恨的目光,在摄像机转过来时,又马上垂下眼眸去。在她身边坐着的孙奶奶,脸上焕发的神采,就好像自己结婚一样。 蔓蔓和初夏一边高兴地笑看着宛如金童玉女的新郎新娘。 初夏在看到跟在伴娘后面半米距离远的白露时,说话了:“蔓蔓,那是你未来大嫂吗?” 白露自从在婚纱店被人批评会夺取新娘的光环,好不容易修炼出了低调的气场。那就是好像垂头丧气似和新娘保持一定距离地跟随着。 人美不美,其实更重要的是看精神。 怪不得初夏说:“她是不是肚子饿了?脸上妆没化好?” 白露姐姐走起路来好像都没有力气,头垂的低低好像要钻进地洞里。 这戏,貌似演的过火了。蔓蔓嘴巴抽。 不说白露,她哥也是,生怕抢了季老师的风头,一早,就躲在季老师后面的阴影里。若不是那些专为勘探隐私的摄像头故意找准方向瞄准他,任谁都没能见到他那张脸。 新娘走到了主席台前,新郎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她伸出的手。 主持人让他们当众交换戒指,并深情接吻。 场上爆出如雷的掌声。 坐在主席台上的季家夫妇喜气洋洋。接下来等着儿子儿媳,先给他们敬茶。 蔓蔓转过头,看到包厅的出入口,服务生来回端着盘子酒水等,是要准备上菜了。她心里起了一丝紧张。 若是她哥,没有安排好。 这里的人,是不是会当场发生中毒? 蒋衍为此起身,是走出去找大舅子核实情况。 此时,酒水和饭菜均一一上桌。今日是喜宴,酒桌要摆满。不会儿,每个桌上都摆满了九个菜一个汤。 看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初夏摸着肚皮先苦恼起来:“我这本想减肥的。都减到这会儿了。这一吃,不知道要胖多少。”说完,举起筷子随便夹了块肉,说:“希望这东西是看着好吃吃起来不怎样。只要厨艺不及你,我都可以把它断定为不好吃。” 蔓蔓听着她这话,额头又得出了把汗,心里想:故意做的和人家口味一样,应该认不出来。 可她俨然是低估了死党和她老公。 初夏和杜宇两个,可是第一个发现并挖掘出她厨艺才华的。可谓是看着她厨艺长大的爸妈。再怎么变,始终那种感觉是存在的。 杜宇只尝一口,已经颇为惊奇:“哎,这菜做的不错,有蔓蔓你做的菜的口感。” 初夏也傻愣着:“这做的和你一样的入口好吃,怎么让我减肥?” 蔓蔓一边是想哭,一边是想笑。未想被他们俩一下给认出来。而幸好,只有他们俩认出来,其他人,定是认不出来。并且,如果他们都认出来了,正好意味她哥是把菜全换了。中毒的事应该不会发生了。 蒋衍回来后,果断举起筷子尝老婆亲手做的菜。虽然口味做的和别人一样,但是老婆做的,感觉都是藏在他心里面,不会变。 蔓蔓他们这些知情的,放开了肚皮吃。不知情的宾客们,吃着美味佳肴更是津津乐道。今天季家这婚宴酒席,摆的桌子虽少,可这菜,是样样精道。 在这婚宴上,吃不下去的人,仍是有的。 有人偷偷发现,孙家那大小姐孙枚,连举个筷子都没有。 孙家奶奶看着孙枚不动筷子,心里突然有些难受。虽然她早听说了自己孙女喜欢今日的新郎官,但一直不是很相信,因为孙枚都没有和她亲口提起过。可现在看来,这事似乎是真的了。 孙枚是不是因为心里伤心难过,才吃不下菜。可能一半一半。 但是,张晓亮也不动筷子,让孙家奶奶不得有些疑问了。 “晓亮,你怎么不吃?” 这孩子,不是之前一直缠着她要来参加宴席吗? 来了,却一口都不吃? 前后矛盾。 怪哉! 张晓亮哪敢吃,表姐不是说了这里面可能有毒吗,若是不小心人家把毒放到他菜盘子里面,他疼惜这条小命,道:“奶奶,我这不知怎么回事,可能中午太过兴奋和紧张,吃多了。现在一点肚子都吃不下,太饱。” 孙家奶奶吃惊地看了他两眼,摆下筷子,眼神有点深。 于是在外界的视野里,孙家来的客人,可能刚开始是来幸灾乐祸的,可是没见新郎官抛弃新娘后,都变成了自取其辱了。 孙家人一个个都吃不下饭。 初夏嘴上骂着活该,刚来时和老公听了周边人尽是夸孙枚贬低常云曦的,早已心头不爽。她是常云曦的朋友,知道常云曦的为人,不用说,定是这孙枚没有教养,明知人家要结婚了,还四处散发谣言想拆散季老师和常云曦,整个歹毒女人。 整个婚宴持续了三个小时。然后,宴散人去。一些宾客离开前,不忘上前去亲自祝贺季家夫妇与新郎新娘。 有些人吃惊地发现,在婚宴上一口饭都吃不下的孙家人并没有急匆匆要走。 张晓亮是在桌底下不耐烦地抖着腿儿,由于整个婚宴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中毒。看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是代表失败了,还是怎样。总之让他很不爽。 孙枚一面心里也焦急和疑惑。奇了,明明感觉到母亲那方面是有动作了,可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 孙家奶奶,是搭在膝盖头上两只交错的手,微微显出了些焦躁。不过这焦躁不像两个抱有邪念的孩子,她纯粹是想找个机会,上前去和新娘说两句话。心里面,她是认这个孙女的。孙女今日大喜,她作为长辈,理应上去祝福孩子。想必,常云曦会想要她这祝福,不然不会专门给她发请帖了。 常云曦淡淡地扫过孙家人那边,仿佛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对于请孙家人过来,是常云曦的主意。季云出于体贴,并没有去追问她心里的理由,因此,只能用警戒的目光看着孙家人那边。 眼见,婚宴上,一个,一个,宾客,逐渐走出了会场。 杜宇和初夏在门口与蔓蔓他们小两口分道扬镳。离开时,初夏且叹:“今天,你们那边的熟人看到的好少。连你爸妈都没有来。” “我妈要给我带小孩怎么来?我爸是大领导,向来忙翻天。”蔓蔓笑。 初夏冲她挤挤眼:除了这些理由,你弟呢?姚家两个少爷呢?那个能说会道的高大帅,通通不见的。 当然这些人来不来,并不妨碍婚礼如期顺利办完,她追究起来没意思。 初夏作罢,和老公坐上自己的车,和蔓蔓他们说拜拜。 看着杜宇的车开出了酒家停车场大门。蔓蔓抓住老公的手,是小心地绕到了酒家大楼后面的一道小门。有个人,正守在门口,看见是他们两个,立马放行。 蔓蔓他们进了小门后,是坐电梯到了酒店的顶层,五楼的一间的小办公室。 进去后,可以看见几个穿着白色手套的检验人员,正在紧张从菜盘子里抽取样本。 高大帅在一边和君爷反映所得的情况:“整个采购,贮存,菜前加工,炒菜,端菜,一系列程序全程跟踪下来,不见有丝毫异状。” 不见有丝毫异状,是不是代表这些菜没有被人下到毒? 对方是看太难下手放弃了? 君爷只是一只手撑着完美的下巴,看那检验人员取完样品后,拿最简易的测试纸,做第一轮有毒有害物品筛选。 出来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几乎每道菜都被人下到毒。 这下毒的人真够狠的,是打算把场内的人全部毒死吗?! 或是说,早已想好了把责任推到谁头上,所以这般肆无忌惮,认为哪怕是牺牲几个虾米,无足轻重,只要能因此扳倒人。 “是计划周密,深思熟虑。”君爷吐出的这句结论,似乎是知道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蒋衍是走到了愁眉苦脸的高大帅身边。因为高大帅这是想不明白了。明明担心监控系统被黑客入侵,他都安排了人马在旁盯着,都能出事。究竟这个问题是怎么出来的? 是在哪个环节被人下了毒? 蒋衍帮高大帅,再仔细检查几遍监控系统,这次和上次不同,完全感觉不到被人动手脚的痕迹。恐怕对方有了上次教训后,不敢再用这一招了。 姚爷帮君爷打开所有的监控程序,决定从头开始查,吩咐:“不是所有食材都有留原始样本吗?拿过来重新检验。” 在所有人将食材搬过来准备重新检验时,蔓蔓突然说了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君爷抬起头,直射向她的目光,真是有几分期许。 众人,都知道她在厨房这方面,不仅是天才还算是个全才。可以说,没有任何人比她更懂厨房的奥秘了。所以,或许,她不会下毒,她不懂得毒,但是,她是最有可能看出这其中问题的人。 “水!”蔓蔓无比认真地吐出这样一个字。 厨房,除了厨房用具,用餐工具,食材,作料,糖盐油米味精,等等。偏偏,最让人忽略的,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水。而且,每道菜,都必须用到水,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毒,通过自来水管道,进入厨房,厨师炒菜前洗锅,都已经可能沾到毒。更可况,厨师每道菜工序前常规是要洗手,无时无刻都能将毒染到菜品上。 这个浅显的道理,每个人经蔓蔓这一提,无不恍然大悟,却唯独蔓蔓想到。 “我觉得,囡囡说的很有道理。”姚爷第一个赞成,同时,俊秀的眉宇深锁不放,“但是,如果是通过自来水管道,能留下犯罪痕迹吗?” 只是定时让毒粉融入自来水管道用毒,的确是很难追查溯源。而且,这个监控范围,超出了他们本来制定的监控范围。不会有人去想到监控自来水管。这也是解释了为什么监控了全部过程,他们却没能抓到半点犯罪痕迹。幸好的是,他们为了以防万一,早已密令在今晚的婚宴中,做菜的厨师全部不可以尝菜这一步骤。 但是,有厨师,可能是习惯性拿抹布抹嘴,不久,还是传来了两三个厨师有轻微中毒的倾向。 一系列证据证明了蔓蔓的推想应该是没有错的。 君爷吩咐了人,到厨房的水龙头口取样,试图找到一点毒粉的痕迹。 果然,从水龙头口取到的毒样,要远比经过烹调发生化学反应的菜盘子里样品,容易分辨。 检验人员,正紧张地分辨最有可能的毒源种类。而即使验出了毒的种类,问题依然严峻地摆在他们面前。 据他们所知,很多高校和研究机构人员,都能自如拿到实验室所用的毒药。要什么毒药,都能轻易拿到。高校和研究机构如此之多,如何一一排查。范围太广,没有线索太难。 突然,门咿呀一声,常云曦从外面走进来。她换下了新娘礼服,只着一身便装。虽然今天婚礼顺利举行完了。蔓蔓仍然觉得,在大喜日子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下手,对新人来讲肯定是件糟心的事情。 走过去,拽住常云曦的手,蔓蔓问:“你一个人,季老师呢?” “他在下面陪他父母。我告诉他说去换身衣服。”常云曦道。 蔓蔓看她一个人找来,就知道这事儿,恐怕只有常云曦一人知情,季老师还被蒙在鼓里。 常云曦是来找她哥,第一句话对君爷说:“幸好你安排周到,瞒得住对方,不然,今天真要出大事了。” 君爷对她这类似感激的话,表示出一番苦恼的模样,把手抹到眉毛上,说:“是很糟糕。事后不知道季老师会怎么找我算账呢?毕竟他是我的班长,我无力反抗。” 常云曦有点无言,是由于他这个冷冰冰的人开起玩笑来比吼人要让人冷上三分,君爷的冷笑话是更可怕的说。 “我听说孙家那批人没有走?”君爷问。 “我想是不是让她上来。我知道她要和我说话。但是,我必须先知道这次的结果,才有和她谈判的筹码。”常云曦冷静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说。 部分不涉及核心的人员,由是被高大帅组织了先出去。 常云曦走近来查看他们做出的初步检验结果,仔细浏览了两眼后,唇角微勾:“还真是有钾。” 钾,听起来不是个陌生的名字。 蔓蔓知道,钾好像还能致人死命。不过,并不是说人完全不能吃钾。只是好像浓度高于多少,就能让人死。 这些都是深奥的知识了,说明了下毒的人很专业。 而且,听常云曦的语气,似乎这毒里面有钾,意味颇深。 这时,有个人朝孙奶奶走过去,对孙奶奶说:“你好,老夫人,新娘想和你说几句话。” 听常云曦说要主动见自己,孙家奶奶喜出望外。果然,这孩子,心里是惦记着她这奶奶的。孙家奶奶急匆匆站起来,跟着带路的服务生走。 孙枚一刻站了起来,又重新坐了下去。 张晓亮有意揶揄她:“你不跟着去?或许奶奶会替你出气。” “你少说话没人嫌你这张嘴多!”孙枚毫不客气地说,甚至要拿杯子里的水浇他。 张晓亮深知她气在头上,因为没有看见有人中毒,尤其是没有看见常云曦没命,这点结果很令人不爽。张晓亮对这点也深感困惑。 孙奶奶跟在带路的人后头,是坐上电梯,来到了五楼。一路她并没有怀疑,直到进了房间,看见一群人在。她暗吃一惊,原以为孙女要和她说话,定是单独两个人聊天的。 “请坐吧,老人家。”姚爷主张,给孙奶奶弄了张太师椅坐着,然后和其他人一块退到了边上,留给他们祖孙俩谈话的空间。 孙奶奶有点局促地坐下来。这里面,有些人,她都是认得的,比如说君爷姚爷,那都是陆家姚家的大长孙子。常云曦现在让这些人在旁听是做什么,防着她吗? 这一想,老人家心里又黯然了。 常云曦走到孙奶奶面前,随意拉了张板凳坐。对孙奶奶,她的感情,既不像对孙老头那般排斥,但是,也说不上有太多好感。之前,已经和这个老人家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交谈,没想到要再来一次。 孙奶奶抬头,在触到常云曦的眼神时,终于明白:这孩子好像不是让她来恭贺自己新婚的。 确实,本身常云曦排斥他们孙家人,发给她请帖是很奇怪。 只是,她不愿意相信。 常云曦其实也想,如果今天没有发生中毒事件,她可以和这个老人家心平气和地说上一番话,但今天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中,让她想改变对孙家的态度都不可能。 “老夫人。” 孙奶奶与以往一样没听到她叫奶奶,心头往下沉,但是,仍勉强撑起把老脸,说:“我知道你怨我们。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收到你请帖,只是想来和你说声恭喜。希望你以后不像你爸,能走上幸福的道路。” “你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孙奶奶愣,继而眉开:“这么说,你愿意收下我的祝福了?” “只要是真心的祝福,我和季云都会收下。” 听到她这话,孙奶奶算是宽心了。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块布包,边打开边说:“这是我以前陪我嫁到孙家时,我父母给我的东西,只是块银手镯,希望你不要嫌弃它寒酸——” “老夫人。”常云曦按住她开包布的手,慎重其事,“这东西我不能要!” “你怎么不能要了?你不是说愿意收下我祝福吗?”孙奶奶以为她害羞,继续笑着说。 “不是的,老夫人,我若真是要了你这东西,你就是到最终会把我害死的罪魁祸首。” 孙奶奶听到她这句,面色陡地一黑。 常云曦知道,这话肯定是刺中她什么心事了,终于揭开了话题说:“实不相瞒于您,你看,今天在这里的人有这么多。其中,有一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我说的话,如果不可信,你可以听他们的。如果你觉得他们也在胡言乱语,有证据都摆在这里。今天,就在我和季云的婚宴里头,有人下毒了。” 这最后一句话,让孙奶奶手里握着的东西滚落到地上。 孙奶奶的手指头哆嗦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那你和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你是想说这个凶手是我认识的吗?你说这些话的证据是什么?!” 好歹是孙家德高望重的老人,真是要发起威来,一句句带足戾气,不饶人。 面对老人家威逼的气势,常云曦只是弯下腰,帮她将滚落到地上的银手镯捡了起来,静静地放回到老人家打哆嗦的掌心里,道:“其实,我遭下毒这句话,是从很久,早在许多年前,就存在了的。” 孙奶奶一震,紧接缩圆了眼瞳看她:“既然很多年前,你就知道被人下毒,那么这次,一样八成是那批人所为,你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那是,因为,下毒的人从来都没有变过。之前,他们一直给我下的是慢性毒药。到今天,他们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把我置于死地。”常云曦的声音,显得出一种像是死亡的平静和安然,或许是因为之前遭受过这样的危机,她已经麻木不仁了。 在场听到她说这些话的人,无不在内心里颤抖。 孙奶奶喘了几口大气,怒道:“证据!” ------题外话------ 这一段写完就是大结局了,所以,就这么几天,肥妈可能更新比较少。╮(╯▽╰)╭ 【280】孙家的处置 “你要什么证据呢?老夫人。”常云曦沉着冷静地说,“想要我带着你亲眼看他们给我下毒的样子?你自己都知道是不可能。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可能亲自动手吗?” 孙奶奶道:“那总得给个理由。” “理由,从我爸病死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找我爸的死因。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真正怀疑,直到我妈突然间死。自那以后,我常常是到医院的检验科。我一个师姐是做这方面功课的。因此,很快的,我断定我的食物里面被下了毒。或是说,我的日常饮食用具,经常遭人抹毒。后来,我知道,我爸妈都是很有可能死于中毒。你说,针对我们一家三口的,还能有谁?我爸妈从不得罪人,有,也是与你们孙家的恩怨。” “这些都不成理由。”孙奶奶说,“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如果说我拍到一段视频,你的宝贝孙女拿着我的杯子不知道要干什么。”常云曦摸出身上的手机,调开里面的一段视频录像。 流畅的画面在孙奶奶面前播放。里面,孙枚,站在常云曦的办公桌前,拿起常云曦的公务用杯,左右转着,甚至拿了支棉花棒抹了抹杯口杯壁。 这一串动作,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夫人,你不觉得今晚跟着你来的两个晚辈,有点异常吗?” 孙奶奶的心头一路往下沉。 家里,真的是有人瞒着她干出这种事来。但是,只要是没有被抓到确凿的证据。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置自己的孩子于死地。 孙奶奶说:“这些证据不足以说明什么。你拿去给公安机关看,也没有用。” 常云曦对她这个答案,却像是早已意料之中,啪,关了那段视频,说:“你不用对我爸的死感到遗憾,当然,也完全可以不用关心我。因为,我爸和我的命,在你眼里,远远没有你其他孩子重要。” “你这胡说什么!”孙奶奶站了起来,老脸羞怒,“这不是没有证据的事吗?” “如果样样都要证据,是不是等人死了之后再来追究比较好?当然,人死了后,人都死了,哪能比活的人重要。” 常云曦几个死活的字眼咬的特别准,孙奶奶是感觉像尖刀一刀刀在自己心窝里砍下去。 孙奶奶的气,只吐不进,她感觉这屋里特别的闷。这里,不止常云曦,那一双双眼睛都好像能看到她心底里面的黑暗。她转过身:“既然你都不相信你的家人,我也没话说了。” 有人帮孙奶奶拉开门。 常云曦在她后面最后加上一句话:“老夫人,你不要忘了,今晚下毒的对象是所有人。你也名列在其中。” 孙奶奶两腿突然一绊,差点摔跤。她身边的服务生忙搀扶住她。 孙奶奶一路是想:这些人,该不会连她都想杀吧? 这个感觉,让她终于感到了强烈的危机。 到了楼下,孙枚和张晓亮看到她回来,并且步履蹒跚,不由都有些疑问。 八成是常云曦给老人家脸色了吧。 想到这,孙枚心里是怒放了花。如此一来,老人家回心转意,肯定是对她更好。于是,她走上去,甜甜地唤着:奶奶。 孙奶奶突然一甩她的手,是连在旁的张晓亮都吓一跳。 孙枚脸色一白。 完全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常云曦在奶奶面前说了她坏话吗? 说她要抢季云? “奶奶,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孙枚追上孙奶奶说,“常云曦她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横刀夺爱的事?那都是传言。奶奶,你向来不信人家的胡言乱语的。” 如果只是她想要抢季云,哪会令她如此生气?相反,她会安慰她。 可如今是,她干的蠢事被人现形抓住。虽然她对常云曦说那不算证据,但难保公安局会因此锁定他们孙家,立案调查。这不是一个人的蠢,导致全家都引火烧身吗? 孙奶奶回过头,冲着他们两个黑头黑脸地说:“我们孙家,不要你们两个这种,一晚上连一粒米饭都吞不进肚子里的人。” 孙枚和张晓亮两个,是被孙奶奶骂得一头雾水。又是在公众场合被老人家骂,两个人特别没脸。 孙奶奶搭上自己的车,连让他们上车都不准。 孙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冷遇,气得跺脚,委屈得要掉眼泪。 她都没有抢季云了,常云曦想怎么样? 张晓亮感觉更冤:他这简直是被牵连。 孙奶奶坐车回到家,立马让人打电话叫江娅珍过来。 既然孙枚都那个动作了,她不用想,都知道这种可怕的事儿有可能是谁干出来的。 听见老人家召唤,江娅珍连忙坐车赶过来。 孙奶奶关上房门,与儿媳说话:“我今儿叫你来,不为其它,只问你一句。” “什么事,妈,您说。”对于婆婆,江娅珍向来毕恭毕敬。 “你说,你是不是对你女儿说什么了?” “妈,你是说枚儿?” “是。” 江娅珍与孙奶奶互相对上眼睛,默了有一刻长久。 “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和枚儿是母女,肯定有交流。这种日常交流多着呢,你让我怎么说。”江娅珍说。 孙奶奶冷冰地审视着江娅珍,看不出,这个儿媳有想把她杀死的愚蠢念头。毕竟,她这把老骨头对他们来说理应有用处。道:“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这样的一段对话,换做是其他人,肯定都听不明白。只有这对婆媳,彼此间心知肚明。 江娅珍刚出了孙奶奶房间,立马拨打起电话:“喂,杨博士吗?我让你去做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都做好了。而且我在一些人的水里都放了解药。因为你婆婆和你女儿都在场,这样一来,只有部分人中毒,没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你确定你都做好了?” “是。” “有人中毒了吗?” “我听说是有人被送到急诊。具体我想慢点再去打听,以免漏了马脚。”杨博士道。 江娅珍可没法像他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因为老人家的口气来说,分明是出意外了。 “你赶紧让人去查是怎么回事!” 听出江娅珍口气不好,杨博士总算是有点儿紧张起来:“怎么,你那边收到什么风声了?” “我婆婆刚找我说话,好像是说我女儿被人盯上了。” 杨博士在对面,像是很难以忍受,其实他很想说,她那女儿就是个不成器的,迟早得坏事的。当务之急,他还是挂了电话:“我会尽快把结果告诉你的。” 酒家里,常云曦与孙奶奶摊完牌。 这一招,其实不过是想刺激下孙奶奶回到家里发难,让对方有动作。 另一方面,一群人,围着毒源,继续研究。 常云曦接到电话,见到是季云的,推开门走了出去。刚走两步,差点迎头撞上人。 “小心。”季云连忙将她两只手捞住。 常云曦看着他,虽然猜到他迟早应该会知道,但是,他的突然出现,仍是把她吓了跳。 “你,一直在这里?”常云曦舌头有点打结。 季云点头:“是。”接下来感觉到她身体有点紧张,笑着说:“我早知道了。不过陆君让我不要出现,免得把你吓到。我看事情好像差不多了,所以过来见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常云曦从他这话里听出了更多的含义,惊问。 “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有危险,对不对?”季云温柔地说着,轻柔地搂着她腰,往前走,“不过,现在事情很快要过去了。我和陆君说好了,这事过后,我要去欧洲研修一年。你务必要陪我去的。” 常云曦顿步:“你说去欧洲?” “是,不喜欢?”他的手,轻轻撩开她遮盖在额前的刘海。 常云曦低下眼睛。 “虽然我想说不勉强你,但是,我们终究是新婚,你肯定是要陪我去欧洲的。” 温柔,不代表不霸道。至少,现在的季老师很霸道,是强硬地要把她带出国,远离孙家。 “什么时候?”她问。 “我和爸妈说好了,就明天早上的飞机。算是我们度蜜月吧。只是可能这度蜜月的时间长了些。”他像是开玩笑那样的口气,吊儿郎当的,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是无比认真的。 蔓蔓是与老公坐上回家的车时,才知道:这对新婚夫妇明天要出国了。 “这也好。”蒋大少说,“至少她远离危险了。” 今晚常云曦的自述,都能让人心惊肉跳。 蔓蔓看着前面,没说话。她其实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杀云曦,毕竟云曦不和他们争家产。 不为钱,不为权,那些人是为啥? 就像温媛和许玉娥,都已经没有瓜葛了,却一次次的针对她。 恨,原来真是有这种东西。 不用说,常云曦这一招真劈中了孙家动脉。很快,君爷他们发现,有人去医院调查中毒案例了。 过不了两天,一份毒源报告,通过陆老头转到了孙老头手里。陆老头对孙老头说:你老婆差点也中招,这个你老婆自己知道,你们两口子商量着办吧。我这会儿不说你孙子怎么,你自己去查查看是谁出了毛病。别说又是我孙子诬告你。至于你再想去向七号告密,我就把它全抖出来。 当天晚上,一群孙家人全在孙家老头子书房里集合。 孙老头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桌板,环顾一圈的大的小的,声调不严厉,有点悠扬:“我知道我们家,向来不被外面的人看好,承受了不少委屈。可我经常与你们说,有些事,做出来,你们只要是能做的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觉得你们怎么。但是,只要你们做的漏出马脚了,想要这个家保你们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家就是这个性质。” “爸。我们都知道。”几个人纷纷应嘴。 “都知道,就知道为什么当时不为靖仁求情。”孙老头锋利的眼神,射向躲在后面的孙枚,“枚儿,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和你奶奶这件事?” 孙枚哆嗦道:“我没有恨过爷爷和奶奶。”其实,她心里忐忑极了,不清楚今天孙老头这番话是怎么回事。 “你恨也没有关系。你再恨,都只能怨你自己。谁让你自己能力不足了。” 孙枚听到矛头不是指孙靖仁能力不足,而是指她自己能力不足,双腿忽然要软。 “爷爷,你,你这是说我怎么了?我近来都没有做任何事。” “你有没有做坏事都好,反正,人家是把你一段古怪的视频送给我了。而且,正好,前两天,有人的婚宴上出了中毒事件。因此,这也难怪人家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过错,现在是要大人们来承担,是不是?” 孙老头几句言简意赅,但意味深长的话,是让孙枚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明明没有下毒,怎么变成是她把罪过都推到长辈头上去了? 孙枚听不明白,但在场许多人是听明白了,不少人暗中变了脸色。 孙枚张着唇哆嗦着,正要开口时,江娅珍突然走出来,拦住她,对孙老头说:“是我对枚儿管教不严。耀威他每天都在上班,没事管这个事情。” “那你说怎么办?” 公公开口和婆婆开口,是不一样了。况且,人家都拿东西摆到孙家里来。 江娅珍说:“我看,把枚儿送出国去。我会找个人,好好看管她。” 孙老头没有答应好没有好的时候,孙枚却是诧异地叫了起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枚儿!”江娅珍冲她怒道,“爷爷都答应给你网开一面了,你是想和你哥哥一样去坐牢吗?” 孙枚震惊到无法想象,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母亲。 这个人,是她的妈吗? “我知道。”江娅珍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道,“你定是被晓亮给带坏了。你向来是那么乖的孩子,再说这种事,怎么可能是女孩子做出来的事呢?” 这回别说孙枚傻,站在角落里的张晓亮是懵了。 江娅珍抚慰完女儿,转回身对孙老头说:“如果爷爷没有意见,让晓亮离开我们家,让枚儿去国外,你看这样成不?” 孙老头没有看她,是看着孙耀威。 后者点了头,孙老头这方是松了口:“你们都去吧。” 孙奶奶是一直在后面听着,等人都散开了,与老头子独自两个人,静默地坐着。 孙老头说她:“你没事去参加那个婚宴做什么?明知道会有危险。” “我是没想到,他们会想对那孩子下手。分明都是一家人,是我们教育失败了吗?”孙奶奶叹着气,到至今都不相信,被他们赶出家门的大儿子是被人害死的,而且凶犯是自己家里人。 “他们越恨他,越只能说明,你我偏心。明明把人都赶出去了,还留恋那个畜生!”孙老头负着手,气怒又自己伤痛地说。 “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留恋他,很正常。我们并不是没有心的父母。”孙奶奶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这可好,我为了家里这几个孽种,连和云曦重归于好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怎么不明白呢?我们并没有偏心。” “我看你,就是自作多情!”孙老头毫不犹豫地批她,“家里的孩子不爱,爱叛逃的孩子做什么?你以为你对她好,她就能回来?我告诉你,她死都不会回来的!” 孙奶奶吸着吸着,眼泪止住了。 “有得必有失。在我们当年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得知道并自愿承担起这样的后果。这也是,当初我们最敬重的古老师,所教给我们的。能被那孩子恨我们一辈子,也是我们的福气,至少她心里有我们。”说完这番话,孙老头是有些累,坐了下来,长长地喘了口大气。 孙奶奶忙是给他捶着背:“我知道,你在圈里都被人怨。他们总以为我们做了多坏的事情。” “说来说去,可能我们真是把两个孙子孙女给宠坏了。他们失去了分寸。想当小霸王不是这样当法的。这事儿,就交给耀威去处理吧。他将来是要继承孙家的。作为代替他兄长的人,他知道怎么做。” 孙奶奶听完他这么说后,心里仍旧不大放心:“你说这事儿,只是江娅珍一个,还是?” “我都说了,让耀威去处理!” 孙老头再一喝,孙奶奶你不敢做声了。 孙耀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过了会儿,江娅珍敲了敲房门进来,冲他娇笑着:“你这是不是在气枚儿的事?行啦。她只不过是和她哥一样突然犯傻。送她去国外,就没事了。” “我现在拿到对方送来的证据,可真是毒死了人的。而且,恰好,这些人,正是我想,很多人都认为我该除之为快的人。”孙耀威说完这番话,转过了身,对着她眼睛。 江娅珍脸上的笑,没有半点波动,道:“你这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你公务上的事,我向来不怎么打理的。” “不,我是向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愿意醒悟愿意收手。现在,爸妈都发觉了,我也对你没有退路了。” 江娅珍脸色骤然一变:“孙耀威!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们这两个孩子,你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甚至有意推给我爸妈养。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喜欢的是我哥。”说到这里的孙耀威,深吸口气后,拉开抽屉找了包烟抽。 江娅珍脸上的血已经一点一点掉到快没了,可她得撑着,撑着面上的优雅和女主人的风范:“你说胡话了是不是?我和你结婚都这么多年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快论及婚嫁了。” “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傻。你的事儿我都知道。”孙耀威不耐烦地说。 “那你想怎么样?”江娅珍抬起脸,一向温柔得体的眸里露出凶光,“把我送警察局吗?我做了什么?你说啊!” 孙耀威努力地吸着烟。 “你不说是不是?对,你说不出来!你在你爸妈面前装孝顺,装兄弟情,其实你比谁都要恨他。你做不出来的事,都是我帮你做到的。不止如此,你公务上没法解决的人,也都是我帮你做到的。你做了好人,我做了坏人,我对你的心到这个地步,你扪心自问你对不对得起我?!”江娅珍一口气说出来,胸口起伏,跳了起来,在他面前转,“还有,你家里那些人,哪个敬重你是兄长了?坏事就来找你,好事就没门。我为了给你掩饰,需在那些人中间周旋,甚至假装与他们同仇敌忾。我累不累,我当你这个老婆累不累!” 孙耀威一直静静的,是等她歇斯底里都发完了,才将手中慢慢燃烧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你说完了,我说一句。” 她瞪着他。 “你要么和枚儿一样,一辈子到国外软禁,要么,去公安局自首吧。” 听完他这话,她“呵”“呵”两笑:“孙耀威,你是在做梦吧。要去坐牢,也只能是你,不是我。” “如果你是想策反我的部下的话,你是在做梦了。” “我哪需要策反他们,他们本来就听我的话。”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你那样做对我有利。”孙耀威说,“杨博士我会交给有关机会处理。傅博,他有分寸,毒品他是不沾的,这点我知道。他想杀一个人,情愿给一刀。” 江娅珍周身逐渐起了冷意,在于这个傅博,不会是一直装作与她和杨好吧。 孙耀威的一只手,拍在她肩头上:“今晚爸的一番话你听见了。不要怪我这么做。只能说你功亏一篑,你,最终败在那些人的手里。” 江娅珍这时回想起来,才想起杨博士那时候的不悦,原来,真是他们最后功亏一篑,漏了马脚。 她垂下了头:“送我和枚儿出国吧。” “不是美国欧洲,可能是非洲。”这是孙耀威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蔓蔓在家里与远在欧洲维也纳的常云曦通过电脑视频聊天。见到常云曦皮肤晒黑了一层,蔓蔓笑了。知道季云定是带她到处去玩。 陆家,最终把孙家的问题丢给孙家自己处理。对此,凶手肯定是要绳之于法,只是这个结局,多少会不及常云曦的预想。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季云非要把常云曦带出国去。 蒋衍走过来,看到老婆看着国外优美的风景图片发呆,说:“要不要我们去国外玩玩?” “我们自己国内的大好江山都没有玩完,去国外做什么?把人民币外流吗?”蔓蔓是个老板,不知觉中,产生了很想赚外国人钱不想单纯被外国人赚的民族企业家想法。 蒋衍不敢和当老板的媳妇辩论任何有关经商问题,就好比,他媳妇从不敢和他讨论计算机问题一样,都不是对方专长。于是蒋大少问起:“你笔试过了?” 老公消息挺灵通的嘛。她这不刚过,他就问了。 蔓蔓忙把指头贴住嘴唇:“小声点。” “你哥能不知道?”蒋衍压根不信大舅子没有跟踪这事,恐怕大舅子那边消息比他更灵通。不过,这笔试,是电脑阅卷。大舅子想让人做手脚不容易,应该是早已放弃这部分了。 “好吧,他知道,我也不想刺激他的神经,你懂吗?”蔓蔓说,恐怕在内心里已经早有直觉,她哥在这件事上不会放过她的。 能躲就躲呗。谁让他是哥。 蒋衍不敢和老婆多说话,小心泄露秘密。其实,老婆开不开车,他自己意见一半一半的。关键看天意了,如果老婆能过大舅子这关,他这个妻管严的老公好商量。 蔓蔓月儿眉挑一挑,见老公的神情好像笃定她不能过她哥的毒手,鼻孔里细细一哼:“我有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蒋大少立马转过身来。 “和你说了,能叫杀手锏吗?”毛巾扔到老公脸上,蔓蔓小媳妇以胜利女神必胜的姿态走了出去。 这走到对面,找到弟弟的房间,要抱回自己儿子。结果,进到里面,见着儿子被扔在床上自己坐着。陆欢小舅舅,弯腰对着电话机激情地说话呢。 “西西。”妈妈抱起被冷落的小西西。 小西西倒没有被小舅舅冷落到的样子,一向爱笑,小眼珠露出几分诡异的好奇,像是很喜欢看小舅舅苦恼的模样。 “欢儿。”蔓蔓腾出只手,拍弟弟的肩头,“你和谁说话呢?” “嘘!”陆欢抬头,用手指向她摇摆。 蔓蔓凑近去看他的手机显示,看到是陈孝义的名字,想到了那天路上老公与战友的话,恍悟。 陆欢挂了手机,是四肢放到床上躺平了,向姐姐发牢骚:“没办法,我是突然发现,这世上,有一个人的电脑水平,其实和姐姐相差无几。” 蔓蔓冲他瞪白眼:“你说我算了。你说陈中校什么意思?人家那水平,能和我比吗?” 确实,陆欢小朋友这样说陈孝义,是有点过火了。人家陈孝义现在不是学办公软件,是学编程,计算机专业人员的学科,能不变成电脑白痴水平吗? ------题外话------ 昨天说了,这三四天都会更的比较晚,哈,对不起,因为肥妈要安排,最终,就是要全部交代完,还请亲们多谅解,O(∩_∩)O谢谢! 【281】她哥干的好事 除去陈孝义是计算机雏鸟这一说,陆欢知道陈孝义实际上很努力了,而且是为了彭芳在努力,陆欢又怎么会对陈孝义发这个牢骚。 暑假眼看快结束,九月份学校快开学了。高考早已放榜。温家的两个女孩,如愿以偿进了各自的大学。 林文才和温世轩挨在一块,本来是想同时两个女儿办庆功宴。只是许玉娥自作主张,非要嘉奖温媛带着温媛说是去国外游玩。听说后来是赵学军出的钱,三个人一块去了泰国。只是去泰国而已,许玉娥也是把这事在温家里吹得天花乱坠。 张秋燕听了她这话是直接笑话她是个暴发户。 温浩雪更不以为然,拿林佳静父女已经在美国住了段日子的事来刺激温媛。 温媛哪会让温浩雪嘴上得逞,反过来说温浩雪考研考到现在都没个信儿,明明是最先来京城读书发展的。 温浩雪吃了个鳖,仍不愿意落后,说,自己这把年纪了,读书哪有嫁人重要。瞧人家蔓蔓姐,现在事业有成了,还不是先成了家。据闻蔓蔓现在想去中央美院读研的话,人家教授愿意免费开后门呢。 轮到温媛那边没气了。 温浩雪为此有点后悔自己心直口快说漏了嘴。不过,想她这是道听胡说的,人家蔓蔓不一定能进中央美院,吹的成分较多。只是未想考上了中央美院的温媛,竟是会对此事一听就信以为真。 温媛和许玉娥不来,不会减少林文才和温世轩两个做爸的兴头。林文才那时候真是高兴,因此不计前嫌,邀请了张秋燕母女,温世轩和周玉,还有蔓蔓一家都来。 当天庆功宴上,林文才开了一箱啤酒,和温世轩两个老哥喝个半醉。蒋大少因着要开车送老婆回去,不敢喝。 周玉拉着蔓蔓的手问起两个孩子现在情况怎样。 蔓蔓说:“今天本想带他们来的。只是南南贪睡。他爸就想,只抱一个孩子来不像样,就让他们两个都呆在家了。” 周玉明白,纵使蔓蔓想带他们来,也得想怎么和陆家人说,恐怕终究是不方便。眼看,这两孩子都半岁大了,温世轩只在他们出生时见过一面,接着没有再见过,温世轩怪想念孩子的,只是嘴上不好和蔓蔓说。于是周玉拍了拍蔓蔓的手,说:“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给你爸生一个。” 蔓蔓一听惊喜万分:“你有了吗?” “嘘!”周玉连忙捂住她嘴巴,低声道,“这事儿,你爸都不知道呢。具体有没有,我也不清楚。只是,我问过方敏。她说,只有女人没有绝经,都有这个机会。” “这好。”蔓蔓笑眯眯眼睛,“我相信表表姑你肯定很喜欢小孩,如果你们俩有了孩子不止对我爸好,对表表姑也好。” 周玉点点头:“我是很喜欢小孩子呢。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太忙,是很想再到你们家找两个娃玩。” “我家那两个。”蔓蔓对自己儿子女儿批判较多,“聪明过头。你去到那,很无聊的。因为他们都不喜欢陪人家玩。” “哈。”周玉哧一个笑,是想起了什么传闻,说,“不会的。你家大脾气公主不好说,但你家那西西,不是对谁都爱卖萌吗?” 原来儿子的卖萌已是臭名远扬,比女儿的大脾气并列齐驱。蔓蔓这个做妈的,真是汗颜三尺。 这时,温浩雪端了杯酒走过来,是冲着蔓蔓献殷勤,说:“蔓蔓姐,我敬你一杯。” “你敬我做什么?今天主角是佳静!”蔓蔓说她本末倒置了。 结果温浩雪说:“佳静,她不喝酒。再说,她是主角,可她有这成绩,还不得感谢蔓蔓姐。” “你这就胡说八道了。她有这成绩都靠她自己,怎么就是我的功劳了。”蔓蔓冷冰冰的,不爱她这样贬低林佳静。 温浩雪瘪瘪嘴:“我知道蔓蔓姐是一直觉得佳静比我们这些妹妹们哪个都强。” 周玉听她这么说,插言了:“你蔓蔓姐,是希望你和佳静也好,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蔓蔓姐人很好,我当然不会怀疑蔓蔓姐的真心。”温浩雪还挺一本正经地说,“我意思是,佳静,她人高傲,除了蔓蔓姐看得进她眼里,她根本看不起我。” 林佳静人是比较清高,这点,连周玉都没法否认。 周玉想起,自己当年风华正茂时,多少也有点林佳静这种傲性。不过,林佳静终究与她,是有点不同。这种不同在于。林佳静是真清高。她周玉却是骄傲的小姐儿脾气。于是周玉贴近蔓蔓耳朵边说:“她爸,和你爸,私下都谈过几次话。说不知道,让那个范家少爷,再怎么和他们家亲近,好不好。” 今晚范慎原没来,不知是林家父女没有邀请,还是范慎原自己没空。 蔓蔓多少能感受到其中一点微妙的变化,现在听周玉这一说,方知道真有这回事,问:“是佳静自己说了什么吗?” “那倒不是。主要是她爸,害怕,女儿因为欠人家的人情准备拿自己抵债。她爸现在不是靠你帮忙,调到北京工作了吗?现在正努力攒钱,打算到时候都还给范家。”周玉说,“你爸呢,总不能让她爸卖女儿。但是,你爸私下和我说过,一直说范慎原很好。如果佳静真能跟了范慎原,一辈子不用愁了。女儿家,有个好男人疼最重要。” 蔓蔓想,这事真够波折的。自古美女多事。林佳静不例外。姚子宝现在看起来对林佳静是放下了,但是,林佳静如今进了清华美院。清华美院里优秀学子众多,如果和姚子宝再起什么瓜葛,不是不可能。相比之下,已进入社会并且比林佳静年长的范慎原,对比那些莘莘学子,优势一下低了不少。毕竟林佳静不是贪钱的那种浮浅女孩,更重要看的是才情。 见到蔓蔓她们那些目光有意无意地射过来。林佳静低下头,抿着杯里的菠萝啤,多种滋味的心思,只有自己明白。 九月初,大学新生报道时,林佳静正式以清华一份子的身份迈进这所古老并且享誉国内外的校园。不无意外,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些,她想见不想也好,但一定会遇上的人。实际上,她在之前,已经遇到过他们好几次了。 只是这一次,她看到了传说中死而复生的彭芳。 彭芳自己一个人。和其他学子不一样,因为在放假期间出了一次意外,医生叮嘱她仍是需要休息。她这次来学校,不是复课,是来延长假期,并且领取新课本。本来,这事她家里人想帮她做,但她坚持自己一个人来。在她坚持之下,彭家夫妇只好放弃游说。彭家夫妇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女儿好像变了,变得更独立了,不希望依赖任何人。 林佳静当时走在彭芳后面,看她两手都拎着沉重的书,好像有些吃力。记起好像媒体报道中称她受过伤,林佳静快两步走上去,帮她拎过手里的一摞书,说“彭师姐,让我帮你吧。” 转过头,见是她,彭芳略显吃惊。手一松,书本被林佳静接过了一半。 彭芳迟疑地说:“你今天开始来上学了?” “说是先报道,开学要军训,在后天开始。”林佳静道。 军训。提到军训,彭芳的脑袋痛了一下。 “你怎么了?”林佳静见她脸色有点难看,连忙将她扶着在道路边给路人歇息的长板凳坐下,接着,拿了包纸巾递给彭芳擦汗。 彭芳没有接过纸巾,只是看着她,那种眼神,像是有点朦朦胧胧的。 林佳静又想起了一些传闻,腼腆地笑:“我忘了,彭师姐应该是不记得我的。” “不——”彭芳很慢很慢地摇头,“我忘了谁都不可能忘记你。” 林佳静因她后面这句话,感到了很深的惊诧:“彭师姐,你真记得?我们两人这是第一次说话。” 虽说,对她们两人来说,这是第一次当面说话。但是,林佳静知道,自己,早在第一次看见她和姚子宝走在一块时,这个女孩,会一辈子留在自己心里面了。哪怕是没有今天这样的一场对话,哪怕是永远都没有对话的机会。 这种感觉,对于彭芳来说,也是极为深刻的。因为,第一次,她被一个男孩子无端地伤害,就是因为林佳静的存在。大概是从那时候起,她明白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区别,仅仅是外貌一相,可以将人分成等级。女人的外貌与女人的才华一样,是不能被人忽视的武器。 “我记得你。”彭芳道,“因为你很美,你美得让人印象深刻。你很容易让人感到无力。” 林佳静听完她这句话,反而用深刻的目光看着她:“实际上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是你。你的家人,你的家境背景,都是我望尘莫及的。” 两句话,两个人出口,突然都意识到,原来彼此之间,都有过一点羡慕。可能正因为这,让这两人很难不接下去一吐为快。 “你知道吗?我真是为他不值。”彭芳说,是因为林佳静的出现,让她完全记起了姚子宝的事儿,“他那么好的人,对你那么好,可你一点都不珍惜。” 林佳静安静地微别过脸:“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在我和他中间有太多的阻碍。我珍惜,不过是把事情的结果往火坑里推。” “这怎么可能呢?”彭芳先是不相信,咄咄地问,“有什么能阻碍到他和你?” “他妈,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林佳静冷静地道出事实,“他哥,也不喜欢我。他那么孝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违背他妈和他哥的意思?” “不会的。姚阿姨我知道,多好的人,不会像一些人那样在意对方的条件。姚大哥,那就是更好的人。性格温柔,为人大方,心地善良,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彭芳对她的话依旧不信,并且认为她这是抹黑姚家。 “你想的真简单。我知道他妈他哥都不是简单的人,更因为如此,造成我更不可能他们家的媳妇。”林佳静说,因为她是深受其害很多年的人,比谁都清楚她自己的缺点,道,“很多人都说我漂亮,都羡慕我漂亮。如果我漂亮,是出身于一个富裕的或是有地位的家庭,那么,什么事都没有,漂亮绝对会是我的长处我的优势。但是,我家境不好,我的漂亮,便是很容易变成人家说三道四的东西。你让谁相信他,不是因为我漂亮而喜欢上我呢?” 彭芳愣住,她自小不漂亮,从不知道原来美女会有这样的困扰。 “他哥他妈,都是很聪慧的人,不比一般庸俗的人,自然深深懂得这个道理。到了哪天,我的美色褪去,喜欢我的男人,一个个都会远去。比起我这种昙花一现的优势,你的家境背景,是你最长远的优势,永远不会消退。”林佳静说,“我没有家境,我只能靠自己。” 彭芳突然默了下来,是忽然从她这话,想起了自己和陈孝义。刚刚那阵头痛之后,似乎,是将去年军训那时候,那种辛酸苦辣以及他对她的温柔,那一幕幕,都重新浮现在了脑海里。这般的清楚,这般的令她感到心酸。想到他妈,不也是不喜欢她。 “可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林佳静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彭芳仰起头,有些不可思议,在她说了那么多后会突然来这样一句。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多,顾虑的多,就能得到圆满。相反,一个好的结果,是要靠你去做的。他对你好,你就应该对他好。而不是这样那样的顾虑。因为机会不会留给你一个人,永远,可能有另一个早已在等着他回头。”林佳静说到这,笑了笑,笑容里带了冷酷,“现实就是这般残酷。你再矫情,只不过是害了你自己。所以,现在有第二个男人对我好时,不管他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放过了的。要知道,不管你我身上有什么令人羡慕的优势,都不过是自己的幻想而已,都不可以永远说这个机会永远是你的,只能是,把握住,不让它丢失。” 未想,自己是把她这段话都给听进去了,听在了心里面。甚至是,给她稍微拨开了心头的云雾。 林佳静这时候抬起头来,望到了路尽头,有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一双英俊的眼睛,好像是看着她们这里,她不得不推推彭芳:“是在找你的人吗?你家亲戚?” 听到这话,彭芳猛地转过头来,接着见到了陈孝义。于是,她忽的站了起来。 陈孝义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说:“你哥说你来学校很久了。打了电话给学校,学校老师说你早已走了,我在校门口等了老半天不见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接着,是神情紧张的,拿出条手帕帮她擦着额头的汗。 手帕,一下,让她想起了去年,也就是这样一条手帕,他走进了她心里,并且,令她茶不思饭不想,永远心里,就留了这么个人。 “怎么了?”陈石头,少有石头脸蹦出点其它表情,可现在,他真的很紧张她,将她一只手握起来,摸着她的脉搏,怕她心跳快或是慢,是不是脑子里的淤血有了问题。 “没什么。”她缩回手。 以为她这又是像以前那样,陈孝义皱起眉说她:“这只是帮你把把脉。” 林佳静在旁边,看他们两个这个别扭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捂着嘴笑了笑,起来对陈孝义说:“彭师姐的书都在这,我有事,得先走了。” 陈孝义只需看她一眼,马上记起了她是谁,浓眉深锁,嗓音里浓重地嗯了声,很是冷漠。 林佳静对他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毕竟,她只是见过他一面,那一面时,他躲在姚爷背后她也看不清楚。虽然不知道这人对她态度为何这样,但想来,只要和陆家有瓜葛的人,基本都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习以为常了。她含个头后,就此离开。 陈孝义等她走后,对向彭芳:“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彭芳神情复杂,本来,她对林佳静的印象是极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蔓蔓会喜欢这个女孩,可今天和林佳静谈了这番话,又觉得林佳静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可恶,说:“她看来,不是个坏人。” 听闻她这话,陈孝义是把手抱到了胸前,以一副更深的眼光打量她:“阿芳,我发现,你愈来愈奇怪了。你以前都不是这样。我听欢儿说,你们都很讨厌她的。” “那是由于彼此之间不了解到透彻吧。”彭芳说,“有时候坏人,说不定是你身边你认为是好朋友的人。有时候好人,可能往往是更出乎你意料,你针对的甚至恨不得对方怎样的人。” 这番充满哲理和现实的话。陈石头发现自己语缺。 以前,都是他教育她。现在,好像,偶尔她说的话,都让他有哑口无言的感觉。这让他当教官的情何以堪。 “回去吧。”无话可说的石头脸,只能勉强保持住原有的面子,帮她从长板凳上拎起教科书。 彭芳看着他把书抱到臂下,不由笑:“你可以拎绳子。” “我怕绳子断了。”他说,然后,突然意识到她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笑了,自从回来后。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红扑扑的苹果脸,如九月的朝阳,充满阳光,明媚如画。她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直吸引着他的目光。 见他突然看着自己不说话,火热的视线,令她脸蛋蓦地一红,低下头来:“这里是学校,好多人看着。” 他听到她这话,不免也笑了。情不自禁,石头脸崩溃,露出的笑容,好像初升的旭日,带有山间爽朗的风气。 陈石头本来英俊,笑起来更是迷人。 她看着,犯痴。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花痴。 可人家陆欢小朋友笑得也很好看,为毛自己看不上。 话说,他穿军装的时候最好看不过了。比她表哥好看多了。她表哥,比较儒气,不像他这般硬朗。 路上行人渐多,他拽过她手臂,突然贴近她耳边道了句:“现在是谁看谁呢?” 她又红了脸。 他的大手,很自然地拍了下她脑瓜,好像大哥哥,又好像亲密的恋人。 她不由翘起嘴,刚想不满地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正和他在冷战中吗。 究竟自己在较劲什么? 她皱着眉。 林佳静那话,刚是说过,在她心里无疑像个警铃:有个人对你好,你不抓住,说不定,另外一个人正等着他回头?你的矫情,只是害了你自己罢了。 她早知道,他妈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个女人。她亲眼见过的,那么美那么优秀的一个女人。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忽然又困惑了,烦恼了。 到了校门口,停着的小车打开车门。她弯腰往车后门里面一看,才发现,她表哥拿了份报纸坐在车里,看是等了他们有一阵了。 “回来了?”赵文生把头依然埋在报纸里,装作对他们在一起视而不见。 彭芳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这种感觉,上了车后,与赵文生离的有些远坐着。 陈孝义坐在前面开车。是将车一路先开回大院。 到了大院后,彭芳先拎了书下车,赵文生对陈孝义说:“我陪她上一下楼,阿梅不在。” “行。”陈孝义道。 始终是担心她伤没好,上下楼给磕着什么的。赵文生是紧跟在她后面,如母鸡护着小鸡,上了楼梯。 进了屋里,彭芳转回头和他说:“我一个人在家行了。” “你表嫂今天中午回不来。给你准备好了吃的东西在厨房,我总得给你指明。”赵文生道,匆匆先走向厨房,看来比她更紧张。 这种紧张,这段日子她都感受到了。家里人都很害怕,比她害怕接触他们,更害怕不知怎么接触她。 她放轻脚步地走在后面,站在厨房口。 赵文生从消毒碗柜里拿出把勺子,揭了个煮鸡汤的锅盖,尝了下里面的汤汁后,说:“已经熟了的,没放盐,你等会儿喝的时候记得自己放盐。” “我都知道的,表哥,你不用这样,看起来很怪。” 或许,这是她近两个月来,与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赵文生被惊到了,回头看了看她。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并没有想要逃避的姿态。 赵文生心里蓦地是一酸,心头那段存放已久的话,也就趁此说了出来。轻轻搁下汤勺,他说:“你表嫂和我说了你很多心事。我总觉得好像偏激了。不过,说真的,阿芳,我和你爸妈,你姨妈,都希望你好。而即使你不好,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家里,肯定是你的避风港。没人能伤害得了你,我们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我都知道。”她轻声地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家里人对我好。” “那么,如你表嫂说的,真是因为我们不够信任你吗?” 为他这句沙哑的声音,她突然嗓子里也是一道酸涩,沙哑:“我不知道。” 他听见她这句话反而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她:“你,不是已经都想好了吗?” 她这段日子那么坚决的态度,不都是想好后的决定吗? “想,是想好了。我想长大,我不想再靠任何人的力量,我想爬起来,我想走出我自己的路。在这点上,我坚持,我必须坚持。我不知道的是,你们能不能相信我?我没有这个勇气你们能不能足以信任我?包括他。” 赵文生突然觉得血液里被什么点燃了,一口道:“我们信任你,肯定信任你,我们是你的家人。” “无论我做什么事?” “是的。”边用力地说完这两个字,赵文生是走过去后,两只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地握了握,“放心,表哥无论怎样都会信任你的。” …… 蔓蔓晚上,接到小家伙小东子打来的电话,说今晚上回家后,突然发现自己爸爸和小姑姑和解了,还举了赵文生那句至理名言:无论如何都会信任妹妹。 就这句话,把蔓蔓给刺激到了。 好啊,她是不是得学阿芳来一次失忆,才能让她哥对她考驾照的事松手。 当然,赵文生怎能和她哥比。赵文生到底是个很人性化的人。她哥,君爷同志,号称君阎罗。 死也不会松口的君阎罗。 蔓蔓踢着桌角,一阵长气一阵短气地嘘着,气得是够呛。尤其是想到上次路考没有过后,突然今天王老头给她打听到的消息。本来,她只是去委托王老头帮她问问,她驾驶技术上是哪里没有过关导致没有能一次性过路考。明明,她上回考下来,自我感觉挺好的。 王老头因为信得过她的能力,也不信她不能一次性过路考,于是帮她去打听。应说王老头一直都很喜欢她这个学生,谁让蔓蔓为了奉承他,经常给他带好吃的。 打听完后,王老头在电话里和她说:“哎,蔓蔓,你这是得罪谁了呢?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行贿’考官,是为了不让某人通过考试的。正是因为是不让通过考试的,这些考官没有一点顾虑,很快接受了‘贿赂’。” 【282】输的扫马桶 君爷近来心情大好,但说什么都不能被某人知道。当然,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在偷着乐。 高大帅甚至偷偷侃他:得意过头,要遭报应的。 只有那些知道他做了什么的,才知道他为什么乐成这样。 行贿。 可是,不用出一分钱的行贿,那真是。 能让君爷不乐透吗? 说实在的,真不是他拿权压人,只要他过去和人家一说,没有一个考官不听他的。 蔓蔓栽的,的确只能说是技不如人。 这技,不是指开车技术,是指,在专业方面,她是外行,她哥是内行。她哥这个专家只要一开口,少有不信的。 君爷从这件事上,终于感觉到,自己终究是当哥的,欺压妹子不费吹灰之力。 “陆君。”实在是觉得君爷乐得是已经,有好几天不像君阎罗的脸了,姚爷不得在旁提醒他一句,“高大帅说的也有一点道理。你太乐,被囡囡知道的话。” “她知道又能怎样?”君爷在口头上,从不承认自己会输给妹子半分,“她敢说我这哥半句吗?” 姚爷妖孽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道:“不要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她是不敢当面说你半句,但是,你栽在她手里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我栽在她手里?”君爷不屑,“那是我没有使出本事和她计较。只要我认真,她不够我一个指头。” 姚爷摇了摇头,与另一边偷偷笑着的高大帅对对眼。实际上,他们这两人是在等着看好戏。 不知是不是君爷的运不好,以他们的直觉,君爷这次八成又得栽蔓蔓手里。不过,貌似只有君爷一人不这么觉得。在他们看来,君爷似乎很享受这种得意后被妹妹虐的感觉。 蒋大少是妻管严,君爷就是妹欺乐了。 刚这么想着,君爷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第一通电话,是交通部门的考官打来的,说是:蔓蔓的教官替蔓蔓打听消息,已经打听到了这边有人在路考上卡蔓蔓。 这通电话是专门来提醒君爷小心一些,大概是已经听说考生其实是君爷的宝贝妹妹。 君爷接到通风报信,心头咯噔下,嘴上却是不以为意,道:“没事。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行了。我是她哥,她不得不听我的。” 此话明显的前后矛盾。如果他这个哥说的话有用,需拜托考官卡人吗,直接让自己妹妹不考试不就得了。 不过碍于君爷的面子,没人敢当面驳斥君爷的话。 君爷的话是有一些安慰自己的作用。挂了电话,他开始琢磨:既然她都知道了,下一步会怎么样?到他这里来抗议,哭诉? 不好意思,他这个哥是块硬铁板,她即使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都不能撼动他半分的。 这样一想,他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想她最多,就是到他这里来吵架,装装样,委屈委屈。 除了这些,他实在想不出她能怎样。 这时,高大帅给他透了个信息说:“我听蒋大少说,蒋大少有听嫂子本人提过,嫂子有杀手锏。” “杀手锏?”君爷的声调立马拨了三度高,不信! 不信之中,却有着惊诧。 想她能有什么杀手锏敢这么放话。 如果她以为在他面前哭是杀手锏,哼,他可不是她那个妻管严的老公。 高大帅素来是个见风使舵的,哪敢在君爷面前灭君爷的士气,笑道:“这杀手锏是什么,嫂子不透露,没人知道。不过,既然爷你都不信。我们都可以把嫂子的话当做发发牢骚。” “她敢私底下发牢骚损我,没本事在我面前当面发牢骚,算什么。”君爷听着这话甚是满意,借机再踩两下妹子。 姚爷已是无话可说了,只是笑,笑得叫一个妖艳夺目,乐不可支。 君爷听见他笑,就知道他的赌注全押在他妹子那边,冷冷地哼:“你等着。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高大帅最爱赌了,立马操持赌局。 “如果我赢了,你们两个给我去扫厕所。如果她赢了,我给你们买点心。” 这叫什么赌啊? 不是明摆好处都被领导占了,不公平。 两人正想叫屈。 君爷黑着脸说:“你们好意思说?你们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看着我输了,你们很高兴?” 想领导这话也有道理。 高大帅甩着帽子掐媚道:“爷,谁说我押嫂子那边了,我把宝都押爷你这边呢。” “这还像话。”君爷哼哼。 姚爷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赌注,道:“这样吧。如果你赢了,我去给你扫马桶。如果她赢了,你亲自给我做顿饭。” 好在姚爷没有那句“如果你赢了,我去给你做顿饭”,只冲着这点,君爷答应了。 让姚爷给他扫马桶,绝对是大大好过让姚爷给他下厨。姚爷在饭里下的毒,绝对不会逊色于孙家。因为姚爷那是无意识下的。 这时候,姚爷接到了钟树康打来的电话,通完电话后,与君爷说:“钟老让我们,下班后去他家一趟,说是实验出结果了。” 本来,他们是经常委托钟老做了不少实验,但是,近期,的确有一个实验令他们很关注。 “是那个吗?”君爷有点焦急地问。 “应该是的。”姚爷说。 饶是君爷这样冷冰的人,听到这样可喜可贺的事情,难以不乐一回。君爷亟不可待:“那还等什么?现在过去。” 于是,一行人开了车,急匆匆赶到钟树康的家。路上,高大帅为了讨好两爷,自作主张先要给两爷和钟老在哪里订酒席庆功。 君爷的手指搭在大腿上啪嗒啪嗒翘着,内心的乐都快透到了脸上。这可以说是近来他的运气太好了,简直是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姚爷却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摸着下巴颌,但不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扰君爷的兴致。 去到钟家,钟夫人早在门口候着他们,给他们开门,笑道:“我家老头子在客厅里等着你们了,给你们冲了壶好茶。” 一句话,让他们三个受宠若惊。谁不知道钟树康向来脾气怪,脾气大,谁来都不会主动招呼。今天钟树康如此盛情热情,倒真是把他们有点吓到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老头子一样高兴过头了吧。高大帅想。 “这怎么好意思呢?”君爷惯来谨慎的调儿,一边走一边向钟夫人打听,“钟老今天是不是见到什么人了,那么高兴?” “什么人都没有见。就等着你们过来,给高兴的。”钟夫人笑得都快合不拢嘴来,诡异的眼神时而瞟着他们几个。 他们三个忽然身上起了顿鸡皮感。 该不会是钟老今天学了他们家那些老头子,故意拿他们来玩。想到这,君爷脸色一沉。 姚爷连忙靠近他身边说:“出结果这种事,事关科学态度,钟老怎么可能和我们开这种玩笑。” 这话说的也是。君爷脸色稍缓。 钟夫人打开院子连接客厅的落地玻璃门窗,几个人齐齐在走廊换了室内拖鞋再走进去。进去时,果真闻到一股沁鼻的龙井清香。钟树康一手抓着茶碗点杯,一手招呼他们三个,道:“坐,坐,我这里还准备了老婆饼。” 高大帅是最会侃最会吃的,听到老人家这么说,立马奔进去,在离吃的最近的地方搬了张小板凳坐,边拍起钟老的马屁:“钟老,您今天是吹了什么风?生日了?” “我都这么老了,生日有什么好庆贺的,不就是离棺材近了一步。”钟树康的口舌一如既往的毒,能把高大帅那马屁嘴都堵到无话可说。 高大帅不止是个马屁精,这脸皮一样够厚的,拍拍自己嘴巴说:“对对,瞧我这张臭嘴,没有句好话。” 钟树康对他这幅厚脸皮,却是没办法的,问:“我听说你近来交了个女朋友,终于知道开窍了?” 提到这个,高大帅心里可虚了。自从帮陈孝义把朱艳勾搭了。本是想着勾搭一段日子后让人家甩了他。为此,他可谓费劲功夫。开初,是尽可能在她面前提自己的好。到后来,是尽可能在她面前显现自己有多坏。可这姑娘不知怎么了。是不是如今都流行好男人没人要坏男人最抢手。他演的越坏,朱艳越不准备放手。 “那个,我在和她谈分手。”高大帅苦恼万般地拿指头扒着寸头。 两爷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抿着嘴,不敢开声。毕竟,当初怂恿他去追朱艳的可是他们两个。如果被朱艳知道了始末,他们两人八成也逃不掉。 由是,君爷不客气地在脚下踢了脚高大帅的小腿:让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尽快让她把你甩了吗? 高大帅扯着衣领子龇龇牙:你以为我不想?可没法啊,咱哥就这么帅,让美女爱不释手。 钟树康有趣地看着他们两个无声的交流,接着拿目光定在一身轻的姚爷身上,说:“你呢?个个都有伴了,你不急?” “我有什么好急的。”姚爷是若入定的佛祖,纹风不动,千年不倒,“这事要缘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你就不羡慕人家有你没有?”钟树康拍着腿说。 “不羡慕。老婆,最多不就是多个床的功能。平常心里寂寞,找朋友同样可以排解。”姚爷这话说的真是,让现场所有人都能感到妖孽即是妖孽。 “看来,嫁给你,就是给你当床。那算了,我看,有好姑娘家,我也不敢把她介绍给你了。”钟树康说。 姚爷抿着嘴笑:“最好不要。” “硬塞给你你不要,自己又挑,谁都看不中。简直是,比我们这些老顽固还老顽固。”钟树康摇着指头教训他。 姚爷不怕被教育,就怕老的唠叨个没完,连忙说:“钟老,你说的那事儿,说是出结果了。我和陆君这不急着过来,想和你老人家高兴高兴。” “和我高兴什么?”钟树康突然咧嘴一笑。 一句话,把他们三个全说愣了。 “可你,不是在电话里说出结果了吗?”姚爷迟疑了好一阵子后,说。 “嗯。是出结果了。可是这个专利人不是我。”钟树康两只手一摊,表现得一身轻松。 这话,可把他们几个人说的都脸色陡变。 君爷严峻了颜色,正经地道:“钟老,这事可不能乱说。怎么这专利人不会是你了呢?明明这实验是由你组织,由你来做的,虽然是我们建议你做的,但做出来的人是你,谁也抢不走你的功劳。” 钟树康一边听他这话,一边是笑不拢嘴:“我说,陆君,你好像忘了个人吧。” “忘了谁?你说白队?”君爷为此是很努力地琢磨着,两眉一挑一挑无比认真,“白队从你这里拿回去做了实验吗?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过。” “什么白队啊。白队那家伙,我最知道他,爱当甩手掌柜的。把任务可以丢给你们,丢给我们老头子,只要他自个儿轻松,明明他年纪都没有我老。让他去亲自做这个实验,还不如让他自己改变人格。”钟树康连连否认。 “那——”君爷到此不得不降低了姿态,“我真是想不到会是什么回事。钟老,您给指个方向吧。若是哪里有我做错的地方,您尽管指明。” “没!”钟树康爽快地摇头,“你没做错,若不是她来帮忙,那真的这个实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攻关。” 话说到这里,姚爷其实已经想到会是谁。也因此,终于明白为什么进门时候,钟夫人那副诡异的眼神,还有钟树康为什么要盛情款待他们了。说白了,钟树康夫妇,也正等着看好戏。 捂了嘴巴,姚爷别过头去。 偏偏君爷仍没想到会是谁,使劲儿揪着钟树康追问:“他?他是谁?我们部队的?哪个科研所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不对,没有我同意,他怎么可能到你这里来参与实验。” “就是你介绍的。” “我介绍的?可能吗?” 见君爷死活都想不起来,钟树康拳头捶打着大腿,吹胡子瞪眼睛的,指着他:“怪不得,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说你怪不得,怪不得人家都说你爱欺负她。我上回才对你爷爷说你们家都爱欺负她,你爷爷还和我强辩。现在看你这幅德行,敢说不是!” 君爷自觉被指的这项罪名挺无辜的,辩解道:“我这是欺负谁了?钟老,有话可得好好说。我陆君从不做小人。” “你敢说你没有给她近来路考的事私底下动过手脚?” “他和我无亲无故,我干嘛动他路考的手脚。”这话刚顶完嘴巴,君爷蓦地自己脸色一青,知道是谁了。 “是啊,她和你无亲无故!”钟树康优哉游哉地捧起了杯子,看着他这幅吃瘪的样子简直是爽透了。 高大帅同样是目瞪口呆的:这说的蔓蔓吧? 惨! 岂不是,他的赌注有可能押错方了。 早知道和姚爷一样意志坚定好了。现在呢,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改筹码。 没等他开口,君爷那道冷透了的目光朝他一射。 他吓得噤声。 君爷啪,把之前晃动的二郎腿踩到地砖上,心情的剧烈起伏可想而知。 看他那幅臭脸蛋,钟树康说:“这事说来说去,可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是你自己把她弄到我这里来的。我就不清楚你既然信任她的能力,怎么会都想不到是她?” 君爷对自己妹妹的能力是很信任,但是,没有信任到会认为她的能力可以超过钟树康和其他实验人员。最多,他派她到这里来,不过是给钟树康帮点忙,出点主意罢了。 如此说来,他是又把她小窥了吗? 还是她实际上早已超出他的想象。要知道,她在实验这方面,本应该是个外行人。 “我不明白。”君爷重振精神,与钟树康实际求是地辩论道,“她不是行内人,没理由,能做出实验成果。” “看来,你不知道她的事,真的太多了。”钟树康说,“她不是饭馆的老板吗?” “是。” “那她考了一些相关的资格证,你知道不?” “……” 见他和另外两个,都是一脸空白的表情,钟树康不得竖起指头帮他们列举:“厨师证不用说,营养学,化验员证,什么餐饮管理之类证件。反正,应该是有人指导过她,她都去考了。” “什么时候的事?” “据她自己说,怀孕的时候在看书看人家实验视频,等怀孕过后,实地考察下,就去考试了。说都是不难的考试,而且有专业老师指导,很容易过关。她人脉不错啊,远超乎你想象,陆君。”说到这里,钟树康都不得不夸蔓蔓。 君爷只知道,现在不止是范慎原帮她,白露也帮她。她如今想办什么事,真的可以说,门路四通发达了。 妹子愈来愈厉害,令他感到了危机,感到她随时可以从他掌心上飞出去。 “陆君,我怎么觉得你比你爸妈,更像她爹娘呢?”钟树康半开玩笑地念了他一句。 高大帅对此都深有同感,接着钟树康的话说:“我们都说他恋妹,他不认。” 君爷马上抬脚,给他果断一脚。 “恋妹?”钟树康笑,话说回来,“恋妹,真是不太贴切。我觉得他是她奶爸,比较像。” 说来说去,就是他太那个了呗。 对妹妹管的太严,操心过度,爸妈都不管的事,他样样都要管。 “你是不是该适当收手?”钟树康向他提议。 君爷的面子拉不下,尤其涉及当哥的自尊时,黑着脸说:“怎么?她想拿这个要挟我,她认为这就是她能对付我的杀手锏?” “嗯,你觉得是也好你觉得不是也好。反正,实验组的成员,已经一致决定,把这个专利人的位置给她了。”钟树康道完这话,完全是坐在一边上,等着看他们兄妹俩厮杀的好戏。 君爷环顾他们一个个的眼神,气得头顶冒烟,站起来口气粗狂地说:“我是她哥,她敢不听我的?” 可惜一个个都不轻易动摇押他的宝。 君爷叫起高大帅:“你是我这边的吧?是的话,去把她给我叫来!” 高大帅憋屈的很,这可好,又变成他们两个的夹心饼干了。他悻悻地拍拍腿起立,走时不忘手里咬块老婆饼。 过了不久,蔓蔓没到,却是君爷这个气势嚣张的老大哥,不得不立马驱车赶回家去见妹妹。 没法,这个专利落到谁手里,谁就能决定接下来数万亿的军资供应项目。 现在,好多个厂家,都在想方设法要秘密联系到蔓蔓本人。 君爷对这块肥肉早已势在必得,不然不会将她派到钟树康那里助一臂之力,哪知道会是最后端了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我说,陆君。”姚爷追着他上楼时,好心好意叮嘱他两句,“你别和她吵。囡囡和你一样,吃软的不吃硬的。再说,我不用给你冲马桶了,你若觉得你给我做顿饭太难,那换我给你做顿饭好了。” 最后一句,立马让君爷来个急刹车,转头,冲着姚爷的眼神很认真:“没事,这种小事,我不是输不起。” “好,好!”姚爷不敢再刺激他,连忙把刚才自己的话收回去。 君爷咳咳两声,整整衣服,再敲打妹妹房间的门。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好像是要去见老师不是去见妹妹。 “进来吧。”蔓蔓在里面喊道。 君爷推开门进去。 蔓蔓见到他,好像吃了一惊,说:“哥,你向来不是进我这里不敲门的吗?” 君爷咬牙印,不会不知她这是故意这么说的,忍。 小西西坐在妈妈怀里,见着大舅舅脸色前所未见,古怪至极,咧开了下面刚刚冒牙的小嘴,笑得口水又要流下来了。 君爷为此脸色又一黑,道:“怎么不把他抱到妈那里去?” “为什么?”蔓蔓说,“要不是南南爱在你房间里睡,两个孩子白天向来是我带。” 君爷再忍,道:“我意思是说,要你现在把他送到妈那里。” “为什么?” 第二句为什么,终于让君阎罗爆了:“因为我有话要和你说!” 如雷的吼声,加上有姚爷的提醒,陆夫人从对面屋像喷射机冲了过来,主动来抱小外孙,道:“西西,西西,来,姥姥抱。” 若不是真怕吓坏了小孩子,蔓蔓才不顺着他的意把儿子送走。 等陆夫人把孩子抱走,君爷立马将房门一关一锁。有些事,自然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些事,自然是最关系他面子的事。 “说吧,什么事?”轮到蔓蔓心情大好了,坐在那里,见桌上有儿子没喝完的半杯果汁,她自己拿起来喝。 君爷在狭窄的房间里,左右前后徘徊,最少踱了有一百步。 蔓蔓很有意思地看着他踱步的样子,只觉得他在房间里迈步都像迈军步,她这个哥,真是一丝不苟到巅峰了,累不累啊,她都替他累。 “不坐吗?” 他顿住了步子,冲着她:“你觉得我能坐得下?” “你理应坐的下,之前不是还让高大帅来传话,要我跑去你面前吗?虽然,现在,也是你在我面前。”蔓蔓将两句话颠来倒四地说。 他突然发现妹子口才出奇的好,损人没话说的水平,喉咙口一紧:“那我简单明了的说好了。” “嗯,你说。” “专利你拿到后,一切有关这个专利落实到生产应用的事,都由我来安排。” “为什么要由你来安排?” “你不同意?” “我没有得到好处干嘛同意。” “好处你当然有。专利在你手里,我们肯定要付你相关资费。” “我自己钱都很多了,不缺这几个钱。” 君爷眼睛一眯:他都差点忘了,他这个当老板的妹妹,很富有。 “你不缺钱,可没人和钱过不去吧。” “那如果我说我要用这些钱都来买通你让我过路考呢?” 君爷转过头,看着她笑眯眯的,那幅贼样与一只猫没两样。他“哈”干笑一声:“你买通我有什么用?给你路考的是考官,又不是我。” “哥。”蔓蔓笑脸一收,不和他废话了,早知道他当她不发威是病猫,说,“我不要求你什么。如果你在我路考的事上不收手,我也对你这事不会收手的,我们两个看谁扛的久吧。” 他于是走上一步:“这两件事你不能拿来同论。这个项目涉及到那么多方方面面,不由你任性!” “我怎么任性了?我公开招标。这绝对比你在我路考的事上去动手脚公平!”蔓蔓当仁不让。 “囡囡!”他加重声音的力度。 “你吼,你吼我吧。这事不同于上次,我没有半点错。”蔓蔓绝不会退让,“为什么阿芳想改变想进步,赵大哥都能信任她。你也是我哥,你就不能信任下我?!” “……” “你要我信任你,我信任你了。你为什么不能信任下我?!” 沉默。 姚爷将耳朵都贴到了门板上。 陆夫人抱着小西西在他后面紧张地观望着。 过会儿,脚步声移近门板,姚爷赶紧和陆夫人撤。 拉开门走出来的,却不是怒发冲冠的君爷,是神情自若的蔓蔓。 一看到女儿表情不错,陆夫人和姚爷马上知道,败了的人呆在屋子里呢。 姚爷走进房间里安慰好哥们。 君爷站在窗前,好比块石雕一动不动的。 走过去,搭搭他肩头,姚爷道:“没事,不就让她一次,当哥的。” 君爷冷冷地瞥他一眼,扛着面子:“要不是为了那几个亿——” “行行,我都明白,你做顿饭,其实没什么。”姚爷说。 再次沉默了一阵后,传来君爷低沉的嗓音:“想吃什么?我去市场买。” 姚爷眉一挑:听他这声音,好像也不是那么生气。 ……。 范慎原刚走出【画饼充饥】不久,面前停了辆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男人的脸。范慎原认了会儿,没能认出是谁。 那人道:“我姓孙,关于你父亲的事有话想和你说。” 【283】怀上 这人开口就提他死去的父亲,范慎原警惕着:“我想我不认得你。你怎么知道我父亲?” “我说了我姓孙,你不应该对这一点印象都没有。”对方说。 范慎原想了会儿,终于是想起某个人提过的事,为此,他脸色微变,尽力维持住声音的稳定,道:“你想到哪里谈?” “车上吧。哪里都不方便,不是吗?” 范慎原没有犹豫,绕过车头,打开对侧的门,坐进去,拉上安全带。 对方踩了油门,这车进了车河里,一直走,没有停。 车开了大约有五分钟后,范慎原终于平复了刚霎时起伏的心境,转过头来,仔细端详这个人的脸。是年纪中等的男子,穿西装打领带,要不是他拦着他说有秘密,以对方儒雅稳重的气质,实在很难想象是个心计叵测的男人。 “你,究竟是谁?”范慎原决定,先搞清楚这个问题。 “很奇怪,你不该是有调查过我们家的事吗?”对方反问他。 所谓的孙先生,是他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吴俊国说漏了嘴巴,但是孙家那么多人,说真的,他不想打草惊蛇,再说孙家在社会里有头有脸,可是能轻易让人去查的,因此他并没有对此仔细追查。 “我不知道。”范慎原承认道,“我相信,没有人能轻易查到你们家的底细。我只是一介商人,更是无从下手。” “你很聪明。以你如此年轻的年龄,能经营操控这么大的家族企业,真的很聪明。” 对方的夸奖,只能让范慎原冷笑:“我再聪明,不也是乖乖上了你的车。” “我叫孙耀威,孙家的二子。也算是孙家现在的掌门人了。”孙耀威一边开车,一边扯掉了领口的领带。 范慎原对他爆出的身份有些疑惑:“你说你认识我父亲?” 孙家与他父亲有瓜葛吗? “当时,我还年轻,我爸叫我去帮他办件事。说是他的老师有事,想要他帮忙。我年轻嘛,我就说我去好了。然后我就去了。在一个地方,我和你爸见上了面。但是,那个时候,不仅是我、你爸,一块行动的,我那时候去之前根本不知道,原来有其他人在。就因为这样,这事到最终出了纰漏,你爸落荒而逃。” 范慎原怔怔地听着,虽然对方没有清楚地点名道姓,可他知道,他爸唯一落荒而逃的,只有一件事,蔓蔓的事。这事不止折磨着他父亲,也折磨着他家里所有人。 “你可不可以把这件事说的清楚一点。因为你可能知道,我和蔓蔓的关系。” “你说陆家那个大小姐?” “是的。” 孙耀威看了他一眼:“看来真是个奇怪的大小姐。不要怪我这么说。我认识的不少人都与她有关系,有的恨她,包括我女儿。有的与她牵扯不清,包括你爸,包括你。” “蔓蔓是个很好的姑娘。”范慎原强调。 “我再重申一次。不要怪我这么说。我觉得,和她牵扯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孙耀威看着前面,眼神里有点复杂。想到自己老婆,苦心那么多年,最后栽倒时,不能说与蔓蔓完全没有关系。若不是为了妹妹,想必那个君阎罗不会插手这些事,更不会最后导致他老婆的人全部落网。 “什么叫不是好事情?”范慎原听这话可不高兴,对方说得蔓蔓是个灾星一样。 “如果不是她,你爸不用躲藏一辈子,对古女士愧疚一辈子。”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婴儿,能有什么错。” “是,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哭了,哭的忒别厉害。你爸当时是带着她逃呢。你说她这么哭可是怎么个法子。到最终,你爸只好赶紧先把她藏起来。自己拿枕头包起来,假装抱着婴儿从另一个方向跑。被人追到还挨了拳头。可回来找时,她不见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那时候,和你爸兵分两路引开追兵。后来,我回头找到你爸时,你爸被人打得奄奄一息。但是最令你爸痛心的是,孩子丢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回去向古女士交代。你爸当时就想不明白了,她干嘛哭。因为要抱走她的是她姥姥,也是她亲人来着。” 范慎原想了好一阵,额头冒出了冷汗,关于蔓蔓被丢的那件事,后来据各种零碎的信息结合起来后,现在再听孙耀威这一说,他明白到,原来蔓蔓那时候是在哭她哥吧。 孙耀威又看了他一眼,看出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陆少将那时候为了追妹妹摔了一跤,磕到头,不醒。正因为这样,他姥姥那时候不敢离开他来着。终究,在古女士心里,他这个外孙子是一样重要的。可惜他自己到现在都不明白。” “我听不明白。是什么人追你们要孩子?” “这个你不用问了。这些事已经成为过去。该抓的人抓了。都成过眼烟云的恩怨,古女士都放下了心,与你们更是没有关系。” “那么,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事,是只是想告诉我爸爸的事吗?”范慎原不是省灯的油,清楚这人绝不会是如此单纯的目的,不然,不会将秘密藏到这会儿,突然来找他提起。 “所以我说了你够聪明,范慎原。”孙耀威笑一笑,笑声里藏着玄机,“你知道我和吴俊国有关系。” “吴俊国是个犯了罪的人,你和他有一腿,不会也是有目的吧?”范慎原同样笑一笑,笑意味长。 “不瞒你说,我是在利用他。”孙耀威道,“可现在,因为有些人落网的关系,他这颗棋子我不能再用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帮我,和我一块合作,把他给抓回来。” “凭你自己不能?他不是你的棋子吗?” 孙耀威这时候已经是把车开到一处阴凉的地方,停了下来,开了车窗,抽出一支烟点着。 在他默默抽烟的时候,范慎原能在他的发际里头,找到了不少于十条的苍白鬓发,看得出这男人过的并不轻松。不知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感觉我很苍老?”孙耀威从他眼神里轻易读到。 “善于脑力活动的都很容易苍老。” “我哥讨厌这种生活,只想过单纯的,撇下了一切以及我和我爸,走了。”孙耀威看着吐出来的烟圈,像是个历经沧桑疲倦的旅人,最终道,“不瞒你,前几天,我刚把我老婆和女儿送往非洲去赎罪了。在我们家,都是这样,只要做错点事情,承担的后果,往往有时候比坐牢杀头严重。我老婆犯的罪孽深重,但最糟糕的是,打草惊蛇了。吴俊国现在提防着我了,不会听我的话回来的。” 听是这样的缘故,范慎原没有当场拒绝他的要求,然仍是有疑问:“你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有关我爸的事。即使你不说这个事,我不一定不帮你。” “我知道你和陆家有瓜葛,而且牵涉着一场很重要的官司。我认为,这件事坦白的告诉你们,有利于你们自己做决定。至少,你们应该是对陆家问心无愧的,不是吗?” 确实,得知了自己父亲是迫于无奈的真相后,他范慎原,可以不再对君爷有心理负担了。 他们在一个路口分开。当离开孙耀威的车时,范慎原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搜找着某个人的电话,找到后拨了过去。 林佳静回到和父亲住的出租房,正在整理一些东西回学校,届时开始军训后,是没有办法轻易回家了。看到有电话来,见到号码,她轻轻展露了笑颜,接了起来听:“范大哥。” “今晚有事情吗?你现在在家里,还是在学校?”范慎原问。 “在家里整理物品。”林佳静道,对他的问题不假思索,“今晚我没有事。” “这样,你爸今晚加班?” “是的。” “我们出来吃饭吧。我知道一家西餐厅不错。” “好的。”林佳静说。 “我打车去接你。” “我在家等你。” 范慎原听她说的如此肯定,没有半点犹豫,想到以前,她总是偶尔犹豫一下,很是吃惊:“佳静,你是在学校遇到不快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想?”林佳静笑道,笑声很愉快,没有做作,接着低下声音说,“范大哥,你近来应该比我不好过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 听到她这句话,范慎原的心窝里忽然感到一股热流。他对她好这么久,这么久,本来他都已经快不抱希望了,想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爱护了。结果,她突然这一句话,让他感到原来自己做的一切好像没有白费。 “佳静——”他吸了口长气,“我很高兴。” 四个字,表达了一切。林佳静点了点头:“范大哥高兴我也高兴。以后,我希望,能和范大哥永远,互相关心下去。因为我这条命,是范大哥救的,即使范大哥没有救我这条命,范大哥人这么好,我没有理由,不喜欢范大哥。” 范慎原努力地听着,生怕漏掉其中她一个字。 林佳静说了这么多后,说着说着自己却是有点儿尴尬起来,道:“范大哥,我不善言辞,人家都说我清高,说话有时候容易得罪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我不介意。”范慎原擤了擤鼻子,“这样吧,我去接你。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林佳静挂了电话,心里仍感到莫名的心跳,摸着脸蛋,是有点烫:原来,勇敢地踏出这样一步后,不仅对方,自己的一切一样会发生改变。 …… 蔓蔓那天接到周玉的电话。周玉和她说,希望她陪她去一趟医院,秘密的。 自上次听周玉说了有那一回事后,蔓蔓一听,立马明了。她向母亲说了声,立马拎了提包走下楼。现在,她有驾照了,可以自己开车了。 啲一声,打开车门,坐进老公给她买的甲壳虫。回想,从老公给她买车,到现在,这么久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可算是历经艰难困苦,终于是可以不辜负老公的心意了。迈过这道坎,太不容易。 把钥匙插进车孔里,打开发动机,预热一下,再开始退车。 从车前镜里,她可以看见走来的姚夫人。 姚夫人也看到了她在开车,吓一跳,连忙走近来,靠着车窗,问她:“蔓蔓,你开车了?” “是,拿到驾照了。”蔓蔓咧开嘴笑。 姚夫人自然是听说了她和她哥之前才干过一架的事,笑着说:“那你开车可得小心点。有人随时等着抓你的把柄呢。” “知道。”蔓蔓无可奈何地吐口气。 姚夫人朝她摆摆手。 蔓蔓开着甲壳虫出了大院,直开到周玉家去接周玉。据说她爸刚好不在家。周玉自己一个人下楼来,看她是开车来的,笑问:“这样,是我坐你的车,还是你坐我的车?” “坐我的车吧。”蔓蔓想了会儿,说。 周玉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上。 蔓蔓叮嘱她系好安全带。 周玉说:“现在见你有模有样的,可你好像学了很久吧。” 蔓蔓不想提,只能用一句话说:“是,胜利在于坚持。” 周玉哈哈大笑。 蔓蔓接下来问她打算去哪里看,是去找方敏吗。 周玉摇摇头:“你想,方敏和你哥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还真有点怕。” 没想这表表姑,向来气焰鼎盛,堪称天不怕地不怕,在春节时都调侃过她哥,如今却像是有点怕她哥了。 蔓蔓试探地问:“表表姑,我哥你用怕吗?” “你哥,你是不知道。你哥,你哥啊。”周玉连连用了好几个感叹词,“你哥现在官有多大你知道不知道?想拿住你哥的软肋容易吗?” 蔓蔓想:那自己真够幸运的,居然给抓到自己哥的软肋了。 去的这家区妇幼保健院,周玉与里面一位医生熟识。去到那里,不用排队,直接挂号做尿检。不会儿,结果马上出来了。是有孕一个月了。 对这个结果,蔓蔓本想周玉会很高兴。哪知道周玉的脸上忧愁忧愁的。 蔓蔓看得出她有心事,不然,不会躲着温世轩出来做检查。原本,她只以为周玉是想给温世轩惊喜,现在看来不大像。 见着四下没人时,周玉和她吐了实话:“我探过你爸的口气,你爸,好像不喜欢再有孩子。” “为什么?” “还用说。不是为了那个温媛吗?” 温媛自然是不喜欢自己再有弟弟妹妹的。温世轩害怕什么,其实一想,蔓蔓和周玉都能猜到。不就怕因此温媛更加伤心或是怎样。 “你爸近来常说到温家那两个甥女,近来过世的那两个。说她们不知是自己怎么把自己给逼的。他很怕温媛变成她们那样。” 周玉这话说到重点了。 蔓蔓固然不喜欢这个妹子,但是和温世轩一样,这妹子,好歹是自小看着长大的,不愿意她最终走上廖舒雅她们那样的路子。温世轩是特别想挽救温媛,可许玉娥一直在中间阻碍。如果周玉有孩子这事爆出来,无疑是条导火线。温媛如果因此想不开,大有可能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终归是自己女儿,你说,他不想见到她死吧。不怕她坐牢,就怕她做蠢事把自己弄死了。”周玉喟叹。想温家那两个女孩本来都可以不死的,最终落到个凄惨的处境,不都是因为她们自己想不开造成的。相当于自杀式的行为。 蔓蔓琢磨着,问:“表表姑,那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真怀上了,不,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会和你爸好好谈谈,为了不刺激温媛,我会考虑以出差的理由,到外地躲上一阵,直到生完孩子。不回来都成。至于你爸,我相信你爸不会抛弃我和孩子的。只能让他两边跑了,直到温媛自己想通。”周玉说出这个决定实属艰难。 蔓蔓回家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结果,将车开进大院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哥的车在后边跟着跟了她有一段路了。 姚爷等人一群人坐在她哥车里,见她哥一路跟着她的甲壳虫慢慢的开,皆是都替蔓蔓心惊胆战的。到了最终,蔓蔓将车顺利开进停车位。众人才能替她抹了把汗。 下车的时候,突然发现,后面出现了一群熟人,蔓蔓也是吃了一惊:“这么巧?” “蔓蔓,你以后开车的时候,注意一下你后面的车牌,如果你的车牌是xxxxxx的话——”赵文生提醒她的话语刚说到半截,接到了君爷不悦的眼神,刹住了口。 蔓蔓却是大方,说:“我不用谁盯梢我,哪怕是交警开着警车在我后面,明人不做暗事,我没有做错事没有犯条例,能怕谁?”说完,走到赵文生身边说:“东子在家吧,我去看看他。” 一副不甩某人面子的姿态。 君爷那张脸黑得不能再黑,却是在她走了的时候,叫住往另一方向去的方敏,问:“听说,我那个表表姑周玉,有问你些问题。” “哦,她是问过。”方敏老实地说,“问女人经期的事。我都和她说明白了。” “她有问避孕的事吗?” “那倒是没有。”方敏听他问到这里,清楚他想做什么,说,“我看她意思,在我这边问了问题,只是打电话问,貌似没有要找我看的意思。” 意思是周玉在防着他。 君爷哼:这个表表姑,也不想想,她当初能和温世轩成,是谁给默许的。嫁了人,和他妹子一样,胳膊都往外拐了。 “你想做什么?”姚爷看方敏走远了,才敢低声问他。 “能做什么。不是帮她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吗?她不想想,她是高龄产妇,怀这么一个孩子,问题不会很多吗?不怕那些人给她使坏?”君爷道,对周玉倒是一片关心的样子。 只有姚爷清楚,他这哪是关心周玉和孩子,是原先已计划里有拿周玉的孩子做文章,拿住周玉和孩子,下一步再拿住温世轩容易了。可周玉,怕心里,早也防着他这点了。不过,君爷有一点说对了。周玉这么大年纪生孩子,真心是危险诸多。 “我怕她三个月内,能不能把孩子保住都是个问题。”君爷毫不客气地讲。 “如果她不找你,她会找谁呢?”姚爷不觉把视线往蔓蔓走的方向瞟了。 “她刚开车回来的方向,你都见到了,是去周玉那边的一条路。” “不一定吧。”姚爷固然嘴头上反对君爷,可是,的确,周玉是住在那条路的方向,而且直觉上,给他们感觉都是这样。 “让她自生自灭吧。”君爷冷酷地说,与姚爷往楼上走时,又说到了范慎原的动向,“孙耀威去找范慎原了。我看官司这事恐怕要出问题。” “如果孙耀威去找他,是不是,美国那边,也要出问题了。”姚爷关心的,远远不止是陆家与温家这场瓜葛。 君爷没有做声。 【284】姓庄的出现 在预感到自己要出事之前,杨博士找来王海,说:“你赶紧带你的人逃吧。” “你不逃?” “不逃。”杨博士说,“干这些事情之前,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于是王海和兰娟离开了杨博士的家。那时候兰娟已觉得这博士特别奇怪,问王海:“他这是怎么了?我看他高知识高文化,怎么也会做这种事情,而且明知道自己结局不好。” “还不是为女人那点事儿。女人都是祸水。”王海说。 兰娟又问:“那,那个谁?那个来过我们屋里的那个人呢?” 她紧张傅博,是由于知道他和彭芳走的很近。 王海道:“别提了。这人是双重间谍。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站在哪一边的。” 傅博有可能是好,有可能是坏。那么,彭芳岂不是很危险? 兰娟心里头琢磨来琢磨去后,说:“我不先回老家了。” “你想去找她是不是?”王海回过头来朝她怒,“你怎么像吃了迷魂药一样?” “是你让我跟她好的。”兰娟梗着脖子和他吵。 “此一时不同彼一时。我们现在自身难保,你知不知道?”王海跺着脚,直挠脑袋,“我们现在是,连最后的靠山都快没有了。” “什么靠山?” “美国那边可能也要出事。按照杨博士的说法。” “不然——”兰娟想了会儿,眼睛看着他,“我们自首吧。反正,我们干的事,最多也就判个几年牢狱。” “你想的真简单。”王海说,“我们可以自首,可是那些没有死的罪人能放过我们吗?狗急跳墙。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要自首,也得等那些人死了再说。” 如此,两个人是几乎在这个星球上失去了容身之所。而且,不等他们逃到汽车站找车离开。在汽车站,他们没有先等到警察,而是先被江奶奶的越洋电话逮住了。 …… 炎炎的夏日,大学生的军训又过了一期。 蔓蔓那天接到电话,被告知自己送往某地参加画展的作品获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要飞往当地去领奖。 她一个人离开京城去坐飞机。这个事,在家里引起了轰动。不用想,没有一个同意的。连蒋大少都不同意。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蔓蔓与老公辩论着,“我自己一个人在京城里走不也没事。” “京城好歹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地方。而且,在你哥你爸的地盘上,有人都曾经敢对你动手,你敢保证你去了其它地方不出事?”蒋衍也实事求是地与老婆讲道理。 蔓蔓坚持:“可我不能总一辈子不能出远门吧。我这是去做正经事,又不是去玩。” “那也得等都安全了再说。”蒋衍道,“现在,你看,那么多事,你难道都不担心?” 蔓蔓默了。想的不是自己可能出什么事,是在想,高大帅这段时间,安排在这里的护卫增加,代表事情有点往严重发展了。说不定,她哥都要出事情。 换了身衣服,蒋衍回过身来,见她静默着没有吱声,于是往她额头上亲了下,哑声道:“我今晚得回单位一趟,你不要乱走。儿子女儿都需要你呢。” “这么晚还得去单位?”蔓蔓见着时钟快到晚上十一点了。 “有些事,需要晚上才能办。”蒋衍关于公务不能多说,摸了摸她头发,恋恋不舍地再亲了她脸上两口,再走。 蔓蔓把老公送到门口。直到老公下楼了,想返回对面屋看孩子时,突然想起什么,走下了楼。她走到了赵文生家里。知道阿芳现在不在学校,都呆在家里养伤。 今晚上,刚好赵文生有空,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看电影。阿芳不愿意陪着去打扰一家三口之乐,一个人留在家。陈孝义过来陪她。于是,在蔓蔓到的时候,是陈孝义开的门。 蔓蔓见陈孝义在,都吃一惊:什么时候,两个人好像和解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彭芳,在客厅里拿出茶具,给蔓蔓冲茶。陈孝义走去厨房里拿热水和水果。 蔓蔓趁着这个时候,头靠到彭芳面前,悄声问:“都记起来了?” “那天遇到林佳静,然后,就开始想起来了。”阿芳轻声说。 “怎么就遇到佳静——”蔓蔓疑惑着。 “我以前挺讨厌她的,可现在,不知怎的,觉得她说的一些话蛮有道理,没有那么讨厌了。”彭芳笑笑。 蔓蔓看着她的笑,蛮轻松的,心里替她一松,说:“你想开了就好。没想开没有关系,有我们支持你。”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道:“蔓蔓姐。” “嗯?” “我更害怕你心里对那事儿怀着愧疚。毕竟那事儿你一点错都没有。” 蔓蔓怔了下,笑开:“你有时间关心我这个,不如赶紧把你自己的伤养好。” “我的伤没有问题了,而且,我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阿芳点着头。 “你想做什么?”蔓蔓认真地握住她一条手臂,问,“我告诉你,你不能乱来。” “我没有乱来,我不会做坏事的。但是,想和蔓蔓姐一样,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不是一昧被人保护的事。但是,林佳静说的也没错,这和接受对方的心意没有矛盾。”说完,阿芳熟练地摆放起了桌上的茶具。 蔓蔓从她这话里能感受到一丝快速的成熟,不免心中溢出了丝感慨。 “蔓蔓姐,说起来,我和佳静都能从你身上受益不少。”阿芳继续说。 蔓蔓又差点失笑:“你们靠你们自己努力,关我什么事?” “比如,你敢和你老公,和你家里人,在一些事上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且做的很成功,让家里人信服。光就这一点,已经够我们钦佩了。”阿芳说到这,稍微急切的,是忍不住与她吐出心事,“虽然我知道,他妈肯定还会反对。可是,我一想到你和蒋大哥,就感觉不会是完全没有希望,不会害怕了。” 蔓蔓这时见着陈孝义站在她后面,是听到了她现在说的话,连忙缓慢地摇了摇头。 陈孝义表示理解,走回厨房,再走出来,显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再出来时,把水壶递给了阿芳,陈孝义问她:“嫂子,今晚来有事吗?” “没事,刚好有空,就来看看她怎么样了。”蔓蔓笑了笑,端着杯子。 陈孝义和阿芳都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疑惑。到后来,蔓蔓离开时,阿芳忽然想起什么,是陪着蔓蔓一起走下楼,小声道:“蔓蔓姐是担心蒋大哥吧?想从我这,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 捏了捏阿芳的手,蔓蔓说:“你真聪明。他是经常晚上加夜班。所以我有时想,想他这工作是怎么回事。” “蒋大哥很厉害的,是领导。”阿芳抬头迅速地看了她一眼,道,“可是,有些事他不能说,因为涉及最高领导的秘密。蒋大哥接触的东西,是连陆大哥都没法接触到的。” 蔓蔓听得心头一跳一乍的:“那,会不会——”不会自己老公和大哥一样总是深陷危险吧。 “那倒不会。蒋大哥在暗处。相反,陆大哥总是在明处。”阿芳说。 从她寥寥几句话,蔓蔓可以感觉到,自己老公说这个小姑娘深藏不露是怎么回事了。不过,阿芳明显资历很年轻,了解的东西不多,想和蔓蔓说具体更不可能。 蔓蔓其实更想从阿芳这里了解到的,是另一种东西。虽然,近期,她通过白露,是进展了不少,可她发现,哪怕是钟树康,都没法和她透露更多。而且,钟树康那个地位,明显要比她哥都低一级。 “其实,蔓蔓姐,我觉得白露姐给你介绍的,比如进入艺术界这样的事儿是挺好的。”阿芳道。 “为什么这么说?”蔓蔓总觉得白露瞒了她些什么,正好通过阿芳的话有所了解。 “有些大领导,很喜欢艺术家,蔓蔓姐,对这点,你应该多少有点体会了。”阿芳道。 蔓蔓忽然想起了,一开始赵夫人、云姐、白队,那些人都是从对她的画开始欣赏起来的。当然,以她现在的能力想去接触大领导恐怕有点艰难。只是如此类推,怕是有些和大领导亲密的人,甚至也是艺术家。那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搭到的桥梁。 茅塞顿开。蔓蔓感激地握住阿芳的手,接着帮她抚顺刘海,道:“你真的长大了。虽然,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是和个别人不大一样的女孩。以前,你可能只是知道,但没有放在心里想,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你现在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了。” 听完她这些话,彭芳都不得不咧嘴笑道:“蔓蔓姐,怪不得很多人说你这口才,堪比X光机。” 蔓蔓“呵呵”干笑两声。 因为家里的极力反对,蔓蔓没有能去到外地登上颁奖台,但是,人家的证书和奖状是给她寄过来了。因于此,她有了机会进入画界一个比较有名气的沙龙。 带她去沙龙的,可不是白露了。白露终究不是画家。蔓蔓那晚上,与林老夫人和赵夫人,一起前往。林老夫人遇到她,和其他人一样,第一句话就是问:两个小宝贝怎么样了。 回答老夫人这个问题时,蔓蔓略显尴尬,因为知道对方是想问两个小宝贝有没有继承妈妈的艺术细胞,最后只能说:“西西他比较喜欢他爸,南南每天晚上被我哥抱去睡。” 林老夫人和和赵夫人听了她这话面面相觑,接着两个人一块笑了起来,是笑不拢嘴,可把蔓蔓给笑得又是一个脸红。 “哎,你不用伤心。”林老夫人笑完,是给她留了面子,拍拍她的手背说,“终是从你肚子里掉出来的骨肉,肯定是最和你贴心的。男人再怎么抢孩子,都抢不过女人。” 只是她家两个小宝贝与其他家不大一样。都知道他们的妈是个超级腹黑。没有他们的爸和大舅小舅老实。 蔓蔓对此有点自知之明的,不敢完全把林老夫人纯粹安慰的话都当成是真。 三个人说说笑笑后,走进了沙龙。 来的人不少,年龄层覆盖了中老青年,唯独没有十八岁以下的小孩子。赵夫人贴着蔓蔓耳边解释:小孩子另有单独的沙龙。 她们三个一块来,自然是坐在一起的。被主持沙龙的主人,介绍到了一块小区域里坐着。沙龙里,有茶点水果供应。大家讨论的,也是近期各自在家里闲着没事动笔画的一些画作。由于这里面一些老画家,像林老夫人这样的,有能力去号召投资人给一些年轻画家举办画展,因此,想蔓蔓这样一些急于出山的年轻画家,来这里未免是一个寻求发展的好机会。 当看到奉西敏协同他太太张晴出现在沙龙门口时,蔓蔓不禁喜出望外,向着他们站起来,半鞠个躬。 奉西敏和张晴能与蔓蔓不期而遇,也显出非同寻常的高兴。一起走了过来,在看到蔓蔓是和德高望重的林老夫人一块来时,又向林老夫人行了礼。 林老夫人是略微知道他们之前的一些事情,笑着说:“这可算是都碰到一起了。缘分缘分。” 蔓蔓真诚地说:“当年我的画最先能得到人赏识,都是有奉教授的帮忙。” 张晴听见她这话,脸蛋微红,想起了以前自己对她的误会,惭愧不已。 一块坐了下来,奉西敏和蔼亲切地看着蔓蔓,说:“是她自己的画好,我不是伯乐,终有人也是伯乐。就像庄老师一样,迟早有人挖掘的金子。” 说到这位姓庄的画师,林老夫人咳咳,清清两声嗓子。 蔓蔓这才知道,今天林老夫人不惜远行,一是她第一次过来帮她露个面子,二是可能是想来会会这个庄老师。 “听说庄老师今天有来?”知道林老夫人搁不下面子问这话,赵夫人替老人家问。 “是要来。”奉西敏道,“可能快到了吧。她经常比较晚,说起来,她现在是个大忙人了,和以前更是不一样。” 听奉西敏这话,这人不仅作画了得,还颇有一些其它的。 蔓蔓竖起耳朵听。其他人一边喝茶一边说,不仅他们这个小圈子说,其他在场的一些人,都在议论庄画家。据他们的一些说法,这个庄画家,真是那么了得,不仅仅是由于作画了得,更重要的是,如今,她是某个领导认下的干女儿了。 庄如玉出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哗的射过去。沙龙的主持人,亲自走过去迎接,道:“庄老师,你可总算来了,可把我们大伙儿都给盼得望穿秋水。” 蔓蔓和众人一起,看着她穿了条米白色的荷叶连衣裙,人不胖不瘦,脸型不是最精致的,不是尖瘦的瓜子脸,是那种像民国时期女子有点大方的很端庄的脸型,烫着微卷的刘海,后脑勺梳的条大麻花辫子。 仅是嘴唇稍稍点了抹胭红,却是美极了。 年纪相比蔓蔓,真是差不多。实际岁数,蔓蔓打听后,似乎是比她要小一些。 主持人接着请示庄如玉:“庄老师想去哪里坐?” 庄如玉安静微笑的眸子,在扫到蔓蔓那个角落时,说:“我和奉教授是见过面的,就到奉教授那里坐吧。” 听到这话,奉西敏和张晴都受宠若惊,立马站了起来。 此时,场内特别的安静。大家,只能听着庄如玉那双皮鞋的鞋跟踩在地砖上哒哒哒,很有韵律地响着。 高端的气质,在庄如玉身上表现的很明显,甚至比白露更胜一筹。 蔓蔓知道,那是由于庄如玉接触的圈子里的人,恐怕比她的未来大嫂白露所接触的,要更高级的多。 张晴想把自己位置挪给庄如玉坐,庄如玉走到这里时,却没有犹豫的,屈身后,身子落坐在了蔓蔓身边的那个沙发位上。她这个意外的动作,让所有人懵。 蔓蔓只望着她坐下时抚裙摆的动作很优雅,好像幅画。 庄如玉见她看着自己的样子,笑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漂亮。”蔓蔓向来对美的东西不会吝啬称赞,好像第一次见到白露一样。 “你也很漂亮。”庄如玉说。 蔓蔓仅从对方这句对答如流的话,就知道这人的心计好深,和白露不是一个等级的,颇感警惕,先抿紧了嘴。 接下来,几个人轮流奉承了庄如玉几句。唯有林老夫人一直咳咳咳的。庄如玉于是转向了林老夫人,说:“一直都只是听说,但是从没有想到能在今晚见上一面。老夫人的父亲,是我一直敬重的书画家。” 林老夫人嘴角撇撇,摆出一幅不知如何是好的姿态。她心里始终对那次比赛有点芥蒂,老人家的面子感觉挂不住。 庄如玉接着说:“老夫人这次来是?平常都没有见到。” “林老这次来,是由于带朋友的孙女第一次过来的缘故。”赵夫人趁机介绍蔓蔓,道,“就这位,是陆老的孙女。” “陆老的孙女,我有听说过,是叫囡囡吧。” 庄如玉消息挺灵通,连蔓蔓的小名都知道,让林老夫人和赵夫人都略感吃惊。 蔓蔓这时候,却是突然发现了庄如玉耳垂上挂的一对耳环,是一对价格不算高的蓝色海螺耳钉。 见蔓蔓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庄如玉笑道:“陆小姐这是好眼力。这不是普通的耳钉。是我们公益组织的标志。” “公益组织?”不明就里的张晴问。 这点赵夫人人脉广,早有听说,帮庄如玉答:“是个公益基金会,资金主要是用于专门帮助那些耳聋儿童患者免费做人工耳蜗的治疗,叫天使的声音基金会。” 天使的声音基金会。 蔓蔓蓦地想到了那次查她哥和姚爷的秘密资金动向时的事。 这个人,与她哥和姚爷有关系? 蔓蔓更不敢轻易动声了,担心不止让这人发现,她哥也会发现她那时查账已经查到天使的声音基金会这一事。 场内的人,不知情的,正因为刚得知天使的声音基金会这个事,纷纷嚷着要捐款。 庄如玉给了大家有关天使的声音基金会捐款地址。等那些人一传五五传十传开去后,又回过头来,与奉西敏说:“我早听奉教授说过,说是要给个年轻的画家筹集在美术馆办画展。” “我说的那位画家,正在这里坐着。”奉西敏笑眯眯地指出蔓蔓。 “有画作吗?”庄如玉问。 蔓蔓没来得及答,赵夫人插口道:“她的画刚得了全国年展的二等奖。” 庄如玉都听这么说,答道:“我回去找人问问,应该可以看到。” “年展的宣传画册有。”赵夫人有点惋惜,今晚没有带蔓蔓的获奖画册,来这里分传,给蔓蔓制造点名声。 蔓蔓本就迫于无奈才去参赛,对这种把自己弄在聚光灯下不大习惯,当然赵夫人的好意她是知道的。 未想,庄如玉这时候又说了句:“近来,你们都知道,我在中央美院清华美院都有被邀请去开讲座。” 蔓蔓先是听说她与清华美院有瓜葛,不知怎的,想起了戴兴伟那次和她以及老公说到有幅画像画的很像她,可后来说了是个年纪挺老的老师,只是同样姓庄。不知这庄如玉是不是有父母。 她先是凑近赵夫人小声询问。 赵夫人听她主动问庄如玉的事只因为她是好奇,因此小声作答:“她父母,应该是普通家庭,不过,好像都是在文化局工作吧,所以,自小文化氛围好,把她塑造起来。” 蔓蔓不好意思说自己怀疑是庄如玉或是庄如玉的父亲画了很像她的画像。 可是,刚好沙龙里,是有人见过那幅画像,并且也看见了蔓蔓,现在听庄如玉提起,同样记起了这事,走了过来说:“哎,庄老师,你和你父亲合作的那幅画,好像画的人五官有点像这位小姐。” 听到这话的庄如玉,不止没有感到尴尬,挺大方挺无畏地说:“这画里的人,是我父亲根据他梦里的一个人画的。” 人家都说夜有所梦是日有所思。林老夫人眼睛一眯,想起什么,和赵夫人喃了句:这恐怕画的是她姥姥吧。 林老夫人这话也是半猜的,不敢肯定庄父怎么和古沫认识。但古沫认识的人太多,往往出乎所有人意料。不过,蔓蔓现在产后的脸长胖了些,不像以前瘦的过分,略是像古沫,尤其是眼睛。 庄如玉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后,继续说原先的话:“中央美院的一个教授,给我介绍他们学校刚进来的一个学生,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众人问。 蔓蔓的心头一个咯噔。 “那个学生见到我,就问我,多少钱可以办一个画展。她说她想快点办画展,想给一直资助她上学的父亲一个惊喜。”庄如玉道。 “那你怎么答她的?”其他人都不像蔓蔓,能一下隐约猜到这是谁说的话,都问着庄如玉。 庄如玉好像朝蔓蔓那里看了一眼,道:“我和她说,妹子,有钱是可以办一个画展的。这学艺术的,本身是烧钱的。你有这点觉悟是对的。不过这办了画展能不能成功,却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如果陆小姐想办画展,我觉得来个双人画展不错,刚好在中国美术馆近期是有个空档期,我和馆长商量商量。” 这话无疑是超出了很多人的意想。每个人都在想是哪个学艺术的学生刚上美院,敢这么狂妄自大。这样两个人办双人画展,好处是省了钱,有利宣传,坏处是,这要是办坏了,影响蛮大的。 蔓蔓低着头,在琢磨庄如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代替她哥的意思吗。她哥会让她和温媛一起办画展? 有点匪夷所思。 更有点像是庄如玉自己的主意。 不管怎样,如果她在这里当众拒了庄如玉,等于是打了庄如玉的面子。她如果以后想用庄如玉这条线的话。隐约中,她能感觉到庄如玉不像是处处被她哥制约住的人。称了庄如玉的意,或许下一步能让庄如玉给她惊喜。 其他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怎么帮蔓蔓抓主意。 蔓蔓思定,抬起头对庄如玉说:“我很高兴能有在美术馆展出自己作品的机会。” 这事决定下来后,温媛很快得到了消息,说是要和另外个年轻画家,而且正是蔓蔓,一起办双人画展。消息很快的,又在温家里传开了。 许玉娥立马找上了温世轩,道:“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呢?妒忌她妹妹考上中央美院吗?也不想想,她早她妹妹画画多少年了。和一个学生比是什么意思?想压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威风吗?我看就是妒忌,纯粹的妒忌!” 温世轩知道大女儿蔓蔓向来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对蔓蔓会突然答应一块办画展这事心存疑问,不过还是站在蔓蔓的立场为蔓蔓说话。 没开口呢,许玉娥却又对他一甩脸:“你去告诉她。她妹妹既然能考上她考不上的中央美院,肯定是比她强的。叫她别存那份妒忌的心思,没意思!”说罢,扭扭腰走了。 温世轩看着她的背影,真是被气得够呛。可惜老实人口才向来不行。回头进了屋里,和周玉说:“由你帮我问问蔓蔓是怎么回事吧。我怕我问了,她会误会我不信她。” 【285】当姐的以画教妹妹(注意题外话) 周玉点头应好的同时,拉住他:“我是快要到外地去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温世轩皱着眉:“你这次出差要去多久?” “不知道,领导安排。”周玉边答,边不敢看他的眼睛。 温世轩和她一起进门,道:“好吧,我去给你收拾行李。你想带什么东西一块出行,我去给你买。” 任他做着这些琐事,周玉享受着可能近一年来最后一次的温暖,始终那句我怀孕了的话,没有办法说出口。最终,她只能在和蔓蔓的电话里说:我把你爸先暂时交给你了。 周玉离开的时候,静悄悄的,只有温世轩一个人,送她到机场坐飞机。但是,这个消息不到两天,依然是不胫而走。最高兴的,无非是许玉娥。 许玉娥把女儿拉到身边,说:“你赶紧回到你爸身边去,趁现在那个妖精不在。你爸和她,我早知道是不会长久的。妖精那么有文化,你爸连小学文化水平都没有,妖精不过在贪你爸的钱。你得防着你爸的钱袋被那妖精掏空了。” 温媛可没有许玉娥这般脑子简单,据她所知,周玉和她爸,向来没有吵过架。应说周玉这个继妈,令人不可小看。周玉有文化有地位,在她爸面前本来可以趾高气扬。可是,周玉没有,相反,在温世轩面前,没有发过一次脾气,还挺尊重她爸的意见。 周玉在这会儿突然没有前兆离开,有点蹊跷。 温世轩说周玉是出差,可怎么想,都令她心头略略的不安。 没有去调查的温媛,选择了打个电话刺探周玉。想要拿到周玉的电话,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拿了她爸的手机就可以查到。 周玉那时候已在外地的医院里住院安胎,看到来电号码是陌生的号码,心里有所警惕,接了起来后,果然传出温媛冷冰冰的声音。 “我告诉你,不管你耍什么手段,我们家只有我爸、我和蔓蔓,其他人都别想插进来。你生了孩子也没用。” 周玉曾经想过温媛会对自己说的话,比如和许玉娥一样,骂她下贱骂她妖精,但是,想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话。而且,温媛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这可是只有她和蔓蔓,其他人都一概不知的事情。蔓蔓的口风她绝对信得过。 怔愣时,周玉未能想出反诘的话时,对面的人,却是不等她回答了,咔,挂了。 周玉在思考半天后,才突然恍悟,自己有可能是被温媛诓了。可惜事情到这个地步,如果她再去打电话解释,不就等于越抹越黑。只好干脆装作不知情。想必,温媛不会急着告诉温世轩。只是这样一来,她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可能短时间内都回不了京城了。 得知周玉有可能是怀孕,温媛自己在房间里呆了许久,脑袋里想的全是:蔓蔓知道不? 她爸温世轩是肯定不知道的,看温世轩的态度就知道。 可蔓蔓呢。 一想到周玉有可能生个小妹妹,这小妹妹有可能像林佳静一样得到蔓蔓的喜爱,她心里头烦躁的要死。 她决定把这事告诉许玉娥。 本来周玉走了,许玉娥正高兴,心想不久之后可以看到她前夫温世轩悔不当初的样子了,所以,当温媛过来告诉她,周玉有可能是怀孕到外面安胎躲避她们母女时,许玉娥的脑袋像被炸弹轰了一圈,懵了许久。 “妈,你说怎么办?如果她生个儿子,我爸的财产,用温家的人来说,肯定是要都给这儿子了。” 不仅是要给周玉的儿子,意味她这个前妻,一分钱一样都得不到。温世轩的钱,全部要落进周玉的口袋。 许玉娥的心口作痛。 “你说你爸多老的年纪了,干嘛还结婚呢!”许玉娥歇斯底里地爆发了,当着温媛的面掀翻了桌子。 温媛被她吓了一跳,沉着脸看着她。 许玉娥在屋里走来走去,完全无法坐下来。在温媛看来,许玉娥现在像极了一条被逼急的狗,这样对她来说刚好,她任着许玉娥发脾气,任着许玉娥像要拿刀子去宰了周玉。 “妈,如果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可以让继父去帮你查。”温媛不仅要策动许玉娥,也要策动赵学军。 赵学军的能力,比她愚蠢的妈,要高一些。 同时间,周玉在防着温媛耍坏的同时,不得已打电话找蔓蔓商量了。 蔓蔓听周玉这样一说,道:“表表姑,你放心,这事由我来处理。你安心养胎,我会让他们打消主意的。他们别想动你一根指头。” 周玉听了却不是很安心,说:“你自己小心一些,如果你出什么事,我会对不起你爸的。” “表表姑,或许我对付我不了解的人,可能会有问题,可她们,我和她们从小相处到大,清楚她们软肋是什么,你放心吧。她们伤不了我。”蔓蔓风轻云淡地笑道。 听她这般胸有成竹,周玉是稀奇了。 在蔓蔓听电话的时候,其实一家人都刚好坐在客厅里饭后聊天冲茶。 陆司令见着女儿接完电话走回来,问:“你表表姑打来的?” 她父亲耳朵真尖。 蔓蔓不敢欺骗当领导的父亲,答:“嗯。” 她哥为此瞟了她一眼,接着悠闲地将头转回电视机面前。 “表表姑出差了?”陆司令继续问女儿。 “是。” “去多久?” “爸,您不是向来不关心这事吗?”蔓蔓别扭地说,感觉今晚领导好奇怪。 “我想不关心都难。因为关系到我女儿。”陆司令实事求是地说。 “表表姑怎么关系到我了?”蔓蔓哈哈装笑着,“要是关系到我,岂不关系到我们全家每个人?” 她这个笑,令陆家父子俩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陆司令接着对儿子说:“我总算是发现了,囡囡这点像她妈。” 陆夫人撒谎的时候,表现会明显和平日里不同,偏偏她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蔓蔓收起了笑。 她哥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向她父亲建议:“爸,如果你想从她口里套出什么话,去策动阿衍最好不过。” “那是,如果我策动你的话,你肯定和她吵。还是女婿可靠一些。”陆司令有感而发。 蔓蔓恼: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商量怎么挖她墙角。 “阿衍呢?”陆司令问,这几天回家里来,感觉女婿好像是幽魂,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的。 “他近来事忙,单位晚上要加班。”君爷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简单两句替妹婿回答了老领导。 蔓蔓自从从彭芳口里得知有关老公的一些事后,是安了点心。 “他回来让他来找我。”陆司令向女儿交代了这句后,背着手起来,走去婴儿房逗外孙外孙女玩。 当天夜晚,蒋大少归家,没有先回房里探老婆,先被岳父大人抓去教育了。 具体两个男人说了什么,蔓蔓小媳妇不知道。可老公回到房间里后,马上拿手去搔她腋窝痒痒。 蔓蔓那一刻,真是恨死她哥了。都是她哥给她爸出的馊主意。 “阿衍,你别搔我痒痒了,我坦白!”蔓蔓小媳妇不会儿,就举起了白旗投降。 “什么事,弄得你爸都担心?”蒋大少用自己的嘴唇点着小媳妇的鼻尖问。 老公的气息,弄得她心头都痒痒的。 蔓蔓忍受着老公的诱惑,说:“没什么,就温媛和她妈,有可能去找表表姑的麻烦。” 周玉有可能怀孕的事,蒋大少略有从赵文生那里听说过。赵文生,自然是从方敏那里听说。老婆这一说,蒋衍马上全部联系了起来。于是,蒋大少拿嘴唇惩罚了下老婆的嘴唇后,道:“这种事你想自己去收拾那对母女,你能吗?” “我怎么不能?”蔓蔓不高兴自己被如此小看,腾地坐起来,推开老公。 她老公呢,终究不像她哥,要是君爷,直接朝她吼了。她老公却是一脸冲着她掐媚撒娇:“蔓蔓,你太不厚道了,这种好玩的事,你怎么能撇下我呢?我也很想玩,你怎么不能体会下我的心情呢?我好歹是你老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吗?” 蔓蔓被痞子老公的话,堵得是哑口无言。 “这样吧,你说你计划,我来撒点颜料。”蒋大少道。 蔓蔓无语的,终究是点了点头:“好吧。” “说吧,你想怎么做?” “其实,真的,我一个人都能搞定了。”蔓蔓认真地说,“我只要去和她们说,如果她们敢去找周玉的麻烦,我马上让我爸立遗嘱,全部钱都交给周玉。她们知道我爸的钱,基本都是从我这里赚的,我爸不敢不听我的。” 蒋大少听完老婆的话,捏了下老婆的鼻子,道:“既然这么方便,你干嘛不早和你爸说叫你爸的钱全交给周玉,这不一了百了。” “问题在,表表姑不是现在才怀孕吗?表表姑这一怀孕,这种事儿,才容易变成名正言顺的。谁敢反对的话,我策动范慎原,让温家长辈出马,加上我来施压,很容易办到的。” “你现在也可以这么做了。” “我是不想逼我爸。但是,如果她们真把事情做绝了,怪不得我要逼我爸要把事情做绝了。”蔓蔓说,“我爸的心里我知道,温媛终究是他亲骨肉,不是吗?” 蒋衍把她的话全听完了,搂了搂她肩头,说:“不过既然现在这事我知道了,我不可能让你去和她们当面谈话,哪知道她们会不会突然发疯对你怎么样。这事,就由我找人,传话给她们好了。” “嗯。”蔓蔓任老公去做这个事,心里是想着。这回,八成温媛和许玉娥都要把怒气全迁怒到画展上了。 蒋大少狡诈在,他不去直接找那对疯母子说这个事,找人去找了赵学军。让赵学军去和那对母女交涉。 温媛和许玉娥来不及动作,想去搞周玉的计划,胎死腹中。赵学军死活不让她们这么做,因为赵学军现在很怕死,知道蔓蔓的背景很大。 许玉娥感到了走投无路。周玉和蔓蔓现在是要逼她一分钱都拿不到。她只能继续死死地抓住小女儿:“媛媛,你一定得出人头地,给蔓蔓和你爸好看。” 温媛一直做的梦,就是要蔓蔓和她爸对她刮目相看。可她发现,这个她寻找到的新靠山,说是帮她办画展的庄如玉,好像,盘算多多。 老实说,蔓蔓和她一块办画展,吃亏的,终究只可能是蔓蔓。她温媛纵使是输了,毕竟只是个学生,人家不会给她多大的难堪。可蔓蔓不同,蔓蔓如果输给了她,那么,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会像滚雪球一样,将蔓蔓之前好不容易取得的功绩全抹杀掉,还给了她温媛踩着蔓蔓往上爬的机会。 从这样的推断来看,庄如玉是对她好的。可她心里怎么觉得,这庄如玉不是只对她好。 画展,是在十月份黄金期举行的。因为是小型画展,只在业内做宣传。她和蔓蔓,要各展出十余部作品,不限定只是画。 那天,蔓蔓先去美术馆给她们俩安排的展厅看过了,整个布置,十分小巧而精典。看得出很用心。奉西敏陪着她去的,和她小声透露:说馆长对这次展出很关注,很费心,当然,这都是庄如玉大力推荐的原因。 庄如玉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是想看好她,还是看好温媛。蔓蔓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是怎样的艰难险阻,蔓蔓只相信一点,或许她面对其他人可能会输,面对温媛却是不可能的。 到了十月黄金周的时候,因为美术馆内其它大型展厅,同期展出了一些有名艺术家的作品,连带是给她们这个小展厅,带来了不小的人气。 一早,为了给姐姐捧场,陆欢带着姚子宝与一帮同学,都来美术馆看蔓蔓的展出。刚到小展厅门口,看见人挺多,不比那些大展厅的人少,挺让人诧异的。 展厅门口处,放满的宣传小册子,不会儿,一百本全部发光。热销的情况,令主办方都大感惊讶。 陆欢好不容易抢到了一本,与众同学一起看着。 小册子不过寥寥几页,介绍两名画家的生平与获奖经历。光看这些,温媛的简历不比蔓蔓差。因为温媛自小在家乡已是参加了不少比赛并获奖。并且,温媛现在是中央美院的学生,有教授级推荐。 陆欢真心从这小册子里面的介绍感到:不利于自己姐姐。 姚子宝点下他肩膀问:“你哥什么时候来?会带人来给你姐捧场吗?” “我姐夫肯定会来的,我哥那就不知道了。” “你姐姐呢?” 现场都不见蔓蔓身影,却是许玉娥的身影一直在馆内到处晃着。温媛一身得体的学生装,立在离展厅门口不远的位置上,面戴微笑,也是很引人注目。 有些看了画展的人,甚至主动上前去和温媛交谈。看得出,不少人对温媛的作品感兴趣。 陆欢越想心里越不安,和姚子宝等人,急匆匆走了进去观看。展厅仔细地分成了两个区,大体上,左侧是蔓蔓的,右侧是温媛的。蔓蔓的画作,大都是国画,选材,也比较普通,基本是传统的花鸟。温媛的,多是油画和素描,画作的数量,比蔓蔓要多出四五幅之多,给人第一个感觉上,已经是比蔓蔓容量多。 温媛学画多年,画画的基础,那是不用说的,画画的技巧,堪称得上同龄人中的中上水平了,不然,不会在中央美院的考试中脱颖而出,连林佳静都落选。温媛到底是有这个实力的。 陆欢和同学都是外行人,只要看着这些专业画家的画,不管怎样,都是比他们画的鬼画符要好看多了,看不出个所以然。为此,陆欢都着急了起来。 姚子宝比陆欢稍微聪明一些,静静地立在人群中间,耳听八方声音。来参观画展的,除了没有半点专业知识的普通市民,肯定有业界内的精英人士。或许可以听到一些比较专业的意见。不过听着听着,他似乎,要比陆欢更忧郁一些了。好像,不少有鉴赏经验的人,都认为温媛的画有一定创新能力,确实不错。相比下,蔓蔓的画显得普通一些,不能夺人眼球。 过了不久,展厅门口出现了一对比较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人。乍看到林佳静和范慎原在一块来到画展,陆欢有点紧张地用手搭住姚子宝的肩膀。 姚子宝脸上的表情,是很镇定。因为彭芳,之前已经有给他稍微透了风声,说林佳静做了决定。应说林佳静做的这个决定,方是挽救了他初恋中那个纯洁得像百合花的女孩的形象。若林佳静敢弃了范慎原,他反而会感到偌大的失望。 见兄弟不为所动,陆欢无不是在心里感到微微的轻松。 林佳静没有和范慎原牵手,可能多少顾虑到是公共场合,并且是在画展里面,道不定有自己同学在场。可这不妨碍她如今和范慎原自然而愉悦地交谈着。现在她的心情已是很稳定了,以至于见到姚子宝和陆家二少时,都能不以为意地对他们微笑。 陆欢对她这笑挑了挑眉:这女孩,真如阿芳说的,已经改变了吗? 范慎原对这两家的二少,略知一二,不是很喜欢。带着林佳静有意绕开他们一群人。可陆欢动了心思,要跟到他们后面听听林佳静怎么评价蔓蔓和温媛的画。想着林佳静终究是学过画的,又是站在蔓蔓阵营里的,定能从蔓蔓的画里挑出压倒温媛画作的优势。 沿着展区,林佳静是很仔细地分别观赏了蔓蔓和温媛的画。同时,她望到了站在角落里,被不少人围拥着要签名的温媛。 “怎样?”范慎原问她这话时,都显出了一丝紧张。怎么感觉,这展厅的气氛都不利于蔓蔓。他甚至能见到一个老者,站在蔓蔓的画面前面无表情的,来到温媛的画面前时,却是抚摩着白胡子似有赞赏。 “蔓蔓姐,没有拿自己的优势和温媛比。”林佳静思索了会儿后,说。 “哎?”陆欢都在后面诧异地叫道。 姚子宝赶紧捂住他嘴巴,免得引起其他人注意。 林佳静最后很肯定地说:“蔓蔓姐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众人是为蔓蔓愁眉苦脸着:蔓蔓这是有意求败吗? 蔓蔓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做? 陆欢只是看着温媛和许玉娥那对母女得意的样子,都快气疯了,打电话给自己姐姐和姐夫都没接,更别提打给自己那冷头冷面的哥了。姚子宝不得已,打了电话给自己哥姚爷。 姚爷对他们说,说是今天开馆之前,他们都先去看过画作了。 两个哥使用特权,都不和他们先说一声。陆欢怒极! “好了。”姚爷安抚两位不悦的小弟弟,道,“我让高大帅开车去接你们。这次画展,有不少专家都会去看,他们将会在沙龙里讨论两个画家的画。我们届时也会去沙龙里听。你们来不来?” 当然是去! 陆欢他们撤到门口时,迎面差点撞上个人。见的是个穿着白色裙子的漂亮女人,陪着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那老人身后跟着一群人像是随行人员。对陆欢他们来说,这种阵势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凡,连忙躲开。 仅听温媛一句“庄老师”,满脸笑容地朝庄如玉走过来。 这使得陆欢等人的心头都快跳起来,心想:温媛究竟是怎么搭上这群大人物的? ------题外话------ 感谢每个亲支持肥妈到现在,感谢不尽!肥妈从明天起请假3到5天时间码大结局。(*^__^*)大家周四晚或是周五早上,过来看吧。O(∩_∩)O再次感谢大家! 【286】第三个锦囊(结) 蔓蔓由于馆长与奉西敏认识,馆长给她先开了门,因此,她和老公一起先去看了画展。 馆长陪着他们两人在馆内漫步行走。对于温媛,之前他见过,但不知道蔓蔓与温媛的关系,说:“这个大学生画的画不错,看得出是有一定的功底。” 蒋衍看了眼老婆的脸色,老婆神情自若,他就此追问馆长:“既然如此,这个画展,人家只要一看,也知道哪位女画家略胜一筹吧。” “按理来说,是很容易分的清。不过呢,我记得庄老师说,会聘请一些专家来看,专家评论的角度与外行人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有些东西外行人看不出来,只有行内人能看出来。” “馆长,你是行内人,你是怎么看的?” 馆长“呵呵”,卖了个关子,有趣地看着蒋大少,道:“你和她不是夫妻吗?你这么问我,如果我当面扫她的脸,你不怕她恼你?” “我老婆没有小心眼,对不,蔓蔓?”蒋衍凑到老婆的耳畔吹着气。 蔓蔓拍了拍他,瞪眼睛:不看场合。 蒋衍一边逗着老婆,一边,和馆长继续笑呵呵的,看起来一点都不感到介意,意味地说:“馆长是位宅心仁厚的师长,怎会舍得当面批评小辈呢?” “嗯。”馆长背交起手,“要看是什么情况。如果是小辈有做错的,或是值得进步的地方,我当然是要当面批评。” 中间,馆长被人叫了出去。蒋衍陪伴老婆,站在了温媛的一幅素描画前面。 蔓蔓,很认真地看着温媛的画。 手搭在她肩头上抚慰,蒋衍道:“在想什么?我知道你不会输给她的。” “我从没有想过要和她比。”蔓蔓轻轻地蹙着眉儿,轻声说,“不是说她值不值得我比的问题,是我小时候学画画的时候,她站在我旁边看。当时她这么小——”蔓蔓比了下温媛的高度,大致到膝盖头,然后像是记忆被卡住了一样,没有再说话了。 蒋衍回头,再看温媛画的那幅素描,画的是一幅花瓶和一只猫。温媛的功底的确是很好,以他学过画有点内行人的目光来看,无论是线条、构图、光影处理,都颇有特色。 与温媛面对面悬挂着的,是蔓蔓的一幅水墨,画的是小院子内的一棵树,以及树下的荷花坛子。说实话,蔓蔓这画,画起来是有点写意了,没有讲究的工整构图与笔墨。选材上,也未有蔓蔓向来擅长的创新特色。 老婆究竟想表达什么。他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出来。 门口这时候传来脚步声,小两口回头看,见是陆司令带头,带着君爷等人进来给女儿捧场来了。 “爸。”蔓蔓道,乍见到父亲出现,有点无措。 “怎样啊?我听这馆长说,说是实力平分秋色。”陆司令笑侃女儿。论对艺术,他并非专业画家,不是很懂。不过不管别人说,他定是力撑自己的女儿。 蔓蔓低下头,看着脚尖,说:“艺术没有真正的胜负之说。” 就女儿这句话,陆司令心头感到了一丝奇怪的情绪。此刻,君爷、姚爷等人,已是在馆内四处溜达,观赏起画作。都不是专业人,实在无从评价。 蔓蔓认为他们应该看不出来,毕竟她老公都看不出来。 高大帅直接是拿着手擦着下巴颌说:“真糟糕,我怎么看,都和我画的那个狗蹄子差不多。” 无意外,他这脑袋马上遭到数人的痛扁。 “爸,你和哥慢慢看吧。”蔓蔓道,“我和阿衍有点事想先走。” 别有深意地瞅了眼女儿奇怪的神色,陆司令向女婿表达了许可令:“行,你们去吧。” 小两口随之走出了展厅。蒋衍几乎是被老婆拽着走的。 到了门外,蒋大少问老婆:“怎么了?” “我和我爸约了这会儿见面。”蔓蔓避重就轻。 蒋衍回头看展厅里的陆爸,紧接意识到老婆说的是温爸,转回了头。 是感觉到妹妹和妹婿的车离开了,君爷抱着手,停驻在妹妹画的那幅院子的水墨画面前,啪嗒啪嗒踩着脚拍子。 溜到爷后面,高大帅擅长搞怪,道:“君爷,你这是听音乐?从哪里听的,从画里面?” 君爷瞥他一目:“你不知道打人像打鼓一样吗?” 高大帅闷闷地收了声:爷不是听音乐,是明显心情不大好来着。 姚爷看着画看了有好一会儿,忽然是想起什么,眨了眨妖孽的美眸,说:“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温家故居里,不就这么一棵树,据说那里家家户户以前都养水荷。”君爷毫不留情揭了妹妹的底细。 美术馆的馆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后面,听他们这一说,若有所思地抚起了下巴:“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陆司令听见专家对自己女儿的画作发话,赶紧跑过来听。 “没什么。”馆长忙收回舌头,笑道,“等其他人都观赏完了,庄老师说,会开个讨论会,到时候大家一块听吧。” 听馆长意思,好像自己女儿的画并不差。陆司令双眼发亮,急巴巴地点着头。 甲壳虫一路在交通大道上行驶,车窗外林木倒行,蔓蔓一时没能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车开到半路,停在了一家西饼店。蔓蔓让老公在车里等她一会儿,她自己进了西饼店。 握着方向盘的蒋衍,想起了上一回老婆给温世轩买面包说到的事,心里未免又是为老婆的小时候心酸。 蔓蔓走了回来,怀里抱了条长面包,看起来像电视里卖面包的女孩。蒋衍为她打开车门,问:“怎么就买了一个?够吗?” “买多了的话,我爸会说我浪费。”蔓蔓道。 温世轩的习惯是,只准自己给女儿买多东西,如果女儿给自己买多东西,不成的。 勤俭持家很重要,这是温世轩经常对女儿的教导。 车开到了周玉家。周玉不在,温世轩见他们来,一如既往,很高兴,说:“你小姑丈想去看你的画展,但是佳静不陪他去,他心里不爽,正在我这里闹情绪呢。” 蔓蔓换了室内拖鞋,走进去看到了闷着喝早茶的林文才,喊:“小姑丈。” “嗯——”林文才拉了长长的一声。 “怎么了,小姑丈,谁把你气着?”蒋衍走进来,挨坐到林文才身边,好像是个心理辅导老师。 见到蒋大少,林文才心情一下变好了不少,回过头来和蒋大少说:“你上回那几招推拿真不错。回头教教我。” “这不简单。”蒋衍开口就应允。 林文才接下来看着蔓蔓拉着温世轩到厨房里去了,笑眯眯的:“还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赖着她爸。”说完,嘴一撇,想到了自己女儿:“哪像我女儿,翅膀硬了,明明,比蔓蔓小了好几岁,都没有毕业。” 蒋衍一听这话,就知道林文才是舍不得女儿长大,于是勾搭着林文才的肩膀说:“别提。瞧我那女儿,整天现在都只认她大舅。她才多大,不到半岁,都不要亲爸了。” “哈哈哈。”林文才被蒋大少的话逗得大笑,但是,知道蒋大少不是在开玩笑,这大脾气公主,的确和其她小孩子不大一样。 蔓蔓在厨房里面,和温世轩两个人,习惯地各搬了张椅子坐着。她给温世轩撕了面包条,再给温世轩递了杯开水,说:“爸,你尝尝,这新式的法式全麦面包。” 温世轩接过她撕来的面包条,尝了几口,一边嚼一边点头:“不错,这味道。说到这西式的烤包。哪一天,我们也买个烤面包机,试试。” “爸。我买给你吃,可不是让你给我烤面包。”蔓蔓佯作不悦地说。 “我知道。”温世轩憨厚的脸上浮露笑容,接着,噎了口唾沫,有些小心地问她,“你表表姑,是和你说过了吧?” “画展的事,是吗?”蔓蔓低下脑袋。 温世轩爱怜地看着她这个样子,道:“我没有怪你答应和媛媛一起办画展。而且,爸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你肯定不是真想和媛媛比。” “爸?”蔓蔓挑挑眉。 “爸知道,从小媛媛性子争强好胜,不像你,你从小不喜欢和人家争,所以也不爱比赛。”温世轩说,“只是你妈,不对,她现在不是你妈了,她太过分了些。跑到我这里说,我就担心,她们会不会给你难堪。” 她爸终究担心她比担心温媛多,怕她吃温媛的哑巴亏。 蔓蔓心里暖和和的,道:“爸,她,虽然不是我亲妹子,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说,我可能和她置气吗?既然不会和她置气,岂会吃到她的亏。” 温世轩听完她这话,心里头一霎松了下来,乐了,伸手对她说:“我还想再吃你买的面包。” 蔓蔓笑嘻嘻地继续给父亲撕着面包条。 探头,见老婆这样子,今天是想一天都呆在这了。蒋衍打了电话回陆家,告诉丈母娘今天午饭晚饭他们小两口都不回去吃了。 陆夫人听完这话,看着家里那对被父母甩下的小宝贝,摊摊两手:“南南,西西,爸妈今天不回家。” 两个小宝贝好像都早有所料,头也不抬,低头用小手揉捏新近爷爷给买的小黄鸭子,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谁说只准爸爸妈妈出去玩,他们自己也能玩。 温世轩边吃女儿送的面包,边是拿起女儿的手机,翻着手机里头两个小宝贝的相册,一面看一面是笑不拢嘴:“你看你这两个孩子多精灵,像你比较多。” “是吗?”蔓蔓不以为然,往水壶里塞着茶叶,道,“现在我儿子都能嘲笑我是电脑白痴,完全是他爸的翻版,可把他爸给得意的。至于南南,她自小谁都不像。” “眼睛啊。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温世轩手指摸着屏幕里的宝贝,摸到两双小眼睛时,眯起眼睛,是想起以前自己两个小女儿的事了,笑眯眯说,“你小时候的眼睛,像他们一样,可亮着呢。” 蔓蔓笑抿着嘴,站在灶台边,低头,能看到父亲沉浸在幸福里的样子,于是没有打扰。 林文才在客厅里,同样在和蒋大少诉苦,诉苦他这个当父亲的,当年是怎样艰辛万苦将孩子牵扯大的。 “佳静是个学生,离嫁很远呢。”蒋大少安慰他说。 “你不知道现在大学生都可以结婚了吗?”林文才气呼呼地说,“不知是谁出的政策。” 蒋衍干干地笑两下,给忘了这回事儿。范慎原不需要像当军人的陈孝义左右顾忌,想娶林佳静,完全没阻碍。 话是这么说,不见得林佳静真嫁给了范慎原会忘了父亲。林文才知道,女儿想早点嫁出去,是想为他减轻负担。学艺术的,需要烧钱。可以说大把大把的钞票扔炉里的那种。林佳静学成需要四年,四年出来后,要成名,同样需要资金。这些,如果只是林文才一人来负担,别说累不累,能不能负担得起都是个问题。林佳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林文才现在只担心,女儿不是因生活所逼被迫去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蒋衍却认为林文才是多虑了,道:“如果她不喜欢,我相信她不会勉强。她性子清傲,绝对不允许受到侮辱,这点谁都看得出来。说真的,小姑丈,以前我对你这女儿都有点意见,性子太孤僻了。现在她愿意尝试改变,我觉得反而是好事。” “你确定她不会勉强她自己?” “小姑丈你应该听说过,之前,我老婆娘家的世交姚家家里的二少,喜欢你女儿。可你女儿硬是拒绝了。” 林文才对姚子宝这个事,是七七八八略有听说。现在听蒋大少说起来,一下默了。原来,自己女儿,不知不觉中,真的是长大了,不再像自己所想的,是个只需保护的孩子。 蔓蔓和养父,在厨房里断断续续地听到客厅里的对话。听完,温世轩有感而发:“慎原其实不错的。你小姑丈自己清楚,只是心里舍不得佳静罢了。” 范慎原的为人,以前,蔓蔓觉得他好是好,但恐他究竟年轻,可能不够成熟,不足以担当起林佳静的后盾,会不会变心都难说。毕竟像范慎原这种天之骄子,可能从来都没有遇过挫折。 “慎原近来心里面经受了不少折磨。我是听佳静说的。”温世轩道。 蔓蔓想起了,不知什么时候起,范慎原看着她的眼神,像是饱含着某种深深的愧疚。后来听范慎原自己坦诚,是由于那盒录像带,因自己父亲的事感到愧疚。不过,现在应该雨过天晴了,不然不会和林佳静双出双入,究竟,当年的事是怎么一回事。 温世轩更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感觉到:“慎原是成熟了,比以前更成熟了。以前,他只是在业务上成熟,现在,感觉他做任何事情,都懂得人情世故,不会鲁莽莽撞。” 这点蔓蔓同样能感觉出来。 温世轩接着小声和她透露:“实际上,他是向你小姑丈提了要娶佳静。就这段日子去登记。当然,喜事可以等佳静毕业再办。可是这结婚登记的事,他是等不及了。” 林佳静终究是个美女。范慎原有危机感可以理解。 蔓蔓捂着嘴笑:“小姑丈能答应不?” “所以他才愁成这样。我呢,说他笨的,有什么好愁的。女大当嫁。缘分到,谁都挡不住。他不想想,浩雪到现在,不是愁着什么时候可以登记结婚着呢。如今这社会,父母只愁孩子不能成家的。” 未想养父如今在大城市里住久了,观念与时俱进,让她都觉得自己是落伍了。蔓蔓更是笑不拢嘴。 温世轩想回来,和女儿商量:“其实,我有想和阿衍说说看的。因为我弟弟弟媳都急,看着浩雪这样一天一天拖着,不知道莫少校是什么个意思。” 莫文洋,看起来对温浩雪是有点意思的。只是,心里好像始终存在个疙瘩。这疙瘩,主要仍是一开始,温浩雪的确是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蔓蔓可以不在意。可莫文洋总是要考虑到自己娶的老婆人品够不够格。他可不愿意娶了个坏女人到家里来败坏家风。当然,温浩雪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的。 “爸。”蔓蔓琢磨道,“这事儿呢。主要是看他们两个年轻人怎么想。不过,你可以和浩雪说。她是怎么打动对方的,那么坚持那一点,准是没错的。” 养女这话算是拨开了云雾。温世轩连连点头,道回头会去说。在他们父女俩想来,这事儿,除非中间又出了什么天大的变故,这两个人将来在一起的机会,仍旧是很大的。 蔓蔓最后,将自己两个小宝贝的照片,以及这次画展展出的画拍下的照片,通通转到养父的手机里。等养父有时间自己翻着玩。 这天,注定是个难得休闲的日子。蔓蔓和老公,两个人,在温世轩这里窝了差不多一天。下厨房的事,温世轩和林文才都不让他们干。他们在这里只负责聊天磕茶吃花生看电视,做足了懒虫。 相较之下,温媛在展厅里站了几乎一天,像是展示台里的模特儿,固然累是累极了,可心里的虚荣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许玉娥同样,拉着赵学军到处拍照。逢人到处说她是谁谁谁的妈。是她教育出了这么个优秀的女儿。她这种过于炫耀的样子,别说温媛看不过眼,赵学军都觉得万分尴尬,最后,甩了她的手,自己走了。许玉娥连忙去追,这场闹剧才得以收场。 温凤妹自从女儿去世后,算是收起了心性,带着儿子回了老家,基本销声匿迹了。温凤姊因为与前夫矛盾重重,不愿意回去,仍旧赖在了京城,现是与张秋燕母女重新住在了一块。所以,她们三个人,是一起来看画展的。 来的时候,这三人故意避开了温媛和许玉娥。只因张秋燕母女如今都是站在蔓蔓的阵营里面。 小展厅不过就二十几幅画,不用半个小时可以逛完。对于不懂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可以是更短。 温凤姊逛了一圈,没能瞅出什么名堂,在中间隔着给人歇腿的板凳上坐着,拿手捶着小腿做样子。 张秋燕和温浩雪,跟在一批像是艺术院校的学生后面走,边走边听人家怎么评论,这样她们回去后,如果人家问起,不会显得太过无知。 温凤姊等了她们许久,总算是等到她们回来,懒洋洋地问:“怎样,可是发现什么了?” 张秋燕的脸色像是有些难看,道:“都不是一群专家,不过是群学生,鼠目寸光,胡说八道。” 听这话,温凤姊知道不如她意,八成人家是赞许温媛不把蔓蔓放在眼里,张秋燕为此没有能拿到拍蔓蔓屁股的话,笑话道:“你想夸你大侄女能不容易?随意夸两句就得了。何必装模作样。反正,蔓蔓都知道你不是学画的。” 张秋燕听了更不高兴了,不睬她。 看到温浩雪仍旧在画面前傻站,温凤姊叫问:“你看什么呢?” 温浩雪像咬着小手帕纠结着嘴唇说:“我怎么看蔓蔓姐画的这画,像我们老家?” 这一说,张秋燕和温凤姊齐齐回头,看着那幅蔓蔓署名为院子的画,看了会儿后,猛地一拍额头,叹:“真是像耶!” 温家人的感叹词和动作,向来夸张。这段词话,一字不漏,给听进了庄如玉以及庄如玉陪伴的那个老领导耳朵里。 老领导从温媛的画面前,走回到了蔓蔓的画作面前,这回是很仔细的一幅幅看过去,看完后,朝庄如玉说:“好,你是早看出来了,都没有提醒我,想看我笑话对不对?” “干爷爷,您这说的什么话呢?”庄如玉笑道,“我能有这么精明就好了。” “你怎么不够精明?我看你就够精明。”老领导对着她深深的笑容看,哼了两声,“你给她们俩办画展,存的什么心思不要以为我不清楚。” “干爷爷,我又不是属猴的。”与老领导如此胡侃上两句后,庄如玉是看到去为他们端水的温媛回来了,就此收住了声音。 至于温浩雪她们那三个,早瞅到温媛的影子时,立马匆匆从楼道那里溜了。 一边逃窜,一边三个人仍在议论。 “这蔓蔓真怪,画我们家院子做什么?”温凤姊百思不得其解,“要画,也得像媛媛那样,画美丽的居室、花瓶和猫,多富贵,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家。我们老家那破旧的院子,算啥,一点美感都没有。” 张秋燕却是抓住她口里的漏洞说:“你不懂,这才能体现出艺术家,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与普通百姓的不同。我们普通人看的觉得美的就是好的东西,不一定是艺术境界里的美。”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想奉承你大侄女。”温凤姊不甩她。 温浩雪忙插入她们中间竖起指头:“嘘嘘嘘,要是温媛知道了,会找蔓蔓姐麻烦的。” 几个人,才都一块收了口。 蔓蔓后来在手机里收到温浩雪的短信,里面说:蔓蔓姐,你可是把我们家的老院子都搬上画展了,了不起! 蔓蔓看着,是一边笑一边深思着:是没有想到,温浩雪她们,竟然会记得老家的院子,一下是认出来了。 温浩雪她们都看出来了,温媛呢? 画展的讨论会,在沙龙里举行,时间定在晚上七八点。 蒋衍陪着老婆过去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许多人彼此寒暄。这里,不乏许多著名的画界评论家。 “姐,姐夫。”陆欢小朋友见到他们小两口时,显得异常激动,飞奔过来,口齿不停地一个劲诉苦,“姐,你知道吗?你们居然全部把我一个人甩了。害得我和宝儿孤苦伶仃的。” “我们甩你了吗?”蔓蔓和老公一块儿傻懵。 “你们不是一早就去展馆了吗!”陆欢小朋友突然硬起口气,兴师问罪,证据确凿。 “你又不是和西西一样是在吃奶的娃。”蔓蔓听清楚是这回事后,一句话轻松驳了弟弟。 陆欢小朋友哭丧:“姐,你这是有了儿子没了弟弟。” “我这是在给你戒奶。”蔓蔓理直气壮的,给弟弟拍拍肩头。 陆欢脸往外一撇,不怎高兴的,接着,又是姐夫姐夫叫着,干脆去缠姐夫好了。 姚子宝听到兄弟这般无赖样,都为兄弟感到脸红,站到一边去后,刚好是遇到了懂画的云姐和赵夫人,于是私下里请教两位夫人道:“今天我去看过蔓蔓姐的画了,可蔓蔓姐那些画我真是看不懂,阿姨能不能为我讲解几句?” “宝儿。”云姐听了他这个请求,与赵夫人互相望了眼后,挺是认真地和他说,“画,是给人欣赏的。你看了觉得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不该受其他人影响。美感这东西,各人感觉不同。” “可总有构图什么之类的?”姚子宝据今天自己在展厅里窃听到的专业知识问。 “这些都是技术,不是艺术。”云姐道,“当然,我们不能说艺术完全不需要技术,只是,艺术更需要一种灵魂的锻就。” 俨然,他们的对话,引起了其他人进来讨论。一时间,这场内的气氛愈是火爆起来。各说各的有。应说,赞赏温媛的画不在少数。喜欢蔓蔓画的,都是蔓蔓的老粉丝。纵使如此,有些蔓蔓的老粉丝,心里不禁犯嘀咕:总觉得这次蔓蔓无论在选材上,在画作里面的表现,都似乎少了一种以往的耳目一新。 其中,林老夫人是很烦恼的一个。她本想在庄如玉的这次邀请中,蔓蔓能像以往一样大放光彩,给她争口气。因为庄如玉看起来更看重温媛,不然不会将比赛一开始,把蔓蔓置于比较不利的地位。 林老夫人坐在沙发里头,悄悄地长短嘘气,问赵夫人:这孩子存的什么心思?是不愿意和一个学生比吗? 赵夫人摇摇头,总觉得轻易放弃这种东西,决然不会存在努力拼搏的蔓蔓身上。 门口,庄如玉和温媛走进来了。众人看着她们两个。庄如玉走在前面,一向的白裙子配搭海螺耳钉,清新飘逸好比仙女。温媛走在后面,一样的连衣裙,清纯打扮,跟在庄如玉后面有点像小徒弟一样。众人在底下便是众说纷纭。有的说,这温媛今晚八成是要攀亲了。 庄如玉现在在业界里的名声和人脉不可小看。如果温媛真攀上了庄如玉这门亲,以后还不飞黄腾达。 缠着姐夫的陆欢小朋友,只要看见温媛那样子,就嫌弃得想皱眉头,对于这个庄如玉,由于今早上在展厅门口差点儿撞着,记在了心里,总觉得这人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像是在哪里见过。和宝儿一块,是扫到了角落里几个哥站的地方,脑瓜里突然灵光一闪。 君爷他们,今晚是有意躲在暗里的,从进来开始,是默不作声的,自成一群。其他人,大致都知道这是一群不大好惹的爷,由是,不敢上前和他们打招呼。君爷他们得以了清净。 “庄老师,现在是愈来愈漂亮了。”高大帅用指头顶着一帽子,笑眯眯地从远处看着庄如玉的模样儿说。 “别胡侃人家。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姚爷略带警告,拍下他的手。 高大帅不以为意:“想当年,谁帮她做的人工耳蜗来着?” “不是我们。”君爷冷冷的声音道。 “君爷,你可不可以这么谦虚,没有你搭桥的话,她能——” 君爷再一眼,高大帅果断的收了声。 姚爷在旁边插话道:“她现在不也很好。搞了个基金会,帮助很多需要要帮助的儿童。不枉我们帮了她。” “我没有说她心肠不好。我只是觉得,她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高大帅眯着眼道。 “人家怎么忘恩负义的?瞧你这话前后矛盾,一会儿说人家忘恩负义,一会儿又说人家不是心肠不好。”难得寡言的君爷今晚是爆了这么多话出来,轰得所有人的心脏都可以砰砰跳,无不都用“你找死不用拉着我们一块”的目光瞪着高大帅。 高大帅无话可说,但是对庄如玉那高傲的模样,仍是意见多多。 说起来,庄如玉如果对当年的事对爷是感恩戴德的,理应,经常来拜访君爷他们,与君爷他们来往密切。但是,据高大帅知道,都没有。相反,庄如玉是巴结到了贵人之后,将君爷他们都丢到后脑勺里去了。 “人家有难处的。”不知是谁,偷偷这么溢漏了一句,立马遭来君爷更狠的瞪目。 姚爷只是低头,静静地瞧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安静得像个贤妇一般。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众人推举出来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师长,坐在了中间。 温媛坐在庄如玉旁边,两人坐在左侧。蔓蔓和自己老公站在一块儿,是站在了右侧。于是,有人自觉地站到了左侧或是右侧。 几个评论家,开始评价此次画展展出的作品。其中,美术馆的馆长作为头,先语重心长地向两位女画家说:“我们的评价,你们可以放在心上,也可以不放在心上。毕竟作画是讲求各种结合,不是说我今天说了你哪个缺点,你肯定就能有办法改正。或许,你自己另有想法。有不同的意见尽可以提出来。艺术是无止境的,艺术是开放的,我们只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 蔓蔓和温媛都答好。 “首先,我们想先夸夸这位女大学生。”馆长指向温媛。 听到被点名赞扬,温媛的脸颊马上飞起两朵红云。 场内同时一片哗声。有满意的,有不满意的。 馆长让所有人噤声后,阐述道:“她的画,功底很好。可以说,她从小在基本功这方面,下足了功夫。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她是个不服输的画家。这样努力的精神很好。” 温媛的眼里满是精彩。 蔓蔓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弟弟在背后哼。于是回头瞪了眼陆欢小朋友,不要在公众场合里丢了仪态。咱不是输不起的人。 陆欢再要哼,脑袋瓜上,被当哥的,都果断地一拍,无声了。陆欢心里是犯咕哝:这哥是怎么了?这么沉得住气?不对,老大哥好像对姐能不能得胜不怎么高兴来着。怎么了这是? 馆长赞美完温媛,却是先问起了温媛:“你自小学画,师从谁呢?” 温媛对这样的问题并不陌生,对答如流:“小学时候,我们学校副校长,本身就是学画的,我参加了他办的兴趣绘画班,他是我的启蒙老师。” “那你小时候怎么会对画画感兴趣的呢?” 这样的问题,俨然出乎了温媛的预想。温媛迟疑了,好像苦苦思索了有片刻,最终道:“还是我们那位小学时候的副校长。我是在他的教导下,对画画起了很大的兴趣。” “你是对他画的什么感到兴趣?他画的那幅画给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馆长的追问,让温媛再度怔了。 明显,馆长和几位评论家,对她的回答和表现感到很有意思,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并没有再追问。 其他人,则在下面议论开了。 “真是奇怪。按理说,大师学画画肯定有某种触动了心灵的原因,不然画作不会如此受到欢迎。她怎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看她之前的回答,学校副校长,兴趣绘画班,我怎么感觉是模版,是写好的采访稿那样回答的。” “是千篇一律的答案,现在电视报纸上,哪个天才儿童,不是这样回答的?” 温媛使劲儿咬着唇,手指头在裙摆上使劲儿捏着,不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没错,她的回答应该是最标准的。看着报纸学的,不会有错儿的。可为什么这些人都会觉得她的回答有问题?人家都这么答人家不觉得有问题,就她有问题? 馆长这会儿转向了蔓蔓,问:“你呢?你是什么原因开始学画的?” “我爸,小时候,常背着我,在田里走,在大街小巷里走。他常问我,蝴蝶漂亮不漂亮,花儿漂亮不漂亮?我说,漂亮。可当我要摘花的时候,他马上把我的手打开,说,摘了就不漂亮了,接着又告诉我,其实把美留住,有很多种法子,其中一个,就是画画。” 蔓蔓的声音很平静,自如地像田野里的小溪,汩汩地流在了人群里面,扩散开来,一霎那,场内一片安然。 这样的答案,别说抄,在全国哪份报纸里面都没有见过。 馆长与其他几个评论家,不约而同地点着头,说:“温蔓小姐,今天从你的画里面,我们能感受到一份对大自然真挚的爱。这是最原始的艺术理念。同样,无疑是感动了我们。” 有人对此赞同,有人对此不赞同,反对最激烈的,是与温媛同个学校的学生,质问:“可她的画,粗陋许多,看不出哪点是精妙。” “什么叫做精妙的艺术?”馆长和蔼地与之探讨,“精妙,就是技术吗?应该不是。我们可以看到古代最原始的画作,如果你说它们在画技上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如今的作品,那肯定是要大打折扣。可是论美,并不吝啬于现今的作品。温蔓小姐的画,不叫做粗陋,她是写意,随意,让心情随意地与记忆里的自然贴合。你只要仔细观察她的画,你会发现,或许她画里物品不多,画面不够繁复,但是,寥寥几笔,都是精华的自然流露。挑不出一点构图上的毛病,更挑不出一笔一画的多余。” 众人回想起来,发现,挑不出馆长这话的毛病,同样,挑不出蔓蔓画里致命的毛病。 温媛的手指头越捏越紧,是快捏断了指头:馆长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她这次又要败给蔓蔓了吗? “当然,论功底来说,温蔓小姐,似乎是有点需要矫正学习的地方。”馆长很公平地说道,“比如说,她现在,仍是需要拿素描起稿,放在底下,作为对比的底衬,说明她自信心不是很足。” 这话像是在批评蔓蔓画艺不精需要长进,可同时,很有力地驳斥了那些敢说蔓蔓粗心作画的人,人家是拿底衬做对比,一丝不苟地画。 温媛的嘴角勾起:就知道,蔓蔓和她一样,绝对是不会服输的。蔓蔓的一切,都是装作模样,心底里,不是和她一个样。 馆长这时,又问起了蔓蔓:“你这期展出的画作,全是采自你故乡的风景,有什么理由吗?” 所有人听到这里,无不震撼的。因为画展里面的注解里面,并没有说到这一点。现在经馆长这一说,无疑,蔓蔓的画作在艺术精神上提高一个境界。 温媛的心头猛地一凉:有种感觉自己又输了。 蔓蔓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爸从我开始学习,就常告诉我一句话。人,不能忘本。只有不忘本的人,才能受到人的尊重。” 此话完后,过了会儿,场内突然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馆长和几位评论家都在满意地笑着。 温媛低下来的头,是快钻到了地洞里面去。虽然,并没有人批评她的画作。她的画作,似乎应该比蔓蔓更略胜一筹。可蔓蔓获得了掌声,她却在心里感到了一种可怕的颤动,是触发她的某条神经。 讨论会到此结束,众人散开,有人就此离场,有人仍在场内津津乐道。 “希望你以后能继续努力。我们都认为你有这方面的潜力和能力。”馆长握住温媛的手,鼓励地说了几句。 这样的话,对温媛来说,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只有得奖,她都能收到这样的话。只是,今天,有一点点的不同。她亟需肯定,于是紧握住了馆长的手。 馆长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温媛看到这个笑,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画笔认真地画了朵花时,家里所有人看到她的画,都是这么对她笑着的。后来这个笑,始终是戴在她父亲的脸上。 她父亲,似乎从没有对她的画抱以不肯定过。因为她父亲,知道她对画是是认真的,是注入了心血的。 那么,她和蔓蔓有什么不同呢? 不是画技,不是之前那些人说的天花乱坠的灵气,似乎是,今天这个像是父亲的老馆长一番话,给她稍微指明了个方向。 蔓蔓总是想着她爸,总是记住她爸说的每一句话。可她呢?她口口声声要她父亲对她认同,但是,她自己对父亲的话,记住心头的有多少?她真的尊重过自己的父亲吗?既然连自己父亲都不尊重的话,为什么非要父亲认同她? 内心里的发虚,内心里一连串的质问,令她脚步哆嗦。她虚的慌,因为她突然感到自己所追求的,好像自我矛盾了。 蔓蔓感到了背后一抹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冰冷了,也不像以往那么复杂了,她回过头再去看时,见到了从门口处逃也似走掉的影子。 心里,蓦地吁出了口长气。 在家里的温世轩,和林文才两个人,头挨着头,在翻看蔓蔓在他手机里留下的画作相片。 林佳静此刻,已经是从外面回来了,给父亲和大舅削了苹果后端出来。刚好听见自己父亲林文才一边看一边在笑。 “一看,就知道是谁画的。”林文才说。 “你怎么知道的?”温世轩懒洋洋地问他。 “蔓蔓自小,喜欢拉着你裤子,让你带她去玩。只是她身体不好,你只能常背着她去户外呼吸新鲜空气。她自小画的东西,很多都是耳濡目染的。这也是你教她的。艺术取自于生活。” 父亲林文才一番话,让林佳静都刮目相看。 没想,她这个学画的,没能看出来的东西,父亲这个没有学画的,一眼都看出来了。 “媛媛呢。”林文才继续说,“你看她,到处仿,仿来仿去,却总是追着蔓蔓的影子。比如这个猫吧。小时候,她和蔓蔓一块喜欢逗着邻居家的小猫玩。不过,我相信她自己不仅忘了,而且不愿意承认有这回事儿。” 这话,让林佳静心里又是一惊。 想到那时候在车站,温媛打她的那巴掌,说的那番话,固然恶毒又没有道理,可也从只字片语之中,能感受到温媛对蔓蔓强烈的独占欲。 “蔓蔓这孩子实在。”林文才拍着温世轩的肩头,为其欣慰地说,“她这是以自己的画在教媛媛,你想仿我可以,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都是从这个家里面出来的。她要媛媛好好孝敬你,不能忘了你。” 温世轩眼眶里蓦地有些干涩,忙掩饰地说:“她若能想的明白蔓蔓的苦心,那就最好不过了。” 林佳静此刻从心里,再次对蔓蔓滋生了一份敬意。 这才是做姐姐的风范。 庄如玉在散场后,坐车和馆长一块回到美术馆内。 馆长打开那小展厅的灯,跟她一起,回来再看温媛和蔓蔓两个人的画。 庄如玉径直走,是走到温媛的那幅小猫的素描面前。 “庄老师?”馆长始终觉得她有点奇怪。 一方面,她像是力挺着温媛,一方面,却对蔓蔓没有半点压制,相反,好像很欣赏蔓蔓。 “每个优秀的画家,我都会鼎力支持。”庄如玉笑道。 馆长从她如以往优雅沉着的笑容里,无法分辨出任何清楚的情愫。 庄如玉一边是看着温媛画里的小猫,一边给蔓蔓打了电话,道:“恭喜你,温蔓小姐。我们准备推荐你进入书画协会和文联。” 接到庄如玉主动打来的电话,蔓蔓当然是很高兴。能得到庄如玉的鼎力协助,蔓蔓就更高兴了。这意味,她哪天,想绕过她哥她老公,直接拿到什么消息,有了门路。 “庄老师,能获得你的赏识,我亦是感到十分荣幸。” “别这么说,是你的画感动了我。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我知道,你始终是个好姐姐。” 听到对面咔,挂掉了电话,蔓蔓对着手机有点儿发呆。总觉得庄如玉这话,话中有话似的。 高大帅等一群人,最终没有能等到赵文生来,稍稍感到些疑问。赵文生说是刚好有些事在门口阻住了。大家便猜着是家里小东子闹别扭怎么了。 陆欢他们想的,则是阿芳说好今晚本来要来的,到底,也没有来。 实际上是,在下午六七点钟,赵文生他们家要出发时,陈母,突然找上了门来。 彭家夫妇没有住在赵文生这里,因为在家乡有工作,而且现在女儿的精神基本都稳定恢复正常了,再次把女儿交给亲戚后,他们都返回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陈母来找,自然不是冲着彭家夫妇,因为她知道,这事儿,说到底,彭家夫妇没有什么主见,都要看的是赵文生和赵夫人的想法。赵夫人身份地位都高,陈母不敢去惹。陈母作为长辈,只能来惹赵文生这个小辈。 蒋梅看到陈母来,已是很不高兴了。赵文生对媳妇嘘嘘两声,要媳妇按住脾气,带阿芳和小家伙回屋。 请了陈母进客厅,赵文生看在陈孝义的面子上,给她斟了杯茶。 陈母见赵文生挺客气的,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陈母皱了眉头:“什么怎么办?上回我已经说过了。现在这事是关系到我儿子的事业。你身为他的同事,你不能为他着想吗?” “我认为阿姨你想多了。阿姨既然你都记得上回的事,在陆科的办公室阿姨你也听到陆科表态了,对这事陆科并不准备苛责陈中校。” “那是因为,这事未捅到更上面的领导去。”陈母道,“赵大夫,你不要怪我这是小心眼。你们年轻,不懂世事,不知事情轻重。” “阿姨,我已经三十几了,不是毛头小伙子了。”赵文生打断陈母说话。 陈母越听越激气:“既然你是三十好几,不是毛头小伙子,那你更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不是在和我绕圈子。” “好吧。我不和阿姨绕圈子。”赵文生被陈母这几句话同给激怒了,若不是老婆孩子妹子在屋里,他差点要发火,“我告诉你,阿姨,我们作为阿芳的家里人,肯定是信任阿芳,站在阿芳身边支持她。这点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你这意思是要任她胡来吗?” “我表妹阿芳从不会做任何胡来的事!阿姨你不要说污蔑我妹子的话!” 听见赵文生的声音些微地重了起来。陈母微怔,到底不敢和赵文生撕破脸。这时,她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她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对着赵文生,突然双膝屈下。 扑通!双膝落地的声音,不止赵文生呆住,从门缝里窥探外面的蒋梅,一样呆了。 “赵大夫,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总不能让他为这么一点事毁了大好前途。再说,你妹子,上的是名牌大学,遇到的男孩子会逊色我儿子吗?你仔细想想,我真怕,我儿子到最后,人财两空。不是我对你妹子没有信心,是这个社会变动太大。结婚要谨慎,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苦苦等了你媳妇那么多年,才等到今日?” 赵文生看着她,说实话,陈母这一跪,令他领教到了比他丈母娘更厉害的本色。所以,他不但没有感到陈母的慈母之心,反倒觉得这女人比起蒋母更为可恶。这是拿女人的弱处来要挟。 “阿芳,你出来!” 赵文生骤然的一句话,让蒋梅心里惶惶,感觉斯文的丈夫平日里隐藏的那股凌厉气势出来了,每次赵文生变脸,她都知道会是很糟糕的结果。她拽住了想往外走的彭芳,说:“你等会儿,我先去和你表哥说说。” “不用了,表嫂。”彭芳很冷静地脱开蒋梅的手。 “你听我说,你表哥很可能——” “不管怎么样,我总得相信我的家人,对不对?” 蒋梅骤然无言。 彭芳推开房门走了出来。陈母见着她走到了自己面前,也没有半点要呼唤长辈或是扶自己起来的意思,眉头一皱。况且,说实话,彭芳这模样儿,比起朱艳,差多了。 赵文生冷酷深思的眸子一点不漏地将陈母的表情变化收进眼里,等表妹走到自己身边,对着陈母,道:“阿芳,你自己想好了,这样一个婆婆,以后恐怕还会在她老公她儿子这样跪,胁迫你,你自己有没有信心能应付?如果不能,我劝你趁早打消主意。” 怎么都没想到赵文生会说出的是这样的话,陈母那老脸红得不能再红了,支支吾吾道:“我这是为我儿子,你以为我愿意放下身段和自尊——” “就是你这种随随便便地放下身段自尊,只能让人感到你为达到目的的不择手段,让人寒透了心。”赵文生说完这话,站了起来,看也没看陈母一眼,将这战场留给自己表妹。 这是他表妹自己选择的路,他尊重她选择。他记住她说自己要长大的诺言。 蒋梅搂着儿子小东子,看着老公走回来,一双大眼睛和一双小眼睛都熠熠的,充满崇拜。 “爸,你太伟大了。”小东子直接抱住继父的大腿耍萌。 揉着儿子的小脑袋瓜,赵文生略带苦笑地勾嘴角:也不想想,他都和自己丈母娘斗了多久。识破妖精的目光,就是这么被锻炼出来的。 客厅里,彭芳静静地坐在沙发里,等着陈母跪。 陈母这跪的越久,膝盖头越是发酸,发疼,可她又是站了起来的话,岂不是自打脸蛋。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赵家都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外面的人,都说不要轻易去惹赵家人。她的儿子,究竟给她招了什么孽。 抬起的那双眼,更是充满恨意地看着彭芳。 彭芳的脑子里是在想,闪过一幕幕,包括那次,她为了保护蔓蔓被蒋母推下楼梯。她以前总是想不明白,当女儿何苦为难女人呢,像蒋母这种,八成是另类,只是蔓蔓运气不好。大多数的女人,应该是像她姨妈那样,怀着慈悲宽怀的心肠,善于理解她人帮助她人,不会一昧自我主义。等现在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兀然明白到,的确,以前,她算是温室里的花朵,或许不算很有钱,可家人对她太好,使得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幻想。 这个世界不是说你想什么就是什么的。蔓蔓的话再度烙在她心里头。 她明白了,都明白了…… “我死过一次,阿姨。” 陈母一怔。 “阿姨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我那种感受。” “是什么感受?”陈母依旧眉头紧皱,却也开始注意地听她说话。 “一度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质疑。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好人吗?” 陈母心头再一吓:莫非外界的传言是真的,真是有人要害死她,她才出了意外? “阿姨,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好不好,只在她一念之差。所以,阿姨,你不要再跪了。你再跪,只能让人讨厌你。包括陈教官。如果你真要分开我和陈教官,你可以用更好的一些手段。当然,只要你这些手段,不被我和陈教官看穿。” 陈母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我,我这——” 突然间,门口传来门铃,小东子第一个从房间里跑出来,去开门。门打开后,看到的是陈孝义和陈父前后走了进来。 跪在地上的陈母在一刻的犹豫后,选择了仍跪在地上,想看自己儿子和老公怎么做:看见没有,她现在可是被赵家人逼着下跪? 陈孝义在看到母亲依旧不肯起来的刹那,无言地摘下了军帽。 陈父直接走到了老伴面前,轻轻地说了一句:刚这里面你和他们说的话,我和孝义都在门口听到了。 陈母老脸又是一阵惨痛的催白,怨恨地看着赵家人的方向:是他们打电话让你们在门口听的? “你真是多心了。你出来时,我和孝义就觉得你不对劲,在你后面跟着过来了。”陈父为解释这些本来都根本无需解释的东西,都感到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们不进来帮我说话,就让我在这里跪?!”陈母冲老公和儿子狂怒。 “是你自己不可理喻。在这里跪着做什么呢?”陈父哀叹一声,“你可不可以留一点做长辈的面子?还是你将来,无论是选了谁做儿媳,只要人家不合你意,你都要这样跪?” “我,我,我哪有,我这只是——”陈母支吾地抗辩着。 “妈,你不要说了。”陈孝义转过身来,一向的石头眸子红了眼眶看着母亲,“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为人好,不是要强加给人自己的意愿。妈你自己是革命战士,你难道不懂自由更可贵这个道理吗?” 儿子两句话,是把她最深层的面目给揭了,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私心。陈母这会儿真是愣住了,双腿放软之下,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陈父在她旁边,拍着她肩头,抚慰着:“相信我们儿子很难吗?” “我,我只是想为他好,我——”陈母左右看着,看着顶上一双双眼睛,里面对她并没有她想象中带着讨厌或是怨恨,只是一双看明白的眼神,她无话可说了,耷拉下双手。 陈父看妻子应该是想通了,而其实,他自己,也是想了不短的时间才想通的。所以他不怨妻子一时糊涂。扶着老伴起来时,他向赵文生商量:“赵大夫,我认为呢,明人不做暗事。他们两人如果你情我愿,去做个登记,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赵文生爽快地应道:“这主要是担心你们家的意见,我们家向来以人为本。” “你觉得他们两个够成熟吗?”陈父不像陈母无理取闹,只想着一些势利的问题,他更怕的是彭芳不够成熟,结婚后会后悔。 婚姻像座围城,不是说,进了围城的人,都愿意一辈子主动呆在围城里面。 何况,彭芳比陈孝义年轻,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以前,我也很担心这一点的。”赵文生坦诚与陈父说,“可后来,我与她谈了很多后,感觉,她想法比我还成熟。当然,这是因为她经历了不少事情。一个人成熟不成熟,不是只看年龄的。” 陈父点着头,问彭芳自己:“你怎么看要和我儿子结婚的事呢?” “叔叔。”彭芳面对讲理的陈父不像陈母,有一点儿像见公公的拘谨,声音放低,但没有慌乱,一字一字努力地咬道,“我只知道,我身边美好的夫妻,都是因为爱而结婚的。我爱陈教官,我知道爱不像喜欢,喜欢只是激情而已,我爱他,爱了很久,曾经想忘却想放弃,但是没有办法办到。我想和他在一块,一辈子。” 没有一点虚浮和夸张,都是朴素的语言,反倒显得真。 不说陈父认同不认同,可陈孝义是转过头来,对着她看。她勇敢的表白,令他赧颜了。陈石头,终究是陈石头,还是块害羞的石头。 陈父只要看着儿子像女孩子垂头不语的样子,就知道儿子真是动真心了。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回答彭芳:“我喜欢你这种像穆桂英的风格。” 算不算未来公公对自己的肯定?彭芳睁了睁大大的双眼皮眼睛,继而眯眯眼,冲陈父展颜一笑。 陈父带陈母离开时,不忘对她说:“既然,都要嫁进我们陈家的门了,有时间,要经常来见见我们,知道吗?” 彭芳用力地点头,灵机地叫了句:“知道的,爸!” 在后头的赵文生突然有种被雷到的感觉,此刻,他似乎能特别理解君爷“恨”妹子蔓蔓的那种心情了:女大不中留! 陈父听到这句爸,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一再叮嘱彭芳要来他家里串门。然后,又和赵文生约好和彭家夫妇以及赵夫人见面的时间。 陈家夫妇走了,陈孝义走在最后,在门口停顿时,忽然回身,是拽过了彭芳的手。 蒋梅怕老公看着受刺激骤然要反悔,忙教儿子拉着老公进房里去。赵文生一边走是一边犯嘀咕,反反复复地念着:说什么,以后都最好不要生女儿。这感觉,糟透了! 小东子听了却不高兴:我要个像南南那样的妹妹! “你表哥好像不高兴?”陈孝义咳了一声,故意找话说。 彭芳笑嘻嘻的,今晚都敞开来说话,感觉心里舒服多了,道:“他再不高兴也没有用。他不会希望他表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我看难说呢。”陈孝义是忽的想起了那个恋妹情结的君爷。 相信妹子蔓蔓哪怕一辈子嫁不出去,君爷会更乐。 彭芳听完他说的话,欢畅地笑着,刘海飘飞,娇笑的苹果脸红彤彤,让人很想咬一口。 趁着赵文生不在,他抓住了机会,在她脸上轻啃了一口, 笑声霎时哑了。她怔怔地看着他,娇艳的脸颊鲜红欲滴。 “好了,我走了。”陈石头深吸口气后,好不容易恢复了原貌,拍拍她傻呆呆像鸭子似的可爱脑袋,最终,冲着她露出两个浅笑的酒窝。 好英俊。她是看傻了。 直到蒋梅在背后拍了下她,她方是顿然发觉,他是走下楼梯,有许久了。 “高兴吧?”蒋梅笑问。 “嫂子,我真的高兴,高兴得快疯了。”彭芳转回身来,伸出双臂用力搂住蒋梅。 于是,出来的赵文生,又不满了,取下眼镜使劲儿擦着。现在老婆都成了他妒忌的对象。 “姑姑,你电话!”小东子见这情况不大妙,马上从房间里跑出来,抓着彭芳的手机。 彭芳拿了手机,走进房间里。等进了房间,才看清电话号码,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心里正犯疑,接了起来后,喂一声。 对面,是兰娟紧张兮兮的声音:“小瑶。” 兰娟知道她本名后,依然喜欢叫她失忆时他们给她取的名——小瑶。 对兰娟,彭芳知道这人不算是个坏的彻底的人,心情也一直很复杂。可兰娟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做什么?是想向她求助吗? “哎,小瑶,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我可没有忘过你。” 听见后面那句,彭芳心头的某处被激起了些情愫,答道:“我知道是你,娟姐。” “你记得我就好,你记得我好就好。”兰娟连说两句。 彭芳以为她这是要向她求助了。 可兰娟接下来说:“只要你记得我好,我说的话你才可能听得进去。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和那个傅博有联系。但那个人真不是好人,他现在和——” 彭芳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但是兰娟在说到紧要关头的刹那,电话对面突然“咔”断了。感觉心头上突然某根弦丝是“咔”也断了。砰砰,砰砰,她紧张地喘息。等了片刻,确切地证实对面是没有声息了,不会再来电话了。意味,兰娟不知道出什么变故了。 这个她唤作娟姐的女人。 终究是帮过她的人,不想她死。 拉过凳子,马上打开电脑,登上网络。用刚才打来的号码,通过特殊软件查询后,发现,地址是来自于机场公共电话亭。 这足以说明兰娟说的话有可能没错? 在机场里,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 机场 王海捂了兰娟的嘴巴,按掉了公共电话后,自己都在喘着大口的气,冲着兰娟低声骂:“你疯了吗!” “我哪里疯了?”兰娟的声音刚有点跑大,又被他捂了嘴巴。 “我说你真是不怕死。他们就在这。你竟敢通风报信?!”王海像是发疯的牛瞪着她。 “小瑶救过我的命。我给她报信有错吗?我这条命是小瑶的。”兰娟说。 “你傻不傻?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让你和她好,是要你利用她,不是要她利用你!”王海一边骂一边拍她的脑袋,意图将她拍醒,边说,边是嗓音里梗咽着,“你要知道。若我不是念你是同乡,我早把你掐死了,免得害了我。” 兰娟披头散发的,却也被他一通哽着嗓子的话,教训到没了声气。她知道,他是真心为她好,不想她死,不然不会紧张成这样。 “阿娟,我不是个好人。让我把人弄死都没有问题。我曾经开车想撞死人。到今天都想弄死那个人。总觉得那人是祸端。可我,是个坏人,也有不想让她死的人。”王海骂完她,蹲到了地上抱住脑袋,“但是,我有心无力,你知道吗?像我们这种,像蝼蚁一样生活着的人,没有前途的人,根本没有人会来拯救我们。” “有的。”兰娟喃喃地说。 “或许你有,但我是不会有的。我们身上的罪孽太多了。”王海说到这,唾弃了口唾沫,“我们走投无路,不会有希望留给我们了,可我们这条狗命还得活着,对不对?” 兰娟甩过头发,看着他脸上已是恢复了惯有那丝残酷与狡诈。 他将她拽了起来,帮她那头散落的头发重新拿橡皮筋束好,道:“阿娟,如果连你也死了,我不知道我在这世上,还能干吗?还能干出些什么?” 兰娟张张干巴巴的唇。 他没有听她说什么话,他也不会听她说任何话,只是拉着她,走回到了机场大厅。 那里一排候机凳子上,坐着翘着二郎腿翻报纸的傅博。 傅博见到他们两个回来,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王海向他打哈哈,解释着,“她出了厕所后,迷路了。毕竟不是城市里的人,在大山里呆惯了。” 傅博对他的话,似乎早有所料,就这样听完,只是把眼睛落在兰娟身上。 兰娟一直觉得这男人深沉冷酷,比起像是斯文爱讲究的杨博士,更难以捉摸。自从杨博士落网,她更觉得无法相信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于是在他出现时,冒险打了电话给彭芳。希望能引起彭芳的注意。 只是稍微看了会儿兰娟,傅博移开视线,落到钟表处,见是时间差不多,道:“我们去出机口等吧。” 忙应着好的王海,跟随他,一面紧盯兰娟不准乱走,这样,是来到了机场的出机口。 下机的旅客,一批批走出来。到了后面,走出来的几个戴墨镜的人。其中,有个老女人。王海只是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是江奶奶。 未想江奶奶会亲自到这里来,王海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你们好。”江奶奶道。 兰娟只打量她精神,都诧异年岁如此之高的老人,身体如此健朗。说明这对柳氏姐妹,十分懂得保养。 陪同江奶奶到的,还有吴俊国。逃离大陆,又是回来。吴俊国颇费周折,为的又是什么? 王海只要想想,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血液沸腾。 傅博是与吴俊国、江奶奶都握了握手。接着,一行人,按照原定计划,搭乘车辆离开,前往一处静宅。 到了幽谧的屋子里,几个人,合在一块商议起来。 王海这时候才知道,江家在美国那边的生意,是被人给套住了。吴俊国本身,就是走投无路时靠的江家,现在江家要倒,他一样自身难保。而美国这地方,说白了,是势利眼。如果是外国人,有钱你犯了罪都能呆。没钱的话,随时把你弄走,才不管你死活。 这些人都急需要钱。没有钱,一切都完了。迫不得已,江奶奶和吴俊国,非得回来讨这笔债,一决生死。 什么债呢? 到底还是当年古沫与杨老头签的那份协议。 江奶奶必须拿到手,搞清楚,杨家还有哪些家底可以抄。 傅博在这时候给他们提供了一样十分有意义的线索。那就是通过黑客技术,他潜入了陆家安装在自己家内的监控系统,获得了一份详尽的记录。从中,他发现了某人的可疑痕迹。 “就是这个。”傅博在电脑上,打开一段监控摄像。 摄像里头的主角,是个大肚子的孕妇,也是当年仍在怀孕当中的蔓蔓。几个人皆专注地看着。当看到蔓蔓将一块玉佩拿出来,并埋进了一个花盆里时,江奶奶激动地跳了起来:“没错了,就是这个!” 玉佩!她两个孙子为她费劲心计,艰辛万苦,可到了最终,拿到的,都是假玉佩,被迫坐牢判杀头。 原来,都是栽在了这个女人的阴谋诡计里! 江奶奶瞪着镜头里面的蔓蔓,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都充满了无比的怨恨。 好个古沫的后代,不得好死! “现在这个花盆的去处呢?”吴俊国一样十分紧张地交握着十指,这东西,可是听说涉及了巨额财富,可以帮他们彻底翻身的东西,太珍贵了。 傅博手指灵活地挪动画面,再来到了另一个镜头,这回镜头下,是几个人从蔓蔓手里接过花盆。其中一个,被姚爷拿到了手里。这正是蔓蔓埋下了玉佩的那个花盆。 “这人是谁?!”吴俊国和江奶奶一块指着。 因为没有和姚爷直接接触过,他们对姚爷仍属于陌生。 王海却知道,这个妖孽的男人实际上的可怕,并不逊色于那个叫君阎罗的男人。 “他姓姚,是姚家的大少爷。”傅博简单地说。 “姚家?”吴俊国和江奶奶手里都有不少蔓蔓和陆家的资料,所以对姚家不算是一无所知。 姚家的背景,一点都不逊于陆家。 “可怎么会玉佩去到这人手里呢?”江奶奶气急败坏的,一边不解一边骂蔓蔓,“真是个人精,妖精,妖孽,和她姥姥一样!玉佩不交给她老公她家人,居然交给这个男人!” 确实如他们所想,玉佩若是落到蒋大少手里,事情好像,还有点扭转的余地。当然,那也是他们对蒋大少这人,完全不了解。轻视蒋大少属于非常的正常。 傅博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 “现在怎么办?”吴俊国紧张到冒汗了,拿帕子使劲地擦着脑门。 “我有个主意。”王海战战兢兢地道。 “什么主意?快说!”江奶奶迫不及待的,大开嗓门朝着他吼了起来。 兰娟感觉看着他们,像是看着一群面露饥饿的残暴的猛兽,于是躲到了后面。 王海却是看着傅博,不言不语。 “怎么了,这是?”吴俊国看出他奇怪的神态,问。 “我不信他。”王海道,“他之前出卖过和他在一块的人。” 对这点,吴俊国和江奶奶都知道的,可是,现在傅博给了他们最有利的信息。矛盾,同时浮现在他们的心里。 “不管怎样,如果他不离开,不受到监视,我不会放心。”王海坚持。 吴俊国和江奶奶都没料到他如此强硬的态度。傅博的墨镜上蓦地闪过一道冷光,道:“如果不信我,要我避嫌,没有问题。” 傅博这句话,可是在将他们的军了。 吴俊国没了主意,毕竟,王海他了解不多,相反,傅博有些接触,好像是更可靠一些,正因为如此,傅博没事而杨博士落网的事,让他惊讶到没法用正常思绪来考虑了。 江奶奶捉摸着手腕富贵的玉镯子,可见是在玩转心思,紧接,她凑到了吴俊国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婆声音很小,看来很擅长做这个事,恐怕是连监听器都没法听见她在说什么。吴俊国听完她的话后,点了点头,对傅博说:“抱歉了,那请你先移步到隔壁房间。” 放下二郎腿,傅博欣然站了起来,走到隔壁房。 等傅博离开,江奶奶先厉色问:“这房子是谁找的?” 王海道:“我找的。我不信他,说要由我来找。他根本不知道这里。” “很好!”江奶奶脸上划过抹阴险。 王海为此朝她鞠个躬,道:“很高兴你选择相信我。” “那是因为,你再怎样,都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们,这是一回事。第二,更重要的是,你在这么多次危机中,都能全身而退。说明,你的感觉是对的。” 几句话,充分表明这个老巫婆足谋多智,这么多年养成的老妖精不是只靠骗的。 兰娟心里也清楚:王海这些年能混到现在,运气这个事,占了十足的因素。不然,以王海这么多年的欺蒙拐卖,早被人抓了。 “这么说,那个男人真是不可靠?”吴俊国想的,仍是傅博的问题,不大相信,“他给了我们这么重要的线索了。” “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江奶奶道。 “是。”王海说,“我越来越相信这会是个陷阱。引着我们自投罗网。” 江奶奶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想她那第二个孙子,最终不就是飞蛾扑火了。直接去人家的地盘上抢玉佩,绝对不是个成功的道儿。而傅博直接向他们指明这个方向,越看越像是个诱饵。 吴俊国听了江奶奶的话后,突然感觉背部阵阵寒凉,说:“可他现在和我们在一块,会不会把对方,都引到我们这里来。” “放心!”王海露出抹贼笑,“我这都安排好了。现在我们马上离开不说。他,要在隔壁房间里经受严重的烤热。” “隔壁房是?” “桑拿房。我给他调到了最热。”王海说,“一路上,我也相信他不敢随便打开跟踪器,让人跟踪他的线路,这样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毕竟,他首先要取得我们的信任。” 江奶奶哼哼两声,补充完:“他要取得我们的信任,大概,是在想继续套我们的嘴,看我们中间有没有其它秘密。” 一行人,于是,立马换了车,从这个地方马上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兰娟跟着他们走的时候,不禁是用眼神一再地扫视着王海。王海现在做的这些准备工作都需要钱,说明是拿到了江奶奶给的钱,但他没有卷款而逃。这是由于,王海,他没有死心,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 她自己呢? 在遇到化名为小瑶的阿芳时,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得到救赎了。 几个人在车上,继续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王海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知道她(蔓蔓)和那个人关系最好。肯定不舍得他死。直接去陆家姚家找麻烦,不如找这个人下手。要找这个人,绑架他另一个女儿最有效。这个人,是舍不得亲骨肉有半点损伤的。” “你说的是?”江奶奶疑问。 “她的养父温世轩。” 温家! 江奶奶恍然大悟。由于之前因大孙子的事,与温家有些交集和过招,对温家这群人,她心里有点底。对王海出的这个主意,感觉是再妙不过了。 一口答应。 吴俊国听着他们描述的温家人,不由也是双眼发出狼光,兴趣盎然。 …… 家里,彭芳在键盘上紧张地操作着。 蒋梅叫她出来吃水果。因为现在去讨论会已经太晚了,事实上,赵文生已是收到了高大帅的电话,被高大帅埋怨言而无信。 叫了几声,彭芳没有出来。小东子去敲门,推开门一瞧,感觉姑姑整张脸都快贴到电脑上面了,好像很紧张。小家伙看着都很惊讶,转回身,跑去找爸爸,拉爸爸的裤腿说:“爸爸,姑姑,好像有麻烦了。” “嗯?”赵文生讶异,这个陈家的麻烦不是刚解决了吗。他任小家伙拉着,来到表妹的房间。 彭芳急得焦头烂额,正不知道往哪里去查。 赵文生突然一拍她背。她忽的跳了起来,转过身,脸上表情一时盖不住。 “出什么事?”赵文生质问。 这个声音,同时传到了对面没有挂掉电话线的高大帅耳朵里。 两爷跟着高大帅在走着。忽然听着爱侃的高大帅没有了声音,一时生了疑问,往高大帅那里看。 高大帅朝他们竖起指头摇摇,屏息静气,聆听着。 彭芳急促的呼吸声,在室内充斥着。小家伙一眨一眨眼珠子,都为她感到惊慌。 “阿芳,我相信你,但不代表,你就可以逞强!”赵文生把手掌按在电脑桌上,强调,锐利的眼神,扫过电脑屏幕上表妹正在查找的东西。 机场? 彭芳吞吞口水。既然兰娟都说,怀疑傅博。她自然不可能去找傅博。她如今能信谁呢?以她的能力,现在一人没法解决问题,没法得知兰娟出什么事。最怕的是,兰娟出的事关系到其他人的安危。这点大局意识,她还是有的。 没有再隐瞒,她平复下呼吸,向赵文生说:“她,那个救过我的女人,叫做娟姐的,刚打过电话给我,我查她的号码是在机场。” “她打电话找你做什么?”赵文生听是这般严重的事,声音都严厉了起来,“想骗你出去见她吗?” “不是。她说那个人不可信,要我别上那个人的当。”彭芳仔细说来。对于傅博这个人,她毕竟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兰娟说的话,她也不会说一下子全信。总觉得,这里面,或许还会有些问题。 赵文生见从她口里再也问不出什么后,嘭的关了房门,走出去,和没挂断电话的高大帅继续说:“陆科在吗?我找他一下。” 高大帅没二话,马上把电话转给了君爷。 “怎么说?”君爷向来字字简要。 赵文生接下来转述了表妹彭芳的话,加上自己的看法:“陆科,我想你最好打个电话去向那个人求证一下。或许他们已经在进行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赵文生的这个建议,正是君爷心里想的。 孙家那个人进行什么事,从来不需向任何人打招呼。孙家做什么事有他们自己的方针策略,感觉有种比他们陆家更傲的傲气在。君爷心里早是很不爽了。 不同道不为谋。 可如今,如果那人真瞒着他们做出了什么事,又是将他们及家人连累上的话。只要想想,君爷的冷眸里亮出出鞘的寒刀。 挂了赵文生的电话,正要打电话给孙耀威。 身边姚爷的电话,却是先响了起来。姚爷接起来一听,正是孙耀威。 “姚上校。”孙耀威的声音里,有些嘶哑。 姚爷惯来喜欢笑着说话,道:“怎么,孙先生是喉咙疼了,想找个大夫看?可我不是内科大夫,是外科大夫。” “姚上校。”孙耀威又咳了两声,慎重声明,“我有病也不敢找你看。” 姚爷挑眉:这人,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我打这通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孙耀威继续说。 “我这人和女人打交道比较多,好像没能和你有什么交集。”姚爷淡淡地回他话。 “这件事,真是与女人有关。”孙耀威说。 听到真与女人有关,姚爷反而不干了。他是妖孽,可他从来没有和女人有扯不清的关系,于是哑笑两声:“孙先生,你真爱说玩笑。你太太,我从没有见过。好像,令夫人现在是到了非洲去了,那更是别想来个不期而遇了。” “姚上校,你当我开玩笑好,当我不是开玩笑也好。我只想请你确认一下,是不是曾经有个人,请你为她养一盆仙人掌。” 涉及到了蔓蔓,姚爷的声音陡地往下沉:“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本人可能有些危险。”孙耀威揉着眉头,应说这个事,出乎了他的意料。现在,傅博都行踪不明,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一眼洞穿了他的计划,感觉整件事本来是胜券在握现在半途变卦,打了个他措手不及,不得已只好先打个电话给姚爷,姚家的长孙若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法向姚家交代。 总而言论,这事是这样。他让傅博潜进了陆家的系统,挖掘到这么个秘密后,想用它来吊吴俊国与江家的人。只是,在如今傅博一直都没能和他联系上的情况来看,傅博本人凶多吉少,事情,也有可能是败露了。 姚爷听完对方说的整件事后,很久的沉默。 该说蔓蔓信任他吗?所以,将玉佩放到了他那。可是,终究那是姚家送给陆家的定亲礼物,蔓蔓这么送回来,真的是,让他和姚家都有点儿小尴尬了。 他早该猜到的。在她让他养那盆仙人掌的时候。 手指,轻轻地在眉宇间揉着。 君爷见他神色不大好,不得不追问:“他说了什么?” 姚爷绝不想让这个难堪扩展开来,深怕他和蔓蔓又吵了起来,简单地否决:“没有什么。” “子业!”君爷坚持不信。 姚爷瞅了瞅四周,可谓家丑不可外扬,拽着他到一边上,小声道:“你先答应我,这事你知我知,其他人绝不可以知道。” “行,你说吧。”君爷难得爽快一回。 “还记得囡囡让我们养仙人掌吗?她是把那块玉佩给——”姚爷小心做了个挖土填埋的动作。 君爷的脸果断地黑了大半。 姚爷忙把他拽住:“你先别急。那次她是让我们自己挑哪盆养的。只能说,这是命运。刚好那盆被我挑到了。” 君爷沉默着。 “陆君。”姚爷苦笑,“我上回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把她当妹妹,真心当妹妹。” 君爷瞥了他一下,仍旧不说话。 “陆君!”他真怕了他了。 君爷这才慢慢地动了唇,说:“没有,我只是在想,孙耀威和你说这个事是为什么?难道,又有人回来了,想拿这玉佩做文章。” 姚爷风轻云淡的:“如果他们真是把主意打到我家里来,正好自投罗网。我们应该更高兴。”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君爷冷静了下来,说,“如果孙耀威自己能解决,不会来找你。说明,是出问题了。” “说明,他们不会上我家里来了?”姚爷反诘道,“可他们除了上我家里来抢玉佩这条路,能做什么?” 这正是,孙耀威和他们,都困扰的。 说起来,现在季节都近秋了。气候开始变凉变寒。 蔓蔓忙着给远在其它城市的周玉,张罗些过冬的东西。比如,她去年这时候也是孕妇。有些孕妇的东西,她可以直接打包,寄给周玉,省去一大笔外地开销。同时,初夏知道她在张罗这些东西时,也把自己用过的不舍得丢掉的好东西,一块让她寄。 东西不少,蔓蔓找来了好几个纸箱,最后封条,叫来了邮递员称重准备走货运。 周玉接到她寄来的东西后,高兴之余,不忘问及温世轩的情况。怕说漏嘴,周玉现在不大敢与温世轩通电话。后来,周玉又给她寄来了一些土特产,让她有空,带一些去给温世轩,因为知道温世轩经常想念她。 蔓蔓那天拎了土特产,上了周玉家找养父。去到那里发现大门紧闭。于是想着养父可能去了外面散步,打了温世轩的电话。 滴滴几声后,对面挂了线。 蔓蔓开始有些警惕了。紧接,从外面到她手机里突然来了条短信。里面写了这样几句: 我们知道你手里有玉佩。在今天下午四点钟之前,将真正的玉佩拿过来放到这里,我们自然会放了你家人。超过四点不见玉佩,等着收尸吧。 月牙儿眼蓦地缩成了个针孔后,手一抖,手机掉了地上。 …… 王海知道想抓住温世轩并不难,更重要的是要搞定温媛那只小妖精。他要抓温世轩这个主意,不是凭空想出来的。主要是,温媛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早在杨乐儿找上温媛的时候,他和温媛第一次见面,一下子,就被这个女孩身上某种气质吸引住了,以至于久久难以忘怀。 这不是说他对温媛抱有某种色情的思想,只是,他能感觉到,温媛和他是一类人。如果说兰娟是他身上仅有的巴掌大的良心,温媛,他觉得是占据了他心中绝大部分灵魂的黑暗。 温媛、杨乐儿都讨厌蔓蔓。他自然,一样很痛恨蔓蔓,巴不得蔓蔓去死的这种心情,不亚于杨乐儿。 之前,他和温媛打过交道,交过手,知道,如果约温媛出来和他见一面,骗一次可以,骗第二次,这个小妖精肯定很警觉,会防他。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温媛接到他电话时,刚好学校放假,她被许玉娥硬拉着出来吃东西。 许玉娥不知道那次讨论会的详细经过,只知道外人都夸她小女儿功课做的好,自以为小女儿是打败了蔓蔓,非要给温媛庆功。赵学军,得知温媛前途光明,和许玉娥一块,巴结着温媛,指望这个继女,将来能给他带来一些利益。比如,孝敬许玉娥的时候,顺道孝敬他,出名的时候,不忘还有他这个继父可以在电视面前夸夸。 一想,都知道自己母亲和这个继父贪婪的目的。温媛坐在餐厅里,拿勺子搅着那杯价格不低的蓝山咖啡,静静的。 许玉娥呱躁了半天,不见女儿一点动静,终于是感觉到小女儿好像有些异样。凑近些问:“媛媛,身体不舒服吗?是不是近来又要军训又要准备画展,太累了?” 军训,她借口要准备画展,早逃了。身体不舒服?以前有蔓蔓在的时候,她经常身体不舒服。因为蔓蔓身体小时候不好,经常要她爸照顾,她看着心里不平衡。后来,她身体不舒服了,轮到蔓蔓整天要照顾她。 每次蔓蔓照顾她的时候,她心里很得意:瞧吧,你是我下面的人。 可蔓蔓,始终安安静静的。她都不知道蔓蔓在想什么。只知道,蔓蔓照顾她的时候,有时候经常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很温暖。 许玉娥都没有蔓蔓照顾她。这点,如今想起来,她不能不承认的事实。 “妈。” “嗯?”许玉娥眼巴巴地看着她,“你说!” “你很讨厌她吗?” 许玉娥,一下,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几乎不用问,都知道小女儿指的是蔓蔓。她心里头一紧,嘴上笑着装糊涂:“你这是在说谁,没头没尾的。” 母亲在装傻。温媛低下眉。 许玉娥看着小女儿这样子,心里真发愁起来。想不过是个画展而已,难道又有谁给她小女儿灌了迷魂药。莫非蔓蔓是故意装输,来蛊惑她小女儿? 这一想,许玉娥咬牙切齿的,心里痒痒极了。 对这个养女,她最恨最恨的一点,就是蔓蔓认回了亲妈。她好歹养了蔓蔓那么多年,蔓蔓怎么能轻易不叫她妈了叫了另一个女人妈。 偶尔,她不是没有过,偷偷拿出以前和前夫及两个女儿的那张全家福,默默地一个人看着。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她偶尔这么想。结果,可能不会改变。 因为她实在无法忍受跟着温世轩的那种苦。正由于这种苦,她自认受了太多的委屈。为什么没人理解她,每个人都只是说她错? 低头搅拌咖啡的温媛,想到了另一件事,上了大学,和其她人住一间宿舍,认识天南地北的人,各式各样的人,她才知道,比她以前家里穷的人,同时拥有才华的人,大有人在。 人比人可以气死人。 她和人家比,人家拿她和自己比。 是不是别人也在妒忌她羡慕她? 或许,自己并不差。想想,那个美术馆馆长都真挚地夸她。 什么时候她学会爱攀比了呢? 对,许玉娥经常小时候拿她和蔓蔓与其他家里的小孩子比。许玉娥特别爱比较,什么都可以拿来和别人家比较。而且,许玉娥的眼睛,向来只看着好的,比自己强的,绝对不会看到比自己弱的。直到今时今日,许玉娥算是有钱了,都一直看着更上层的,从不知道知足两个字。 许玉娥教她的东西,刚好和温世轩教的,截然相反。 许玉娥用自己的行动逼迫她:永远不要知足。 温世轩用自己的人生轨迹告诉她:人要懂得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她以前,也觉得自己一直一直往上爬是对的。但到头来,她要的是什么。她想要温世轩和蔓蔓看得起她,需要她一直一直往上爬吗?蔓蔓已经用画告诉她,不用。 心中矛盾的情愫,将她折磨了好多天了。 如果她承认蔓蔓的画,等于是否决了自己的以往。她不可想象这个后果。 不!她不能! “媛媛,电话。”提醒她手机响的,是赵学军。赵学军见着她们母女都在这里像是发呆,心里也闷着。生怕这对母女见异思迁。 温媛把手摸进手提袋里,拿出手机,接起来。 王海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出来:“温媛,我有事想找你说。” 对王海这个男人,温媛太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双猥琐的眼睛,一直避免与他见面,听听电话还可以,张口,即要拒绝。 王海似乎早知她如此,抢着说:“不是我要见你,是我老板想见你。你不想知道,蔓蔓那块玉佩是怎么回事吗?” 玉佩。说到那块玉佩,以前那些记忆全部翻腾出来。为了这块玉佩,不止她,许多人都饱受折磨。死的死,坐牢的坐牢。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她也想知道些那块玉佩更多的事儿。究竟现在这块玉佩是落到了谁手里。反正,她温媛坏事做过,天不怕地不怕,去见见王海这个幕后老板,没有什么。她深信,对方像杨修一样,会认为她有利用价值,不会对她怎样。 “妈,我学校有点事,要走。”温媛和许玉娥简单地道了这句后,匆匆提了包就走。 可许玉娥,今天已是被她奇怪的态度给惊到了。她前脚刚走,许玉娥马上拉着赵学军跟上。 “你这是做什么?”赵学军想甩开许玉娥的手。 许玉娥不肯放开他的手,道:“嘘。小声点,别被她发现。你也想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吧?你难道不怕她变心,以后不愿意孝顺我们了?” 听到后面那几句切身利益的话,赵学军不吱声了。 他们截了辆出租车,跟在了温媛坐的出租车后面,见着温媛的车果然是没有往学校的方向走时,两个人彻底郁闷了,更是一路跟紧不放。 就这么样,王海在守株待兔的地点,惊喜地发现,不止温媛,还有两个傻货一起落网了。 温媛、许玉娥、赵学军一下车,马上被一群人给围住。 许玉娥拼死反抗了一会儿,见对方亮出刀子时,立马腿软。 不费吹灰之力,王海命人将他们这三个人绑起来后,带到了禁闭的房间里头。 许玉娥一路是叫着:“你们绑我们做什么?我们没钱的,你们是傻的吗?” 温媛沉着脸盯着王海:是她估计错了这个男人?这种男人,怎么能和杨修相比? 王海这人也奇怪,就让许玉娥一路嚷,一直嚷,嚷到声嘶力竭,他都压根没有打算过去封她的嘴巴。等到许玉娥嚷不出声了,他踢了张椅子坐下,嘿嘿地对许玉娥笑道:“你和你女儿是没钱,可是另外有人有钱。至于这人来不来,得看你们值不值得他来了。” 许玉娥心里头一抖,知道他是在说谁,张开嘴巴道:“他,他可能——”说着,寄望的眼神望向了小女儿。 温媛猛地当着母亲的面一甩脸,愤怒地咬住了嘴唇,目光阴狠地冲着在笑的王海,道:“他不会来的,他心里只有蔓蔓。” “你这是口是心非。”王海眯了眯一双狡猾的眼睛,“你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我意料。看来,他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你以前不是一直只在利用他吗?” 温媛没有出声。 许玉娥心里阵阵寒颤。 王海看了看她们母女俩各自的反应。同时,吴俊国通过监视器,也在看,益发感觉这些温家人是太有意思了。尤其是这个许玉娥。 有了温媛当饵,王海让人去抓温世轩时,温世轩得知到小女儿在他们手里,压根不敢反抗,几乎是束手就擒。不到两个小时,温世轩被带到了他们三个人所在的小屋。 “世轩!”看见温世轩到,许玉娥讶异地惊呼,可以从里头听出微夹的惊喜。 惹得赵学军不怎高兴。 温媛皱着眉头,脸一直是对着墙角,谁也摸不清她是什么情绪。 被推进房间里的温世轩,扫了眼前妻和赵学军后,匆匆走到小女儿身边,仔细看了小女儿身上没有伤后,蹲下来大松了口气。 听见他这声叹气,温媛转回头来,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手腕手臂上有些挣扎过留下的伤痕,眼中忽的闪过一抹暗色,道:“你傻的吗?” “媛媛。”被小女儿骂的温世轩,张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许玉娥听小女儿发话,本是心里挺感激温世轩来的,现在却顺着小女儿说起了温世轩:“你真是傻,你不会带人来救我们吗?你被抓的时候有没有先报警?你不会是连这个是陷阱都不知道吧?乖乖被人抓?” 听完许玉娥这些话,温媛甩过头,是忍无可忍了,爆道:“够了没有?!” 未想小女儿会突然对自己发火,许玉娥吓的一个寒噤,继而委屈道:“媛媛,我这说的是实话。” “什么实话!你们一个两个蠢死了!”温媛狂怒道,尤其是瞪着温世轩,“你以为你这样单枪匹马想来救我,我会高兴吗?你一个人怎么和这么多有家伙的人斗!” “就是。”许玉娥撅着嘴应。 温媛冲她又是一个瞪眼。 许玉娥噤了声,心思:今天小女儿真是越来越怪了,平常都不曾骂过她,冲她如此难堪过。虽然,小女儿对温世轩脾气也不好。可怎么看,觉得小女儿这会儿对温世轩发脾气,不是以前那样。 “媛媛。”温世轩按住小女儿的肩头,道,“我是你爸,你出事了,我不管怎样肯定要来的。不能说自己顾着这条命不顾你。” “那你说你来这里能做什么?!”温媛冲他发着大火,如果不发火,她无法压住现在自己心底里无名的恐惧和焦躁。 温世轩只是静静地说:“我或许不能做些什么。可我过来了,我想你终究会害怕。我在这,你或许能安心一点。” “呵、呵、呵。”温媛三声干笑,“我并不是三岁小孩子要吃奶,你在,我就能安心?如果你是特工,赤手空拳能把那些人全扫了,教我安心才能算是理由!” 尖锐且残酷的现实讽刺,可以让室内另外三个做爸妈的长辈,一派无言。 温媛现在是一个看都不想看到他们,走到角落里蹲下,用力地咬着手指甲。她一个人中圈套倒也算了,是她失算。可接下来他们这三个一块遭捕的算是啥。许玉娥和赵学军是笨蛋,笨的要死的,竟然想着要跟踪她想查她做什么,不自量力!温世轩是个傻瓜,傻的要命的,但是,他也迫于无奈,被抓了如果反抗的话,恐怕,连命都会丢吧。 四个人,二对二,面对面,都背靠在墙根上。现在,他们的处境,与死刑犯呆着的地方无异。 许玉娥抽着鼻子,一边拿手推着赵学军:“你想想办法啊!难道要我和媛媛在这里等死吗?”接着,又是冲着温世轩骂:“你既然蠢的要死都被他们抓了,你来到这里说要保护媛媛,怎么保护,你说啊?那些人,都不知道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死我们?” 说到死这个字,赵学军发抖。 “你不是有钱吗?”许玉娥想到王海的话,突然灵机一动,爬过去抓住温世轩的裤脚,“你赶紧,将银行卡号和密码,都告诉他们,让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储蓄本里面,就那么点钱。他们能看得上我储蓄本上那点钱吗?”温世轩始终个老实巴交,知道自己几点斤两,所以,一点都不认为那些人是冲着他钱来的。既然这些人有这个本事的话,去抓那些更有钱的不是办不到。 许玉娥却不这么以为,始终认为他储蓄本里应该有很多钱的,听他这样一说好像要脱卸责任,愤恨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把钱都留给那只妖精了。可你不要忘了,媛媛也是你女儿!你这个丧尽天良的!” 都到这个节点上了,她竟然和他吵这个。难道永远只有钱重要命不重要。温世轩两只眼瞪着她。 许玉娥才不怕他瞪,撸撸袖子,想再继续吵。 这时,赵学军插话:“他们抓我们究竟想做什么?如果不是想要你的钱,抓我们来做什么?” “你觉得他们不是想要他的钱?”许玉娥回过头来凶赵学军。 赵学军只烦着能不能活着出去,对许玉娥这样无理取闹也有些不耐烦了,对她吼回去:“这不是明摆着吗?若想要他的钱,不会直接去拿他的银行卡套取密码?抓他来这里做什么?” 欺软怕硬的许玉娥被他一吼,整个人缩了回去。 温媛嘎吱咬着指甲:她这继父,脑瓜有一点,不至于像她妈那般蠢。这整件事,直到温世轩被抓来,她马上能想到,对方要找的人是谁。 可蔓蔓能上当吗? “蔓蔓。”温世轩抱住脑袋,这一刻,是想清楚了对方是什么目的了。 也是,蔓蔓出过事后,陆家保卫森严,是不会让他们轻易接近到蔓蔓的。抓他下手来引诱他养女,最好不过。 许玉娥听到他念蔓蔓两个字时,一下,豁然开解。为此她是发疯似地嚷着,埋怨着:“我早就说了她是个害人精!你当年抱她回来做什么?现在可好了。是她要把我们这几个全拖累死了,是要让你绝子绝孙了,你这个蠢的不能再蠢的男人!窝囊废!” 什么都好,说到他女儿,就是触到温世轩的底线,许玉娥明显忘了这一点。温世轩霍的跳起来,冲她怒道:“蔓蔓和媛媛都是我女儿!我不允许她们两人出任何事!你给我记住,如果你斗胆做出些什么?” 囚室内一片乱。欣赏着闹剧的吴俊国是越看越乐,和王海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家子的?这陆家的女儿也太奇怪了,竟然能与这样一家子保持有关系?” 王海对于他竟然能对温家这般感兴趣,有点大出意料,保持着质疑,讪讪地答道:“这事说来话长。和我最开始那老板有点关系。”解释完,有意试探反问吴俊国:“莫非吴老板认识这一家子?” “嗯。认识,不认识。”吴俊国看着温世轩那张脸,是能想起另一个样貌相似的人,但是,性质完全不同,他现在只对温世轩和他的家人感兴趣,“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说实话,比我还无耻。看得我血液都热了。” 王海听完心头拨凉拨凉的,怎么觉得吴俊国现在脸上的那股神情,很像杨乐儿。如此说来,岂不这一家子会凶多吉少了? …… 知道养父遭绑架后,蔓蔓脑子瞬间是一团乱。打电话给谁?给她老公?给她哥?会不会有人在盯着她,如果她敢打电话求助,会不会有更可怕的后果,对方当场撕票。既然对方都说得出等着收尸这样的话,证明对方是不怕她拿不出玉佩的。所谓狗急跳墙,对方早已想着同归于尽的末路了。 拿养父的命冒险?蔓蔓说什么都不敢。 时间挺急的。她匆匆忙忙开车跑回了家。一路爬楼梯爬到姚家,却在姚家门口迟疑住了。 在屋里的姚夫人,像是听见了脚步声,走到了门口开门,打开后,发现楼道空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再往楼下看,看见了蔓蔓的甲壳虫,开出了大院。心里一下犯疑惑了。明明,是记得一小时前,蔓蔓已经出去过一趟。这是怎么回事。 蔓蔓将车开出大院后,先找个地方靠,打了电话给庄如玉。她现在首先要知道,她养父究竟出了什么事了。而且,有多少人知道她养父被抓的事。 她老公知道吗?她哥知道吗?会不会都知道瞒着她? 接到她电话的庄如玉,一半吃惊,一半像是早有所料,说:“是不是,想问近来孙家有什么行动?” 这话意味真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了。蔓蔓压住胸口的心跳声,冷静地说:“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事对我很重要。” “告诉你不是不可以。毕竟,我以为这事你知道,对你今后防范可能也有好处。”庄如玉以出乎她意料的爽快度说,“孙家知道你把玉佩埋进花盆的事,拿了这事去诱敌人落网,可惜,没能成,折将又赔兵。” 原来是这样,所以对方知道了她能把玉佩取出来,绑架她养父要挟她换玉佩。可见对方也是很谨慎的,知道直接对她下手不容易,不如拿她养父下手安全又可靠。 庄如玉接下来又说:“现在,孙家那边,应该是通知到你哥那里了,怕你们那边出问题。一群人都在守株待兔。但是,等到这么久了,敌方一直没有动静。” 蔓蔓一面听庄如玉说话,一面却已是顺着这个思路,是想到了比庄如玉更长远的地方去了。如果,对方没有能拿到玉佩?或是说拿到玉佩后的动作呢?只是赶紧拿到保险箱撕了合同?不,以对方那种拼死一搏的念头来想,逃跑,撕了合同之前,何况在没有拿到玉佩的情况下的话,更是要想着同时先断了对方的路。 玉佩联系的是古沫的继承人。古沫认定的继承人是——她哥? 握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怎么了?你有其它什么想法吗?”听出她呼吸声不对,庄如玉问。 蔓蔓没说话,直接是挂了电话,接着拉下车档,一踩油门,甲壳虫冲上了大道。 她哥?她爸?先救她哥,还是救她爸?如果去救了她哥,会不会打草惊蛇,那些人撕票她爸?如果去救她爸,会不会她哥就来不及?打电话给她哥?打了电话她哥信吗?如果她哥不信,如果她哥因此发觉,会不会阻止她去救她爸? 脑子里此时已乱成一团,眼见车上的时刻钟一点一点地是往四点钟的方向靠近。 她哥的单位离大院并不远。飞驰起来的甲壳虫,只要过两个红灯路口,马上可以望到她哥单位门口的影子。已经,来不及等她去思考,去琢磨,去衡量这其中的利弊。把她哥或是她爸放在天平上来衡量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在和死神赛跑的时间面前,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来到面前的时候,突然发生的刹那,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只有空白的大脑和纯粹自动的手脚。 远见着,她哥刚好走出门口,是要坐上高大帅开来的公务车,可能是要去哪里。 在她面前,一辆本来停靠在一边上的银色小轿车,突然从十字路口拐过弯。在看到那辆车忽然发动的刹那,她的脚猛踩油门。前面的那辆车骤然的加速,却万万没想到后面的甲壳虫会更快地发力。 甲壳虫撞上了银色小轿车的后尾,两辆车由于巨大的撞击力,方向盘错乱时,向路道一边倾斜。甲壳虫的车头是顶着银色小轿车顶到中间的阑干相撞,最终停止下来。 车祸,发生的如此突然,使得沿路过往的车纷纷只知道紧急刹车和相让。 谁也一时弄不清楚这车祸怎么突然发生的。 在听见车轮子急速擦过泊油路发出尖利的摩擦声时,反应敏捷的高大帅第一时间从车里跳出来,推着君爷往门内躲。同时间,站在大院门口的门哨冲了出来。 几个人,同时见着两车相撞,就在他们的正前方,冒起了乌烟。 画面静止的一刻,高大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刹那间也要静止了,等着定睛一瞧,两辆相撞的车里面,有一辆是再熟悉不过的甲壳虫。 “囡囡!” 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开,高大帅踉跄着,是差点摔倒在地。等站稳脚跟猛回头,果真见着君爷发疯似地冲向那出事的甲壳虫。他见势不好,和门哨立马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拉开了佩戴枪支的保险栓。 两辆车是都被撞得有丝变形了。但明显,后面顶着小轿车的甲壳虫,要好一些。前面的银色小轿车,充气囊打开后,包围住了里面的司机,使得其动弹不得。高大帅指挥那持枪的门哨盯紧那里面的司机。紧接,是和君爷一起去拉后面甲壳虫的车门。 由于车门撞扁撞歪了一块,又是里面锁了,拉不开。急得要死的时候,他们正想拿鞋子砸窗。这时,突然车门咔一声,车锁开了。里面一只手推开了门,然后,从门缝里露出一张紧张过后显得疲倦的脸蛋儿,抬起来,是对着他们两个看。在见到君爷那张阎罗王脸此刻全变得青白时,头有点惧怕地要缩回车厢内。 嘭! 君爷的大手是瞬间将车门一拽,给拽飞了。车厢刹那敞开了个大口子,令里面的人无处可躲。 蔓蔓眼瞧是没得躲了,也就没法,任着被她哥一把握住手臂给拎了出来。 “君爷!”高大帅的心,快被他们兄妹俩这突如其来的一串变化,折磨到神经了,高八度地尖嚷,瞧君爷这样子怒气冲冲像要打妹子,“你这打她没道理!” 冷眸狠狠地朝他一扫:“我这是要打她了吗?” 高大帅傻子似地直指他举起来的手。 结果,那只举起来的大手,只是绕过她肩头,紧接一个用力将她给搂进怀里,道:“走!” 蔓蔓其实,头有点晕晕的,不是被撞车的缘故,是自己突然的举动一样不是自己所料的,任她哥拽着。等她神智在迷糊中有一点清楚时,是额头上猛地被一块酒精棉球一压,给刺激醒了。 君爷的手指拿着块浸满酒精的棉球,压着她额头那丁点连出血都没有的伤痕,活像是在疯狂地报复她一样。 她痛得直咧嘴,龇牙。 “痛了吗?”冷冷的声音,一句累加一句,几近咆哮,“知道痛了吗?!我看着你把车开过去撞的时候,我心里面比这要痛上多少倍!” 高大帅不敢插声。 听到他这些话,她额头反而不痛了,是皱起眉:“那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车撞?” 她还有理说了?!冷眸里的怒意狂加三分:“我会被车撞吗?我和我的人有这么窝囊吗?!我是你哥我会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吗!”骂完,手指头毫不留情再往她脑袋壳上一敲:“你以后再敢自作聪明!我会直接把你脑袋打开来纠正那条神经!” 蔓蔓连忙用双手捂住脑壳,这他手敲的,是比车撞的那刹那,痛多了,龇着牙:这太没天理了!她这是救了他命,他竟然这样对待她这个救命恩人。 可君爷心头的怒火远远不能止住,在她面前来回地走着,比她更要咬牙切齿的,指着她:“我早知道,你学会开车不会有一点好处!你以后不要给我开车,我告诉你,我从现在开始要吊销你的驾驶执照!” 听到连她的驾驶执照都要吊销,蔓蔓想跳起来,头上的伤口作痛,只好又坐了下来,眼睛飞快地眨着,是快眨出一点液体来了。 高大帅的手放进口袋里,是不停地按着某个电话号码。眼见这场兄妹的对战是越演越烈。 好在救火的人在这时候总算是赶到了。姚爷是在接到门哨的电话时,从上面飞奔下来了。撞开门一瞧,见到几个人都完好如初,他接到消息后发白的脸才回了血色。 走过去,先低声问高大帅怎么回事。 高大帅简明几句话阐述蔓蔓为君爷挡车,君爷要吊销蔓蔓的驾照云云。 姚爷只认定,人没事是最重要的。过去后,先拉了拉君爷的袖口要他消气。接着走到蔓蔓那里,仔细看了她那伤口确实不重,不忘先念她:“囡囡。你没事挡什么车呢?” “我怎么可能疯了傻了似的,没事会去给他挡车吗?”蔓蔓回答完,方是察觉上了姚爷的套。 姚爷眸里的利光锐利地一闪,声音陡地沉:“你是知道你哥要出事,开车过来了,是不是?” 君爷此时已回过身来,怒气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代替的是心头更为的沉重和思量。 高大帅一样皱着浓眉,看着她。 “既然知道你哥要出事,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姚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因为一样想到她差点没命的后果,口气些微不悦了起来,“你以为你自己能做什么?你以为你为你哥挡车了所有人会为此高兴?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和你哥这命是你的吗?你这么做是要把你哥再推进火坑里了吗?” “不——”她一霎那,是被对方一连串话给逼到有些慌乱了,道,“只是来不及说——那时候,一时间,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时,就踩了油门。” 只是这个答案,仍不能让他们满意。姚爷是在之前刚好接到母亲的电话,得知她进出大院的蹊跷情况。于是姚爷声音又一沉:“只是这样?” “嗯。” “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你哥要出事的?” 蔓蔓这时,望到了墙上挂着的圆钟,上面的指针,已是快接近四点了。 她爸! 她在一刹那,踩了油门救了她哥,那她爸,她爸怎么办? 不行,她现在得去救她爸。 她扶着扶手站了起来。姚爷连忙挡住她,问道:“囡囡,你想去哪?” 她哥的声音,这时冷冰地插进来:“是谁出事了吗?” 她没吭声。 如果是她老公她朋友或是家里面谁出事,她肯定不会这样一幅不说的神态。她能这样为难不说的人,只有一个人选。 君爷“啪”一巴掌打在了桌上,不用想,厉声道:“不准去!” “你不要这样不讲理!”蔓蔓抬起头,看着他冷峻的没有丝毫谈判的背影,一口气一口气地吸着,用力地说,“我这可是为了你,为了先救你,先暂时搁下了他——你还想怎样?” 她在刹那之间,先选择了他这个哥,是否证明他已经比那个男人在她心里面上升了位置? 冷峻的背影稍微地一僵,但仍不愿意回过头来。 蔓蔓继续说着:“我是肯定得走的,肯定要去救他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你说你这条命是欠了我的,我这条命不是一样是他救的是属于他的吗?” 说罢,她要再往前走,没有犹豫。 “囡囡!”姚爷挡在她面前,“你这样去了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是,我总不能让他们撕票。我想好了,拿块假玉佩试试。”假玉佩,她有准备一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总能拖延点时间。 “真玉佩在我这里。” 姚爷突然的这一句,让在场所有人一讶。 蔓蔓讶的是:他这是想帮她了吗? 君爷眉头时而紧时而松的。高大帅心情很紧张。若是两个爷之间起矛盾,他要更遭殃了,不知道该服从谁。 “陆君,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我们必须先把人救出来。”姚爷道完,怕他仍是不愿意接受,走到他身旁耳语了一句,“如果他真是死了的话,其实对我们也不利,这不是我们目的。” 是的,如果温世轩就此死了,怕是她会为此埋怨上他们,反倒让温世轩死了都得到无尽的好处。的确这样的结果不会是他们的目的。 君爷松了口风:“先将那开车的人抓来审问。” 姚爷接着说:“我和高大帅陪她去一趟交易地点,等她把玉佩给人家了,拖延撕票的时间,再看看能不能跟踪到他们的窝点。” 既然他们都愿意出手帮助了,蔓蔓自然不会反对。 如此一来,为防止对方拿到假玉佩马上撕票,蔓蔓将真的玉佩,据说上面安装了跟踪装置,给放在了对方指定的地点,接着撤离。 利用跟踪装置,他们一路观察到拿着玉佩的人,是直接飞驰到了机场,并不是去往人质的窝藏地点。这点意外,不是他们想不到,是往他们计划中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这群歹徒,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如此狡诈,前所未有。以至于孙耀威和他们的计划连连失败。 此刻,已经离温世轩被绑架有几个小时了。暮色逐渐降临。蔓蔓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和周玉交代,心里一点点地是像要被黑夜吞进去的凉。再有温浩雪打电话来问她,说是温媛不知怎么回事没有回校,校里面的辅导员都打电话到她这里来问了。不久,温家人发现,不止温媛失踪,许玉娥、赵学军、温世轩通通失踪。惊慌失措的温家人想到要报警。温凤姊几次三番打电话到蔓蔓这里哭着央求说必须救出她哥哥温世轩。 温凤姊到底是不是念着兄妹情,蔓蔓不知道。可是,温家人在得知可能失去温世轩的恐慌,不止蔓蔓,所有外面的人都能切实地感受到。她养父,其实在温家不是一个完全没用的人,作为老大,实际上一直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在支撑温家这一大家子。没钱没关系,更重要的是精神支柱不能倒。 林文才和林佳静倒没有打电话给她,大概是知道她现在一定伤心着,如果现在打电话给她,不仅没有帮助,反而给她难受的心情雪上加霜。 看着车窗外落下的夜幕,蔓蔓将手机贴近了耳畔,嘀嘀嘀几声后,可以听见她老公的声音,道:“阿衍——” “蔓蔓。”通过电话线,都能听出老婆哽咽的嗓子,老婆极少这样无措过,蒋衍为之变色。 “我爸——” “我知道。” “你知道?”蔓蔓一愣。 “我现在在阿芳家里。你别紧张。现在我们在破解某人的跟踪器,应该很快,就能得到你爸的下落。”蒋大少说。 原来傅博这人,早在机场,发觉兰娟这个人与王海截然不同,再联想到当初一群人在杨博士家住的时候,兰娟已是表现得有点不一样,因此留意在了心上。到后来,王海当堂与他唱反调,调离他去其它地方。他预感不是很好,就在擦过兰娟身边要出门口前,在兰娟衣服上留下了个小小的跟踪装置。想必,兰娟这人,哪怕发现了有跟踪装置,不一定会将它摘下来。 只是这跟踪装置,傅博来不及把它打开。但是,这跟踪装置,又特别在可以远距离操控打开。 孙耀威他们在几经寻觅,找到了傅博被关押的场所,傅博因为被迫吸入大量气体及过度脱水,处于昏迷状态。幸好傅博知道自己不行之前,咬了指头在衣服上留了串行内密话。 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即是远距离打开跟踪装置。说起来,这种跟踪装置是傅博发明的,一下要了解傅博加诸于这件装置上的种种并将之操控,不是件简单容易的活儿。考虑到,一是阿芳有一本傅博亲笔写的黑客书,或许其中有些与这个装置有关的东西。再加上,孙耀威对蒋大少,因着蒋大少上次敢带着人马去踢他的门,对蒋大少的技术信得过并且欣赏有加。于是,孙耀威将蒋大少请了过来,并说明了情况。早在今天中午,蒋衍来到了阿芳家里,开始一连串地破解装置软件工作。 如今这工作接近了尾声,一群特警严正待命。 …… 在温世轩他们囚禁的地点。兰娟摸着衣摆内里,不知何时被粘上的一颗米粒大小的东西,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直觉上,她不愿意摘掉这个东西。感觉,这会儿,这颗米粒大的东西,像是有点突突跳的搏动在里面,令她惊奇。 王海突然鬼鬼祟祟地过来。兰娟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将手拿离开衣摆。王海并不觉得她摆弄衣摆有什么奇怪,这是女人常有的动作。他搬了张凳子坐在她身旁,让她给自己倒杯开水。 递给他开水后,兰娟见他这样子有些奇怪,问:“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吗?” 他们指的是吴俊国和江奶奶。按理,王海现在得到了他们的信赖,应该是使劲全力在他们身边服侍并获得他们进一步的倚重。事实上王海也一直在这么做着。 王海咕噜噜灌了大半杯水入肚后,朝她吐了句:“你说,我像是会杀人的人吗?” 兰娟一怔,面色紧接一变,慎重地告诉他:“海哥,如果真杀了人,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是的。”王海还不想哪天若不幸被抓给判个死刑,所有罪行中,杀人是被判死刑最无疑的行为,他摸了摸心跳道,“我本想和他们说,但想,他们是群疯子,我何必去说,疯子疯起来,说不定反咬我一口。” 兰娟皱眉:“你这是说谁疯子?” 王海来不及答的一刻,突然嘭一声枪响,答案浮出水面。 兰娟被吓得跳起来,王海使劲儿拽住她捂住她嘴巴,嘘嘘嘘:要死人的。 囚室内。 吴俊国拉开保险栓,只是往地上射的一枪子弹,却足以是让四个人目瞪口呆。 这个人想干什么?为什么一进门就开枪?许玉娥瑟瑟发着抖。不是要拿他们去要挟蔓蔓吗?难道蔓蔓没有答应他们条件?他们要撕票了! 恰恰相反,玉佩他们是拿到手了。 在这之前,突然得知撞死君爷计划失败的消息,江奶奶正恨着不知道怎么办。没想王海的主意真能奏效,这蔓蔓,果真是把玉佩给他们送来了。 江奶奶喜洋洋地先一步去机场接玉佩。本来,拿到东西,温世轩他们杀不杀,已是无所谓了的。可吴俊国突然做了决定,要留在这里断后清场。 王海只是看得出,这人和杨乐儿一样,有些疯。令这男人发疯的导火线,就是这群温家人。 见吴俊国的枪口一抬,是突然对准了自己。许玉娥哇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死。你们要人死可以去找她,为什么找上我?那个没良心的,不要我这个妈的,才是该死的。” 听着她哇哇哭的那些话,吴俊国只是越听越想笑,最后真是笑了出来。 其他人听着他古怪的笑声,毛骨悚然。 “怎样?”吴俊国这话,仍是对着许玉娥的,阴森森地笑着问,“是想你女儿死,还是你死?” “我女儿?你说蔓蔓?” “不,是她!”吴俊国说着,将枪口指向了温媛。 温媛抬头,双目不是瞪着那乌黑的枪口,而是对向浑身打着抖的许玉娥。 “怎么?她不是你最宝贝的女儿吗?你不愿意为她挡枪吗?” 许玉娥双手抱着自己,小女儿温媛乌溜的眼珠子扫过来时,她只是顿然觉得更冷了。 那是她女儿,亲女儿,不像蔓蔓是养的,可是,为什么她动不了,她动不了呢—— 温世轩冲了过来,伸开双臂护在小女儿面前。 对横出来的温世轩,吴俊国俨然极不高兴,道:“你别挡着我,我现在是要杀她!如果你想要你这条命,就离开!” “不行!”温世轩斩钉截铁,样子就像一条死活拉不回头的牛。 这老实巴交的男人真是令人讨厌。他那么好的兴趣都被搅了。吴俊国抬起的枪口,猛地朝温世轩头顶上砸下去。温世轩猝不及防,被砸中正中的穴位,一下晕了过去,头顶上咕噜噜流出了道鲜红的血河。 许玉娥“呀呀呀”地尖叫,双腿在地上猛蹬着,活像一只水煮青蛙。 吴俊国听到她尖叫,又笑了,拿枪口再次指回了她身上。 许玉娥看着枪口回来的刹那,感觉整条魂是要被这东西给抽走了般,全身没力,只有出的气。却听吴俊国问的是温媛:“你想她死,还是你爸死?” 温媛看着许玉娥,乌溜的眼睛无波无澜,像片死海。 许玉娥抽着凉气,一遍遍叫着小女儿的名字:“媛媛,媛媛——”那口气,就像抓着条救命草。 温媛转回头,道:“我谁都不会救。” “是吗?那我两个都打死好了。”吴俊国说完先是一枪嘭,打中了倒在地上不动的温世轩的腿,然后枪口往上抬的瞬间,瞄准许玉娥,第二枪射出去。 嘭—— 枪响的刹那,许玉娥瘫了,双眼球往上翻,口要吐白沫。可等了会儿,好像自己好好的没有死,她摸到胸口,心脏是在跳着。惊疑不定的她不敢相信,再慢慢低下视线时,看见她小女儿的身体是与前夫的身体叠加在了一块,两条血河,不会儿汇成了一条大河。 赵学军在她旁边也是惊魂未定的,摸着胸口说:她,她替她爸挡了枪! 温媛突然的动作,对他们来说是不可置信的,因为,温媛自己都说了,她谁都不会救。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刹那,在枪口对准许玉娥时她无动于衷的身体,见着枪口转对上温世轩的瞬间反应了起来。 在看到吴俊国第三度抬起枪口,是要调回来对付他们时,许玉娥和赵学军,连忙抱住脑袋。 吴俊国如魔鬼的声音再次问:“你们里面,谁希望谁死?我告诉你们,我这里只剩最后一颗子弹了。只能一个活下来。” 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许玉娥,与赵学军,两个人互相对着眼睛。 “怎么,你们不是夫妻吗?谁愿意为谁挡枪?是夫妻,总是很相爱的吧。为彼此挡枪很正常。”吴俊国说。 许玉娥,赵学军,都是既不说话,同时像顽石一样纹丝不动。 看着他们两个这样子,吴俊国轻轻地叹一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幸好我没有结婚。 许玉娥赵学军惊疑不定,这是不是代表不杀他们了。 可突然间,吴俊国的枪口又对准了许玉娥。 前面有过一次翻白眼的经历了,许玉娥这时候只剩下哭:“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你女儿不是都死了吗?你如果是个好妈妈,不是该陪着她一块死吗?”吴俊国挑挑眉,道。 “对,对!”赵学军在旁边满头大汗地应和。 “你这不要脸的,我是你老婆,你怎么可以要我死你自己活呢!”许玉娥痛哭流涕,冲赵学军骂着。 “哼。”赵学军满脸对她的不屑,“我不要脸?你才是那不要脸的女人。求我和你结婚,只是为了你前夫的财产。像你这种女人,远远比不上我原来的老婆呢。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还能叫做妈?” “可你是我老公!” “我现在就和你离婚!” “你,你敢?!如果你敢,我就把你不举的事情告诉到外界去!反正我死也要拉着你死,让你死后都是我的人!” 赵学军听到她后面这侮辱性的话语,可谓是火冒三丈,霍的跳了起来,愤怒冲她唾骂时,突然间“嘭”,身体一歪,倒了下去,额头上多出了个流血的窟窿。 于是,许玉娥的身体不抖了,只是死死地看着地上那三个不动的人或是尸体。 吴俊国骤然大笑,将枪往地上一扔,冲她道:“果然,你是那个最厚颜无耻的,所以我肯定是不会杀你的。” 门嘭的一关。 黑暗的房间里面,余下许玉娥一个人。 吴俊国在走廊上走,果然不久之后,听到那个女人像是鬼叫似地喊着,应是要疯了吧。他得意地拿出手帕擦擦握枪的手,接着招呼人,是要到楼下坐上车离开。 王海跟在他后面,兰娟与他们两个保持一段距离。 下面准备离开的车拉开了车门,吴俊国刚要坐进去时,四周突然啪的一排白灯照射。 “举起手来!” …… 周玉连夜从外地,乘坐飞机赶回京城。到了机场出口,看到了在秋风里站着有些瑟抖的蔓蔓。 “表表姑。”蔓蔓沙哑着嗓子说。 周玉走过去,伸出的双手把她一抱,嘴里喃喃:“没事,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 蔓蔓把头靠在她怀里,没说话。 拉开车门的蒋衍,是将周玉的行李先搁进了后车厢,接着催了周玉一句:“外面风凉,对你不好。” 蔓蔓记了起来,连忙拉着她进了车里面。 一路,她和周玉是手指交叉着手指握紧。 周玉一句话都不敢问。 蒋衍飞车,是将她们俩送到了医院。 温世轩在这里的重症监护病房住着。周玉换上了隔离服后,走进去看病人。 蔓蔓和老公站在她后面。 周玉握起了温世轩的手,细细地摸着掌心上面的粗茧,低着头,任谁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听着她低沉的声音说:“幸好,你不知道我有孩子的事,不然,你现在肯定更难受吧。不过没有关系,我和孩子都会等你。” 蔓蔓闭了下眼睛后,转身走了出去。跟在她后面的蒋衍,生怕她会倒下来,用手撑着她腰。 “如果想哭就哭。”他说。 “不想哭,我爸又没有死。”蔓蔓道。 温世轩是发现时,由于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幸运的是,那枪子弹没有击中要害。 相比之下,为他挡了一枪的温媛,可就危险多了。据闻是击中了脑部接近脑干的位置,极有可能,即使能活下来,也会变成植物人。 赵学军挨的那枪最准,因为没有人给他挡,他也没有为人家挡,导致一枪毙命。 许玉娥,是疯了—— 江奶奶在机场落网。 其他犯罪分子一并被一网打击。 事情到此应该告落,可蔓蔓心里没有感到松懈。她爸如果醒来呢?如果醒来后得知温媛给他挡了一枪呢? 每想到这,她为养父心如刀割。 说到底,温媛为什么会选择给温世轩挡那一枪呢? 别说温家人想不明白,可能温世轩本人都想不明白,更别提发疯掉了的许玉娥。 现在,照顾着温媛的温凤姊,按照温凤姊的说法来说:大哥有那么多人照顾着了,却是媛媛,没人顾着,是个可怜的孩子。大哥若醒来,如果知道女儿没人照顾肯定很伤心。 张秋燕和温浩雪,也是主动来和温凤姊换班,全力24小时照顾温媛。 或许,每个人都不喜欢温媛。可是,在这时候,想让她们抛弃温媛不管,却是不可能的。就连远在家乡的温凤妹都要赶过来帮手。林文才和林佳静在旁看了后,突然觉得这些温家人并不是完全无情,也就尽可能地帮着。 这里面,蔓蔓他们小两口算得上是最累的,因为,医药费,两个伤员庞大的医药费需要她和她老公支撑,第二是,医学方面的事情,需要她和她老公去联系人。为此,认识几个有名大夫的公公蒋父,跑了过来帮她的忙。她老公,给她最大的帮助,就是给她肩膀依靠着。 有一次,她坐在医院走廊的板凳上打瞌睡,听见她老公和公公窃窃地交谈着。 “陆科不愿意出手帮忙吗?”蒋父问。 君爷的态度,等同于陆家的态度。 本来这些事,如果君爷愿意出手,他们小两口何须这般累。不是蒋大少和蒋家没有这个能力找不到人,只是论在这个专业里面,君爷不仅是专业人而且是领导手上资源丰富,一旦愿意帮这个忙,不用说,一切都无后顾之忧了。 蒋衍沉默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这个问题。 太艰难了。陆家和温世轩的矛盾不是现在才有的,是存在了太久。 况且,范慎原为温世轩代言的那个官司,在和陆家一直纠结着。 要让陆家主动退一步,那是很难的。 他和老婆不是没有努力,只是,两方人马各持己见,又都是手心手背的肉,哪个都不好说。 蒋父见儿子都解开不了这个两难的难题,叹了声息后,叮嘱他们俩:“你和蔓蔓,小心自己的身体,可别倒下了。” “嗯。”蒋衍点着头。 提脚要走的蒋父,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和他说:“你舅舅来信了。在我那里,我忘了给你带来。” 黄济儒来信? 蒋衍眼睛霍然一亮。 黄济儒的来信,可谓是解了他们小两口的燃眉之急。黄济儒在信中要求,他们在接到他的信后能即刻启程,趁大雪未到之前上五台山,有重要事情与他们说。 从医生那里,求证到两个伤员情况暂时都稳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外,将医院的事慎重委托给了蒋父和林文才后,蒋衍小两口子,应黄济儒邀请,准备启程前往五台山。 因为黄济儒信中要求他们要带上两个小宝贝。小两口子决定坐火车前往。 既然是黄济儒这样德高望重的高人邀请,陆家不好出声反对。 两个小宝贝第一次要出远门,最担心的,是和小宝贝几乎天天在一起的姥姥了。 陆夫人想来想去始终不放心,与老公商量:“你看,不如我随囡囡他们去这一趟吧。反正我没有工作。” 陆司令心里一样是挺担心的。想女儿和女婿,虽然都算得上是称职的年轻父母,可那两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是混世魔王,一路出门在外,诸多不便,两个孩子若真是闹起来,恐怕两个大人都管不住。如果有经验丰富的老婆跟着去,必定是有些帮助的。只是老婆去了,他这又有点舍不得,担心其安全。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变的,变到陆司令想请假,和老婆一起陪女儿女婿小外孙们去五台山。 君爷闻之后,浓眉一挑:“你们打算把我一个人撇在家里?” “你早点结婚不就完了。”蔓蔓从容不迫道。 “那是。”陆夫人立马接嘴道,与女儿同一阵线。 陆司令更不以为意:“你想找个人陪?晚上让欢儿从学校回来也行。” 蒋大少最聪明狡猾,陆家自己人这种纷争的时候,他向来不选边站。 君爷被一群人炮轰,显得沉着淡定,却不忘切把齿,道:“你们——这个事我会记着。” 记仇记债了? 君爷这点睚眦必报最厉害。 吓得陆司令不敢再提请假。陆夫人犹豫来犹豫去,留在了家里给大儿子做饭,免得大儿子再给她扣一个大帽子:重女轻男。 蔓蔓本来就不大想父母跟着去,主要是父母跟她去不是去旅游享福,帮她照顾孩子是找累。父母年纪都有了,这样操劳自己身为女儿都心里过不去。想必她哥也是基于父母的身体考虑,甩出这个杀手锏。 九个月大的孩子,对外界稀奇,又喜欢爬来爬去。两个混世魔王一登上火车,已充分表明了这种迹象。蔓蔓觉得真该如小家伙说的,拿狗绳来绑。对此,蒋大少同意买两个狗脖子项圈,一边逗着自己两宝贝,道:“你们再不乖,别说妈妈拿狗绳子,爸爸也拿够绳子。” 两个混世魔王是人精,想都上了火车,难道父母能变出狗项圈,对父母威胁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这两孩子既然是人精,当然不会像那些傻孩子一样去爬窗爬桌子给自己制造危险。相反,他们很是鄙视这样的孩子。 不会儿,坐在对面一个抱着也是差不多大孩子的妇女,看着沿着床位内侧爬来爬去的两个小宝贝,对蔓蔓说:“你教孩子教的真好。他们怎么知道要在里面爬,不要在外头爬的会掉下去。” 蔓蔓额头掉下几颗冷汗,古怪地看着自己那两孩子。 谁教过他们?好像她和她老公都没有吧。 妇女一个劲地追着她问育儿经:“快说说。你看我这孩子,不也这年纪,喜欢爬来爬去的,但是,总喜欢爬到床底下。” 听到这话,两个混世魔王坐了起来,齐齐对着妇女怀里的那个傻孩子,勾勾邪恶的嘴角:傻蛋!就是个傻蛋! 哇! 妇女怀里的宝贝儿哇哇哇大哭,哭得可凄凉了。他这多大,已被同龄的孩子鄙视为傻蛋了。 “你这孩子怎了?怎么就哭了?你看人家多乖——”妇女一面手足无措地哄着自己孩子站起来,一面羡慕地看着两个混世魔王。 话说,咱小西西的金牌卖萌笑脸,可以杀人无数。 妇女越看小西西笑得是多英俊多可爱,反观自己孩子哭起来像只狗熊,气恼起来,伸手拍一下自己孩子的屁股,感到没有面子地走了出去。 等哇哇哭的孩子走了,蔓蔓回头,朝自己两宝贝杀去一记目光:有没有出息?尽欺负同龄人! 两孩子早已稳稳当当面对面坐着,捏起小黄鸭子,唧唧唧唧,好像天真无邪的小天使,什么都不懂,只会玩小鸭子。 蔓蔓够无语的:这两个魔王是怎么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火车隆隆地开。两个小宝贝,偶尔被爸爸抱着,对着火车窗,可以看见城市里没有能见到的一派田园景象,小嘴唇缩的圆圆的,不时发出“哦”的惊叹。 下火车时,由于近冬,蔓蔓给两个小宝贝穿上厚实的棉衣和外套,给他们戴上小帽子御寒。 妈妈给挑的流氓兔外套,果然引人注目。 许多路过的人看着流氓兔,再看看这两个混世魔王的表情,都能一下明白到这是两个不好惹的孩子,不会随意来自讨没趣。 两孩子为此皱皱小鼻子:哼!本想骗骗一些不知好歹的大人玩玩的。 “阿衍——” 小两口各抱着一个小宝贝,刚走出火车站,听见一声呼唤。 蒋大少先转过头去,很快是见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应说有好几年是没有见过黄济儒了。可黄济儒不管何年何月都不会变的高风亮节的气质,在人群中如一株挺拔的松柏,鹤立鸡群。 “是我舅舅。”蒋大少笑着对小媳妇说。 黄济儒乃高人,久仰大名。蔓蔓小媳妇忙跟在老公后面,穿过人群走过去。到了黄济儒面前,两人才发现,黄济儒身边站了个和尚。蔓蔓见着很眼熟,等想起这位仙风道骨的贫僧正是在去年雍和宫外见过的那位,不由在心里感叹:世界可真小。 金大师朝他们两人一拱手,接着,是对着两个娃展开和蔼亲切的笑脸。 黄济儒同样是对着那两宝贝看了又看,有着不胜欢喜的喜悦在睿智的眸中跳跃。 两个宝贝,本来都是高傲的宝贝儿,别人看过来的目光从来是不以为意,然而,今日这两位高人囧囧有神的视线,引起了宝贝儿的高度注意。 两双乌溜溜的小眼珠子,显现出以往不同的安静和沉着。 两张小脸蛋一样严肃,不苟言笑。 蔓蔓伸手捏捏自己怀里儿子的小脸蛋,心想,这孩子居然会有这样一天不对外人卖萌,太惊奇了。 小西西是很有分寸的孩子,知道有些长辈是骗不得的,尤其是眼前的这两位。 “上车吧,外头还是比较冷的。”黄济儒拉开了来接他们上山的小面包车车门。 几个人坐进车内。从城里到山里的蔓蔓他们两口子,能深深感受到山里的寒流,与城里是不能相比的。未真正近冬,可山里已经开始很凉了。 小面包车由一个熟路的僧人开着,走着盘山公路,沿途能见不少游客乘坐的中巴大巴擦身而过。那些游客见着他们和僧人坐一趟车,也都颇感好奇。一路的这种热闹,好像有点被视为动物园里动物的感觉,直到是面包车开进了一条岔道,接着,他们下车徒步行走。没有往那些向公众开放参观旅游的寺庙,是往一幽静的五台山腹地里走去。 五台山森林茂密,层峦叠嶂,据说北台叶斗峰是千年积雪,山中奇峰怪石居多。伴随改革开放,游客日益增多,但僧人们想在这里选择一个僻静修炼的场所,还是有地方的。 来到一处,是被周围参天大树犹如天然屏障屏蔽住的一座小寺庙。蔓蔓小两口能看见僧人们拿着扫帚,在做日常的门口清扫工作。刷刷刷,扫帚扫着门口地砖的声音,配合山中的风水,感觉是一股宁静的风掠过心头,洗去所有的尘嚣。 真是块世外桃源。 蔓蔓想,很想拿笔来画下这块幽静的地方,感觉,哪怕是看着这样的一幅画,心灵都能时刻受到洗涤。 说是世外桃源,真是没错的。看进了寺内,可见里面僧人移栽了不少果树,到了秋天收获季节,不少果实在树上悬挂着,让人流涎三尺。 “下了火车,在火车上没有什么东西吃,肯定饿了。”眉目和善的金大师,带着他们脱鞋进了一屋子后,立马吩咐人去端庙内的斋粥。 斋粥,里面是没有放肉的。 在等粥上来的时候,蔓蔓坐在这温暖的居室内,因木地板上铺了厚实的榻榻米之类的东西,两个小宝贝,就干脆和大人们一样在这上面盘腿坐着,任由妈妈给他们脱下外套和帽子,换上相对比较舒适的室内衣服。 蒋大少是和舅舅黄济儒许久没见了,有许多话想说,于是面对面坐着。金大师在他们中间搁上了个小茶几,摆放了壶茶,里面的茶叶是地道的山中茶叶,为僧人们自种的,茶叶的清香不言而喻。 “这是块好地方,舅舅,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蒋衍端着手里的茶盏,琢磨着杯面,问。 “我和经常游走天下的金大师有过几面之缘。”黄济儒简明概要地讲述自己与这里的缘分,“再说这里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文殊菩萨专注智慧,一直是我潜心研究的对象之一。” 黄济儒不是个迷信的,到底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佛学多是基于研究,非一昧唯心主义的迷赖。学术上的各方面交流,向来是僧人们所喜爱的。金大师能与博学的黄济儒交上朋友,一见如故,完全不出于意外。 蒋衍静静地抿了会儿茶后,又问:“舅舅是要在这里住下了吗?那老家怎么办?” “暂时在这里住一阵,事情办完后是要回老家的。”黄济儒放下茶杯,一双柔和的眼睛是望着蔓蔓和那两个小宝贝,口唇边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宽和的微笑,道,“你媳妇,像你信里描述的那样,很讨人喜欢。” 黄济儒这是第一次与蔓蔓相见。自己老婆能讨得尊敬的长辈喜欢,蒋衍也很自豪,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非她不娶。” 听到外甥这话,黄济儒呵呵呵笑着。金大师跟在他旁边笑。 蒋衍都被他们笑得一丝尴尬起来,回头再望望自己老婆和孩子。 蔓蔓正在拍打儿子敢拿手指头往小嘴里咬的小手,唬道:“西西,你再这样吃自己的指甲,肚子里要生虫子的。生了虫子大舅拿刀子割你肚皮,妈妈可不管你了。” 小西西倒不是被妈妈唬到,是被拿刀子要割自己肚皮的大舅吓到,忙把手指头放下来,看看妹妹。 小南南小鼻子往上一翘:哼,傻子哥哥。妈妈这是诓你的呢。 结果,腹黑妈妈又拍自己女儿得意忘形的小脑瓜:你以为你整天跟着大舅就是大医生吗?别臭美。 两个孩子换完衣服了,始终感觉到在腹黑妈妈手底下没有在其他人底下好混,爬着爬着,立马爬到爸爸这里。蒋大少是个比妈妈慈爱的爸爸。一人爬上爸爸的一条大腿。蒋大少只好左拥右抱的。 蔓蔓哼,手里收拾着两个宝贝的衣服:喜欢爸爸吗?粘着爸爸吗?那就黏着吧。等你们饿了要吃奶,不得找回我。 可蔓蔓这回打错了算盘。僧人们为他们一家四口准备的斋粥,里面有适合两个小宝贝吃的米糊。 这米糊,可是特别熬制的,用的米也为僧人们在山中自种,原料稻米特别的香特别的纯正。 小宝贝们只吃一口,小眼睛闪闪发光,伸出小手嚷着:还要,还要! “山中宝贝真是多。”蒋大少拍打大腿道,一面拿勺子喂米糊,一面自己不停嘴地吃。这吃的是白粥拌庙内自制的腌菜。腌菜吃起来口感爽口,不咸不甜。白粥里面放了白果,口味香甜又营养。吃得是津津有味。 蔓蔓这个美食专家,不止是吃,一面是马上向当地的僧人请教起做法。 金大师耐心地和她讲着山中的各种美味佳肴。 蔓蔓拿出本子和笔记录,回去再和范慎原商量。因为【画饼充饥】一直主打素菜,蔓蔓对于僧院具有悠长历史的斋菜,崇仰已久,这次有了难得的机遇,更是落力地拜师求学。 说回来,此次他们主要目的,既不是旅游观光,也不是寻觅美食。 黄济儒究竟找他们来五台山,是为什么呢。 金大师请他们在这里晚上度过一宿,明日自己师傅出山后,会和他们详说。 夜晚,蔓蔓在山中望到了满天的星辰,感觉有一种展翅要飞向异世界的欲望。 黄济儒此时已与两个小宝贝略为熟悉了,拿手指逗着这两娃,一边与他们小两口说:“这两孩子真聪明。等回去后,如果有时间,我给他们两人编制一套蒙学教材。” 如今的蒙学书,市面上五花八门,不提那些出版社是不是为了追求经济利益乱编一通。有如此博学且善于教学的黄济儒亲自编写,蒋衍和蔓蔓都意识到是捡到宝了,连声道谢。 黄济儒并不与他们客气,道:“我编了教材给他们学,是会定期考考他们的。如果考不及格,那就得受罚。” 两个混世魔王的小脸当场一垮,和父母的点头不同,是拼命地摇晃起小脑袋:我还小,我不要考试。 “聪明的孩子,如果自小不好好修炼品格,那是对将来社会不好。”黄济儒显现出作为师长的气势,摸着两个小宝脑瓜的掌心,带着教官的威严,能让两个小宝的小身体瑟瑟地敬畏。 “那几岁开始学最好?”蔓蔓请教大师。 黄济儒道:“古时五六岁的孩子开始念书。但是,像他们这么聪明,再早一些都是可以的。先是让他们接触笔墨,拘束他们好动的天性,沉练他们的心性。三岁的孩子会念书了,到三岁的时候,就让他们坐在小板凳上,先学习握笔。” 看得出,黄济儒对这两孩子也是寄予了厚望,不然不会提出如此之高的要求。 蒋衍和蔓蔓面面相看。 两个小宝贝,一个撅着嘴,一个皱着小眉,体现出一种无奈。太小表现出优异的基因,原来也有害处的。 “看到院内那棵小树苗了吗?”黄济儒突然指住寺庙院内一块地方。 原来,寺庙里的僧人给他们一家四口安排住宿的地方,是暗藏玄机的。等黄济儒指出去后,蔓蔓小两口,各抱起一个孩子,徒步靠近去看。 难得在这个季节里,能飞来几只山中的萤火虫,停落在了那新长的翠绿的芽苗上。这是一株移栽的双生树苗,看得出栽种到这里的时间不长,长得很是慢。可一片片嫩绿的叶苗,好像翡翠叶子一般,鲜嫩欲滴,通透莹亮,美得叫不可方物。 是株奇物。据僧人介绍,在寒冬漫天飞雪的季节里,唯独这株树苗,翡翠的绿苗叶子是纹风不动。虽然它长得真是很慢,好像不大舍得快点长大。如此奇物,僧人们自然特别爱护,给它周围专门围了篱笆,冬天到的话,会用棉被给它盖一盖四周御寒,对于日常的施肥看护,更是不敢怠慢。 “从哪里来的东西?”蒋衍问。 黄济儒是等他们看完返回来,见着两个小宝一直痴痴看着小树苗的方向没有回归元神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浮出抹笑,说:“是金大师,从古女士手里得到的。说起来,它原先的主子,是这五台山里的一棵智慧双生树。古女士离开时,剪去了一支,栽种多年后,突然见它终于长出了新苗,便是让金大师移回来种,算是还愿。” 听见是这样一段充满不可思议的经历,并且与自己姥姥有关,蔓蔓搂着儿子的手不禁用力发紧。 蒋衍对此却是豁达地对两个小宝贝挤了挤眼睛,笑道:“这么说,我和蔓蔓的孩子,算是天降福星了。” 黄济儒对外甥这种豁达的天性,赞赏有加,说:“是福,就得学会珍惜,更要好好栽培。” 两个小宝贝眨忽眨忽眼睛,这时候的他们,眼神似乎又有点儿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迷茫。 夜深临睡的时候,听见有车轮子进入山中森林的马达,是突然有客人来访了。 蔓蔓伸手轻轻拍打两个熟睡的宝贝儿,睁了睁迷糊的眼睛,从窗口看出去,能看见提着灯的僧人走出去开门。金大师是穿着草拖从庙内飞跑出去。 来的人似乎是不少,但大多数客人像是随行人员,并没有进入庙内,领头的是个老者的声音,和金大师一路走一路说话。 “他们来了吗?”对方问。 “来了,今早到的。”金大师答。 “你师傅呢?”对方又问。 “明天出关。”金大师道。 “你师傅此次闭关静修的时间挺长的。” “快五年了吧。”金大师哎道。 “听说闭关时,都可以和你们说话,但不和外面的人说话。” “是。”金大师道,“庙内事情众多,我师傅想完全闭关是不可能的。但最近这段时间,他是连和我们都不说话了。” “看来你师傅是要悟通什么大道理了。”老者感悟地振振有词。 “老先生此次来访,是要和我们师傅见面?”金大师问。 老者道:“怎么?你师傅不欢迎我?” “那不可能。僧人本就广结良缘,不会拒绝任何友人。” “我也觉得,他不会不敢欢迎我的。当然,我这次来拜访主要不是来见他。”老者说着到这里顿了下后,道,“这样,你给我先安排个地方住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就这样,庙内极快地恢复了宁静。蔓蔓在迷迷糊糊中,再度入睡了。 清晨,庙内静悠的钟声醒人耳目。蔓蔓一觉醒来,或许是这里的空气太好,只觉五官清明,前所未有的明亮。 两个小宝贝起来后,像是同样在这里接受了洗练,没有四处爬动,都静静地坐着,偶尔抬起的头,小眼珠子里映着在天空里翱翔的雪鹰。 黄济儒昨天与他们小两口说了许多,像是把许多事都给说完了,今早上随着另外的僧人进山采药去了。 这里的僧人一如既往,给他们送来了丰富的早餐。在他们刚吃完食物时,有人过来了。 没有人带路,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至少有八九十以上的老者走进了他们的屋内。 蔓蔓想:这大概,就是昨晚上到访的那位贵客。 说此人是贵客是肯定的,瞧那些僧人们见到他,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 老者身着的衣服很是朴素干练,走起步子来,有点像陆老头那种硬派,最外面裹着的军大衣,更是证实了其是名军人的身份。 面对军中长辈,蒋大少站起来敬了个礼。 老者对他们摆摆手,脱了棉布鞋走进来,先是拍拍蒋大少的肩膀,一双深色的眼瞳,掠过两孩子的小脸后,停驻到蔓蔓身上,道:“是陆家的囡囡吧?” 这么说,这人是认识她。不排除是她哪个长辈的友人,蔓蔓迟疑着:“请问您是——” “我姓什么叫什么不重要。你可以叫我爷爷。”老者以一种硬朗的风格说话,口气都是很唯我独尊,一听就知道是善于发号施令的人,说,“我与你爷爷认得,与你姥姥,更可以算是曾经的熟人吧。” 老者短短几句话,十分耐人寻味。加上老者的身份尊贵。蔓蔓和蒋衍都不敢随便发言,安静地坐在原处。老者走到他们对面,径自盘腿坐下,仍是对着蔓蔓说话,深迥的目光向着蔓蔓打量:“嗯,都说陆家的女儿长得很有气质,是个大画家。你的画见过,朴实中,藏有一股内敛深沉的气质,今日一见,是画如人人如画。” “爷爷您过奖了。”蔓蔓赶紧谦虚地接上话。 “自谦是好事,但太过自谦会显得虚伪。”对她的话明显老者并不买账,说,“你的画里面,其实,还有一点,和你姥姥一样,暗藏不住的嚣张才华。” 见如此,蔓蔓只好见针插缝,转了种风格说话:“这么说,爷爷您和我姥姥是故人?” “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熟人,极好的熟人。可惜,后来出了些事,你姥姥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多年没见。就是死之前,我想去见你姥姥一面,都不容易的。”老者说。 “那么——”蔓蔓狡黠地一笑,“爷爷这次与我见面,是巧合,还是?” “嗯。你很聪明。我是知道你们来这里,专门来这里和你们见面。觉得有些话,在这里说是最好不过了。”老者沉声道。 蔓蔓等着,等着他有什么话和她说。他想说的话,她隐隐约约能察觉,八成,是和姥姥出走的事情有关,也或许与她当年被抱走的内幕有关。而其实这些事情,她了解得七七八八,都能拼凑出一幅全图了。唯一有点迷惑的是,当年她爷爷被诬陷入狱的事情。 老者只是看着她安静的模样,沉得住大气的模样,都暗自赞赏,可惜是老陆的孩子,正因为如此,这种恩怨最好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他这才不辞千里跑到这深山老林里与她说话。城市里太多隔墙有耳,不如这地方安静可靠。 “当年的动乱,是是非非,谁对谁错,说不清道不完。”老者一边抚着大腿一边像是回忆地说,“你家,你爷爷,你姥姥,当然都是一个阵营里的。你姥姥是个了不起的人,人脉很广,早受到不少人的妒忌,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给她背后捅一刀的,是她最亲的人。” 不是杨家人吗? 蔓蔓有点怔。 “介绍你姥姥和那个姓杨的认识的,是你姥姥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你姥姥那家人也挺惨的,在战争年代逃难时,在路上被劫匪全杀了。余下你姥姥和她叔。因古家的传人只传长房。古家的那些宝贝只在你姥姥手里。你姥姥一直都很信赖这个叔,这个叔带大你姥姥那份功劳是没错的。以至于你姥姥后来才得知,那个姓杨的和她叔是一伙时,怒气之下,把她叔给告了,让她叔坐牢判刑,她叔在狱中死了。那毕竟是她仅存在这世上唯一的长辈。所以,到最终,她同意了她叔临终前的遗言,不再追究到下辈子的子孙后代。” 这是一回事,只是为了古家的宝贝? “当然不是说只贪财,或许那对姓柳的姐妹是贪财。但姓杨的和她叔,抱着这笔财的目的远远不简单,可以说有些政治目的,另有所图。糟就糟在,你姥姥和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现在说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听,你们年轻人可能都听不懂,怎么理想不同要搞到骨肉残杀之类。可事实确实是这样。所以,一家人一定要团结,她教出来的学生,一定也要团结。这就是你姥姥吸取了血的教训后的深刻体会,但是,她是个执拗的人,始终认为,这些债都是因她而起,都要她自己背负着。” 蔓蔓一边听,一边给对方的茶杯里加满水。 老者继续说:“现在这些恩恩怨怨过去了,我都和你爷爷说过,能放下的都放下。他都应好。这些事再追到孙辈上去,是很没有意义的。” “那么我爷爷是因为我姥姥的缘故,被人陷害的?” “是。救你爷爷出来的人,也是你姥姥底下的人。” “你呢?”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本应不该问的,可是蔓蔓实在忍不住。 老者苦涩地拉开唇角:“小姑娘,这个问题你就不要问了。我只能说,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不是敌人,但是,也没有直接说明是友人。什么人,可以既敌又友,且十分轻松地看待这一切,只能是上位者。 她哥,怕早已洞察了这个世界的规律,所以无论如何要爬到顶端。她姥姥,怕是得知到这个规律的失望,逃了。 蔓蔓垂眸,无声地摆弄着衣摆。 老者说完这话是一身轻松,对她又说:“你是老陆的孩子,聪明的孩子,会理解我意思的。” 蔓蔓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声。她明白,通过他这话,她更理解她哥的野心和她姥姥的苦心了。在没能爬到顶端时,最好是韬光养晦,不傻装傻。 蒋衍在旁边听着老者对他媳妇说话,英俊的眸子微微地眯着,一直是似笑非笑。任两个小宝贝不安分时扯着他衣服裤子玩。 就这小两口过于安静服从的神态,不知怎的,老者有些不大适从,伸手扯了扯衣领。 门口咿呀一声,金大师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更德高望重的僧人,是金大师的师傅,众人称之为师尊。 师尊白发须眉,面容和蔼若米勒佛,敞袍仙风。进来时,见到老者在场,须眉一扬,笑道:“施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老者倚着桌,对这师尊,不打算起来行礼。或许是因为彼此过于熟悉,也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 金大师随即命令两位僧人关上大门,并且守候在门外。 屋内,仅余蔓蔓一家四口,金大师、师尊以及老者。 “你非要在这里看吗?这可是人家的家事了。”师尊一句话,有意遣走老者。 老者耍赖道:“没事,我和她姥姥很熟悉。并且这事如果我知道了,说不定,以后能护着他们和他们的宝贝,不是吗?” 金大师和师尊都是拿他没法了,悻悻地坐下来。紧接,金大师将一个简单的红木匣子,搁到了蔓蔓他们面前。 “这是?”蔓蔓问。 等师尊将匣子的盖打开,里面放的是两块娇小玲珑的玉佩,外形像是两块豆芽似的。 “原先你姥姥给你的那块玉佩,不是没了吗?” 那块你争我抢的玉佩,原先说是姚家送给陆家的定亲礼物,后来因杨家人涉入,君爷得知这块玉佩并不单纯。直到玉佩在机场,江奶奶在被捕之前,怀着玉石俱毁的念头,将玉佩放在脚底下踩,硬是给踩坏了一角。坏了的玉是不能再戴的,到此,姚奶奶现身,证实了这块玉佩不是什么定亲之物,本是古沫交给她,要她作为陆家与姚家结好的信物,定亲之事她自己加上去迷惑对方的。不然,玉佩坏了,是不是证明姚爷以后都要孤身寡人一辈子,她蔓蔓不得对姚爷愧疚死了。 “师尊的消息真是灵通。”蔓蔓答。虽然,她早就猜想过了,姥姥早防着玉佩被夺这一招。 所以,如今代替那块坏的玉佩,成为新保险箱秘匙的东西,由古沫早先已委托金大师打好,准备交托给她寄予最大厚望的这对双生子。 这可是姥姥古沫真正的遗物了。蔓蔓珍重地接过,小心拿起来,给两个小宝贝当场戴上颈项。 上好的玉,雕琢出来的芽苗,衬在两个娃儿粉嫩的皮肤上,真像是雪地上那株充满智慧和灵气的双生树苗。 打造出玉佩的金大师和师尊都暗自惊叹古沫的智慧。 两个小宝贝,发现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样东西,一开始有点不习惯,等小手抓住感觉到玉石里面的灵气,小眼珠子双双都一亮。 “这两个孩子真是聪明。”老者见之都笑,说,“以后大点了,到我家里去,和我那两曾孙子一块玩。” 此话,算不算这老者看上她两个娃了,打算庇佑他们? 古沫委托的事办完了,师尊刚要站起来。老者哎地叫了一声:“我这也是来找你呢。” “请问施主有何贵干?”师尊耐着很好的脾气,问。 老者指头点着茶几:“听说,古沫在你们寺庙中留了样宝贝。” “施主,我们这里粗茶淡饭,再说出家人从不贪财。” “我知道,我这只是好奇嘛。而且既然我都从其他人口里听说了,如果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给你保呢?” 老者这些话可谓是厚颜无耻的要挟加恫吓,师尊恼怒却又奈他无法,只得拱了手,道:“请!” 随之是带了他前去另外的地方。 金大师留了下来,对蔓蔓他们说:“那东西最好不要随意去看。说是珍贵的东西,可其实,看了不一定是好事。” 蔓蔓知道,有些东西太富贵,反而会折煞。想必,古沫把那东西移交给僧人,是觉得这东西,只有交给僧人才不惹祸。 她和老公向来又不贪财。点了点头后,其实,她来这里,在知道这里的人与她姥姥有瓜葛后,有一件事是很想问这里的人的。 “金大师,我听说我姥姥是从这里拿到过三个锦囊。” “你怎么知道的?”金大师诧异。 这事是她听姚夫人说的。因为她哥从她姥姥手里拿到第三个锦囊的事,只有姚爷知道。生怕玉佩坏了惹姚奶奶伤心,毕竟姚奶奶一直认为那是古沫唯一的遗物,又是古沫交给她的,对它负有责任,姚爷就把这事和姚奶奶说了。 蔓蔓知道这事后一直在想,不知道姥姥留下的这个锦囊,能不能为她哥和她爸之间的关系,起一点作用。她直觉中,总是觉得这个锦囊会有点希望。特别是来到这个充满灵气的地方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她姥姥,不是在看了两个锦囊后想开了吗? 金大师听完她的话,摸着下巴思摸着,笑着说:“佛祖呢,说话是因人而异的,不是说,什么人都能听着佛祖那句放下屠立地成佛,就能放下一切心里的恩怨。文殊菩萨,向来主张,要以智慧解决问题。像你姥姥,我相信,佛祖告诉她的,定也不是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么?”蔓蔓的心头嘭嘭嘭跳。 “正是这样,佛祖的话才能破解人心里的迷津,一针见血。”金大师如风的笑容。 蔓蔓感觉是看到了希望。 “或许你哥已经拆开锦囊看了呢?”金大师最后说,“我师傅好像是这么说的,好像第三个锦囊是打开过了的。不过佛祖的话不是第一次看就能懂的,不然,不会这么多人研究佛经了。” 蔓蔓——怔。 …… 庄如玉那天走进七号的宅子,看见七号从外头风尘仆仆地回来,笑问:“干爷爷是刚从五台山回来吗?” “嗯。”七号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应说他本来很好的心情,都在看了那东西后给毁了。那个可恶的和尚,可恶的古沫,那么折煞人的富贵宝贝干嘛留着。害得他今后又得有多少工作得做了。 答完,七号回过头来看她:“你又去医院探望病人了?” “我没去探望。” “只是在外面看。”七号一副了解她的神态,道,“如果你想知道那两人究竟是不是你亲妹妹和亲爸,做个DNA——” “不要。”庄如玉斩钉截铁。 “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不好?” “不是。我的家人就是现在现有的父母。而且,他们那个家,已经很完整了,又有小生命要出生。如果结果不是的话,他们家不是要更伤心?没必要了。”庄如玉道。 “那你怎么会起疑心他们是你的亲生家人呢?”七号总觉得她这话自相矛盾。 庄如玉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有姐妹的话,希望自己能作为姐姐做到蔓蔓那样的份上。” 七号其实只知道,蔓蔓和温媛像是并不和睦。对庄如玉这话有点想不明白。 庄如玉却只是笑笑,不愿再说。有些事情,是感觉大于逻辑。 过了段日子,温世轩醒了,而且很快地康复了起来。得知小女儿身负重伤没有醒,怎能不让他这个做爸的忧心忡忡。几乎所有医生大夫都宣判了温媛的死刑时,温世轩知道,只剩下那个男人了。 温世轩跑去找君爷,瞒着所有的人,尤其是瞒着大女儿蔓蔓。 君爷接到电话说他来找,很爽快地让他进了办公室。 想来,他们两个是第几次见面了,不超过三次吧。 温世轩开门见山:“请你救救我女儿。” “我不是菩萨,不是上帝,不是什么人都能救。”君爷冷冷地说。让他救温媛?他有毛病了才会去救。 温世轩却说:“不。我知道你能救,其他人或许不能,但你一定能。” 这个男人心里想什么,竟然这般一口咬定他有这个能力。不管怎样,或许他有这个能力,或许他在救过程中把温媛弄死了,可是,毕竟这男人来求他是第一次,是他渴望已久的机会! “我和你说过。如果你有事求我,只有一个条件。” 条件?要他永远不再和大女儿见面。 温世轩摸住了胸口的地方。 君爷冷冰冰的嘴唇继续吐:“二选一,其实很好选的,一个是你亲生的,一个不是你亲生的。不是亲生的肯定比不上亲生的。” 喘着气的温世轩,像是哪里万般痛楚,面如死灰:“要,只能要亲女儿?” “是。”君爷铁定地咬了字后,见着他往外走,正觉这男人奇怪,没有答应完就走。 温世轩走到门口的瞬间,突然身子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刚好赵文生从外面进来,见人都晕倒了,连忙蹲下身去唤,唤不醒人,摸到对方脉搏。 此时,君爷已走过来,冷丁丁地扫量温世轩,面色阴晴不定。 “心律不齐。”赵文生抬起头和他说。 “不止是心律不齐,我记得他胸口是受过伤。” “那?” “马上先送去CT室,如果照出问题,立马送手术室。” 赵文生叫着人过来帮忙处理时,听到要送到手术室里,回头问:“谁主刀?” 这人可是蔓蔓最要命的养父。事情可大可小。 “容我先想想。”君爷摆手让他先出去。 一个人独自坐回办公桌前。他承认,他是巴不得这男人马上死掉!可是,死掉后呢? 手伸进拉开的抽屉,再次拿出那个拆开的锦囊,他忘了这是第几次打开了,每次遇到那男人的问题时,他会忍不住打开来看。 小纸条上写的是:你的敌人是你的一面镜子。 镜子? 这个男人是他的一面镜子,所以,温世轩不过是一直以来,和他一样在爱护着他妹妹。 他恨温世轩夺走她的心,可他不能恨温世轩爱护他妹妹的心,和他一样的心。 “陆科!”徐美琳走进来再次问他,“手术室催问主刀医生。” 他关上抽屉,站起来,像阵风走出去,道:“我来。” 徐美琳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 …… 三个月后,温蔓正式改名为陆蔓。 -END-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文件仅供学习使用,请勿传播!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